哪里能想到这姓袁的,竟都是修炼到家的母老虎投的胎,一个两个的都只知道动手。
脸上却是一脸的哀戚,嘴上更是哀哀地向袁婶子道:“不知道这位大娘对奴家到底有甚的误会……”
只话未说完,就被袁婶子一口直啐在脸上:“老娘是你哪门子的大娘,你家大娘还在私窠子里牵丝攀藤呢!”
爱娘虽确实是烟花之地出来的,不干不净再难听的话别说听了,同楼子里的姐儿相骂时,更难听的话儿都是说过的。
这样的话,说句实在话,还真不放在心上。
可既是下定决心要进秦家门,这样的话就绝不能认。
否则这样一盆污水兜头泼下来,她又如何在这乡间立足。
却不敢和袁婶子破瓦罐碰瓷器,到时候吃苦头的还不是她自己,只是哀哀地哭泣道:“大娘比我年长,是姐姐的长辈,怎的教训奴家都只有领受的份。可奴家原先也是好人家的姑娘,这话儿却不敢认的。”
袁婶子原本不想同她废话,只是想问清楚黄阿婆究竟是如何被她磋磨成这样的。见她还要牵扯自家,已是冷笑了起来:“哪个私窠子里出来的骚狐狸,也敢装良家!俗话说的甚,男人回头金不换,女人回头全身烂。我站在这都能闻到你身上那股子八百年都散不掉的骚烂味道,还敢在我面前装象!”
堡墙上的丁香却只听到袁婶子的一声冷笑,和爱娘呜呜咽咽的哭声,就转过头来,告诉还被茴香揽在怀里安慰的香叶:“快别害怕了,她又醒过来了。”
香叶听了这话,这才总算松了一口气,又欲往窗口攀,花椒忙抱了她,已经不敢叫她看了。
茴香就拍了拍花椒香叶的肩膀,又去拉丁香,语气中难得的带上了一丝严厉:“丁香,这不是咱们能看的,咱们还是赶紧回屋吧!”
丁香转过头来,看了眼眉头微蹙的茴香,又看了眼惊魂未定的香叶,眼见花椒不住地朝她点头,虽有些不情愿,却不敢违逆茴香的话。
牵起花椒伸过来的小手,跟着茴香出了眺阁,沿着登城马道一溜下来。
却没人言语。
饶是香叶,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只刚跨进上房,就听到远处传来一管凄然的叫声,正哭着喊着要跳河。
又忽的声音戛然而止。
花椒姊妹齐齐脚步一顿,再度面面相觑。(。)
第二百三十章 两清()
爱娘到底还是离开了周家湾。
虽是灰头土脸的落荒而逃,到底全须全尾。
浑身上下除了自个儿糊的头脸衣襟上的那些个眼泪水,连滴溪水都未沾着。
袁婶子和袁大嫂自然不肯放她走。
她走了,她带来的黄阿婆怎么办!
旧年黄阿婆被秦连彪接走的时候还活蹦乱跳作妖装鬼的,这才过去多久,就半死不活地被她弄了回来。
她这甩包一走,不说黄阿婆又跟坨甚的似的黏在了袁氏手里甩不脱,只说有朝一日秦连彪被勾回来了,袁氏可怎么交代。又被秦连彪缠上,不能顺遂和离怎么处。
再说句不好听的,若是她这前脚走了,后脚黄阿婆就跟着眼儿一阖腿一蹬,这又算谁的。
哪个担得起这样的责任。
偏偏爱娘又无名无分,同秦连彪不过露水的男女。
就算她们想,也不能逼着她把黄阿婆怎么带来的怎么带走。
天底下就没有这样的道理。
若是真个开了这个口,就算黄阿婆恶婆婆的名声响当当,别说袁氏这个名正言顺的儿媳了,就是他们袁氏一族,都别想在这崇塘立足了。
袁婶子怄的恨不得活剥了爱娘的皮。
爱娘也气的满口银牙都快咬碎了。
根本就没想过这些人竟会计较这老贼婆。
只她到底行院的出身,诗书虽读过两卷,能唱能弹还能画上两笔,可到底不过为着在那等下作地方抬起身价显得金贵些,说到根上还是为着卖个好价钱,其实都是糊弄人的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儿。
最擅长的还是掐、打、拧、捶、咬、哭、死这样下作的全套本事。
至于正经的道义规矩礼性,就不是正经人家的出身,她哪里能懂。
只以为袁婶子等人是想拿老贼婆说事儿,堵死了她进门的路。
不过,她还真不怕她们从这老贼婆身上翻出浪花来。
人是她调教出来的,她自是再清楚不过的。
说起来,这世上就没有比行院里的妈妈更会调教人儿的了,她也不是天生的贱胚子,自小自然没少挨打,怎样打的你死去活来却看不出伤,看都看会了。
那老贼婆看着犟头犟脑的,还以为是个硬骨头,哪里知道半点挨不住打。
说起来也不过是仗着命好罢了,能像个人似的顺顺遂遂的过日子,若是同她一样,小辰光就流落到那种地界,就这一身轻骨头相,怕是不必妈妈如何调教,就恨不得爬着去接客了。
人已废了,她自个儿自是不会说,身边两个体己服侍的卖身契都捏在她手里,生死都是她的一句话。就像那个把她人中掐的血肉模糊留下疤来的,已经被她卖到下处去了,想来没人敢胡说。
爱娘有恃无恐,这才有了跳河这一出。
她根本就没想死,自然不会真寻死。
可别说没能达成所愿,还因着她跳河前的那一嗓子,倒把隔壁秦家本就心不在焉的秦老娘和一干帮厨的妇人们都给惊动了,呼啦啦地赶了过来。
尤其是那一干帮厨的妇人。
虽说秦连凤还算知道个好歹,报信的时候是避着人的,没有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大喇喇地嚷出来。
可到底后院厨棚里或是帮厨的,或是过来打下手等着吃饭的正站了一地的人。
姚氏妯娌又劝了秦老娘一回,不让她往前头去。
话说的委婉,实际上却是打心里不想叫身子骨大不如前的秦老娘再沾这些个糟心事儿。
这样一来一去的,自然就漏出了口风来。
早就眼神乱飞了,只是当着秦老娘的面还有些忌讳,不好太八卦罢了。
都好奇究竟是甚样的天仙绝色,能叫秦连彪和黄阿婆都这样死心塌地的供着。
却是傻了眼,就这样的货色,头都半秃了,到底怎的能勾搭的秦连彪连孩子老婆都不要的。
再一思量,看向爱娘的目光就不是好奇了。
只不过很快就来不及理会跌坐在溪埂上寻死觅活的爱娘,眼睛俱都落在了痴痴呆呆被袁大嫂搀出来的黄阿婆身上。
亦是唬了一大跳。
秦老娘心里更是咯噔一下,眯着眼睛看了爱娘一回,当即就要带着黄阿婆进屋验伤。
她同黄阿婆做了三十来年的妯娌,若说因着秦连彪下落不明而伤心过度失了心智痴呆了,这可不像是黄阿婆的性格。
袁婶子心下一松,朝着秦老娘一点头,还指着爱娘同她道:“亲家婶子,这个东西不能放,就是还得烦请他族叔同巡检司打个招呼,好好审一审。”
一直暗中留心着秦老娘的爱娘这才色变。
她自问验伤肯定是验不出甚的来的,就是请了大夫来诊脉,这样大年纪了,有些个内伤也不稀罕。
可这秦家却不是甚的省油的灯,她这样的出身,真个进了巡检司,怕是再没命出来了。
已是心焦了起来。
至于验伤的结果,恰如爱娘所料。
黄阿婆身上一丝伤痕都没有,还因着大半辈子都不曾吃过苦下过地,同秦老娘比起来都算养尊处优,还养的一身好皮肉。
又请了大夫来把脉,除了到底有了春秋,五脏六腑有些失调,也没有任何中毒的症状。
可正如爱娘不通世间道理一般,都是正正经经的良家,哪里能够知道行院里的阴鸷手段,都知道这事儿必是没有这样简单的,却只说不出来。
可她们说不出来,自有能问出来的人。
秦老娘宁可贴出人情去,也不会就这样放过了爱娘。
黄阿婆再是不仁不慈,也轮不到爱娘来作践她。
当即就要请出秦老爹做主。
原先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是女人们的事儿,袁氏根本不可能叫爱娘进门,这就涉及不到宗族门楣。秦老爹和秦连虎兄弟虽然都知道这桩事儿,却不便出面。
可黄阿婆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就不是女人们的事儿。
当即就要报官,请了巡检司的人来勾人审问。
却没想到,一直不曾开过口的袁氏竟出声保下了爱娘。
说她也吃够了秦连彪的苦头,人活着都不容易,能活就好好活,就不必再为着秦连彪娘俩送掉性命了。
权当积德行善,就此两清。
至于镇上的那间院子,想来也是开销的赃银,她也不要,免得脏了手。
只有一则,爱娘自此后不得再登她的大门。
山水不测,各从天命。(。)
第二百三十一章 后事()
任谁都没想到板上钉钉拍手叫好的事情,竟然会有人开口保下爱娘不受惩戒。
尤其这人还不是旁人,还是袁氏。
毕竟若是认真说起来,在场的所有人中,唯一和爱娘有直接利害关系的,也就是袁氏了。
吃了她这么多苦头,还有如今半死不活得了呆症的黄阿婆,竟然说两清就两清了。
这是中了甚的邪?
还是这爱娘就是这样邪门!
在场的所有人俱是神色莫测。
袁婶子都愣住了,一把拽住袁氏的胳膊,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问着她:“你说的可是真的?你可想好了!”
虽说没有爱娘,还有爱姐儿,说到底还是秦连彪那块三伏天卖不掉的臭肉不成人,正经老婆不拿正眼去瞧,甚的脏的臭的都稀罕。
可眼前这个不得好死的歪剌骨也绝对不是甚的好货色,不趁着这个机会一鼓作气一棍子打死,还可怜她。
这是脑壳坏掉了吧!
还是嫌这日子太素净,专门留着她作天作地来解闷儿的。
袁氏却没有说话,只朝着袁婶子点了点头。
一霎时的,饶是袁婶子都没了主意了。
拽着袁氏的胳膊无力地垂了下来,又去看秦老娘。
秦老娘也不知道袁氏到底是怎么想的。
和姚氏杜氏一道劝她。
积德行善自是好事儿,可也得看究竟是甚的事儿才是,就是佛家都有护法金刚,这可不是发善心的时候。
就是老舅婆这样,其实没甚太大交情的乡邻都看不过去了,苦口婆心地劝着她。
可袁氏也坚持,却是下定决心饶过爱娘了。
袁婶子失望透顶,袁大嫂更是替袁氏着急,也不理会她,当即就要越过她直接托付给秦老娘,被袁婶子拦住了。
朝她摇了摇头。
袁氏这个事主都已经铁了心做出了断了,哪里还轮得到她们这些个外人替她做主。
袁大嫂一个愣怔。
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爱娘带着人和箱笼落荒而逃。
爱娘自是要逃的,富贵虽好,可比起性命来,自然晓得取舍。再有好日子过,也得有命去享用才是。
一路跌跌撞撞还在后悔,早知道袁氏这样软,当初就该思量着进门的,哪里还要吃这样的苦楚。
现在好了,哪怕她有千般打算,也只能暂且搁置,容后再议了。
而爱娘前脚离开,同来时一样铁青着一张脸的袁婶子后脚就扶着眼眶都红了的袁婶子转身叫要走,一句话都未同袁氏说。
被秦老娘拦下了。
袁婶子这是担心袁氏,才大中午的特地赶过来替她出头,一片好心,怎能叫她生了气家去的。
即便她这会子也气不顺,可这点礼性总还是有的。
又把留在屋里的黄阿婆暂且托付给老舅婆,老舅婆忙应了。
姚氏见状,也忙过来搀扶直摇头的袁大嫂。
杜氏则过来同袁氏道:“你到底怎么想的,好好同婶子分说分说,别伤了老太太的心。”
可袁氏也真没甚的好说的,她就是这样想的。
虽然也知道大伙儿都是好心为她,可她真不愿为着秦连彪和黄阿婆再造孽障了。
回屋安顿好红枣姊妹,才往秦家来。
袁婶子坐下连喝了三盅热茶,已是渐渐缓过气儿来了。
可对袁氏,还是失望透顶。
她就算了,不过咸吃萝卜淡操心的闲人一个,可这世上,最难还的就是人情债。
即便秦家同巡检司的李巡检有些交情,可求到人家门上去,就要动用人情。
这岂是好还的。
说不得都不是银子能开销的事儿。
都做到这份上了,袁氏一句轻飘飘的“两清”,也不知道清的甚的大头鬼,叫他们这番苦心都喂了狗。
她头一回知道,袁氏竟是这样三五不分四六不着。
在心底长吁了一口气,绝口再不提这桩事儿。
只和秦老娘闲聊。
秦老娘看着也只能先按下不提,和她说些个家长里短。
一直留在屋里,哪怕外头溪埂上再“热闹”,都不曾出去围观的花椒姊妹这才知道事情的结果。
不过丁香方才因着之前的那句“姘头”,挨了茴香的罚,自是长记性了,抿着小嘴,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就是花椒香叶两个小的也不敢做声了。
可心里自是有一番计较的。
花椒也闹不明白袁氏到底是怎的想的。
那爱娘的来意,就连花椒这个只看到她一番做打的,都知道必是想赖上袁氏的。
花椒虽闹不明白这里头的关窍,可有一即有二,她还真不相信爱娘会这样轻易罢休。
却还不知道黄阿婆的事儿。
直等到杜氏陪着袁氏过来,告诉秦老娘和袁婶子,老舅婆已经在给黄阿婆喂饭了。
花椒这才知道黄阿婆不太好。
可究竟怎么个不好法,就是袁婶子秦老娘都不是很清楚。
那大夫只说黄阿婆或是思虑惊恐太过,得了呆症。
这种症候,或可愈,或不可愈。
这大夫就是崇塘上坐馆行医的,自然知道秦连彪家的景况。
索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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