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池拍拍她的膝盖,隔半晌道:“我见过。以前我放暑假过来,晚上乘凉,都是这样的。”他说得悠缓,充满了怀念,“满月时,山里特别清亮,初一三十,天上的星星多得数不清。外婆会端出一条宽长凳,摆上一碗葡萄,或者洗几个番茄,我和表哥表姐围着吃。”(未完待续。)
第197章 在你心里愿你忘记()
许霜降静静地听着。
“最一开始的时候,这里只有平房,和隔壁大爷爷家一样的房子,到了晚上,外婆带着我们三个睡,她和表姐一张床,我就和表哥挤一起,她每天都会关照表哥,说我睡觉会满床转,让他睡外面挡着我。其实我早就不会了,于是每天晚上,我和表哥都要为谁睡外面争。”
“我上一次过来,表哥结了婚,舅舅家翻了屋,就是现在这幢楼,当时只盖了一层。外婆就挪到了后面厨房边上那间房,她说那是她嫁过来时的新房。”
陈池站起来,牵着许霜降走到露台边,望向后排小屋,久久不说话。
许霜降默默地瞧向下面,左起第一间厨房,她看到里面还保留着土灶,曾好奇地探究了好一阵。居中一间大概是杂物间,那穿着抽丝袜的什么惟哥哥进去拿了钉耙镰刀,右手一间安置了鸡舍,许久之前据说还养过猪。
陈池说的那杂物间,就是他外婆曾住过的地方。
“那时候,表哥带着表嫂出去打工了,舅舅让我住他们的房间,我没有,翻出了表哥旧床的棕绷垫,在外婆的房间里,用两条凳子架起,临时凑了一张铺。每天早上四五点,外婆就起了,声音非常非常轻。老人家睡不着,就坐到院子里拆毛线,说要给我织一双冬天穿的毛线拖鞋。她把家里的旧毛衣放在宽木凳上,有时候等我起床,就问我红配绿,颜色亮一点,喜不喜欢。”
陈池半仰起头,隔了好久才说道:“舅舅还留着宽木凳,睿伢子睡觉的时候就挡在床边,怕他滚下来。”
他前不久,就抱着汪睿坐在宽木凳上,给他讲故事。
“我小时候,外婆到家里来照顾我。家里也有一条宽木凳,庭院里长了一株葡萄,不知道是我爸妈栽的,还是葡萄核落到地上自己长的,外婆就牵了绳子让它爬。夏天夜里,我躺到宽木凳上,外婆给我打扇,有时候她给我讲故事,都是些嫦娥奔月、孟姜女哭倒长城之类的,我不怎么爱听,就来数葡萄串。”
月色中青山寂寥,陈池出神地望着远方。
许霜降抬手在他后背摩挲两下,陈池低眸望向她,将脸颊贴向她额角蹭了蹭,低喃道:“霜霜,你说,人不在后,会去哪里?”
许霜降靠在陈池胸前,沉默良久,轻声道:“在你心里,愿你忘记。”
在你心里,愿你忘记,才得两宽。
顾一惟摘下了耳机,方才耳朵里高亢激昂的嘶喊戛然而止,只有心脏似乎还在随着鼓点的节奏向全身输送热血。
音乐是顾一惟在山上排遣孤独的方式,不过,他经常戴着耳机听,这是大学宿舍里养成的习惯。其实,在这片山上,即使按个高音喇叭,估计也不会骚扰到多少人,更何况,散居的村里人老小居多,这时候,早就睡熟了。
今夜有例外。下方有一幢楼,二楼的露台上有两个年龄和他相仿的人,不知道是在看青山还是看星空。
顾一惟环视着前方,目光在自己下晌割过草的一块坡地上逗留片刻,掠向底下的柑橘林。今夜的月华如稀炼乳似地,那柑橘林浸润其中,树顶叶子隐隐地像有柔和的反光。柑橘叶若是有心撕开,会有一股清奇香味,此刻,它们安静地待在树上,和天地交换呼吸,将芳馥裹藏着,不为人知。
他的眸光再次投向二楼露台,心中在想,这两个人欣赏了这么久的夜色,不知会不会想到夜色中有潜伏的芬芳,他们根本嗅闻不到。
他很快就回神,暗道自己搬到山上,居然也染上了村里中年妇人一样的习惯,对着随便哪个新来的人都八卦地关注。
顾一惟锁着眉心,将头转向别处。
不听音乐后,他的耳朵适应了寂静,慢慢就捕捉到山上的虫鸣,他半阖着眼,在这种细碎的背景声中似睡非睡。屋中的床是老式的竹榻,抬个手指或者翻一个身就要嘎吱叫一声,等睡意再浓些躺上去,才不用听竹条弹压的声音。
他不想去回忆,那段在毕业半年内就无疾而终的爱情。那但两个人,让他忍不住回忆了。
不多时,他的眼皮若有所感地抬起,对面二楼露台的灯亮了,一个穿裙子的女子立在光影下,似乎在等待,半截凳子挡着她。很快,她走了进去。
然后,露台的灯灭了,二楼一个房间的灯亮起。
“霜霜,还热吗?”陈池给许霜降扇着风。
“有点闷,刚刚在外面感觉有风的,进来就没有了。”许霜降嘟囔着。
那是自然,房门关着,前后窗各安了半扇纱窗,却奈何有窗帘挡着,不能形成对换气流。
“一会儿就好了,到了半夜,你要卷被子盖。”陈池轻侃道。
许霜降捅捅陈池:“扇得用力点。”
“好。”陈池自是百依百顺。他伸长手,够到开关,“啪”地一下将吊灯关了,支起手肘侧卧着,在黑暗中勤劳地给她打扇子。
顾一惟的视线先前被那扇亮灯的窗户下意识吸引着,此际那黄色灯光倏然熄灭,他的眸光仍下意识地胶着在那里,半晌才抬眸眺望更远的前方。
清辉一览无际,山廓溶在天角,房屋隐入山廓,人儿栖眠屋内。
顾一惟将竹椅拎回堂屋,阖上大门,上了门栓。
他就着里屋纱窗里透进的月色,几步走到床边。竹榻才坐上去,就吱嘎吱嘎两声,他躺上去,又是一阵吱嘎。
“平完地,搭好棚,把竹榻劈了当柴火,想办法运张单人硬板床上来。”顾一惟忖道。
一处月光,两处光景。
“你家的宽木凳呢?为什么我没坐到?”许霜降闭着眼睛,临睡前的声音模模糊糊。
“搬家的时候送人了,新家再也没有院子,凳子又占地方,正好隔壁村有人要旧家具,就给了。”陈池缓缓打着扇子,嗓音压得很轻柔。
“好可惜啊,以前的都是实木。”许霜降咕哝道,“以后有机会,我们去你小时候住过的地方看看,你说,我们还能把凳子要回来吗?”
陈池不由低笑:“你也喜欢宽木凳?”
许霜降弯起唇角,闭着眼睛在陈池的臂弯里蹭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跟哄孩子似地摸摸他的胸口,呢喃道:“池,你喜欢宽木凳,以后我们去定做一张,当床尾凳。”
“嗯。”陈池嘴角微微翘起,伸手捞过了一角薄被,搭到她的腰间,察觉到她略挣了一下,忙道,“盖上,我还给你扇风。”
许霜降就再也不吱声了,屋内只剩下蒲扇的轻摇声。(未完待续。)
第198章 家里的大宝宝和小宝宝()
陈池要去镇上,许霜降自然要送他到村口一起等,汪睿那是必跟的。
顾一惟开着摩托车下来,经过汪家场地时,朝敞开的大门里望进去,堂屋和内院都静悄悄地。
“有人吗?汪大爷。”他喊道。
“哎。”汪忠德在屋前下坡的菜地里高声应道,“我家池伢子已经去村口了。”
顾一惟沿着山道慢速驶着,转过小坎坡,看见村口的公路边站着三个人。一男一女对面而站,似乎正在说话,汪家的睿伢子调皮地在他们两人之间穿来穿去,被男的一把揪住抱了起来。
“已经到了啊?”顾一惟停到他们面前。
“早。”陈池笑着招呼道。
许霜降向顾一惟微笑颔首,瞅见他的头盔,朝陈池担忧地望了一眼,陈池坐摩托车走山路,一点保护措施都没有呢。
“霜霜,你和睿伢子回家吧,我下午就回来了。”陈池交代道,他拍拍汪睿,“睿伢子,你给婶婶领路,不可以和她捉迷藏,不然婶婶找不到家。”
许霜降见汪睿小鸡啄米似地点头答应,抿嘴一笑,目光瞄到顾一惟,稍稍犹豫,张口问道:“路上好走吗?”
顾一惟微怔,随即道:“还行。”
“快回去,待会儿太阳大了,”陈池扬眉笑道,“待在家里别乱走。”他利落地坐上后座,朝她挥挥手。
顾一惟发动了摩托,反光镜中,许霜降牵着汪睿,伫立着目送,一袭粉紫色的裙子随风微拂,他身后的陈池转回头坐正时,他听见了陈池低沉悦耳的笑声。
两人到镇上后分头办事,顾一惟走去榨油坊和老板商谈订购菜枯的事,陈池则奔向药房。
陈池买完药,在镇上随处乱逛。小镇不大,也在山里,是附近村民购物的最近便地方。有一个平坝子,初一十五赶场日,最为热闹,平时就做了停车场,稀稀落落地停了一些面包车和摩托车。坝子外圈有两三条街,镇政府、邮局、卫生院、学校占了主街,隔壁就是商业街,可能因为正中午天气热的关系,人气一点也不旺,店铺里只见衣服鞋子,不见人。其他巷道更是越走越冷清,没两步就像要走到住户家后弄去了。
陈池在一家卖竹篮竹撮箕的小店,看到了一些搭售的小玩具。他这次来,给汪睿带了一组魔方,汪睿现在还定不住,一会儿就没有耐心玩了。他挑了一个绿皮发条铁青蛙买下,甚是好玩,上一次发条,它就能蹦跳好几下。
在一家小书店兼旧书租售铺,陈池进去瞧了瞧,发现一套带拼音的彩图画本,想起昨夜许霜降拿着台历和汪睿看,他就买下了,让汪睿平时翻翻,学龄前多少受点熏陶。
陈池看到了一家糕点铺,犹豫半晌,听店主说是他自己手工做的,就买了一坨黑米红枣糕。其实许霜降前些天还在大吃特吃各种小零食,但是这两天到了舅舅家,地上长的瓜果倒是可以随便吃,零嘴糕点却是买不到了,陈池来一趟镇上,自然而然地要给她物色小吃。
顾一惟弯腰在里屋地板上一件件找,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他拿起黑塑料袋封住的快递件,到了外间。
“找到了?登个记吧,签名。”桌后的妹子拉开抽屉,侧着头一阵翻找,貌似无果,她关了抽屉,站起转过身去,弯着腰翻起几个空纸箱。
超短的浅咖裙子绷紧了她的臀部。顾一惟瞟了两眼,垂了眸。
那姑娘终于找出了一个卷毛边的本子,呼地坐到凳子上,复又拉开抽屉取了一支水笔,将本子连笔一起推到台秤旁边。
她穿了一件水绿吊带背心,外面轻轻巧巧套了一件白色雪纺无袖打结衬衫,跟纱衣里头穿了抹胸一个效果。顾一惟站在桌对面,面无表情地弯腰,眼睑搭下来,刷刷地填好领取记录。一抬眸,微不可察地滞了滞,立即移眼。
“好了么?”
“好了。”姑娘把本子塞到抽屉里,眉眼都不抬地继续发短信。
顾一惟默不作声地走出门口,三两下撕开包装,捻着书的切边快速翻页,大致检查了一番。他正准备收好,抬起头瞧见了阳光下陈池迎面而来。
陈池时走时停,衣服店杂货店一律略过,卤肉店小食铺折进去瞧两眼,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东西买回去给许霜降和汪睿打牙祭。现在这感觉,就像家里有一个大宝宝和一个小宝宝,嗷嗷待哺等着他回去。
陈池噙着笑,一家家找。街上人不多,他T恤背包牛仔裤,步履轻快,似在寻觅,又不如何急切。整个人长身玉立,看上去清清爽爽,冒着汗的他,更透出了一种挡不住的积极明快来。
陈池一转头,也瞧见了顾一惟。“这么巧。”他过去招呼道,远远地就扬起了笑容。
“我订了本书,过来拿包裹。”顾一惟道。
陈池颔首,这里地处偏僻,物流不易,镇上除了一家邮局之外,就只有这个快递收发点。去年他妈妈将他买的东西寄到舅舅家,汪忠德得了通知后,也是赶了山路出来自行取的。
已是中午,两人找了一家小饭馆吃饭。店面不大,只够容纳八张桌子,靠内厨一张桌子还被放了钢盅盆和瓦罐,里头大概盛了调料和汤底。
店主对客人很殷勤,陈池和顾一惟才进店,他就招呼着:“来坐,来坐。”他不问他们要吃什么,先说道:“喝两碗绿豆汤解解渴。”弄得陈池不好意思再走,顺势就坐了。
店里只有他们一桌客人,倒也清静。墙上挂着的转扇呜呜地吹,只能聊胜于无地听听风叶的声音,获得一些心理上的凉意,真正的风力不怎么强劲,搅着热烫的空气,吹到了桌角和中间的通道。
陈池和顾一惟淌着汗,几口喝完绿豆汤。现在他受许霜降影响,已经扩大了对绿豆汤的理解。原先按他家里的做法,绿豆煮排骨,汤是咸的,当一道菜吃。许霜降习惯的吃法,却是将绿豆单个煮,或者添一点其他杂粮,汤必定是甜的,当一道饮品。
现在这店家赠的一碗绿豆汤,什么都没加,居然撮了盐,陈池一边喝,一边想,幸亏霜霜没来,不然她得鼓出眼睛来。(未完待续。)
第199章 视野中的焦点()
因为顾一惟要开摩托车,两人没有点酒,向饭馆老板要了一壶冷茶。
菜是农家菜,份量很实在,口味也地道,只是大夏天看见桌上摆起冒着热气的菜,汗出得很是爽烈。
“我事情办好了,你呢?”顾一惟问道。
“我也好了。”陈池道。
顾一惟摘了眼镜,搁在一旁,拿起那粗糙得和厕纸差不多的卷纸,扯了一条,擦去额头眼角的汗珠,纸很快被印得绵烂,他捏成一团,扔到了桌脚下的塑料垃圾桶。“那我们吃过饭就回去。”
“好。”陈池尝了一口凉拌酸辣蕨根粉条,抬头对坐在门口闲看大街的店主喊道:“老板,能不能打包两份蕨粉,不用拌佐料。”
店主是个老实人,估计从来没有听过食客这样的要求,这不是向他买蕨粉条吗?只买食材,算不得成菜,价格没法算啊,他有些为难。
“价钱你照算,我拿回家去,家里人吃不了这么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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