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样?”
“不怎样,只是我不认同。”姚娟看着田知贤的眼睛,“无疑她很特别,才华洋溢,富有灵性,但是换种说法,她也很自我,很任性,很会逃避,你不可否认,她始终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田知贤的眼睛睁得很大,近乎狠厉地盯着她看。
“你又不是她!你凭什么这么说她?!”
他这么凶,姚娟却并不害怕,只是轻轻地说:“田老师,你也不是她。”
三毛和荷西在撒哈拉结了婚,六年后,荷西潜水时意外去世,十二年后,三毛自杀。
田知贤和宋月眉在世外桃源般的碧湖村共同生活四年,宋月眉溺水去世,八年后,田知贤独自活在这个世上。
******
因为那一次的谈话,田知贤再也不和姚娟说话了。
姚娟心里有微微的不安,但又觉得自己没有说错什么,也就不去理会这件事。
转折发生在春天的一个晚上。
那个被田知贤送去医院的白血病孩子突然去世了。
姚娟也得到了这个消息,她与几个老师匆匆赶去了医院,安慰着孩子的家人。她看看四周,没有看到田知贤的身影。
回到宿舍时已是凌晨,姚娟走到自己所住的那一层,远远望去,就看到自己的房间门口,席地而坐着一个人。
她几乎在一瞬间就知道了那个人是谁。
这一晚,田知贤在姚娟的房里喝得酩酊大醉,他抱着脑袋低声地哭泣着,悲伤得不能自已。
很多年后,当姚娟回想起这一夜,她都有些恍惚,不知道那时的自己是怎么被迷了心神,当他开始吻她的时候,她竟然没有推开他,反而给了他青涩的回应。
这些年里,有那么多的人对姚娟说,你图他什么呢?
一个不愿意和你结婚的男人,难道你要为他搭上一辈子?
哦,不,不是一辈子。
姚娟会笑着对他们讲,是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
大家都说姚娟犯了傻,但是她并没有过得疯癫,相反的,她看起来过得很好。
连他,都过得很好。
他们不再住教师宿舍,先是在外面租了一个小房子,在一次被房东加租后,素来对金钱没有概念的田知贤对姚娟说:“我们存点钱,买个房吧。”
后来,他们工作的这个小镇升级成了县,赶在房地产热潮刮遍全国前,田知贤和姚娟一起出钱买了房。
他们没有结婚,房子写在了姚娟的名下。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去,他们在每一个平凡的早晨一起醒来,在每一个如常的夜里一道睡去;他们每天一起吃早餐,下班后手牵手去菜场买菜,回家后再一起做晚饭;田知贤养花,姚娟养狗,后来她还撺掇田知贤养了一只小乌龟;他们在书房里各自备着课,电脑普及以后,他们又一同开始学习新知识,比赛谁打字打得快。
三毛说,世上难有永恒的爱情,世上绝对存在不灭的亲情。一旦爱情化解为亲情,那份根基,才不是建筑在沙土上了。
有时候,田知贤在房里看书,他会突然怔住,然后扭头去看阳台上正在晒衣服的那个女人。
她不那么年轻了,身材也丰润了一些,岁月磨灭了她青春飞扬的眉眼,但是她依旧会淡泊地笑。
田知贤内心其实有隐隐的不安,虽然她说过她什么都不要,只要和他在一起就好,但是他依旧不安。
所以,当姚娟对他提出分手时,他觉得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崩塌了。
姚娟离开田知贤的那几个月,他时常坐在黑漆漆的房间里抽烟,他脑子里很乱很乱,前程往事纷至沓来,他无数次想要踏出那一步,却总是在最后一刻下不了决心。
直到,有朋友对他提起,他在医院看到了姚娟。
那天晚上,田知贤拿出一个搪瓷脸盆,他坐在小板凳上,理出了一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留着中分长发的妙龄女子,她穿着白色衬衫,曳地长裙系在腰上,眼睛上描着魅惑的黑眼线。
还有在照相馆里拍的合影,如此年轻的两个人,就那么温柔地定格在了这一张张发了黄的纸上,好似青春永在。
田知贤点起一支烟,他已有数日没有清理头发,此刻胡子拉碴,他眯着眼睛看那些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
终于,他把它们丢进了脸盆里,随着那一支烟。
红色的火苗狰狞扭动,明明灭灭地闪烁在他面前。
田知贤知道,三毛已死,而他,却还要继续活下去。
******
姚娟独自一人等在产科外的候诊椅上。她身边所有的孕妇都比她年轻,并且都有家人陪伴。只有她是一个人。
但她并不感到害怕。
她低着头静静地等待着护士叫号,就在这时,一只手按在了她的肩上,她抬起头来,便看到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没有我家宝贝的生病请假,原本,这一章是打算写在1月4号的,那天是作家三毛的忌日。
近几日的霸王票暂不列出,等番外过去一并补上感谢,谢谢大家!
感谢支持着含含写番外的姑娘们,我知道我很任性,但始终觉得任性也是将文章写得更好的一个前提。
第111章 他她何海vs黄静华()
阴暗、潮湿又闷热的角落里;男人粗重的喘息声响起,夹杂着他身上难闻的酱卤味和汗臭味。
她害怕地哭起来;手推挡着他,掌心里全是汗。他发黄的牙露了出来,令人作呕的口气喷到她的脸上;眼里满是凶光。他掐着她的脖子,恶狠狠地说;“不许哭,再哭我就把你丢到碧湖里去,”
她被掐得叫不出声来,连着头都晕了起来;可是眼泪还是在往下掉。
她感觉到身下有奇怪的硬东西在磨着她的身体,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潜意识里觉得它很肮脏,扭着身体想要躲开,却被男人死死地摁住。
这时,有脚步声轻轻走近,很细微的声响,在她耳里真比什么美妙歌谣都好听。
男人也听到了那声音,他捂住了她的嘴,用眼神警告她不准再出声。
她很绝望,身体被他压在身下,完全不能动弹。
她在心里祈祷那人不要走开,祈祷他可以过来看一看。
尽管她还很懵懂,但也知道在此时此刻,那个人已经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那人的脚步声停顿了下来,她的心中冰凉一片,眼睛惊恐地看着面前的魔鬼,他也正紧张又凶狠地看着她。
这时,一个青涩的声音在边上响起:“你们在干吗?”
几乎就在一瞬间,身上的男人蹦了起来,他提起自己的裤腰带,快速地跑了开去。
她浑身瘫软地躺在那里,身上被砂石地面磨破了好几处,还流了血。她的裙子被掀起到胸部,印着卡通动物的小短裤被扒了下来,本来梳得好好的辫子,这时也早已凌乱不堪。
她眼里噙着眼泪,呆呆地望着站在她面前的那个人。
他站在阳光下,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他慢慢向她走近,逆着光,她看不清他的脸。
终于,他走到了她身边。她仰着头看他,少年穿着短袖短裤,大概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的手臂、双腿像春天的稻苗一样抽着条儿地长,皮肤不像碧湖村的男孩那样被晒得黝黑,而是苍白细腻的。
她甚至能看到他皮肤上青色的筋脉,连着脸色都有些发乌。还有他那一双眼睛,乌黑的瞳仁,却并不清澈,她与他对视,像是要被他吸了魂。
像个鬼一样——这是他给她的最初印象。
不过,她喜欢这只鬼。
“你没事吧?”
鬼开了口,她觉得他的声音真好听。
她害羞地拉下自己的裙子,坐起来说:“我没事。”
他牵着她的手,带她去到这间废弃作坊的小空地上,那里有一根生了锈的自来水管。
他蹲在地上,打开龙头接了水帮她擦洗身体。她穿着小短裤,不知道是因为水凉,还是因为后怕,她的身子微微地发着抖,他很小心地避开了她身上所有的敏感部位,说:“别害怕。”
她就真的不再感到害怕,后来,约摸是觉得光用手很难洗,他脱掉了自己的上衣,浸了水帮她洗起来。
“疼不疼?”洗到她背上被砂石磨破一片的伤口时,他问。
她摇摇头。
他便沉默下来。
他还帮她洗头,拆开了她的辫子,让她弯下腰,仔细地用水冲掉她发上的沙粒。
洗完以后,他绞干衣服帮她擦干身体,替她穿上了她的连衣裙。
“破掉了。”他看着她的裙摆,有些不高兴。
她抬头冲他笑笑,说:“没关系。”
正是暑假,太阳很烈,他与她一同坐在阴暗处,他在等衣服晒干,她在等头发干。
她舔舔嘴唇,他看到了,问:“想吃冰棍吗?”
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等着。”他站起来,光着上身走了出去,她呆呆地看着他清瘦稚嫩的背脊。
只过了两分钟他就快步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支白糖棒冰。
她津津有味地舔起来,他问:“好吃吗?”
“好吃。”她回答。
见他只是看着她,她问:“你为什么不吃?”
他摇头,说:“我不能吃,这个太冰了。”
她不明白,不过也没有再问。
太阳渐渐落山,他的衣服干了,他穿起来,转头看看她披散着的头发,说:“我给你绑辫子。”
她乖乖地把头花交给他,他站在她身后,仔细地给她扎了两个麻花辫,绕上了头花。
“我爸爸都不会绑。”她说。
他笑了,说:“我有一个妹妹,和你一样大。”
后来,他送她回家,临分别前,他说:“以后不要再和那种奇怪的大人去没人的地方。如果你没碰到我,你就被他欺负了。”
“可是他很凶。”她皱着眉说。
他摸摸她的头:“他们做的是坏事,你不要害怕。再碰到这种事,你就大声喊,知道么?”
她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然后他便离开了。
他们没有问过彼此的名字。
那一年,她7岁,趁着假期来碧湖村的奶奶家玩,几乎没有玩伴。
那一年,他12岁,正在过求学生涯中的最后一个暑假。
******
“你们看了新闻么?咱们这小地方也出大事了!那家废弃的作坊占的那块地被人买了,昨天拆房子时挖出了一具尸体,只剩下骨架子了,不过穿着裙子,应该是个女孩子,据说是十年前那个突然失踪的小女孩,不见了的时候还不到10岁。”
“啊!好恐怖啊。”
边上的同学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这件事,黄静华拿着书,再也看不进去了。
她也看过了那则新闻,已经在省台播出了,她看着荧屏上飘荡的警戒线,那些戴口罩的警察在发现尸体的地方走来走去,远远地指着一个被刨开的土坑说着什么。
那印在脑海中的环境就这么突兀地跃入了黄静华的眼帘,她脊背僵硬,明明是阴冷的深秋,却仿佛感受到了那一年夏天闷热粘湿的空气,还有那个男人浑浊的眼睛、发黄的牙齿和他身上挥散不去的恐怖气息。
放学后,黄静华对何棠说,她家这晚没人,她想去何棠家里做作业。
她不会对任何人说,她只是想见到那个人。
十年时间,改变的东西很多,可是黄静华第一次在高中好友何棠家里见到何海时,仅凭他那一双漆黑的眼睛,她就知道他是她记忆深处的那个人。
只是,他似乎不记得她了。
黄静华心中理解,那时候她只有七岁,如今已是十七岁的少女,模样变化非常大,他不认得也很正常。
何棠悄悄给她讲过何海的事,她惊讶地听说他因为生病,小学毕业后就没有再上学,只是自己在家看看电视、看看书,现在连着脾气都变得非常古怪,心里自是万分唏嘘。
即使他不认得她了,她还是时常去何棠家,一来二去的就和何海熟悉了。何棠的父亲为人和蔼,母亲宋月娥却有些难说话,不过因为何海对黄静华并不排斥,甚至可说是有点亲近,宋月娥对她的态度就还算不错。
这一天,因为那则女童尸体被发现的新闻,黄静华脑中有些乱,她迫切地想要见到何海。
何庆国听说黄静华家里没人,就留她一起吃晚饭。吃饭时,电视机在播放新闻,又讲到了那个案子。
宋月娥和何庆国专心地看着,何庆国说:“这难道真的是阿青?”
宋月娥:“我看八成是了。”
阿青就是那个十年前失了踪的小女孩,这些天新闻里都在播她的照片,因为尸体穿的裙子和阿青失踪时一致,阿青的爸爸妈妈哭泣着接受记者采访,说已经被抽了血去做dna鉴定。
宋月娥愤愤地吐出一块鱼骨头:“这是哪个断子绝孙的畜生做的!要嫖怎么不去找鸡!居然找这么小的丫头,还把人给弄死!”
何庆国瞪她:“说什么呢,孩子还小。”
何棠埋头扒饭,黄静华抬起头来,目光却和桌对面的何海汇到了一起。
饭后,黄谢过何庆国、宋月娥,告辞离开。
天已经黑了,气温还有些低,她一个人走在窄窄的小镇街道上,心中又想到了那件事,不禁抖了一下,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走着走着,她隐隐觉得不对,身后似乎多了一副脚步声,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慢,黄静华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儿,她根本不敢回头,只是加快步伐往前走。
走到一条分岔路,往左走人烟稀少,前方是她的家,往右走会穿过商业街,很热闹,却离家越来越远。
她咬咬牙,往右边走去。
才走了十来米,身后的脚步声就追了上来,黄静华几乎要尖叫,等到那人的手拍上了她的肩,她再也忍不下去,一边高声叫着救命,一边胡乱地伸手去拍打他的身体。
“住手!是我!”
年轻男人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黄静华心中突得一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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