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先生过谦了。”
韩灵肃此时已经理清了思路，笑了笑，又行了个礼：
“不德法门乃是四宗之中唯一的丹修门派，炼丹乃是立身之本，而掌门宗师将关键枢机丹炉洞交给您来把持，显然就是将整个不德法门的心脏拱手相让，这样的信任和倚重，又怎能是狐假虎威的气势能够比拟？”
听她说着，小先生的眼睛亮了下。
他似乎并非纯正的朢虚血统，应该混杂了些东海岛民血脉，因此眼眸和发色颜色很淡，呈现出微微琥珀色，此时朝阳已经升起，金色的光芒洒在他身上，让他的脸孔显得更加柔和：
“虽然拜入山门，就不会再问过往。但是…你即便不是出身修真大家，也该是个世家子吧？”
“小先生看走眼啦，弟子名为韩灵肃，乃是雍都人士，父母家人俱为俗人，独我一个生了灵根。”
韩灵肃笑着回道，转身指着藏在阴影中的男孩：
“这位师弟跟我一起来的，他倒是世家出身，其父乃是火岷派的大家…蔡青猴，还不赶紧来行礼！”
青猴子依旧藏在丹炉后面不愿出来，只听他嘀嘀咕咕几句，似乎是在向师父打招呼。
小先生并不生气，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孩子，凤凰天翔，麒麟傍地。阴阳不出，何以为世？你欺瞒同门，自然有你的道理，说清楚了，她必然不会气恼，你说呢？”
一席话，说的韩灵肃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还没来得及追问，就见小先生挥了下手，面前几个千斤重的混铁丹炉，竟然如同羽毛般，轻飘飘两厢分开，露出了躲在后面的蔡青猴！
只见他身穿紫绫衣，头戴纱冠，却并非男弟子直裾遥赖拇虬纾谴┳排茏拥亩越笳漶嘁拢Ⅶ俦桓牧搜剑谏垂谥校瓜铝谨匏刻小Ｖ患承叩猛ê欤妥磐罚醋抛约旱慕偶猓疵涣似饺辗绶缁鸹鸬奶孕∽酉啵谷挥兄中」媚锏慕棵哪Ｑ�
见韩灵肃被惊得一愣一愣，说不出话来，小先生抚掌笑道：
“这孩子昨晚被师兄发现女扮男装，因此受了惩戒，从甲组降了下来，发配到我这丹炉洞啦！正好，你说你们一起来的，今后相互照应，也是不错啊！”
第88章 妖血的真相（）
丹炉洞的工作之所以遭人嫌，是因为无论扫地、剥灰，还是清理余烬，都不能够使用法力进行。
因为炼师们投入丹炉的材料，都是经过法术提炼、精确计算过的，外界的灵力渗入，很可能影响到炼制丹药的结果，使得前功尽弃。
所以即便秋老虎骄阳似火，韩灵肃与蔡青猴还是不得不挥汗如雨的蹲在丹炉下，扫除落下的烟灰。
从小男孩摇身一变俏丫头，蔡青猴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她只是埋头干活，眼都不敢抬，韩灵肃知道她是害怕隐瞒性别这么久，惹得自己生气了。
将簸箕里的炉灰倒入扁担，灵肃直起身子，揉了揉酸疼的腰肢，装作漫不经心的说道：
“做重活，还是男子更加合适，皮糙肉厚，还不怕磨粗了手掌，真好啊！”
小姑娘蹲在不远处，整个人僵了下，逗得她差点笑出声来，但还是故作严肃道：“唉…我还当离开了俗人堆，就远离了男尊女卑的陋习，没想到自己亲近的人里，居然还有如此荒唐的想法啊…”
“姐姐，你果然是生气了！”
蔡青猴猛地抬起头，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含着泪，小脸涨得通红：
“可我不是因为那种原因，才要女扮男装的！是我娘临终前，害怕我年纪尚小，遭人欺辱，叫我扮了男装，世上行走更加安全些…而且若我是男嗣，火岷派那些畜生也能稍微有所忌惮！呜呜呜！是因为这些原因，我才要做男孩的…姐姐，若没有被揭穿，我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抛弃女人的身份，就那样活下去了！”
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孩子，哭着说自己“要抛弃女人的身份”，韩灵肃一则心里发酸，一则却又想笑，连忙上前揽住她，温言安慰道：
“我错了！是我错了，不该这么逗你…好妹妹，你不是男人，我心里高兴啊，从此以后能够跟你更加亲近，怎么还会生气呢？！快别哭啦，待会让小先生见了，还以为我以大欺小呢！”
“真的不气了？”
蔡青猴抬起泪眼，可怜兮兮的问道。
强忍着笑，韩灵肃认真地点点头：“我们都是笨蛋，明明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却当成上蹿下跳的淘小子，你看看，这小脸蛋多漂亮啊…你心里要是过意不去，我偷偷跟你说啊，其实，我也有件事情瞒了你，咱俩两不相欠！”
闻言，小女孩眼睛一亮，压低声音道：“姐姐，什么事情啊？！”
“我说我要拜入不德法门，是想好好修行，其实这借口有真有假。我到这里来，其实是为了找一个人！”
韩灵肃轻声说着，一边警惕着隔墙有耳：“我跟你差不多大的时候，曾经拜过师，也有过师门…这件事情就连宋法师和东鳐都不知道，你一定要为我保密！”
蔡青猴忙不迭点头，她才继续说了下去：
“后来，我的师父跟师兄都被坏人害死了，可我还有个师弟，因为某种原因，据说被囚禁在不德法门，恐怕吃了不少苦头…我费尽周折，就是为了要救他，这才是我真正的目的！”
“真的吗？！他被关在何处？！”
“我也不清楚。”
韩灵肃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虽然咱们入门不久，可你也看到了，不德法门很大，身为新进弟子，咱们能去的地方有限，他具体被关在何处，一时半会很难找到…不过，因为他被抓的原因，恐怕距离这丹炉洞不会太远！”
蔡青猴听到这里，突然瞪圆眼睛，惊讶的说道：“难不成…阴散毒血？！”
这次轮到韩灵肃吃惊了：“你怎么知道？！”
“姐姐！你忘记我是天生的妖术师了吗？！与妖有关的事情，没有能够瞒得过我的！”
“可是，阴散毒血跟妖有什么关系？”
“姐姐有所不知，阴散毒血之所以罕见，却又能够成为强大的药引，是因为那本来就是种妖血啊！”
韩灵肃愣了下，摇摇头：“不能够…我师弟虽然聪慧非常，但确实出身修仙家族，是凡人啊。”
小女孩笑了笑，卸下心防，她才恢复了平日淘气的模样，还是那个古灵精怪的青猴子：“姐姐，其中原委，恐怕即便是你的师弟，也不好意思完全说出口。阴散毒血的稀罕之处，就因为它不会出现在妖的身上，也不会由凡人生出，而是只有继承了人和妖两种血统的孩子，才可能产生的妖之血啊！”
人妖混血？！
韩灵肃惊讶的瞪大眼睛，忽然想起当年，陆子充在傍山居里说过的：自从知道了他身负阴散毒血，原本将他捧在手心里的陆家人，突然翻脸，差点将他活活打死，要不是徐有旸赌咒发誓，不会让他再回陆家，他恐怕早就死在家人手里了…
原本她还觉得奇怪，为何只是为了一宗预言，就如此折磨自己的亲生骨肉…但倘若真如青猴子所说，阴散毒血乃是妖血，是人妖结合才能诞生的产物，那就不是简单的事情了，陆子充不但是陆家覆灭的预言所指，而且，还是他爹头上一顶挥之不去的绿帽子…
她不禁冷笑一声，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
蔡青猴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个表情，有些害怕的小声道：“姐姐，我说错了什么吗？”
“不，你没错。错的是那些道貌岸然的大人们。”
韩灵肃连忙整理心情，露出温和的笑容来，轻轻拍拍她的肩膀：“现在我把所有秘密都告诉你了，你愿意帮我，为我保密吗？”
“那当然了！”
小女孩连忙拍了拍胸口，小脸绷紧，义正辞严的说道：
“慢说姐姐是我的救命恩人，一向待我极好，就是陌生人，听到有人被关起来做药引，也不能够见死不救啊！姐姐，你放心，秘密我肯定死都不说，而且，从今后我会把稍稍都放出去，不德法门再大，也肯定会找到你的师弟！…”
“第一天成为弟子，就在师父眼皮底下偷懒打混么？”
身后突然传来说话声，两人吓了一跳，连忙回头，就见小先生坐着轮椅待在不远处，韩灵肃心里暗骂，脸上还是堆着笑，连忙起身行礼：
“上师莫怪，我们刚把炉灰清理干净，就想休息一会，再去跟您禀报…”
“开玩笑的，我才不是那种压榨徒弟的师父，你们别太累了，丹炉洞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去处。”
小先生笑盈盈的，可他这副温和的表情在韩灵肃眼里，更像一张结结实实的面具，她感知不到他的灵气，也看不透他真实的想法，所以与其他人比起来，这个男人更让她毛骨悚然。
她的心思，小先生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冲着两个徒弟点点头，柔声道：
“我要去前殿讲学了，你们跟着来吧。”
第89章 盖竹山地洞（）
拜入不德法门后的日子过得飞快，一转眼，便是秋去冬来。
这两个月里，韩灵肃大部分时间呆在丹炉洞，跟青猴子一起扫炉灰、擦炉鼎。因为是丙组新进，除了偶尔能够听小先生在前殿讲学，她们并没有资格学习法术和道学，只有熬过了三年，下一次招贤会的时候，争取升阶才能够跻身学列。
而小先生的讲学，却跟修仙问道没半点关系，全是礼义廉耻的四维之说，间或还会讲习诗词，完全不像个宗门上师，跟俗人家的教书先生没什么两样。
所以每到他开课的时候，座下弟子不是睡觉就是闲聊，还有些勤奋的，却是在研究其他学科的功课，完全不将这个上师放在眼里，他也毫不介意，任由弟子们各干各的，自己坐在上首有条不紊的讲学。
除了打杂、听课以外的所有时间，韩灵肃都用来寻找陆子充的下落。
可翻遍了丹炉洞的每个角落，就连前殿都找过了，不光是她，蔡青猴的稍稍们也没有带来半点消息。两个月来她不止一次怀疑，陆子充真的还活着吗？真的就藏在不德法门里？…
每当升起这个念头，她就恨不得扇自己嘴巴——不管那诡异散仙说的是真是假，只要有一丝希望，她就绝不能弃之不顾！陆子充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是若耶派仅存不多的力量，他必须活着，她也必须要找到他！
意志即便坚定，行动起来却困难重重。
原本想着，丹炉洞是不德法门的枢机之地，陆子充若是被当成药引，肯定跟这地方脱不开关系…但是两个月探查下来，韩灵肃却发现，事情远没有自己想象那么简单。
丹炉洞一共有三百零九个炉鼎，只有高阶炼师才有权使用，也只是每月初三起炉。起炉之际，无论是填料还是生火，全部由使用炉鼎的炼师及其弟子负责，丹药炼制过程中，无论日夜都由专人环伺，旁人根本无法接近，只有等丹药炼成出炉，需要人清理炉灰的时候，才会允许丹炉洞的弟子前来。
换言之，小先生充其量是给丹炉洞看门的，而她和蔡青猴，就是负责善后的杂工。
这样一来，别说调查阴散毒血了，就连作为知情人的炼师都无法接近，想要找到陆子充，难于上青天啊…即便再等三年，招贤会中成功升阶，按照宋夣的说法，蒋不一旨在磋磨她的锐气，又如何会轻易让她成为炼师、鱼跃龙门呢？！
诸事不顺，愁的韩灵肃夜不能寐，偏巧与她同屋的耽崱缋祝铀蛔啪趿恕�
“姐姐，你最近脸色很差，哪里不舒服吗？”
这天，小先生安排两个女孩到盖竹山上采些寻常草药，赶上昨晚下了一夜大雪，山门外雪厚没踝，蔡青猴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转头关切的问道。
韩灵肃冲她笑了下：“你还不知道那个北地女巨人吗？打鼾跟打雷似的，我用棉花塞了耳朵都没用…只能等着年月长了，慢慢习惯吧。”
“你说耽崱 姨莸氖闼担锸歉鲣揭屡刑煸诤颖呦匆率保簧嚼锏木薰致白撸亓苏话偬觳盘映隼矗氐酱謇锏氖焙蛞丫砘秤性校铱鞅钡孛穹缈牛依锶艘簿腿盟押⒆由吕戳耍‘出生时便如三岁孩童大小，硬生生将她老娘撑死了！”
蔡青猴还是个人事不知的孩子，说起这些事并无羞赧，一脸的心有余悸：“姐姐，难怪她天生神力，又不怕法术，原来是有巨怪的血统啊！”
“你可不要小看她。”
韩灵肃艰难的走在雪地里，认真地说道：“耽崱瓷先ニ淙淮直纱辣浚扇词歉龃厦骶サ娜恕Ｄ阃寺穑课羧照邢突崾保谡飧侵裆街醒莸媚浅鲶氩恫趸迫冈诤螅炕褂薪噬蔽熒叩氖焙颍呐浜嫌敕从δ芰Γ茄俺Ｈ说取！�
“姐姐这么说了，我肯定加倍小心的。”
女孩说着，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还有件事，说了你肯定不信…”
“什么？”
“还记得当时在此山中抢你焕炎草妖的那家伙吗？使暗器的那个！”
“啊，你说…胡六安是吗？”
“对，那家伙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然看上了女巨人…不，耽崱菟嫡饬礁鲈吕矗８辞槭椤⑺屠裎锸裁吹模峁畹阌直淮蛄烁霭胨溃 �
韩灵肃先是一愣，马上大笑了起来，两个女孩滚在雪地里笑作一团：
“哈哈哈…你别说，这才是天作之合呢！”
正在欢闹，韩灵肃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她的笑容僵在脸上，全身汗毛倒竖，一把抓过蔡青猴，捣住她的嘴巴示意她噤声！
她感觉到了一股灵气。
力量并不算强大，充其量一候二阶，气息也很紊乱，若是敌人，肯定不是她的对手…但是，她之所以这样慎重警戒，是因为跟平素接近的灵力不同，这股气，明明是从地底发出的，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像是一抹亡魂来自九地，要破土而出似的！
韩灵肃拖着青猴子，两人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眼下正值隆冬，百草枯萎，又是茫茫一片雪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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