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灵肃不急不忙自腰间抽出骨笛,手一抖,便成了一把柔弱无骨的银色软剑,只见她将剑身舞的花团锦簇,头风镰呼啸,欢笑着从马车一跃而下,直接跳进了聚集的尸人群中!
很快,不知道恐惧为何物的尸人,也开始战栗了。
这女孩实在太可怕了。
无论是战斗力、灵力还有凶猛程度,她都绝不输四宗之中最善战的法师,而且那种不按常理出牌的招数,更叫人防不胜防,即便是不死之身的尸人,受到致命伤害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重新站立、行动,而她巨大的杀伤力,转眼间就让马车周围尸横遍野、残骸四散!
“现在,该结束啦,姑娘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呢。”
她跳马车,笑嘻嘻的掀开车门,正准备一刀捅进去的时候,却愣在原地。
车里端坐着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周身黑衣,苍白的脸没有一点血色,算不得美丽,但也端庄清秀,她带着一丝古怪的微笑,看着出现在车外的白衣少女:
“好久不见了,韩姑娘。”
“茵茵?!”
下意识的,韩灵肃想要后撤,却被车里的尸人女子一把抓住,铁箍般的手指几乎陷进肉里:
“你要去哪?许久不见,不想跟我叙叙旧吗?”
“哼,我倒想问问,鬼面门到底为何要攻打海滨?不德法门的勾当,又碍着你们什么事了?!”
“哈哈,小丫头,你还是不明白啊…”
茵茵收紧手臂,将她往自己身边拉近了些,轻声道:
“需要我亲自出马的,怎么可能是为了那些杂事?我的目标从来都是你啊…”
话音未落,她突然用力,把女孩猛地扯进马车里!
韩灵肃一个踉跄,却踩了个空,整个人掉落进虚空的黑暗中,只觉得自己在飞快坠落,可目不视物,手脚更是碰不着任何东西,就这样空荡荡的一直掉下去,直到眼前出现刺眼光亮!
她下意识用手挡住眼睛,就这一瞬间的功夫,掉落戛然而止,有人稳稳接住了她。
“终于…见到你了。”
他声音很轻地说道。
韩灵肃睁开眼睛,面前出现的却是一张熟悉的脸年轻,却绝称不英俊,只是普通的容貌,但曾经在面对自己崇拜的师兄时,这张脸也会散发出奕奕神采,即便最终死在崇敬之人手下,也从未有过半点怨恨或阴暗的表情…
可是,现在他脸什么感情都没有,没有爱,也没有恨。
她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意识到,东鳐已经死了,他早就不复存在了…
“离我远点!”
韩灵肃飞身弹开,距离他越远越好,一边查看自己身处的环境。
这里似乎是某座深山谷中,植被相当繁茂,即便是隆冬季节,还能看到片片绿叶,穿林而过的小溪也没有结冰,依旧潺潺流淌…而他们所在的石台,似乎是一处远古遗迹,有人工雕琢的痕迹,可因为年代久远,石块已然风化断裂,看不出原貌了。
占据了东鳐肉身的鬼面门宗主身披黑氅,面色惨白,毫无表情的站在那里,静静看着她:
“这世间可怕之事太多,你为何偏偏躲着我?”
“你居然不知道理由,还真叫我惊讶…”
韩灵肃全神戒备,脸还是带着讥笑,手中紧攥骨笛。面前这男人所散发的灵力,与其说是灵气,不如说是妖气、死气,除了强大的压迫感之外,还有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之气:
“之前屡次派茵茵袭击我,叫我血线缠身,几乎死于非命,这个姑且不说,洞真墟我临死前发生的一切,你都忘了吗?这世可怕之事确实很多,但是祝贺你,起码在我的认知中,你排名第一!”
“你知道我是谁吗?”
“鬼面门宗主,不是吗?”
“除此之外呢?”
韩灵肃顿了一下,她想起之前在人头冢中听到的答案,心里转了几转,还是决定开口道:
“我也曾经问过自己,当初我不过就是不德法门一名不入流的弟子,犯不着让鬼面门宗主一而再的试图掳掠啊,后来左思右想,倒是有了一个答案,你那么恨我,恐怕是因为咱俩的旧仇吧?”
“我恨你?旧仇?”
“你不是别人,正是钵池法宗最后一代掌门,纥骨鸠!对吗?”
女孩横下一条心,正色面对他道:
“昔日我曾利用你报复宋夣,要说言而无信,也是可以的,所以你对我有恨,我非常理解,不过,我也有些话不得不跟你说…”
“等等。”
鬼面门宗主露出奇怪的表情,抬起一只手,制止了她:
“你说我是谁?纥骨鸠?”
“是啊,我说错了吗?”
“呵呵呵呵…”
他爆发出阴沉的笑声,那声音如同老鸦,叫人毛骨悚然,令整座山林为之颤动,战栗不停:
“纥骨鸠…孩子,你的想象力也太过丰富了。那一位早在宋夣渡劫成功之时,被他强大的精神力吞噬掉了,现在他们早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所谓钵池法宗最后一位掌门…哼,也不过如此嘛。”
韩灵肃觉得汗毛倒竖。
未知即是恐惧,她对面前这个披着人皮的鬼魂突然一无所知,一种莫名的惊恐抓住了她,让她不由后退一步:
“你若不是纥骨鸠,那是谁?!”
“我不是他,但要说纥骨氏…”
鬼面门宗主的脸,显出冰冷的傲慢之情,他缓缓挪步,一点点逼近少女:
“纥骨氏,可没有因此而断绝。我姓纥骨,这点没错。不仅如此,就连你,也是纥骨氏…”
…我能够感觉到,世间还有两位纥骨氏…
韩灵肃耳边响起了人头嘶哑的低语声。
第241章 第一次拥有的家人()
“我也是…纥骨氏?”
韩灵肃退无可退,后背顶在树干上,干巴巴的笑了下:
“大叔,你认错人了吧?”
“你是韩志子与金莲花的女儿,身上流淌着钵池法宗与东白原世家的血液,却生为俗人,没有半点灵根。儿时被金家抚养,后来被徐有旸收入若耶派门下,绿萝山惨剧发生后,你作为祸首被轩辕齐打入刃影瀑,却因此获得一甲修为,重生为人,后又拜入不德法门,直到我攻打洞真墟…”
鬼面门宗主步步逼近,面无表情的脸和缺乏起伏的声音,让人胆寒:
“我说错了吗?倘若当时你不是那样愚蠢,自断生路,十五年前,我们就可以相聚了。”
“相聚?我不晓得自己有什么机缘,要跟你聚首。”
“要说机缘的话…”
他冰冷的眸子里,映出女孩的样子,深吸了口气,才缓缓说道:
“你的母亲,是我此生唯一爱过的人,这算得上一种机缘吧。”
“你到底是谁…?”
“茵茵此前费尽心机要将你抓来,甚至不惜将血线埋入你体内,这并非是我的命令,但在她看来,失去了**的我,想要找到完全契合的身体、淋漓尽致的使用力量,没有比与我骨血相连的肉身更加合适。”
他伸出手,轻轻着女孩的脸颊:
“你这种惊讶的样子,与莲花如出一辙呢…”
韩灵肃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呆呆的看着他,仿佛希望能够透过东鳐的皮囊,看穿面前的灵魂:
“骨肉相连的意思…”
“我曾经叫做韩志子,是钵池法宗末代掌门纥骨鸠的首座弟子,当然,也是金莲花的夫君,你的父亲。”
他她脸颊的手慢慢下移,突然一把抓住女孩的脖颈,力道轻重,让她不至于窒息,却也颇为难受:
“很久以前,四宗十三派围攻钵池山,适逢你母亲临盆在即,我带着众弟子力战不敌,而那群所谓正人君子、名门正派,却连女人和孩子都不放过,那一晚,不止纥骨鸠,几乎所有弟子及其家眷都死在了漫天大火中,包括你的母亲…”
他眼中燃烧的恨意,像是黑色的火焰,烈烈欲吞噬一切:
“可是你,你是莲花用生命换来的,却像个哈巴狗似的,跟在杀害你母亲的宗门后面,摇尾乞怜,甚至将心付与冥灵门首座弟子,那个亲手杀了你娘的男人!”
“娘不是宋夣杀的!”
韩灵肃被他掐的满脸通红,瞪大眼睛,痛苦地说道:
“我曾在回溯香中看到…他当时被纥骨鸠兵解之魂击中,差点死掉,是娘取了他的仙天劫,救他一命…而且,我也不是天生没有灵根,是娘亲手掐断了…”
“那莲花是怎么死的?!”
“娘生我之时已经脱力,乱军丛中杀出,又耗尽灵力,无论是断我灵根,还是物化取劫,都令她油尽灯枯…”
“若没有四宗十三派围攻钵池山,无论是她,还是我,都还会好端端活在世上。”
韩志子放开手,冷着脸后退一步。
韩灵肃大口喘着气,似乎全身的力量都被抽走了,颓然跪倒在地:
“这不可能…娘死了,你却还活着?所有人都说你早就死了…”
“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想起钵池法宗一宗古老的传说,所以,就拼尽最后一口气,去了彰龙山。”
“彰龙山?!”
“没错,传说那里埋葬着钵池法宗开坛宗师,我本来寄希望于找到厉害的法器,可没想到…”
“纥骨峥说的那个人,就是你?!”
韩灵肃猛的抬起头,韩志子闻言,也愣了一下:
“果然,你在彰龙山下的墓穴中,也见到他的人头了吧。”
“可是…他说你失败了啊?!既然失败了,又为何会再度临世?!”
“那老头的试炼不过摧毁了我本来就残破不堪的**,有恨意支撑着,我的灵魂绝不会湮灭。”
他脸上浮起一丝狰狞的微笑,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着跪在脚下的女儿:
“我本来就是钵池法宗命定的继承人,纥骨鸠既然已经不存在了,钵池法宗也好,鬼面门也好,都是我报仇雪恨的工具而已。孩子,过去没有人引导你,你犯了很多错,我不会过度苛责,但是,既然我已经找到你,咱们父女团聚了,你就应该在我的身边,和我一起,为你的母亲报仇。”
他弯下身,伸手女孩的头发,眼睛里闪过一丝称得上慈爱的光芒:
“我会告诉你,所有有关莲花的往事,我会让你重新认识你的父母,会让你明白,你是从哪里来的,该往哪里去…你还会离开我吗?丢下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你的父亲?”
韩灵肃觉得胸口似乎有块大石头压着,喘不过气,说不清心里究竟是高兴,还是悲伤,但她明白一点,自从面前这男人袒露身份的那一刻起,所有事情都发生了改变,包括她,包括她与宋夣的未来,包括这乱世之中自己的站位…都变得没那么简单了。
“父…父亲…”
她仰头看着他,颇为艰难的说道:
“你想要我…做什么呢?”
“和我一起,摧毁一切。”
韩志子周身包裹的灵气暴戾又邪恶,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强大与恨意,手指向身边茂盛的山林,只见近处的草木渐渐开始枯萎,似乎生命被抽离了,死亡蔓延开来,石台周边绿意尽失,萧瑟可怖:
“我已经完成了第一步,接下来,就将那些伪善的修仙者一网打尽吧,我要他们也品尝钵池法宗当年的耻辱与痛苦!接下来,就是那些愚蠢又贪婪的俗世狗,我要把他们全都碾碎,成为鬼面门弟子的粮食…然后,我要在这片大陆建立自己的法坛,朢虚全境,除了我的弟子、我的孩子,就再无他人立足之地!哈哈哈…”
他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韩灵肃慢慢站起身,膝下枯萎的丝草一碰即碎,她四顾周围死境,再将目光转向那曾是她父亲的男人:
“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停止复仇的行为,对吗?”
“如果你胆敢阻止我,即便是你,我也会亲手除掉的。”
他看着她的目光,没有半点怜悯和慈爱。
她轻轻点了点头,美丽的脸上毫无血色,放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
“那么好吧,父亲。我只有一个要求,在我们横扫朢虚之前,是否能够让我先灭了不德法门呢?你应该知道,蒋不一与我之间,还有一段无法了却的仇怨呢…”
“那有何不可?”
韩志子微笑起来,眼神都变得温和多了:
“从现在开始,就顺应你的意愿,将鲜血洒满每个角落吧。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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