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就又被他推回去,“呆在那里别动。”说完继续灌水,喝空一壶后全身绷紧,全神贯注地看向前面的隔断门。
液压锯已经在门板上均匀地划出半扇圆,仍在轰鸣着慢慢切割移动,就像是难捱的暴戾倒计时。
锯轮时停时动,一点一点终于切割到了只剩四分之一就闭口的位置。
而就在小豆精神高度集中地看着轰鸣的锯轮时,正托着枪管对准隔断门、一动不动蛰伏着的狡啮突然嘴角勾起,出声道:“交代遗言的气氛越来越到火候了啊。”
小豆目光登时从门上移回他侧脸。
男人说话时语气沉稳而凛冽,依旧眯着眼在瞄准、目光未动,即便身体状态极差,但周身充盈着作战时一贯的掠食者气质和尖锐的兴奋。
她被这种兴奋给扎得也跟着牵了牵嘴角。“如果又是让我努力求生的遗言的话还是算了。”
“不,是关于‘对不起,请再跟我交往一次吧,狡啮同学’这件事的。”
锯轮已经切割到了只剩几寸就能闭口的距离。
“道歉就不客气地接受了。答案的话,在这种情况下还是赌上男人的根性,说一声‘好’吧。”
被这种淡然口气给绝杀了一下,她嘴唇张合一下结语都飘进空气,心脏发涩地本能笑了:“在这种时候还要甩这种包袱,你是最强‘不看时机’刑警吗?我……”
说到这里,语声戛然而止。
她慢慢睁大眼睛,看住他头顶星星点点绽开的金色微光。
那是再熟悉不过的、她曾经看到无数次的景象。
写有他名字的金色小字逐渐凝聚成形,一串串字符随之层层铺开——
【狡啮慎也。】
【reload……】
【*100*】
与此同时,脑海中响起一道声音。
【目标人物,狡啮慎也。】
【……he结局已达成。】
穿透隔断门的锯轮终于准确无误地闭口,随即停止不动。
噪声戛然而止;突如其来的死寂维持片刻,隔断门轰然倒下!
【强行脱离世界次数:1。】
【累计he次数:2。】
倒下的隔断门带起四散的烟尘!然而她已经无暇去思考眼下的处境,而是心脏疯跳地去细辨那道声音——
就在这时,滚滚硝烟中滚出几只黑色金属弹罐。
下一秒强烈爆炸声响起,紧接着整个仓库都爆发出一股强光!!
【……规则违反次数累计:3次。】
【奖惩机制强制开启。】
双眼反射性合拢却依然抵受不住强光刺激,她本能地捂住眼睛面朝地面匍匐下去,耳膜都被震得几乎听不到外界的声音;然而那道来自脑海深处的声音却不受丝毫影响,仍然在清明而冰冷地继续着。
【现在,将进行最终结算……】
强光渐渐弱下去,杂音亦开始消失,隔断门外依稀有驳杂的脚步声趋近。就在这时,她感觉到握枪的手被身边的狡啮握住了,似乎是在确认她的状况。
她捂住流泪不止的眼睛,在满眼的疼痛中试着微微睁开一线——
在白光中,似乎影影幢幢的人影次第步出。而在所有人影中间,又有一道纯白的人影缓缓步出,朝她走来。
失序的视野里,已经不能辨别这是强光留下的残像还是真实。而接下来,耳中又听到了那道纯白人影发出彷如幻象的一道熟悉的声音。
【好久不见。】
紧接着,脑海中的声音也说完了最后一句。
【……脱离世界倒计时,开始。】
——正文完——
第104章 End1:永夜()
【脱离世界倒计时,开始。】
【倒计时……】
【倒计时……】
【倒计……】
……
……
她满头冷汗,倏地睁开眼睛。
梦中似乎听到了什么令人恐惧的扰人声音,惊醒过后却总是回忆不起来梦到了什么。
【‘总是’回忆不起来。】
她一时愣怔。
这种掠过脑海的下意识的认知,令她有些恍惚地想起,自己似乎经常做这个梦——
发散的视线内映入头顶天花板镌刻的漂亮的洛可可式雕花——当然,那只不过是全息投影营造出的假象——这里只是一所租金便宜的旧公寓而已。
就算再怎么不赞同用投影代替室内装潢也好,“科技侵略”还是无可避免。毕竟这个房子已经有些年头,不开投影加以掩饰的话,老旧的装潢会显得非常破败。
【投影。】
思绪又停滞了一会儿。
她这才想起“投影”的意味。
——这个时代、这个国家,拥有着发达的投影技术。
衣服、室内装潢、自然景色通通都用投影代替,人们对投影已经依赖到了极致。基础设施只要做到50%就好,使用投影就能达到200%的美化,将建筑、街道、房间打造成完美的理想国。
【这是存在于她的记忆中的“常识”。】
想到这里,她对于自己本能地要将“常识”像背书一样、在脑中详细地重复一遍感到有些奇怪。
但思考的冲动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怠惰了。她撇开纠缠不清的质疑,将这种怠惰归咎于她异常的状态上。
头很疼,睡眠质量糟糕,思考当然勉强。
这样想着,她支起手肘从床上坐起来,紧接着身后就传来一道声音。
“凛?”
她闻声回过头,看到他——从门外走进来。
他身着居家的便服,五官明朗清秀;周身气质既有长期锻炼所至的坚韧,亦有作为刚刚离开高校不久的毕业生仍未褪去的学生意气。
他一直走到她床前,神情略带忧虑地弯腰试了试她额头,片刻后松了口气。
“退烧了。想吃点什么吗?”
她摇了摇头。“……又做了噩梦。”
闻言他收回手,耐心地坐到床边,“什么噩梦?”
“没什么。”她在浑噩间觉得思绪像分割成两半,一半迷茫的自己听到另一半的自己发出仿佛并不遵从自身意愿的声音:“大概是戒断药物的并发症之一吧。”
【‘药物’。】
在说出这个词时,头脑微妙地陷入了更深的混沌;在这样无法思考的情况下,她又听到自己问他:“我已经戒除安眠药多久了?”
“快八个月了。生理上应该不会再有依赖,唯一要解决的是心理依赖而已。”他沉声说着,抬起手拨开她额际汗湿的头发。
“放轻松,凛。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凛。】
她因为这个称呼而出神,眼角余光越过他肩头看到了床头柜上的静置的玻璃手串。手串上每一只玻璃珠内都有一只嬉戏的海豚,在灯光下呈现出剔透的海蓝色。
她眨了眨眼,倏忽间就像是从懵然梦境里抽离出来一样,头脑鲜明尖刻地清醒过来。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随手把手串拿过来给她,“要把这东西修好可不容易。当时打碎之后,我说要去水族馆再买一个你都不同意,只能再把那颗碎掉的黏好了。”
“……不一样。”她接过手串,嘴角本能地牵起一个笑容。“毕竟这是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嘛。”
他露出无奈的表情。“既然这样,当时就要好好珍惜啊。一边哭着说‘我们结束了’,一边打碎了别人给的礼物,做出这种残忍的事的家伙是谁?”
她轻轻笑出声,张开手朝他倒过去,被他自然地伸手接住。她趴在他胸口,懒洋洋地说:“鹤留凛教授突击——”
“没有那种奇怪的招数。”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她头顶低沉地嗡鸣。“而且你只是通过了适应性判定,还没有正式入职。”
“没关系,反正我已经填好了志愿表。你呢?到底考虑好去向没有?”
“难以抉择,我的七项分数全满了,大概找不出我不能做的体面工作。”
“别再炫耀了,日东的首席先生。”
“真对不住,一时没有留神考得太好,让你屈居了日东的次席。”
她双手环住他腰。“不考虑跟我一起回日东做讲师吗?鸭原教授很希望你留下。”
他轻抚她后脑,干脆地答道:“可以考虑。先不说这个了,收拾一下吧,今天约了宜野吃饭。他也已经做完了适应性判定,刚好可以打听一下他的去向。”
两人换好衣服出来已经是下午。她走到玄关,就看到他一身合身的浅色便服,站在那里静静等她。
他们离开公寓来到了外面的街道。
接触到外面阳光的一刹那,她原本如同泡在温水的懒怠思绪倏地起了波澜。
闪念间,她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事。
午后的阳光温和而舒适,天空的颜色似乎都要比平时清澈了一些。
街道被投影绿植簇拥,来往的行人克制礼让,每个人都衣着整洁,神情平静温和。
不用担心有任何可怕的事发生,或是遇到来自“坏人”的威胁,身边的每个人都能够保证是可以对社会做出贡献的、善良的健全人,这就是“先知”普及以来的理想乡。
街头的巨幅屏幕上播送着滚动新闻;她抬头看去,刚好看到一条特别的新闻——
【数月前,由鹤留议员夫妇的独女捐赠的全部遗产已投入人类福祉计划。为纪念鹤留议员为政律改革作出的贡献,决定将原鹤留邸改造为微型博物馆。】
……对了。
她放弃了父母的所有遗产,一并抛弃了他们留下的、现在只会让她感到痛苦的“过去”;不管是他们作为名门留下的财富也好,还有作为特殊遗产留存的政治人脉和“特权”也好……
她回过头,看向面前他穿着合体便服、修长匀称的背影。
阳光刚才恰好被云遮住,这时又重新明艳起来。在光影的变换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变化了。她眨了眨眼,有些迷惑地看着他一丝不苟、收束腰线的笔挺西服,觉得有些陌生。
然而这种迷惑也不过片刻就消失了。
身体似乎没来由地沉重了一些。她有些精神不济,就连走到了目的地都没意识到——还是他轻轻拉住她提醒:“走左边。”
她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跟着他左拐进入了一条商店街,停在了一家装潢漂亮的餐厅前。
一个身材修长、神色间有些拒人冷峻的青年男人站在餐厅门口,时不时低头看着手上的手表。在看到他们后,男人的神情放松下来。“好久不见。”
她笑着打了招呼:“宜野。”
三人寒暄着并肩进入餐厅。
落座后,他率先问起了宜野的事:“宜野,近况还好吗?”
“还是老样子。像我这样的工作,也没什么遇到大挑战的场合,每天都过得中规中矩。”
“规规矩矩的再适合你不过。”他露出揶揄的笑容。“唯一不方便的,是做犬护理师很难遇到中意的对象吧?”
宜野短暂地露出了不自然的表情,又迅速掩饰住了。“那个人现在一直逼着我去申请先知系统的恋人适配服务。”
“老爹说得对,你已经28岁了,从日东毕业之后到现在,你连一个中意的女孩子都没遇到吧?”提到这个话题,他的表情又愉快了一些。“对了,老爹还好吗?你们父子的关系现在也缓和了不少了吧?”
“他已经从公安局退休了,现在在隔离设施里养老。”宜野规避了最后一个问题,神情从刚才稍稍生动一些的样子重新变回了冷肃刻板。似乎是想转移话题,宜野又转向她:“鹤留,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她一直在专注地看着手中茶杯杯口的热气,闻言才回过神:“嗯?我一直都还好……”
宜野用微带严厉的眼神看住她。“现在的情况应该多加注意。你可是特殊时期。”
她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直到宜野续道:“……毕竟你已经怀孕了。”
她怔了片刻,低头看向微微隆起的小腹。
“……嗯,刚才走过来的时候觉得身体有些沉重。是要格外注意了。”
宜野的表情松动了一些,轻叹了口气。“时间过得真快。好像昨天才刚刚毕业,今天你们就已经结婚五年了。”说着看向他。“鸭原教授怎么样?”
他点了点头,勾起嘴角感慨:“老师的身体还是和以前一样硬朗。以前还是他给我们上课,现在我和他带的是同一班学生了。”
宜野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还穿着西服,这是刚刚下课从学院赶回来吧?再过一个月,你最好请假在家照顾鹤留。”
闻言,她倏尔有些迟滞地想起,他已经成为了日东高等学院的教授——他在适应性判定中没有选择入职公安局,而是选择了和她一起留在母校。
她目光不由飘向了宜野。
宜野也在适应性判定中获得了优异的成绩,同样也是难能可贵的、具备入职公安局资格的人才……不过因为宜野的爸爸、征陆先生正是因为在公安局断送了前途,所以宜野最后选择成为了犬护理师,一个意外适合他的、柔和的职业。
三人闲聊着吃过了饭,告别后各自朝相反的地方走去。走到一处岔路口,他搂住她的肩膀往旁边带了带,“去代官山公园散散步吧,对消化有好处。”
她点了点头,和他一起慢慢朝代官山公园走去。
街上到处都是飘落的美丽樱花花瓣;然而现在并不是花节,这些都是投影带来的美景。
街道上随处都是洋溢着早春气息的漂亮投影绿植,让人心旷神怡。
夕阳斜斜沉下去。走出一段距离,她忍不住转过头看他,他立刻察觉,也偏过头看她。
“怎么了?”
她一时没能回答,挽住他手臂的手下意识地刮了刮他西服的衣袖。
“总觉得像是在做梦啊。”
“为什么?”
她勾起嘴角,“因为现状太完美了。”又有些感慨,“如果当时你没有在分手后找到我,把我从安眠胶囊山里揪出来,现在的我会是什么样呢?”
“没有如果。”他看了她一眼。“不管再来几次我都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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