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赈司的官员们,也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巴巴望着墨泠。
墨泠只说,“想必林公子和几位大人不曾注意,可不就是他们来之前运的嘛!那么大的箱子进进出出,几位都没看到?真是”他露出一种看怪物的眼神来。
几人面面相觑,呆头呆脑,不知说什么好了。林丰年最不在意,反正银子已经捐出去了,就不关他的事了。只要全天下知道了他妹妹的仁义慈悲,目的就达到了。故而,他很快恢复了潇洒的笑容。
这时,青芜道长从库房的方向走了过来。一身青袍,风度翩翩。脚踩黑色金丝祥云鞋,行走间如在云端漫步。林丰年对墨泠说,“墨大人,这道士真的神出鬼没,刚还在院外的树下,怎么一忽儿又进来了?”
墨泠却答非所问,“不如我为林公子介绍一下。青芜道长是个很好的人。”他附耳悄声说,“他是太子殿下最好的朋友。”
林丰年一听这话,顿时精神一震。“太子殿下最好的朋友?”
青芜道长已经到了跟前,墨泠忙说,“道长,这位是林公子。这次捐款救国,就是他的功劳。林公子,这位是秋雪观的青芜道长。”
林丰年充满无力感地纠正道,“墨大人,跟您说了多少遍,是我妹妹的功劳,好吗?能不能记住!”
墨泠无语,看了他一眼,“好吧。能。”
青芜盯着林丰年的额头左瞧右瞧,目光让人发毛。若不是碍于他太子朋友的身份,林丰年早忍不住要拔他胡子了。
“道士,你究竟在看什么?”
“林公子,请恕在下无礼。敢问公子,最近可与奇怪的人接触过?”
林丰年钝着目光,毫不犹豫地说,“有!”
“哦?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道士,长胡子,青袍子,爱对人瞧来瞧去。”
墨泠噗嗤一笑,对青芜看了一眼。青芜无奈一笑,摇摇头说,“除了贫道之外呢?”
“那就没有了。”
“你再想一想?比如,特别漂亮的女人之类?”青芜充满期待地问。
墨泠的目光微微一闪。
“没有。你神神叨叨的,究竟想问什么?”
青芜直起身子,顿了顿说,“林公子,你身上有妖气!”
“妖气?”林丰年的头皮猛然一炸。吓了一大跳。
墨泠是深知青芜本事的,脸色立刻严肃下来。低声问,“道长,此话当真?”青芜温润地说,“墨大人,您认识贫道多年,可曾见过贫道口出诳语?”
墨泠没有作声,眯眼瞧向林丰年。难怪这家伙连百万家财也舍得捐,莫非是被妖迷了心智?怪不得他在京城上蹿下跳,言行怪异!联系前后一想,墨泠不禁背后生寒:富甲天下的林家,按理也不该对太子妃之位“馋”得丑态百出,莫非是。。。。。。
林丰年可怜巴巴地说,“道长,我好端端的,能吃能睡,活蹦乱跳,哪来的妖气?”
青芜言辞确凿,“贫道敢确定,林少爷被妖缠上了。不仅如此,您的那位管家和几个贴身侍卫,也全都染了妖气。”
林丰年吓得心头扑扑直跳,若是真有妖精,害了他是小,万一害了他家的宝贝妹妹,可就完蛋了!
他越想越胆寒:莫非有妖精看上了妹妹的天姿国色,想抢回家做压寨夫人?!这个想法一经产生,险令他软倒在地。他死死揪住青芜,哀求道,“不好,道长快随我回家,救救我妹妹!”
第十一章, 摄妖镜()
花溪烈又在晒太阳了。人间的阳光清朗灿烂。不像妖界,妖云遮天,黑雾缭绕,太阳露一次脸,就像过节日一样。
论起福气,做人到底比做妖强。做仙又比做人更强。拿她的“千娇百媚宫”来说,那些树木花草,需要长年妖血的灌溉、妖力的滋养,才能维持生命。而在人间,花草落地就能长,自由自在吸收日月精华,生机勃勃,娇艳欲滴。
显然,造物之神对人界和仙界是偏爱的。他把光明圣洁的地方留给了人与仙;而让妖精,呆在昏暗阴沉的世界里,待遇也许只比魔好上一丁点。这个事实,让她一想起来,就感到满心的不平。
这辈子,爬也要爬到仙界去享福!花溪烈暗自发狠地想道。
雨乔拿着篦子,给她篦头发。如同擦拭一件稀世珍贵的丝缎,轻柔得不敢用力。今天,小姐穿了一身氲彩湘妃裙。在阳光下,色泽轻盈地流动着,真是说不出的美。露出的脖颈,手臂,那么雪嫩晶莹,比初生的婴儿还惹人怜爱。浑身还有一股幽幽的清香!
她跪在小姐的身旁,精心伺候着,心头不时翻涌的爱慕和感动,令她泪水盈盈。真希望,时间就这样永远凝固在这一刻
然而,宁静的午后时光,被失心疯一般的林丰年打破了。他带着墨泠和青芜冲进了内园,狂喊着,“妹妹,妹妹!”直到看见花溪烈坐在亭中,才狠狠松了一口气,软骨病似的瘫在了地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花溪烈一抬头,目光就撞进与青芜犀利的眼睛里。她心里一动,哟,修道人!他的身上有道气。额间有隐形的金莲,是修持道祖清严经的印记!莲叶长到九瓣,是为大成,可飞升仙界,位列仙官!此人有四瓣,手段勉强算得半仙。
花溪烈淡定地移开目光。用扇子遮住脸庞,作害羞状。心中却骂道:林丰年这只没脑子的蠢货,把道士带进家来!
林丰年恢复了力气,踉跄奔到亭子边,慌张兮兮地问,“妹妹,家中可有奇怪的人出现?”
雨乔竖眉斥骂,“少爷问的什么话?小姐安于内园,何时见过奇怪的人?倒是你,不问一声,就把一些不干不净的外男带进来!你置小姐的名声于何地?!”
林丰年听了丫鬟的教训,顿时脸色雪白,自责不已。向墨泠和青芜瞟了一眼,低声解释道,“妹妹,这二人是太子身边的。。。。。。道士说,咱们家的人都染了妖气!”
花溪烈心道,果然!好一个岂有此理的臭道士!她才来几天,根本没吃人,妖气关他什么事了?她还嫌弃他有“人”气呢!
居然还是太子身边的人,这就更叫她光火了!她两个黑眼珠子滴溜一转,故作惊慌道,“妖气?妖怪在哪里?”
“妹妹莫怕,待道长作法,将那妖怪捉了去!”林丰年强撑起哥哥的场面,一个劲儿安慰她。
花溪烈不胜恐惧似的,低声催促道,“千万不可放过那妖怪!”
林丰年又奔回青芜面前,满脸是汗地说,“道长可有把握?可需我派人去抓黑狗?”
“抓黑狗做什么?”墨泠问。
“当然是放血,让妖怪现行!”
青芜摇头,摆手笑道,“不必,不必。少爷尽管去把家中人口一应叫来。贫道自有法子叫妖怪原形毕露。”他说这话时,一双清湛的眼睛,牢牢盯着花溪烈的方向。一眨也不眨。
墨泠见状,心中愈发打鼓。这女人美成这样,不是妖精才怪了!
不一会儿,林府上下齐集到花园之中,整齐排成两行,个个如临大敌。青芜尖锥似的目光,一一扫过他们的脸:每个人的眉心,都有一丝若隐若现的轻红。不像血咒的印记,也不像失魂症。与通常的黑色妖印相比,这抹印记过于优美,邪门,乃是他修道以来所未曾见。
唯一没有印记的人,就是林家这位美艳不可方物的小姐。但是,以他的金莲之眼,却看不出她的原形,也看不出任何妖气!实在是蹊跷之极!
青芜按下内心的不安,从袖中取出一面金色的小圆镜,“胸有成竹”对众人说,“诸位,此乃道家至宝,摄妖镜。诸位只需以宝镜照面,就算再厉害的妖怪附在你身上,也会露出原形,妖力尽失。。。。。。”
花溪烈心中冷笑,“是吗?看本尊怎么打你的脸!”她凤眼圆睁,和别人一般,露出既感兴趣又惶惶不安的模样。
墨泠冷眼瞧着,觉得此女若真是妖怪,简直是胆大包天了。见了道家至宝都不怕!
摄妖镜从众人手上一一传过去。每个人的表情都是一样的:战兢兢举起来照,看见里面是自己的脸,就会大松一口气,露出了放心的微笑。然后,又十分紧张地看向别人,生怕照出一个妖怪来。
然而,一圈照了下来,大家都保持着原形,没人露出尾巴,也没人伸出獠牙!大家不禁面面相觑。有点放心,又有点失望。
林丰年说,“道长,怎么回事?谁是妖怪?”
青芜说,“还请主家也自照一回。”
林丰年惊讶得眼睛斜过来,“你还怀疑我?我是不是妖精,自己不知道?”
墨泠说,“林少爷,道长是一片好心,千万莫要误会。”
林丰年没好气地拿过镜子,往里面左看右看,目光渐渐柔和下来,自恋地说,“瞧,本少爷竟如此俊美!不愧是我妹妹的哥哥!”
墨泠眼皮一跳,忍无可忍干咳了一声,“呃,林少爷,现在只剩令妹和贴身丫鬟没有照啦。。。。。。”
林丰年一听,立刻怒了!林府全体下人,也跟着怒了。林管家恨声道,“你们敢怀疑我家小姐是妖怪?!”他爆睁双眼,冲上来要打墨泠。一干人等,也陷入一种狂怒的情绪,要上来把那二人千刀万剐。
亏得花溪烈呵斥,那二人才免遭围殴。她云淡风轻地说,“住手。一面镜子而已,照一照又何妨?拿来。”
林丰年满脸不虞,给妹妹捧了过来。花溪烈挑衅地瞥了青芜一眼,缓缓地伸出了她的纤纤素手。执起那面镜子。
然后,她立刻捉到了镜中的器灵:原来,不过是一个又小又白的仙娃娃,才巴掌大小。哼,这种小角色,吓唬吓唬千年以下的小妖怪还成,拿她这种自己都记不清年岁的老妖,又能怎样?
她唇角毫不遮掩绽开一丝冷笑,花丝轻弹,甩进去一抹幻香!那器灵娃娃立刻中招,对她产生了疯狂的孺慕
花溪烈款款走近众人几步,转过身去,好让大家都能看见镜子里的容颜。然后,慢吞吞举起了镜子。只见金光一闪,镜子里映出一个风华绝代的大美人!何来的妖怪!
青芜的脸色微微一变。这怎么可能?!仅凭眼神接触,他就能觉察,此女必是妖怪无遗。为何摄妖镜会失灵?
花溪烈充满讽刺瞥了他一眼,又把镜子给了雨乔,“也照一照吧,排除你的嫌疑。”雨乔对青芜嚣张一笑,接过镜子,对着里面狂做了一番鬼脸,忽然恶作剧大叫,“哎呀妈呀,我是妖怪!”引得林府一干人哈哈大笑。
墨泠和青芜面无表情,注视着这帮前俯后仰的林府中人。
花溪烈等众人笑定了,才一脸清冷和失望地对林丰年说,“哥哥太傻,人家使的什么阴谋,你难道看不出?他说你身上有妖气,你就信了?为何别人不说咱们有妖气,偏偏太子身边的人这般说?”
林丰年浑身一震,眼珠子险些被瞪裂,“你们胡编乱造出一个妖怪故事,是想坏我林家名声,让我妹妹当不了太子妃!”
墨泠摆手,“林少爷误会了,这跟太子毫无干系。跟在下也没关系。。。。。。。”说着,他意味深长看向青芜的方向。
青芜十分痛快背了锅,“林少爷,你确实误会了。贫道绝无诋毁之意。府上确实有妖!容贫道”
花溪烈板下脸来,清喝一声道,“既然有妖怪,任何可疑的人都不能排除。依我看,道长眼睛闪烁,言辞矛盾。定然是妖怪无疑!你自己怎不照一照镜子?!”
青芜眯起了并不闪烁的眼睛,心中忽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第十二章, 好大一只猪头()
所有人的目光,如针芒一样凝聚到青芜的身上。墨泠见状,连忙解围,“林少爷,林小姐,在下跟青芜道长相识多年,素知他为人清正,慈悲为怀,绝不可能是妖物一流。”
林丰年不肯饶他,“是不是妖怪,照一照才知道!”
花溪烈莞尔一笑。漆黑的凤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
气氛凝滞地僵持了一会。青芜认命似的,举起了摄妖镜。吓得手一哆嗦!
哇!什么鬼!里面赫然出现一只血淋淋的、狰狞的大猪头!更叫他崩溃的是,跟了他十多年的宝镜,居然说话了,狂嚷嚷道,“妖怪呀,好可怕一只大猪妖!”
青芜虽有心理准备,却依然被吓得脸脱了色。手一抖,镜子往地上一掉。那镜子仍在狂喊,“妖怪,青芜是妖怪!”
人们集体尖叫,退避三舍。林家的护卫们,连忙将花溪烈保护起来,避免“猪妖”的伤害。就连墨泠,看到青芜在镜中的死样子,也吓得后退好几步,满脸狐疑瞪着他。
青芜苦笑,无奈地说,“老墨,我是不是妖,你不清楚?”
墨泠拍着心口,落井下石地避起了嫌,“那可不一定啊。我跟道长不熟!”
青芜用手指点了点他,转而对花溪烈说,“你真是好手段,居然来个倒打一耙!我修道三十年,没遇到过你这般胆大妄为的东西!”
花溪烈听得光火,这死道士还敢不依不饶,找死!她凶性大发地说,“好个妖怪,事到如今,还在反咬!大伙儿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捆了这只臭猪,用火烧死!”
林府上下一得令,立刻如群狼般扑上来。只会捉妖手段的青芜,毫无招架之力被一帮老婆子和大姑娘压倒了,淹没在汹涌的肉堆里,几乎窒息了!男人们拿绳子的拿绳子,抱柴火的抱柴火,轰轰烈烈准备烧妖怪!
墨泠见这乱象,有点傻眼,求情道,“林少爷,林小姐,这青芜道长毕竟是太子的朋友,就这样烧死不妥吧?”
林丰年兴致勃勃地问,“依大人之见,怎样烧才妥当?”
墨泠望着他一本正经请教的样子,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我的意思是,不如留给太子定夺吧。万一,他并不介意自己的朋友是猪妖呢?”
林丰年一听,好像有点道理!严峻地看向妹妹,等待她的决定。
花溪烈若有所思地问,“你是说,太子居然有可能跟一只妖做朋友?”
墨泠心说,天啊,能不能别问这么明显!嘴上却真诚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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