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在我惊诧惊讶、惊魂不定时,已被他拉着疾步走向裂缝,于是,那仿似能焚烧一切似的毒辣热浪铺天盖地袭来。
“只有一炷香时间。”
他在我耳边低语,而我甚至来不及惊叫,妖艳赤红的火焰忽然就在身周跳跃,本能扑进离我最近的怀抱,他很自然拢住,拍拍我的背,低声安抚:“怕?莫怕!只一炷香时间而已,如你这般的,顶多被烧毁七八十次而已,不算什么的!看看那些,悠悠岁月,求出无期。。。”
闻言,我茫然抬头:“什么求出无期。。。啊。。。。。。”踉跄后退,背靠上闪着金色淡芒的结界,他笑,妖冶鬼魅:“怎样,好看吗?”
目之所及是一张通红的脸一双血红的眼,淡色长眉间忽隐忽现一簇火焰,除此之外是无边无尽、极致刺目的红:猩红的鲜血、赤红的火焰、暗红的魂魄、艳红的厉鬼。。。。。。火焰喷涌,血浆翻滚,无数魂魄在其中沉沉浮浮,哀号惨呼,挣扎狰狞。
他垂眸,低笑:“如此艳丽如此绚***太阳更加灼热!这便是地狱第十九层的大血海,除非魂飞魄散,否则求出无期。”
我惊的说不出话,半响,呐呐问:“地狱。。。十九层?”
原本平凡的眉眼此时别样妖艳,连唇角那抹笑都魅惑人心:“是啊,地狱并非十八层而是十九层!第十九层大血海,囚禁天地间极恶之魂魄,时时刻刻分分秒秒承受被灼烧的疼痛,直到化为灰烬,比如。。。。。。他。”纤长手指慵懒一指前方,我顺着转头看过去,于是,熊熊烈火上灼烧的那个魂魄便直直撞入眼眸。
艳红长袍,暗红长发,双目紧闭飘浮于烈火中央的少年,长发飞舞衣襟张扬,如一朵坠入地狱的彼岸花,极致艳丽极致美丽,却也极致绝望。。。
死了?
活着?
心兀然一沉,脑海一片空白,良久,耳边好似有人低低笑着叹息。
“他在这里!原来他在这里啊!”
第133章 地狱深几重(五)()
临海一别终于再见,依旧当日摸样,相同眉目同样衣着,甚至连那头暗红色的长发都是美丽依旧,好似以往很多次我见过的他熟睡时的摸样,安安静静,岁月静好!
叹息声变成轰隆而来的巨雷,一声一声炸响在耳边,疼的我无法动弹无法思考,只死死瞪着火焰中那人。。。不不,不能称之为人,火焰中心的他,虽身姿完整,却呈半透明状。。。。。。
他,只是魂。
“对,他只剩魂,无法转世、无***回,永世囚禁于此,受业火焚烧,百年内化为灰烬。”
他咯咯的笑,微哑的声线和着慵懒的语调,极致魅惑好听,可入了我的耳后却变成一种无法宣泄、无法安抚的疼,像脚下熊熊业火般。我狠狠一拳砸在结壁上,金色结界微微晃动,血,自手指间滑落。
他眯眯眸,笑问:“解恨吗!合你的心意吗!”
“闭嘴。”我回身,双目赤红:“怎么救?”
“救?”他微微讶异:“为何要救?你恨不得将他戳骨扬灰啊啊?”
我睁大干涩疼痛的眼,低低嘶吼:“是,我是恨他。。。可,即便再恨,我与他并非不共戴天,我说过的,只要能回去故乡,我愿意两清,互不相欠。。。杀头不过头点地,人死灯灭,轮回一世所有恩怨也就了了,我没想过他如此下场。。。”
他不言,只看着我。
我紧握双拳,拼命压抑心中刀割般的疼痛:“我是小气,是睚眦必报,他若不曾出现,我与暮景早已成亲,怎会如今这般被人欺凌,到处流离?我从未伤过谁,也从不曾萧想什么,我只要暮景、只想回故乡,可他莫名其妙出现。。。我怎能不恨?”
“等我二十八年怎样?谁说过让他等来着?我从来只当他是一条狗一只猫,全部是他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因我而死又如何?他是魔啊,魔怎会那么容易死?他不是有与上神一拼的修为吗?怎会被几个凡人害死?”
我狂笑:“当日若非暮景下落不明,而我希望从他身上寻得线索,你以为我会收留他?你看到的,我曾几次三番丢弃他,那是因为我后悔啊,后悔收留一个仇人,后悔自己恩怨不清。。。”
“。。。痴傻失忆的他就该被饿死,被冻死,被卖进青楼楚馆被万千折磨死。。。他是魔,杀伐罪孽深重,本就该被惩罚。”
我靠着结界的墙壁慢慢蹲下:“我救他,养育他,三年时光,免了他流离之苦,这总抵的过他等我二十八年的情分吧?”
“。。。不是情分,是恩义。他因我而死,我因他悲苦。。。。。。说到底,我们原只是陌路人,偶然相遇的恩怨在他死的那刻也就了了。。。我从未想过他会如此悲惨。。。。。。”
到最后,只剩血池喷涌翻滚的声音以及魂魄被灼烧的惨呼,脚底的灼热感越来越甚,全身的疼痛使我无法言语。。。。。。
然后是寂静。
不知过去多久,若水的声音自头上传来,暗哑魅惑的,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想救他?”
。。。。。。
“只一个方法。。。”
。。。。。。
“一命换一命。”
“你的命,换他的命。”
“你会吗?你肯吗?”
我仓皇抬头。
他负手而立,玉树临风,衣襟飘飞,用一种神祗俯瞰众生的姿态俯视我,脸上笑容温柔亲切,甚至带着几分怜悯众生的慈祥:“朱小小,你愿意拿自己的命换兰因的命吗?”
他笑着摇头,浓墨似的眼瞳内好似燃起一场熊熊大火:“你不会愿意的!所以他只有灰飞烟灭。”
第134章 彼岸花开(一)()
灰飞烟灭是个什么滋味?!后来,当我寂灭的那一刻才忽然了悟,所谓的灰飞烟灭是绝望加绝望。
从此,天上地下、四海八荒、往生轮回,再寻不到!
而那一刻,若水与我说兰因最终的结果是灰飞烟灭,我一面癫狂的想要翻天覆地,另一面却又惊慌失措地不舍得以命换命。
说到底,我胆小我怕死。。。说到底,我是恨他的!
所以,就那样吧,就当从来不知道,从来没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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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我良心未泯,也或许,我是心有不安,那日以后,我不断做着同一个恶梦:梦境总在一片药香中开始,最后在熊熊烈火中戛然而止。
梦中我总在临海的胡庆鱼堂,我悠闲自在地坐的柜台里喝茶看话本子,暗红头发的少年在抓药配药,金光闪闪像只大元宝的朱鑫鑫眯着小眼睛,眉开眼笑地帮他打下手。我说,兰因啊,姐姐中午想吃红烧肉,少年乖巧答应着,说,好,红烧肉。我说,兰因啊,姐姐要出趟远门,你看好铺子,少年点点头,回答,出远门,兰因和姐姐一起,鑫鑫看门!
兰因是个傻子,兰因做的饭菜很好吃,兰因会干很多家务,兰因喜欢吃糖莲子,兰因偶尔会耍小脾气,兰因被我欺负狠了还会哭。。。但是兰因,只喜欢做我的小尾巴!我离开的那个端午节,甚至未来得及留下片言只语,而他,一等就是二十八年。
二十八年,人间一万多个日夜,怎样的执着与痴情才能一步不离在原地等候?可其实,被等候的那个早已忘记,甚至只有恨!
梦境里的临海最终被血色淹没,鲜血淋漓,烈火熊熊,红衣红发的少年被业火灼烧,灰飞烟灭之际我伸手想握住,却只落了一手灰尘。
每每自此从梦中惊醒,已汗湿重衫,然后整夜整夜无法入眠,于是,后厨做菜用的烈酒一瓶瓶进了我的肚子。
某次,与我一屋的大美人半夜醒来嗡声嗡气骂了句,怎喝不死你丫!
几分醉眼朦胧的我,回嘴,恶人活千年,我朱小小还要活很多个千年!
她哼了声翻身继续睡觉,良久传来一句,少喝些,对身体不好!
而我忽然酸涩了眼眶,于是,几分迷糊的问她: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的仇人下场悲惨。。。作何感想?
她打个哈欠,冒出三个字:活该呗。
活该?!
眼前再次燃起熊熊大火,猛灌几口下去依旧无法遏制莫名疼痛,那项是大美人唠唠叨叨的声音:既然是仇人当然势不两立,他越惨我就越爽,否则还能怎样?难不成要同情怜悯!小姑娘,人间的孔老夫子曾经曰过,以德报德,以怨报怨!所以,对待仇人就要像秋风扫落叶一般,毫不留情绝不手软。
我本该深以为然的,那刻却说不出一句话,只继续喝酒,隔了很久才低低吐出一口气,问她:如果。。。心有不安呢?
我以为她已睡了,只随口说了而已,那知她尽怪着哼哼唧唧说:朱大小小,原来你有良心啊!本姑娘最烦你们这些自命清高的神仙,什么狗屁良心早被狗吃个精光,若非。。。哼。。。作孽啊。。。话说,你到底怎么了?自从两个月前回来我这里就似换了个人似的!难不成因外面那些流言?哎,有什么好在意的,成风那伙虽奸诈了些无耻了些,本质上还不坏,这么多年也没见他拈花惹草的,我看你两挺适合。。。你不喜他?为何?难不成你心里有人?是那个叫兰什么的吗?
手一抖,酒壶差些跌落,我惊的大吼,不是!
她微微吃惊,撇撇嘴,说,不是就不是,吼什么吼,老娘还不是关心你!谁让你每晚胡乱喊兰什么的。。。话说,那是你仇人?怎么个惨法?你为何良心不安?杀父之仇?始乱终弃?欠债不还,还是什么什么来着?说来听听,让本姑娘高兴高兴。
怎么个惨法?我低低笑起来,问她:被大血海业火焚烧,永世无***回,够惨吗?
大美人被惊到了,一骨碌坐起身:大血海?哎呦喂啊,我说朱大小小童鞋,你那仇人是杀了你全家还是杀了你全家的全家的全家啊!
天上地下、四海八荒最重的两种刑罚:诛仙台上天雷、大血海内业火,前者肉体被撕裂,后者魂魄被焚烧,结果一模一样,魂飞魄散、化为灰烬,永世不得轮回!
唏嘘了阵大美人开始安慰我:惨是惨了点,可那不是仇人嘛!好歹解恨,你也别觉得心里不安,有仇报仇有恩报恩,都是那人自找的罪孽,因果报应罢了!
她说完打个哈欠继续睡觉:有啥事咱明天切完菜再聊。。。对了,姐姐我近期将要渡劫,话说三十六道天雷下来,指不定也灰飞烟灭了,恩,我得找处山沟沟里窝着去。。。老娘不在的日子你少惹祸,离那头野猪精远点。。。
第135章 彼岸花开(二)()
大美人管着整个厨房,当然没时间与我讨论有的没的,指不定,那晚的话她醒来就忘了,而我,白天继续切菜上工,晚上从厨房顺一壶酒,就着洛离殿传来的歌舞声娇笑声,喝酒看月亮,累了,便回房睡觉,梦中,依然会出现临海、胡庆鱼堂,和地狱第十九层的大血海。
如此不知过去多久,秋风成了冬风,那晚我坐在花园喝酒,漫天下起大雪,天地一片银白,远处走来的娇小人影几分眼熟,醉眼朦胧的我高喊了声,子花!那人抬头望过来,白雪映着娇美容颜,眉目如画,妖妖娆娆朝我招招手,笑着说,我的个娘亲啊,找你好久了呢,赶紧地与老娘切白菜去!
那是大娇娇,那不是子花!
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子花已经死了,死在很多年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夜。。。摔开酒壶赤着双脚,我往远处那巍峨宫殿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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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大雪纷飞,洛离殿内春意盎然,美人与美酒交辉,目之所及是无数美色,或歌或舞、或美目迷离醉卧玉阶,我的闯入引起一阵混乱,有几个娇声喝问,哪里来的狗奴才!我充耳不闻,径直跨过美人奔到玉阶下,嘶哑着声音与上面那人道:“带我去阴间,我要看看他们。”
又是几声娇喝声。
玉阶上慵懒华丽的男子轻轻飘来一眼:“你醉了。”
我瞪着醉眼朦胧的眼,吼:“老子没醉,老子要去找朱鑫鑫找子花。”
他挑挑眉,淡粉色的唇角噙着一抹笑:“找他们?作什么?”
作什么?
我一怔,晃晃脑袋,浆糊似的想不出所以然,只心口的疼却越来越剧烈:“大美人说。。。以德报德以怨报怨,子花、朱鑫鑫,他们。。。与我有恩。”
“恩?”
他曼声低吟念了遍,咯咯笑起来,声音由轻转重,最后大笑不止,满殿美人附和也纷纷娇笑,一时间,洛离殿内全是各种笑声,只我傻瓜似地站在大殿中央。
“带我去!我要去看看他们,看看转世后的他们过的好不好。”我执拗说道。
他不屑回答:“好或者不好与你有何关系?他们死了,已经转世投胎,喝过孟婆汤走过奈何桥,记忆全无,轮回后的他们已不是原来那个,即便再见,又如何?”
踉跄后退不知踩到什么,脚下一疼,脑子立刻清醒不少,我哑声道:“。。。我夜不能寐,我,我心有不安。。。”
他哈哈大笑,仿似听见最好笑的笑话:“你会心不安?”
大美人曾嗤笑我没良心,很多年前朱鑫鑫也骂过我没心肝,就连胡颜都曾说”小小啊,你很没良心啊”。
我大概是个没甚良知良心的人,只别人说来我顶多翻翻白眼,骂一句“你懂个屁”,此刻从他口中说来我却有些那一接受。不知怎么,浑身上下又开始针扎似的疼,心一下慌乱起来,想都没想转身就向外跑,看就到殿门,手臂忽被握住,回头,撞入一双漆黑眼瞳,他恨恨皱着眉头:“你想死?”
酒气与疼痛交加,我呆呆望着他,而他只一瞬的失控便又笑的慵懒华丽,与我说:“忘川河边的彼岸花正开的热闹,本尊带你去赏花,如何!”
第136章 彼岸花开(三)()
彼岸花,花色血红,一千年一开,一千年一落,花与叶永不相见。此时正值花季,忘川河边铺天盖地一眼望不到边际,艳丽绚烂犹如熊熊烈火,比之大血池的业火丝毫不逊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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