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汪如海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奴才已经请张姑娘,送太子殿下回东宫了。”
“也好。”周太后木然的点了点头,眼中却更显凄苦无助。
这样的眼神,让汪如海不由自主的便想到了三十多年以前的那个夜晚
那也是一个大雨磅礴的夜晚,当英宗皇帝在土木堡被瓦刺人所俘的消息传回宫中之时,六宫上下,无不惊慌失措人心惶惶。
当时,为免主少国疑,于谦等大臣连夜上书孙太后,力谏立郕王朱祁钰为帝。孙太后抱着当时年仅两岁的太子,也就是如今的陛下,只沉吟了半个时辰,便含泪点头答应了下来。
如今想来,当年孙太后不答应也不行啊,那瓦刺人连皇帝都已经俘虏了,眼看就要打到顺天府了,只凭两岁的幼主,又怎么能坐稳这大明的江山天下呢?
不过,孙太后在下诏册立新君之前,却让郕王朱祁钰当着百官的面发誓,永不废除太子朱见深的储君之位,且在太子成年之后,一并还政于太子朱见深。
当时迫于形势,郕王朱祁钰很是爽快的就答应下了此事,却不曾想,就是因为这一句誓言,又为日后的东宫,埋下了多少的祸端。
汪如海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夜,刚刚才拿到册封诏书,尚未正式登基的郕王朱祁钰,就是在大雨之中,闯入了永和宫的大门
那一夜,身居永和宫、当时还是贵妃之位的周太后,在寒风之中,看着郕王朱祁钰的眼神,就如同今夜这般,凄苦无助。
“汪如海,哀家当年,是否真的做错了?”周太后低哀的声音响起,让汪如海瞬间就从回忆之中,惊醒了过来。
“太后,”汪如海低下了头,“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如今,您才是太后。”
汪如海明白自己的身份,那些帝王之家的是是非非,又岂是他一个阉人可以置喙的!
是吗?已经过去了吗?周太后低头,哂然一笑。
若是过去了,为何这么多年以来,自己十月怀胎历经千辛万苦生下的亲生骨肉,却一向和自己不亲呢?
若是过去了,为何这些年来,自己每每午夜梦回,见到先帝之时,便觉得无颜以对呢?
若是过去了,为何在儿子朱见深的心目中,自己这个母亲,却比不过万氏一个妾妃呢?
周太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她知道,从朱祁钰闯入永和宫的那一夜开始,其实,一切都没有过去。
可自己当年能怎么办呢?自己不过是一农家贫女出身,从小就读书识字不多。她一无强大的外戚撑腰,二无过人的心机谋略,面对那个她曾经救过又即将登基的朱祁钰,她又能怎么办?
更何况,对方还以她亲自儿子的性命作为要挟,她除了委身与对方,以求对方放过她的儿子,她还能怎么办!
那几年,为了保住儿子的性命,保住儿子的太子之位,她放弃了一个女人所有的尊严,不计一切的讨好着朱祁钰,在宫人暗自鄙夷的眼神之中,努力的苟延残喘、强颜欢笑。
当年,若是她知道自己所有的努力,所有的耻辱委屈,所换来的一切,不过是如今的母子隔阂,那她还会如此做吗?
周太后睁开了双眼,紧紧的扶着自己的胸口,无奈的一笑。
她知道,她还是会的。
只因为,那是她的儿子,是她身上所掉下来的骨肉啊!
这些年来,她不是没有想过,和儿子解释当年的事情;可那样的屈辱,作为一个女人,一个母亲,她又怎么能说得出口呢?
她眼看着自己和儿子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却又无计可施。
她试图弥补过,可是
二十年前,儿子初登大宝,想立万氏为后之时,自己也曾犹豫过,动摇过。想着不过是一个后位罢了,若是能换来自己和儿子的母子贴心,给了那万氏也是无妨的。
可当时,钱后不允,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呢?钱后乃是先帝的原配正妻,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贵妃;就算当时两宫并立为太后,可那也是以对方为尊啊。
况且,以那万氏的出身,如此不堪之下,也的确是不能正位中宫。
于是,在钱后的强势之下,自己一个退缩,终究是违了儿子的心意。
后来,钱太后病逝,吴氏又因故被废,儿子又再一次提出立万氏为后。可那时的万氏已经是嚣张跋扈之态尽显,自己又怎么能将儿子的后宫交给这样的一个女人呢?
这一步错,步步错,以至于到了如今,儿子和自己,表面上是母慈子孝,实际上却是形同陌路。
周太后松开了捂住胸口的手,任由泪水打湿了自己的前襟。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85章 给你一个教训()
此时的御花园中,由于连日的大雨磅礴,尤显凋零。
“张姑娘,”九转回廊之外,朱佑樘遣退了一干的宫人,独自撑伞,站到了大雨之中,低头一叹。“今日之事”
皇家的龌蹉阴私之事,他自小就知道了一些。可今日
想到皇祖母和父皇相对时的情景,朱佑樘的心中,很是不好受。
“张姑娘,”他回头看向了站在回廊下避雨的少女,眼中饱含期待,“这宫中如此多的是非,你可会,害怕?”
在害怕二字出口之时,朱佑樘便发觉自己的心跳竟然莫名的加快了几分。难道,自己是害怕了吗?是害怕对面的少女害怕吗?
害怕吗?张婉平静的摇了摇头,自己当然是不怕的。
修行路上的是非险恶,比起这紫禁城中,不知多了多少倍,自己都不曾害怕过,又岂会怕这人间的紫禁城呢?
无畏无惧,本心如初,方可证得大道!
少女那微微的一摇头,却奇迹般的抚平了朱佑樘心中,那莫名加快的心跳之声。
“张姑娘,今日之事,我事后一定会给你一个解释的。”大雨之中,朱佑樘的眼神,此时格外的明亮。
今日之事,诡异之处太多。那妖僧为何而来,又为何而去,自己是一定要弄个明白的。
“好。”张婉淡淡点头,心中却是有了其他的打算。
以她今日所见,若她所料不差的话,那小和尚继晓,分明就是冲着自己而来的。
若不是自己当机立断,放出了一丝大修士所特有的威压,吓跑了对方;恐怕此时的自己,早就成了众人眼中的妖物!
凡人算计自己,她当然不会在意计较。毕竟,师傅曾经说过,仙凡有别,一旦踏入了修仙之旅,和世俗凡人,自然是天壤之别,不可同日而语。
年幼时,自己也曾问过为什么,师傅却说,你会和地上的一只蝼蚁计较吗?
答案当然是,否。
凡人她可以不计较,可修士却不能不计较。而那所谓的神僧继晓,虽是一名练气期的小修士,可到底也是一名修士啊。
这一段因果不了,岂不是坠了她鬼谷天女、堂堂大乘期修士的威名!
世人常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可张婉却并不这样认为,这快意恩仇,自然应该是报在当下;否则,又如何能快意得起来呢?
她张婉修的是本心,求的是大道;可不是委曲求全,隐忍刻意。
那名叫继晓的小修士,既然居心叵测的算计到了自己的头上,她又怎么能轻易的放过了对方呢?
此人虽罪不至死,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更何况,这红尘之中的因果不了,将来证道之时,恐怕又要平添心魔了。
朱佑樘看着少女那双灵动的大眼,只觉得此时是格外的熠熠生辉。那样璀璨的光芒,似乎已经盖过了此时漫天的阴霾。
磅礴的大雨之声中,朱佑樘分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之声。
“张姑娘,”借着宽大的衣袖,朱佑樘微微攥紧了自己的拳头,“时辰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本宫自己回东宫就是了。”
自己还是紧张了吧?朱佑樘暗叹了一声。自己明明很想对面的少女,再陪着自己多走上一段路的,可话到嘴边,却又
“恭送殿下。”张婉点了点头,看着小太监李广等人,迅速上前,围在了朱佑樘的身边。
朱佑樘见此,不由一怔。这张姑娘,倒是行事爽快,毫无拖泥带水之态。如此一来,倒显得自己有些忸怩了。
朱佑樘低头一笑,抬脚迈向东宫的脚步,竟然又无端欢快了几分。
直到朱佑樘的身影消失不见之后,张婉这才偏头看向了一侧。
“出来吧。”她看着空无一人的雨幕,轻声漫语,可随之出口的话,清冷中却又带上了三分的森然。“再不现身,就别怪我,出手无情了。”
“前辈饶命啊!”只见前方的雨幕之中,突然荡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和尚继晓的身影,随声凭空出现在了漫天的大雨之中。
“你先起来。”张婉邹眉,看着大雨中跪着的继晓,一脸惶恐的抬起了头。
见继晓站起了身,张婉随手将手中的几片柳叶,扔向了雨中。
那轻飘飘的柳叶,本无一丝的力道,却在风雨之中,准确无误的飘向了乾坤之地。
柳叶无声落地,这一方小天地中,顿时景色一变,再无风雨之象。继晓见此,更是心中一惊。
张婉只露了这一手功夫,便吓得继晓,再也不敢有其他任何的想法。
此时的继晓却是不知,站在他面前的这位前辈高人,却是灵力被封,浑身使不出半点的神通来。
“前辈,”继晓见四周的景象突然如走马观灯一般的快速旋转,只觉得脑袋一沉,两眼一花,不由赶紧闭上了双眼。“今日之事,我也是受人之托。”
不待张婉开口相询,继晓便将今日之事的来龙去脉,交代了一个清清楚楚。
“前辈,那万贵妃只说让小僧指认一名普通的宫女为妖物,小僧不知道是前辈您在此地,否则,小僧是万万不敢答应的啊。”
说完,继晓又再次跪在地上,连连叩头请罪。
“只是这样?”张婉虽然知道,这继晓断然是不敢欺骗自己的。可不知怎么的,她总是觉得这继晓,似乎还隐瞒了一些什么。
只是,如今的她灵力被封,纵有万般神通也是无法施展,也只能借助这阵法之道,暂时的吓住此人。否则,她只需要神识一扫,便可知道此事的前因后果了。
“是啊。前辈,小僧万不敢说谎啊。”见张婉低头不语,继晓的心中,更是心跳如雷。
有些事情,不是他不愿意说,而是不敢说,也不能说啊。
国师在他的识海中,下了绝命咒。若是他敢开口泄露了关于国师的半个字,便立刻会七窍流血,绝命而亡。
几息之后,张婉这才点了点头,随意的挥了挥手中的一枚柳叶。
继晓只觉脑中一阵清明,再睁开眼时,四周的景象已经停了下来。
“多谢前辈不杀之恩。”顾不得一身被冷汗打湿的衣裳,继晓见此,赶紧又磕头谢恩。
“抬起头来。”张婉冷然出声,却趁对方抬头微愣,嘴角微张之时,将手中的一小截蓍草,激射进了对方的口中。
“前辈,您这是?”继晓只觉得一股精纯无比的灵气,瞬间倒灌入体。太过强大的灵力,撑得他体内的经脉膨胀,几欲爆裂。
不过半息的功夫,继晓就已经痛苦得满面红胀,冷汗连连。
“不过是给你一个小教训而已。”继晓的痛苦,张婉看在眼中,却也是丝毫不动容,“滚吧。”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86章 谁的旧情()
御花园另一侧的清荷园中,刘洪看着在大雨中,也似闲庭信步一般走来的张婉,不由恭敬的迎了上去。
“主人。”在离撑伞的少女还有三步之遥时,刘洪低下了头,“事情都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办好了。”
“很好。”张婉点了点头,抬眼看向了对方,淡淡问道,“洪公公,可查清楚了?”
“是。”刘洪再次点头,一脸肃然,“老奴刚刚才收到宫外传来的消息,那妖僧继晓,昨日进京之后,只和刘阁老家的一个下人,在雨花阁中见了一面。”
“刘阁老?”张婉抬眼,倒是有些意外之中的了然,“便是那刘娇娘刘小姐家?”
“是的,主人。”刘洪有些不解,这好端端的,主人怎么突然想了那刘家的千金。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将昨日查到的消息,一一道出。
张婉闻言,不由摇头一笑。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当日的百花宴上,那刘家千金媚骨已成,分明是修行了合欢宗的功夫。当时自己还疑惑过,这官家的千金怎么会这合欢宗的功夫,如今看来,此事恐怕和这继晓,脱不了干系。
“可还查到了其他的消息?”张婉总觉得那继晓身上应该还有些秘密,只可惜如今自己灵力被封,却是无法感应了。
“请主人恕罪,老奴无能。”刘洪的头垂得更低了,“我们的人,只查到对方的确曾去过居庸关外,其他的,却是半点也不曾查到。”
“无妨。这不怪你们。”张婉摇了摇头,倒是不觉得意外。
刘家的人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介凡人,最多也就是先天的境界;那继晓再怎么说,也是一个练气期的修士,自然有诸多般的修士手段。
试问,这一介凡人又怎么能是修士的对手呢?刘家的人,追查了这继晓多年,却查不到一丝有用的线索,这在张婉看来,反而才是正常的。
就像今天,自己若不是先放出了一丝大修士的气息,震慑住了对方,恐怕也会
张婉抬头,见刘洪一脸的自责,不由轻叹了一句。“洪公公,此事,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主人,是老奴没用。”刘洪又怎么能不在意呢?当年,他刘家的十多位先天高手,可全是丧命在这继晓的手上啊。
这等血海深仇,他刘洪身为刘家之人,自然不敢相忘。
“主人,您今日为何要饶过那妖僧?”想到那些死在了继晓手上的亲人,刘洪忍不住抬头相问。
在刘洪看来,若是张婉肯出手,要杀了这继晓,岂不是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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