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其中一队简单些的。就由他的姐姐带领。只是不知道,他的几个堂、表姐妹,都分在了哪儿。
现在在行营的位置,远远望去。只能看见一片乌压压中缀着金玉的头颅,还有一身身颜色各异的华服。
宝玉想想,不由轻叹一声,低声道,“她们又怎么能看到这儿?”
墨玉却低声道,“有些东西。迟早能出现的。”
宝玉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墨玉这是说的望远镜。叆叇如今已经渐渐普及,透镜的原理也被不少人明白。然后,总会有人将之组合起来的。
不过这会儿不是讨论这个的时机。
宝玉扬扬鞭,就要告辞。
但是,墨玉忽然又开口了,和之前完全不同的方向,“你想看到谁?”
宝玉一怔。
他对自己婚姻的打算,墨玉之前从来没有提过一个字。这里面当然包括他对他如今的大妹妹的心思。
如果说像原本的宝玉那样对自己的婚姻完全没自我选择的余地那样也就算了。
他却是不可能那么窝囊的。
哪怕是一起南下那会儿。墨玉也从来没问过他对此是怎么想的。那时候他自己考虑过墨玉的意思了。
是觉得太早,还是并不关心黛玉的归宿?
抑或,那是一种默认?
他对此没有答案。反正,有袭人和晴雯在他身边,墨玉对此始终没有半点反对、不满的意思,只是提过一句。不要忘了事业。
可是,就在他以为一切都会照以往的情况延续下去的时候,墨玉忽然就开口了。
尽管问的和他之前料想的不是一回事。
宝玉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墨玉又径自接下去道,“当初你舅舅找你母亲说的那些话,你高不高兴?”
宝玉顿时一惊。
可是,他依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无比肯定,墨玉不可能偷听了那次的谈话。但显然,墨玉猜到了那次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一次……他高不高兴?
他的舅父早上门来,指责他母亲私心太重。明知道儿子前途无量,却只想着找个自己能把握、控制的媳妇。擅自传开金玉良缘的话。让他还没出仕,就现在太孙那儿留下了一个不良印象……
宝玉后来得知了谈话的细节,居然没法对自己的生母升起什么同情的意思来。
那些话都是实情。
如果单纯从联姻的角度来看,薛家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选。这个时代,光有财富。没有半点用处。从贾史王薛联盟开始,薛家就始终依靠着另外三家。
更不要说,还有薛蟠那个容易惹祸的呆霸王。
可他的母亲从来不在乎这些。王家庶女出身,只依靠丈夫的话,诰命品级也差得远……如果他娶一个勋贵嫡女,她的结果和邢夫人会差不了多少。
——熙凤目前当然还和邢夫人敷衍着。但若邢夫人真想拿捏她,哪怕有婆媳的名分,也只会灰头土脸!能让熙凤有些畏惧的,其实只是那个有些混不吝的公公罢了。
他的母亲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从一开始就盛赞宝钗,并非是全无头脑的表现,而是她的小心思作祟。
偏他又很得舅父看中,才会有舅父主动为他出头的事发生。
但是,宝玉固然不同情这辈子的亲生母亲,却宝钗的感情却有些复杂。那毕竟是他曾经认定的贤妻良母的最好人选啊!就是现在看来,也只有薛蟠这一个拖累能降低他的身价而已。
至于和豪门贵女联姻……
这是嫌他这个伪国舅死得不够快吗?
是以,虽慢慢觉得黛玉更好更合适,却一直都不等于,宝玉完全放下了对宝钗的念想。理智上他当然知道没可能享上这样的齐人之福——那两位没任何一个可能为妾,这年头也没和后世的清朝那么乱七八糟,没有什么平妻之说——但在感情上,哪个男人会对那样的美好世界没有妄想?
墨玉在一边看着宝玉的神色变换,加上之前对宝玉的了解,墨玉哪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早就觉得了,宝玉在“女色”方面看得实在太重。
不过。墨玉依然没有逼着宝玉回答——他简直想不通,都已经知道张滦是重生的原贾宝玉了,他为什么就没想到黛玉的异常?
他有心于黛玉,可黛玉会愿意嫁给他么?
最近连世俗名声都开始不在意的黛玉。有什么可能嫁到贾家?别说父亲很在乎她的想法,就算是不在乎,黛玉只怕也有办法让自己选择自己想要的吧?就是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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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观望台上,黛玉的视野总算是宽广起来。
大约是不觉得这一群家世清白的姑娘家有可能给皇帝带来任何危险,帝后的身边。只剩下了三个内侍,还有几个宫女。而姑娘们则每人被允许带上两个人,留在观望台视野最好,最平坦的地方。
至于座椅也都被摆好了,显然是前一天晚上临时的布置,数量恰好与姑娘们的人数相同。
而黛玉因为身量的缘故,坐在最前列。
不过,就算是视野宽广了,往下望去,也只能看到行营中有不少骑士。山林中也隐约有好些。相比之下,宗室子弟因多半身着红衣,所以好认一点。
要说更仔细的东西,那就一点都没有了。
“这能看出什么?”宋清涟到底年纪到了,忍不住就低声向黛玉嗤笑了一声。
宋清涟和黛玉坐在一起。
这主要是因为,她的亲戚里。原本和她地位最近的宫萱没有被邀请——她被劫持之后,大病一场——她的另外几个表姐妹也没有。宋清涟觉得自己还算相熟的,其实也只有黛玉而已。
当然,事实并非如此。只是原本和宋清涟相熟的,经过邪祟一事,宋清涟自己和她们疏远了。
黛玉虽这两天在万芳苑近乎足不出户,但因为宋清涟来找过她一次的缘故,却也知道这件点。不过,她对此也没太在意——反正还是没想着与她深交。
听见宋清涟的小声玩笑,她只是略有些无聊的回了一句。“反正过个半天就能瞧见了。”
相比之下,黛玉更在意的时候,什么时候会有“特殊事件”发生?
纵使伤不到弘治帝的根本,但在黛玉看来,忠顺王府也好。忠烈王府也罢,都不会坐视自己走向衰亡!
前生的经历早已经向她证明了这一点。
而在国内难以扭转大势的情况下,唯一足以改天换地的力量,也只能是外部的侵扰!
如果说这只是推论,那么,前一天听说的事情,无疑是证明这种推论的蛛丝马迹。不过,“特殊事件”到底会是怎样的?这一点,黛玉却是有些想不出来。
有些心不在焉的和宋清涟说了几句,黛玉的目光并没有长久的留在那些活动的小点上。
她很是往四周张望了一番。
此时,紫鹃、雪雁和初慕娴都被领到了一边,只怕都在半山腰的位置上。这两天虽然没发生什么事,但初慕娴好歹算是坐实了她“调养身体”的结论。
何况她也确实是在吃调养身体的药丸,初慕娴还为此劝过她两次,让她不用吃那些。
很明显,初慕娴自己也相信了,她是真因为曾经的先天不足,而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好。这是不少大户人家的人都有的毛病。因此,就算是以后有人问起,也不用担心露馅。
不过,现在是完全看不到她们的。
只因她们和帝后的人一起,被层层阻隔了开来。
最接近他们的,是差不多二十个女官。这些女官分布在三个方向,除了看不到她们的前面,足以把所有姑娘的大部分动静收入眼底。
——这些人,应该才是进行考量的人选。
而在女官的外面,还能隐约看到一些铠甲。
虽听不见就近的响动,黛玉也知道,这应该是金吾等皇帝亲卫。
而再外围的地方,应该有羽林等卫巡视。
——这片山林并不算特别茂密,且是经过了清理的。应该足以让人活动。
都已经防卫那么严密了,能有什么特殊事件发生?还是说,在这场狩猎里,制造一点意外?
前一晚听说了向礼衍受伤,却没听说弘治帝让人取消赌约的事情。黛玉也在心底稍稍腹诽了一下。
但她知道,就算是输掉,只要不死,向礼衍是绝对不需要付出代价的了。皇帝一定会强压下去。是以她也不担心。更何况向礼衍似乎还和张滦结成了同盟。
这足以化解忠顺那边的许多手段……
黛玉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并不能发生蛛丝马迹。而其他的姑娘,在看不清下面情况的情形下,则都关注着帝后两个的私语。
看皇帝的态度,至少是对皇后十分敬重的。
没有人知道的是,在行营之中,等着那些漫山遍野散掉的宗室子弟、京城公子带着猎物归来的向礼荆,此时几乎是在跳脚!
ps:
很抱歉,虽然事前说了本月双更,但因为个人的缘故,没能存下稿来。结果昨天有事就没有上电脑……今天我尽力补上,如果不行……呜呜,对不起大家不说,全勤奖也就没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刺杀(六千大章二更)()
向礼荆是个已婚的宗室子弟。
单就身份,和皇帝举办这次猎赛的目的来说,他并不适合参加。不过,他还是被皇帝点了名随行。
这自然是为了防止他暗地里制造什么事端。
如果可能,弘治帝都想让忠顺世子也随行。不过,忠顺世子儿子都那么大了,这个想法显然并不现实。还好,想着向礼轩是肯定要参加的,弘治帝倒也能放心一些。
而向礼荆到了行营之后,看起来一直都很安分。
他又不可能跟着皇帝或者皇妃——毕竟那周围可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因此,就跟在了金吾旁边,等着看那些未婚的公子哥儿们狩猎的成果。
而金吾,无疑,除了镇守行营以备不测之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监视向礼荆的动向。当然这个监视,并不是随身跟随,而是注意他的异常举动。
——又没有抓住向礼荆的罪证,区区一个金吾卫指挥使,还没这个资格随身监视一个镇国将军!
金盛本来也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向礼荆说话,从猎赛聊到春节诸事,聊到各个传扬出来的新闻,再聊到各家姑娘在外面的名声……
金盛一边防范着向礼荆的语言陷阱,一边头痛。时不时的去瞄那个带过来,被摆在了营外的“座晷”——这东西在秉上了以后,因为其精确而容易携带(相对于日晷而言),已经在宫内流传开来了。
但是,弘治帝并没有因此而赏赐林家。让林家将技术上缴,而只是下了一道将座晷当做贡品采购的圣旨。这很难说,是想要保护林家的产业,让林家以此获利。还是不想要加恩于林家。
毕竟那座晷坊与林家的关系,只要稍稍打听就能打听出来。
金盛作为弘治帝的潜邸之臣,当然知道正确的答案。但那显然不是他能腹诽、宣扬的,只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他现在关心的只是时间。
可惜,哪怕他再频繁的打量那座晷,座晷上那根最短的时针。也没走完十二分之一的路程。
不过,正在金盛暗暗叫苦的时候,救星出现了。
向礼荆一个本来不知道在何处的、不大起眼的随从匆匆的跑过来,在向礼荆的耳边说了两句话。
金盛暗暗可惜——这个随从虽不起眼,却也是个武功高手。他说私语,哪怕是他也是听不见的。
更何况……
金盛看见,向礼荆的脸色在瞬间非常明显的露出了惊诧、愕然之色,然后是愤怒……尽管飞快的恢复了正常,但比之平常的稳重温和,他的脸色依然阴沉。
金盛看得心里直嘀咕——
这位的心机得是多深沉啊!发生了什么事。才能让他变成这样!?难不成是向礼衍把向礼轩给打残了!?
不过……
金盛也有点忐忑——对这位不利的事情,对皇上应该就是有利的吧?
他正在考虑,怎么用自己不怎么样的口才和向礼荆打探一番——现在他无比想要向季子扬,不,向昨天一度像个政客的张滦拜师学艺。
可惜,还没等金盛措辞完毕。向礼荆已经站了起来,点点头,就领着那随从走到一边去了。
地位差距,金盛对向礼荆的行为也没法多问多管。
但他还是转头朝自己的属下看了看。
一边的一个金吾朝他比了几个手势——
有一个人,找到了向礼荆的营帐。然后这个没有随身的随从就赶过来了。
金盛的脸也是一黑。
这么简单地手势,只说明他的属下也不明白那个进行营的家伙,到底该是从哪边来的!
他也没法再细问下去。
因为向礼荆在简单的和他的随从说了两句之后,又走了回来。而看见向礼荆转头,金盛早已经把耳朵竖了起来。
向礼荆并没有他随从的武功,因此。以金盛的耳朵,到底还是听见了三个字——这三个字,向礼荆不过是说得稍微重了一点。
而这三个字是——
“随他去!”
金盛虽只听到一点点,却依然觉得,向礼荆说这话时。语气是冰冷而愤怒的。只是,能是“随谁去”?
向礼荆走回之后,金盛瞅着他的脸色,小心问了一句,“镇国,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向礼荆的脸色,这会儿已经恢复了正常。
他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个微笑,“没什么。只是一些私事罢了。”
私事?
他能有什么私事?不是说后院和谐么?从没听说他在女色上有什么喜好。就算是往青楼去,也只是逢场做戏……
身为弘治帝身边的心腹之一,金盛自认自己对向礼荆的情报算是了解得比较透彻的。可惜,还是因为身份的缘故,就算是不相信,却也不好直接质疑!
金盛有些客气但也无奈的笑笑,向身边的一个心腹金吾卫使了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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