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现在……
若不是张滦的目光扫过来时,通灵宝玉在他的胸口微微颤动的话,他也未必能肯定自己的感觉。
可是,就在这一刻,通灵宝玉自从他出生以来,却是第一次,有了一种不安分的感觉!
那是碰到原主的欢呼雀跃之情吗?
注意到这点,宝玉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不说身边的美婢,还有如宝、黛那样的亲戚姑娘,通灵宝玉携带的“知祸福”的能力实在是他现在最大的倚仗!
幸而,这样的状况对他来说也并非全无预料。
宝玉一早就知道,倘若他什么时候遇到了原本的贾宝玉,那么,不管对方是何身份。不管对方是否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他所知道的的一切,都不能明说出来!
虽此时心情难免激荡。但在他注意到,眼前的张滦也呆了一呆之后。他还是飞快的调整了表情。
并不能说天衣无缝,但至少不至于被人一眼看出来他心情的地步。然后他才注意到,“原宝玉”虽然也呆了一呆,但呆滞的时间比自己短太多。
此时此人已经转了头去和旁人说话——
“郡王看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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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张滦比宝玉更镇定。
现在的贾宝玉不能肯定他是否还在,又在何方。他却一开始就知道对方的存在。甚至也知道迟早有一天会和他面对面,更知道自己会被他认出来。因为他不可能——或者也做不到——割断自己和通灵宝玉的联系。
他惊讶的。只是在这个地方与他碰上而已。
但既然是迟早就要到来的事,准备得要充分得多的张滦自然不会太过失态。与之相比,面前的事更为重要。
张滦打量着大厅中的一片狼藉,虽说是顺势而为。可事实上他都有些摸不准,事情是怎么变到这个地步的。
比如说北静郡王和向礼菡的卷入。
当然,既然他们在这里,听到动静以后出来看情况,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奇怪的事情。反而是那群公子哥的做法。
是打晕了头还是怎样?
北静郡王下来想要劝解的时候,他们居然连北静郡王也想打!当然,那时候水溶也不知是有意无意,虽用言语劝解,却并没有自报身份。
张滦反正没琢磨明白这件事。但既然把北静郡王也卷进来,就不能忽略这个目前身份最高之人的意见。
一边说,张滦一边顺手扯了身上已经有些破烂的衣服裹着右臂的刀伤。
虽天赋异禀,但到底年纪还小,便是仗着技巧周旋,也难免受伤。而现在的他,对这样的伤势已经可以淡定以对了。
即使只是前生的最后一段日子,也让他学会了吃苦。和那时候的煎熬相比,训练、战斗受到的伤害,简直是微不足道。
可张滦不知道,在他身后的宝玉却是怎样的震惊。
可以说,看着张滦随意的包裹伤口,他才终于回想起了之前就在他眼前发生的那一幕——
“原宝玉”就在他的面前,轻描淡写的赶上并踹翻了一个成年人!
轻松、利落……
当然,张滦张清源也是走的武将之路,他的师傅广法大师甚至还因此对他说过——你以后会有强大的同僚。说得就是此人。
只是那时候,他想到对方的身后有张家那样的庞然大物,以及身上的奇异,并没有真正放在心上。
而等到认出这是“原本的贾宝玉”,他光顾着震惊的同时,或者也自动将他和之前发生的事拉开了距离。
直到此时,他才真正的将一切都贯连了起来。
那个在书里娘娘腔、小白脸,只知道流连后院,没半点志气抱负的贾宝玉,现在却是一个可以自若的对待手臂上伤口的人!?
好歹也练了那么久的武,也经历了几次战斗,宝玉只看对方臂上喷出的血迹,就知道他受的伤并不是轻伤。
甚至他并不只是这一处地方受伤——他身上几处破损的衣服能够证明,他之前经历的战斗并不是什么轻松的场面。
可即使是事实摆在眼前,宝玉依然有些不可置信。
他也有些深思——
他知道原本应该发生的事,所以和他一样奋发了吗?还是说,并不知道发生的一切,因为换了个身份,受到的培养不同,就变成了另一个模样?
宝玉期待是后者。
尽管即使如此……
这个“张滦”也不会没有察觉到,他和通灵宝玉产生的共鸣。如果他不知道那种共鸣代表什么,或者反而说明他现在这种淡然的态度比较可怕?
宝玉一时间也捉摸不透,便只站在门口没有动。
还是他身边的人提醒了他——早早脱离了战场却依然差点被波及到的季子扬这会儿察觉到危机过去,也已经走进门来,有些诧异的看着宝玉,“你既然来了,没看见你亲戚被人打了?”
宝玉再次一愣。这才想起自己是为谁来的。
也亏得这时候张滦往前走了,以他目前的身高,才能看清里面的情形。
倒也并不复杂——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的人。桌椅装饰等物更是碎了一地。几个公子哥儿模样的都在哼哼,不过。显然是听到了“郡王”二字,到底不敢叫嚣了。
京城中能有“郡王”衔的,统共才几个?
开国不到百年,又几经皇位之争,远不到“公侯多如狗”的末日盛景。
甚至,聪明的都已经开始装死。
如果只看这一幕又知道之前的前因后果的话,或者也只能得出一个答案。那就是,他们想要去揍北静郡王之前,只怕是真没看对方的那身华丽衣饰。
毕竟那时候已经乱成了一团。
这些公子哥儿并没有想到,在知道他们尤其是他们那些护卫的身份以后。还有人敢于直接反抗。当然,他们更没想到的是,张滦和他的护卫尤其是崖松的战力。
张滦一般只带着一个道兵,可不是说对京城的治安有多么放心。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崖松这样的道兵。可是专门为这样的混战准备的。毕竟张家从没有打上战场的打算。
不过,这时候的宝玉并没有将目光过多的在失败者身上停留。
很快,他就看到了薛蟠。
薛蟠的衣饰相当华丽,尽管这华丽的衣服已经被蹂躏得不成样子,但依然让宝玉一眼认了出来。
他倒在地上。生死难知,但好歹身下没有血迹。还有一个穿戏子衣服的年轻男子拎着剑,一脸厌恶的站在一边。
可宝玉看得出,那也是在护卫。
暂且按捺下了别的情绪,宝玉快步走上,看了薛蟠一眼,又对着那年轻男子拱拱手道“多谢兄台……”
他也知薛蟠是个男女通吃的。但他很难想象,这个一脸英气,身上溅血的男子是他的新欢。
柳湘莲撇撇嘴,“不用。你多谢他们才对——这人是被那些公子哥儿打的。如果他一开始就知道躲到一边,不对那些人幸灾乐祸的话,想来现在还平安无事。”
宝玉一怔,但很快懂了。
从战果也知道,和张滦、北静郡王这些人为敌的那些人,一开始就落了下风。而薛蟠这样的公子哥儿,一开始也没有加入战场吧?
但以薛蟠的性格……
宝玉实在是无语了。
随即他意识到另一个问题——如果说张滦是原宝玉,那么,改变他的“祸福预兆”也就成了正常的事。
但不管怎么说,他之前的预感,是极大的凶兆。
那多半是指薛蟠和这些人冲突的事实。于是……这些公子哥儿是什么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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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所疑惑的,也正是张滦现在正头痛的。
哪怕北静郡王没有暴露身份,这群公子哥儿的嚣张也远出他的想象之外。当然,有倚仗的仅仅是其中那个姓徐的,他也知道这点。其他的公子哥儿都只能算是跟班。
可就算他是徐靖的亲儿子……入了京,难道忠顺亲王也不知道约束一二吗?
这事情背后的诡异,才是最让人忧心的。
张滦再看看北静郡王水溶那一脸的深思,心中更是感慨,对方在他前生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不可靠……或者说那时的他太天真。
“郡王?”张滦再问了一声。
水溶却依然没有回答。
倒是这时候向礼菡走了下来,一撇嘴不屑的道,“直接送去大理寺或者顺天府不就得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坦诚以待()
向礼菡确实是个性格轻忽的家伙。
听见他的建议,张滦都有些无语——他似乎从一开始就没问过这事情的起因和是非?
幸而水溶没有这么马虎,他皱了皱眉,问道,“清源你们怎么在这儿,又怎么和这些人冲突起来的?”
张滦摇了摇头,“我们不过是仗义直言了几句而已。若说事情的起源……”张滦将目光转向柳湘莲,“或者可以请那位来问问。他的功夫倒是高强,可惜遗珠于外。”
旁人听了这话倒没什么。
就是后来的向礼菡,其实都看到了柳湘莲的表现——那几个公子哥儿的人手,可比他们多多了。且人人都带了武器,十分凶悍。而在张滦这边,柳湘莲的表现仅在崖松之下。
何况他的武器比崖松差得多——如今都崩了好几个口子。
但这一幕放到宝玉的眼里,却是不同。
他已经大致确认了薛蟠只是挨揍晕倒,没有大碍——那些公子哥儿也没多大力气——早把注意力又放回了张滦的身上。
此时听张滦说话,看他神情,他实在是没法认为,这张滦和柳湘莲是初次相见!
然而,以柳湘莲的身份,又怎么可能认识张家的嫡子?
这么说……
——若是那样,他明知道我在这里,又怎么毫不掩饰?难道他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
可不管宝玉想得再多,张滦却始终按照自己的步调行事——他考虑过很多和宝玉相见以后的情形,想过很多种应对方式。但最终发现,只有一种应对方式符合他的心意。
如果相见,那就坦然以对。
为了贾家的危局,为了前生经历的一切,他已经改变了很多很多。但总有些地方。他不愿意改变。
何况他那么说,也是可以料到水溶的反应。
果然,水溶看看穿着戏子衣服的柳湘莲。再想想对方的表现,轻轻点了点头。露出可惜、赞赏的眼神。
然后他对一边的侍从说道,“请那位先生过来说话。”
他却没有多问倒地的薛蟠,和这个场合年龄上格格不入的宝玉。北静郡王府和贾家说是“世交”,但水溶显然对“衔玉而生的宝玉”再没了任何好奇。
张滦对此并不奇怪。
——前生他主动见我,想来也只是因为那时的我没有作为的可能吧……正因为他父亲功高,为国捐躯,他现在才要韬光养晦。远离朝局啊。
一时柳湘莲过来了,对着水溶和张滦原因不同的、明显欣赏的神情,他的反应却很冷淡。
这件事,其实在他一时冲动救了人之后。就已经认真考虑过了。
对京城长大的落魄世家子弟来说,官场上的某些事,不需要多么聪明的头脑就能理解透彻。
水溶和和气气的问他到底是什么冲突,柳湘莲道,“郡王既然也到这横波楼来。就该知道,有些人不是付钱买姑娘这么简单。哪怕是这个横波楼,每年也有那么一两个姑娘‘暴病而亡’”。
水溶听了一愣。
上天可鉴,他还真是第一次来青楼!
向礼菡却听明白了。他是个只喜欢漂亮姑娘的,故此对柳湘莲这样的貌美小生不大在意。听得这话。却皱起眉头来。
柳湘莲平静继续道,“如果是小倌,这种事还更常见。所以,事情的起因就是这么回事……”
他将之前的话又说了一遍,“卖身契是没有的,甚至连借款文书也没有。按照原本的约定,也不过是陪那畜生一次。他还说那畜生大度,却不料是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活着回去!”
听到这儿,就算是水溶也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明明白白的露出厌恶之色,皱眉叹息了一声。
然而,还不等他或者终于起了点兴趣的向礼菡发表什么意见,柳湘莲却转而对张滦说道,“多谢公子仗义相助。日后在下必然有所回报。但要是有这个可能,希望能放我那朋友一马。至于这些人……这一次已经足够了。之前他已经说过,不指望进一步的报复。随你们如何处理。”
对此,张滦很能理解。
说实话,这些公子哥儿的嚣张固然很不可思议,但就算是再不可思议,或者都说明他们背后的靠山不容小觑。
即使不容小觑的不是靠山……对于那些小戏子来说,卷进大人物的争斗都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张滦对此依然不奇怪。
柳湘莲也就是冲动了点,人还是很聪明的。
他点了点头,对柳湘莲道,“确实,你领着你的人先走好了。”
水溶和向礼菡又是愣了愣——张滦也未免太干脆了点吧?就是季子扬都有些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
但他没有反对什么。
他只是朝水溶摇头道,“很多时候,事实都不重要,不是吗?”
水溶于是也没吭声。
相比之下,柳湘莲虽也惊诧,但他的惊诧反而是最浅的。他本就是洒脱之人,张滦如此,颇对了他的脾胃。
正如他自己所说,日后想法报答就是了!
当下朝着张滦一拱手,干脆的告辞了。
向礼菡看着,撇嘴道,“真是无趣得很!既然这样,那也没什么好管的了。水溶,我先回去喝酒了啊!你是要折腾这些人,还是和我一起去?”
水溶还没回答,季子扬已经忙道,“自然要请郡王做主!何况这些人冲撞郡王,若是不管,也不像样。”
他可还没忘记,他们一开始来的目的。
水溶早已经瞅见,之前不见的连昕默默的回归了自己的侍从队伍,对季子扬跑来横波楼的目的也就心知肚明。
——他不可能有这个胆子,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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