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走后,我们三人来到工地的水池边洗了把脸,瞬间清爽了许多。我擦着脸上的水珠,问表哥:“那女孩说的话能不能信啊?”
表哥笑了笑,说:“哈哈,她也就能吓唬到你这种爱幻想的人,我觉得她跟宋老板一样是来找寒心镜的,或者就是宋老板派来试探咱们的!”
“哦……”我点了点头,觉得表哥说的不无道理。
这时,工友小唐走了过来,边洗脸边说:“你们三个大男人啊,有啥好聊的,在树下说那么长时间!”
我们一下子全都安静了,小唐愣了下:“咋了?”
我突然间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小唐……你没看到还有个女孩儿吗?”
“哈哈,你做啥媳妇儿梦呢,就咱这破工地,哪个女孩儿会来这儿啊!”小唐噗哧一下就笑了出来,水池的水都被他吹起一堆的泡。
我看向表哥,他眉头紧锁着,只要有心事,他总是这种凝重的表情。瞎子朝小唐喊:“去去去,回去干活去吧!”
瞎子额头上又冒出了汗,刚洗过脸,肯定不是被热的。
后来又问起小唐,他说离的远,没看清楚,其实是随口说说而已。可当时我们却都信以为真了。
又或者,小唐是真的看不到那个女孩。
回家的路上,三人沉默不语,可都清楚彼此心里想的什么,因为在一起久了,便不需要太多的话语。
到家后我才想起来忘了给小铃铛买午饭,很不好意思地走进里屋,却看到桌上摆着两碗热腾腾的面。
“哥,我的饭呢?”小铃铛伸着手,笑颜盈盈。
“太饿了,路上被我给吃了……”我尴尬地挠了挠头。
“那你吃饱了吧,还能吃点不?”小铃铛指着桌上的面。
“吃饱啦,你吃吧!”
“真不吃了?”
“还是吃点吧……”
我端起碗便狼吞虎咽起来,吃着吃着就笑了了出来,继而又流出了眼泪。说不清的原由,也许是因为小铃铛的善解人意,也许是女孩的话让我信以为真,想着以后再也见不到小铃铛了。
我急忙低下头去擦拭,胳膊还是撞掉了筷子。
小铃铛附身捡起筷子,笑着说:“呦,出去见了个女孩儿,就……失恋了?”
我又被小铃铛给逗乐了,便抬起头调侃道:“哥可是只钟意你!”
“小女子深感荣幸呀!”
欢声笑语中,一个念头慢慢地出现在我的心里,与其命运被他人左右,不如先下手为强,这个庄王陵墓,是必须要进了。
庄王的诅咒 第十五章 弃婴()
次日一早,表哥就推开了我的房门,还在熟睡中的我极不情愿的翻了翻身,问了句:“干啥啊,今天不上工吗?”
表哥一把拉起了我:“休息几天,咱出去玩走!”
“去哪儿啊?”我疑惑道,感觉表哥很是反常。
“爬山!”
表哥说出这两个字后,看着我笑,我也冲他笑了笑,两人没有再多说什么。
“我也去!我也去!”小铃铛踢着她那大大的人字拖跑了进来。
“昨天还说带你去呢,你不是说不敢吗?”
“啊?”小铃铛失望地看着我们说,“去庄王冢上干嘛呀?”
“爬山呀!”我和表哥同时笑呵呵地说。
“好吧……那我也去!”
“中!哥哥们就带你去回味一下我们的童年!”
一起吃过早饭,三人便走出了家门。庄王的大冢就矗立在不远处的梯田中,离家不到五百米的距离。
夏日早晨的风凉凉的,已过了农忙时,空旷的田地里不见一个人影,远处草丛中偶尔飞出一只野鸡,小铃铛惊喜地大喊着,我和表哥也跟着乐呵。
来到庄王陵墓旁,风大了起来,迎面吹起一阵黄土,我挡在小铃铛前,眯着眼转了过去。
十几年没上过大冢了,上面的荒草又多了许多,我们小时候开辟的道路早已不见了。凭着印象拨开草丛,以前的道路已被雨水冲刷得没了棱角,踩上去就直打滑。我们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往上走,四周全是野山枣的刺,胳膊上被划得全是白痕,早知道应该穿个长袖再来。小铃铛的裙子总是挂到草木枝上,弄得她大喊大叫,表哥无奈背起了小铃铛,艰难地往上走。
草丛太深,周围盗洞无数,虽然历经多年早被冲下的黄土填盖了,可还是能清晰地看到洞的边沿。本就难走的路,还要注意绕过这些洞,我们走着无数个s型,不算很高的大冢,足足用了半小时才上去。
大冢顶部有一块墓碑,是后人立的,听说是清朝时期洛阳知县龚松林为邙山上的陵墓搞了一次“立碑运动”,碑文早已模糊了,墓碑也被毁坏得没了棱角。
大冢之上,风显得更大了,小铃铛第一次站在站在这么高的冢上,异常兴奋,撩拨着被风吹乱的刘海,裙摆飘飘,朝远处大喊着:“喂——有人听到吗——!”,真有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表哥在旁边用阴阳怪气的声音恶搞道:“是谁在吵我啊……!”
小铃铛吓得一个踉跄,回头就大骂表哥,我们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小铃铛在冢上乱跑着,玩得很是开心,我和表哥巡视着四周,虽然谁都没说话,我们只需互相对视,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心里想的什么,表哥这是明摆着也起了下墓的决心,今天来爬山,只是探探路。
墓顶处的那个盗洞也被沙土填盖大半,边缘露出个缝隙,里面黑漆漆的,我指着洞口对表哥说:“小时候我要不拉你,你是不是真的就跑进去了?”
表哥笑道:“我要是真想进去,一定会偷偷再跑来的,你能拉得住?”
这话我是信的,他虽然胆大,但也不至于到了鲁莽的地步,除非,遇到忍无可忍的事情。
“找到入口了吗?”我试探地问表哥。
“找啥入口啊?”
“哈哈,你心里想啥我不知道,别装糊涂了!”
“哈哈!”
碍于小铃铛在旁边,我俩都没说得那么明。
表哥指着墓顶的盗洞说:“这个肯定不行的,有去无回呀!”
“是呀!那人也不怕把墓顶给捣塌了,真是缺心眼!”
当时我们并不知道,正是这个被我们嘲笑的开颅洞,曾经救了李王城的命。
在大冢上吹着风,聊着天,看着远处如蚂蚁般小的行人,好生惬意,一瞬间有种回到了童年的感觉,成年的烦恼通通地抛于脑后。不知不觉太阳已爬上头顶,清凉的风也慢慢变成了热浪。
回去的时候,我们刻意选择了从另一面下去,小铃铛埋怨道:“放着来时已经踩开的路不走,你们是不是傻呀!”
我笑着说:“这叫开拓创新精神!”
“是呀,毛主席说过,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表哥也附和道。
“那是但丁说的话吧?太没文化啦!”小铃铛在表哥背上,拍了拍他的头傻笑。
“哈哈,还是咱的小公主学识……哎呀……”
我话还没说完,右脚突然一空陷了进去,我急忙抓住身旁的荆棘枝,刺深深地扎进了手掌心,钻心的痛,鲜血瞬间流了出来。
表哥放下小铃铛,扶起了我,骂道:“谁他妈的把盗洞打这里的,真几吧缺德!”
我全身颤抖着,看着表哥,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表哥忙问:“咋了泥鳅?”
“我脚下,脚下……好像……”我指着脚下,表情惊恐。
“脚下有什么?”
“我好像踩到了一个人头……”我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啊?”
表哥惊讶,蹲下来就去扒我脚下的土,然后突然就笑了:“还真有个人头呀!”
我疑惑地回过头,看到表哥从土里拿出了一个布娃娃,长吁一口气:“哎呦我的天,吓死我了!”
小铃铛一把抢了过去:“还挺漂亮的哦,给我啦!”
“赶快扔了去,这冢上的东西不干净!”
我伸手拽着布满灰土的布娃娃,小铃铛却抱得死死的不肯松手。
表哥也劝说道:“想要的话哥给你买个,这东西说不定是弃婴的随身物,不吉利的。”
表哥说的弃婴一事,小铃铛肯定是不知道的。
八十年代时,邙山陵墓旁经常出现一些弃婴,大部分都是城里人偷偷扔的,也从侧面反映了那个年代经济动荡和计划生育的严格。有些是婴儿出生就带病,没钱治疗就被父母扔了,有的是为躲避计划生育的罚款,好好的孩子就被扔在了荒野。有的父母尚有良心,把婴儿放在路边显眼的地方,村民发现了就送去福利院,有的人根本就是没心没肺,把孩子扔在陵墓的草丛深处,被人发现早已成了尸骨。
我和表哥小的时候在大冢上就见到过婴儿的尸体,旁边放着一些玩具,我们山里人见到那些玩具都很稀奇,表哥还拿回家去玩,被姨夫骂了一通,说那东西很不吉利,最后都扔掉了,所以我们记忆犹新。
“有啥不吉利的,你们真迷信哦,把它扔在这里好可怜的!”小铃铛边说边擦去上面的灰尘,“咦?这上面有字哎!”
“什么字?”我和表哥好奇地凑了过去。
布娃娃的后背上用碳水笔写着两行字:“宋雨露先天性心脏病生辰1980年8月10日”。
“看来还真是弃婴的随身物品啊!”我对小铃铛说道,“咱还是把它扔了吧?”
“按上面的日期算来,已有15年啦,为什么还没坏呢?”小铃铛还是不信。
我无奈地说:“还是让你旁边这位高考状元给你解释解释吧!”
表哥真是一点也不谦虚,缓缓道来:“这种丝质混合纤维的布料,能保存几百上千年不分解的,许多古人的棺中连骨骼都腐蚀没了,而寿衣却完好无损。这布娃娃当年应该是被风刮进盗洞里的。”
小铃铛最终还是不肯扔掉布娃娃,我们劝说没用,便也没再说什么了,其实我们并不像长辈那样迷信,只是曾经被长辈说过,也习惯性地这样告诉小铃铛罢了。
由于刚才差点就滑进了盗洞里,所以走起路来更加地小心了,从大冢上下来,足足花了半个多小时,比上去用的时间还长,当然也是为了观察地形和寻找合适的入口,只是小铃铛不知道我们的心思罢了,一直催促我们快点走。
回去的路上,小铃铛拿着布娃娃晃来晃去,搞的我心里莫名的难受,想象着这个婴儿还在襁褓中就被扔在荒野,死后还要经历着风吹日晒和雨淋,她的父母该有多么狠心或是多么无奈才会这样做。
小铃铛也在自言自语地说:“宋雨露,名字好好听啊,可惜了,命运如此的悲惨,唉……”
“你在想啥啊?”我看到表哥在边上一直不说话。
“你猜?”表哥反问道。
“我感觉好熟悉啊!”
“是吧……我也一直在想宋雨露这个名字好熟悉。”
“你俩在说什么呢?”小铃铛不解地问。
“没啥……名字是挺好听的!”我敷衍道。
我突然想起了前一天见的女孩,临走时,她妖娆一笑说:“我叫余露,你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庄王的诅咒 第十六章 宋雨露()
1980年8月9日,市文物局里,宋明趴在办公桌前专心地写着文案。
“不愧是咱的无产阶级模范代表啊,媳妇儿都快生啦,还在这儿用工呀!”李队长端着茶杯笑呵呵地走了进来。
宋明头也不抬道:“要为俺即将出生的闺女做个榜样!”
“中!看来你女儿啊以后注定是个女强人,哈哈!”
宋明和李队长是同一届毕业生,被分配到的市文物局,也在同一考古小队中,两人的关系自然没得说。
“你媳妇儿也快生了吧?”宋明放下笔,和李队长聊起天来。
“早着呢,要到月底了!”
“这还叫早啊,得提前准备着,你以为是你说生她就准时蹦出来啊,哈哈!”
一聊到孩子,即将做父亲的宋明就兴奋起来,话也多了:“只可惜都是女娃啊,不然咱俩家肯定得订个娃娃亲呀!”
“这简单啊,让弟妹再多生几个呗!”
“呦,说的容易啊,你咋不再多生几个,就咱现在的工资,一个都快养不起喽!”
“唉……咱俩是同病相怜啊!”
“时候不早了,我得赶去医院了!”宋明看了看表,站起身来。
“工作狂人还知道着急啊?”李队长笑道。
“哈哈,再不回去,以后女儿不认咱喽!”
宋明挥手告别李队长,匆匆跑出了大门。
外面下着大雨,宋明连后座的雨衣都懒得穿,骑上自行车飞奔向医院。一路上大声地唱着歌,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兴奋,自行车被蹬得成s型穿梭在人群中。
即将当父亲的男人,是世上最有成就感的人。
医院的长椅上,宋明焦急地等待着,时而站起身来趴在门前张望,时而双手合十默默祈祷,先前的兴奋之情已然变成了此刻心中的焦虑。
凌晨一点,随着一声响亮的哭啼,一个小小的生命来到了这个世上,宋明悬着的心瞬间放了下来,兴奋之情又重新占领了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两步并作一步,飞奔着冲向产房。
妻子满头大汗,脸上勉强地露出了微笑,看到母子平安,宋明挨个握过所有医生的手,连连道谢,医生们还有事要做,又不忍心扫了宋明的兴,很是无奈。
总之,那一刻的宋明,心中是满满的幸福,因为他深爱着妻子,也深爱着这个家。可随后的一份体检报告,让宋明心中刚刚筑起的幸福城堡瞬间崩塌。
“紫绀型先天性心脏病”这九个字,就像一颗颗子弹,击穿的是宋明的心。宋明清楚的知道,这样的重度先心病,新生儿的死亡率高达90%,就算医治了,也无法保证日后可安然无恙,况且他那每月几百块钱的工资,根本无力支付高昂的手术费。
也许是大喜之后瞬间又跌落低谷的落差,深深地刺激到了宋明,他突然就沉默了,一言不发,慢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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