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雪仪沉默着接过,心中却想:“如果那一刻来临,我有勇气开枪吗?”她看着漆黑的枪身,它似乎与店里的黑暗融为了一体。
“不管怎样,我都不要再成为他们的累赘了!”梁雪仪暗下决心,捏枪的手紧了紧。
“别这个样子,”张沫白轻笑道:“走火了怎么办,我我一路下来怎么样都没死,可不想稀里糊涂栽在你手里”
张沫白说得很吃力,最后轻笑着的尾音也在颤抖。黑暗中,他惨白的脸越发显眼,简直就像在发着光。
梁雪仪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话瞎说什么,你命硬着呢”
“哦?你是算命的?还知道我命硬?”
“你看你现在这副样子,就像个京剧里演奸诈白脸的,坏人活千年,哪有那么容易死?”梁雪仪说着说着,就扑哧笑了出来,可眼里泪水却又开始流下。
张沫白自是看不清簌簌流泪的梁雪仪,可一股别样的情绪却从他体内产生。他不知这是什么,只觉得身上的疼痛似乎减轻了许多,人也变得愉悦起来。
屋内一时无话,三人似乎都在想着心事,不肯开口打破平静。
可屋外却传来了脚步声,嘈嘈杂杂,十分纷乱。
张沫白赶忙做了个手势,示意两人安静,随即耳朵贴到了墙根上,想一探外面的究竟。
只听着一个雄厚声音道:“是这里吗?”
另一个声音听起来虚浮无力,似乎还有着抖动:“我我不知道啊,豪哥是往这边走的,我也不清楚啊!”
那人似乎被按在了车盖上,声音惊恐得开始变形:“别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真不知道老大为什么要留你这种怂蛋!枪法?”那人似是狠狠啐了口唾沫,“枪法有个屁用!”
张沫白暗暗心惊。他已经辨认出来,其中一人正是紫毛男。对了,他不是好像被吓走了吗,怎么又折回来了,还带了个帮手。
沈老伯和梁雪仪露出询问担忧的目光,张沫白摆摆手,让他们往衣堆里面藏一藏,接着贴住墙壁,继续倾听。
两人似乎不再闹内讧,继续朝前走。听声音似乎有四十米远,可那脚步声却毫不规整,仿佛在跳跃一般。
这时,第三个声音响起来了:“这边没什么声音,难道他们往更前面的地方去了?”
最开始的粗犷声音道:“问你话呢!到底有没有在这一片?”
紫毛男似乎也开始强硬起来,大声道:“我是千里眼吗,一直跟着他们?我只知道他们往这里来,怎么知道确切位置?你这么有本事,干嘛不自己找!”
粗犷声音怒道:“你”
“算了算了,这种时候就别吵了,找人要紧。”
张沫白越听越紧张,可又一个完全不同的声音传了进来。那声音嘶哑低沉,却又带着一种莫名的尖利高亢,让人听了头皮发麻,寒毛直竖。
“如果再往前,就要过桥了,那边可都没怎么清理过。”
张沫白此时手脚已是一片冰凉。四人!对面竟然有四个人!如果原本他还想拼一下的话,现在已是完全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扭头看了看沈老伯和梁雪仪,只见他们也是一样的紧张焦急。张沫白定了定神,放缓呼吸,只能暗暗祈祷这几人能放弃搜寻。
只听得紫毛男犹豫道:“那个地方都没有清理过,太太过危险了吧。我想豪哥也不会追到那里的”
粗犷声音冷哼一下,道:“那你说,他去哪儿了?”
“会不会在这边的几家店内?”
张沫白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
门外的四人似乎朝这边走来,张沫白心中哀叹一声,眼神示意沈老伯和梁雪仪准备逃跑。
“这里有不少店,一家一家搜太慢了,两个人一组,快一些。”其中一人道。
张沫白悬着的心稍稍放松下来。两人一组,那还有可能逃脱。
“等等!”阴沉又尖利的声音喊了一句,紧接着那人似乎蹲了下来。“这是血?还一路延伸到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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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追逐()
逃!逃!逃!
这是张沫白此刻脑中能想到的唯一词语。
他本是四人中体能最好的,可现在却落在最后一个,连前面背着翠翠的沈老伯都跑不过。
越是奔跑,他越觉得体内有什么在不断流失,右手也在不断变冷。
坚持下,再坚持下。
气血翻涌,头昏脑胀,张沫白脚步越发虚浮,眼前几近一片黑。眼看着就要倒下,他却忽然被一双手拉住了。
“过来快过来”一个温柔的声音道。
张沫白稍稍恢复清醒。
“快点!张沫白!快点!后面的人追上来了!”哪还有什么温柔声音,只见梁雪仪急得满脸是汗,披散着的秀发全黏在了脸颊上。
“你还坚持得住吗?你又在流血了!”梁雪仪惊呼一声,架起张沫白的胳膊,不由分说就朝前拖去。可一个大男人的重量又岂是她能承受的,梁雪仪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摔在地上。
“我没没那么脆弱,往前吧!”张沫白扶稳梁雪仪,沉声道。
梁雪仪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说:“你确定?”
“难不成你有力气把我抱出去?”
梁雪仪一窒,没想到这个家伙现在都还有功夫跟自己开玩笑。
“两个娃娃,在后头讲啥?快跑啊!”沈老伯在前头大吼。
后面沉闷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张沫白和梁雪仪对视一眼,同时迈开了脚步。
********
妈的!帘布怎么那么多!
四人里的壮汉速度最快,冲在最前头。他紧跟着前面的脚步声,却也是差点跟丢。这家店出奇的大,又杂乱,黑暗中更是看不分明,弯弯绕绕,像是走迷宫一般。
一秒钟就像一分钟,一分钟就像一小时。
当前方终于有亮光时,壮汉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他冲向那扇门型的光芒,暴露在了太阳下。
周遭是高耸着的建筑,可大部分都已是灰蒙蒙的了。干枯的墙壁就像是将死之人没有生机的皮肤,上面写满“吸我*****艹烂菊花”之类,**压力的发泄是那么**裸。
张沫白心中大骂,低声朝沈老伯和梁雪仪唤了声,拔腿就往店深处跑去。
既然行迹已经暴露,那么只有逃!在他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先逃跑!
帘布像是事先设好的障碍,不停冲撞着张沫白的脸,扑带出来阵阵湿气霉臭。梁雪仪超过张沫白,急道:“这边,后面有扇门!”说罢在前头开始领路。
门外的四人听到店内闹哄哄的脚步声,互看一眼,不约而同都追了进去。
可他们刚进入店内,没跑几步,就愣住了。只见地上,陈豪孤零零地趴着,在他身下的血液还没有完全凝固,被冷风一吹,还荡出了几个圈。
“妈的!”为首的大汉愤怒嘶吼,一把将旁边的衣架台掷倒在地。他正是先前用冲锋枪伏击张沫白的那个大汉,如今他的搭档惨死,帮里与他关系不错的陈豪又遭枪杀,偏偏对面还只是一个青少年,一个老头和两个少女,这如何让他不怒?
紫毛男打了个冷颤,呆呆地看着地上的尸体,嘴皮子微动:“死了豪哥也死了我就说,不要过去,不要过去”
那大汉怒从中来,伸出蒲扇大掌,掴地紫毛男晕头转向,随后一把提起他,叫道:“都是你!都他妈怪你这个废物!”
“不,”紫毛男脸色蜡白,露出可怖神情,喃喃:“你们不懂,你们不懂那青年他不是正常人,他他打我的时候眼睛血红,好像是在渴望对!是在享受!后来后来他又哭了,他就这么哭着打我,一拳一拳他他就是个神经病啊!我们为什么要招惹一群疯子!”
四人听了,背后阴嗖嗖的,似乎都觉被一双流泪腥红的眼睛紧盯着。既然是疯子,那很多事情都能解释的清楚了。为什么自己这边栽的人会那么多,为什么紫毛男会那么不愿意。
没有人愿意和疯子打交道。他们总会在出其不意的地方超过常人。
大汉硬着头皮冷哼一声,道:“打架不行,编故事倒不错!”
紫毛男似觉受到极大侮辱,跳起来大声道:“我没有!”
“好了!”低哑却莫名尖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开口的是个一米七左右的精瘦男子,一头枯灰蓬松鬃发,已经留到了齐脖处。
很难说出他有多少岁。三十?四十?五十?似乎都像,却又都不像。他的脸颊泛青灰色,死气沉沉,宽皱的顶额下,一根眉毛很浓,另一根却很稀疏,像是被火熏燎过。
可这一切都比不上他的左眼引人注目——一片白翳,周框却是通红,显然是瞎了。
只听他沉声道:“你们还想讨论多长时间?等到他们跑的影子都见不到才再装装样子找一找?”
另三人似是对他很信服,大汉狠狠瞪了一眼紫毛男,拔腿便朝前跑去。
三人中的一个矮胖男子犹豫了两秒,也紧随其后。
只剩下紫毛男,脸上汗珠涔涔,道:“吴爷,真的别追了,我我有一种预感,我们追下去,都没有什么好果子的。”
瞎了一只眼的吴爷轻笑一声,道:“死了那么多人,却不给阿远一个交代,你觉得他会放过你么?”
紫毛男脸上汗滴更甚。
吴爷猛地拔高音量,眼中凶光大作,喝道:“还是你有信心,脱离我们,照样有办法活下去?!”
紫毛男如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嘟哝两声,慢慢朝前跑去,消失在了黑暗中。
吴爷盯着那个方向,忽地耸起鼻子朝前嗅了嗅。他皱了皱眉,想了几秒,也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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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汉四处望了望,却不经意瞥见了旁边店门上的涂鸦。
三男一女的交姌,绘得很粗糙,以至于都难以看清女子脸上的表情是享受还是痛苦。画旁还喷绘了两条狗,半人高,吐着舌头摇着尾,下体的**被夸张放大,顶部由太阳一灼肿亮得如蝎子尾上的毒螯。
真他妈的艺术家!
壮汉心中轻笑一下,却忽地想起现在自己应该干什么。他环顾一圈,轻易便发现了张沫白四人。
在阳光下,他们无所遁形。
“站住!看见你们了!”
张沫白扭头一看,只见那人离自己相聚甚近,心下更急,连声呼道:“追过来了,你们如果有力气,就快点先跑!”
翠翠和沈老伯头也不回,同时说道:“要走一起走!”
张沫白知自己说再多话也是无用,索性闭上嘴巴,一门心思朝前冲去。
沈老伯腿上发力,只觉自己似乎回到了年轻时,不由得越跑越快。一座拱形桥出现在面前,桥下,流水潺潺,碧波滔滔,似乎是城内唯一不受污染的地方。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八十章 命运的子弹()
请输入正文这是林安市有名的景点“怀中抱月”,桥下的资河曲折蜿蜒,流经半个城市。梁雪仪早就听过此河大名,忙乱之下却也情不自禁抽空瞄了几眼。
资河如一匹白练,澄澈透明,迎着风微微抖动,还带来几丝香甜。不远处,竟有三五只鸭子顺流而下,时而舒展翅膀,时而啄啄羽毛。几声鸟啼适时响起,婉转悦耳,如滴水天籁。
梁雪仪看呆了。她从未想到如今的资河竟还是这般美,就像不曾受到这场灾难的任何影响,遗世而独立着。
她仿佛能看到水中,翠翠和她尽情地嬉笑沐浴,洗尽身上所有污浊,而那个小骗子,就躺在河边的田町上,静静地看着头顶的蓝天。
“梁雪仪!别发呆!”一声大喝将她拉回了现实,那小骗子从桥下瞬移到了身边,拉着她的手拼命往前跑。
“妈的!怎么还有个铁丝网!”张沫白破口大骂。
只见桥的尽头,一堵铁栅栏矗立着,高约三米,拦断了他们所有的去路。沈老伯背着翠翠,着急地从这头跑向另一头,看了看又折回去。
“有路吗?”张沫白大喊。
沈老伯回过头猛摇。
张沫白心顿时凉了半截。他一个箭步上前,却发现栅栏尽头铁网繁复缠绕,徒手绝难解开,即便依靠工具也要耗费大量时间。
沈老伯用手按了按铁网,只觉它结实无比,用刀、剪子都是很难划拉出个缺口。
“艹!”好不容易逃到了这儿,却是一条绝路,张沫白心中愤懑难耐,不禁抬起脚猛踹铁网。
铁网哗哗作响,却是没有丝毫破损,甚至连变形程度都很微小。
“小张,冷静点,我们我们翻过去。”
张沫白朝后一望,只见那四人都出了店,最近的大汉离这边已是不足百米!
“好!沈伯伯,你第一个。”
沈老伯不敢再磨叽,将背上的翠翠往上一提,随即猿猱而上,伸手一够,直接攀上铁丝网顶!整套动作无比的迅捷,从开始到落地至多不过五秒。张沫白等人只觉眼前一花,再回过神时发现他已在另一边。
梁雪仪是第二个,可她却明显吃力很多,即便有张沫白在下面推着,她还是如同挂在钉钩上的咸肉,死活翻不过去。
“他妈的你们跑不了了!”后头,大汉的咆哮越来越近,梁雪仪在上面急得脸色潮红,带着哭腔喊道:“小骗子,你别管我了,快自己上去吧!”
“你个蠢女人说什么屁话!”张沫白大骂,上推的手却忽然一滑,从她屁股上溜到了股间。指尖传来奇异触感,张沫白不自觉往上戳了戳。
“呀!”梁雪仪全身微颤,身形突然拔高一尺,终于贴着网顶翻落下来,被早已准备着的沈老伯一把接牢。
张沫白回头一望,瞳孔猛然收缩——身后四人越来越近,那大汉更是离自己只有不到三十米,正伸出满是绒毛的粗臂,做扑击准备。
来不及了!自己右手抓不住,单靠一只手根本不行,来不及了!
他听到了身后大汉得意的笑,他看见了和自己一网之隔的梁雪仪、沈老伯眼中的担忧绝望。
风静静地吹动,时间似乎又凝滞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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