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着那项链下楼,看到姚骏已经去后面花园,阳光下拿着花洒在喷草坪。
她对保姆说,“这个项链怎么划伤了?”
保姆得了姚骏的吩咐,正从冰箱拿东西准备做晚饭,一看,连忙说,“我在浴室捡到的,给您放了回去。是不是掉在地上的时候摔坏了?”
“那里的浴室?”
“一楼的那间。”
就是她刚刚试衣服的那间。
成汐韵点头,转身,笑容瞬间全无。留下白生生的一张脸,烈日残阳从后园的玻璃穿透而来。
她站着,那光落在她脸上,好像她平日的冷艳终于修炼到家,阳光下站着也生人勿进。
姚骏扔了水龙头进来,手上有水,摸了下她的头发说,“还梳着小辫呢?不是不让你梳,我这种身份的人,出门带着一个疯疯癫癫的疯丫头算怎么回事。”
成汐韵看着他,她和他,在一起五年了。
从她爸妈死后,她最孤独的年头遇上姚骏,从此有了“亲人”。她玩音乐,可也有正职,是非常正经的工作。――做艺术品修复。而且是家里传下来的手艺,和人打交道少,专业性极强。
姚骏爱死了她的工作。
所以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今天这事会发生在她身上。
成汐韵慢慢往楼上走。
有什么认知面临挑战,既然是家人,就是该不离不弃的。
她喜欢拉琴,他也支持她,却只让她拉古典乐。说她是带着古风的女孩子,不能玩流行乐。她觉得世上谁都有情非得已,都要明白这世上有些东西注定得有取舍。他俩只要好,这些东西上让他一点又能怎么样?
可这一会,从楼下到走到楼上,她已经明白了。
世上原来有些关系,一下就能烟消云散。
姚骏站在窗口打电话。
她拿着手机到洗手间,拨了沐阳的手机号。
“沐阳”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点空。
“怎么了?是不是又是说你那作品,放心,我给你保存好,咱谁也不给。om”
“不是。”成汐韵说,“你在外头,有没有听过姚骏的闲话?”
“什么闲话?”
成汐韵想了想,发现这样问不行,如果有风声,沐阳也不可能知道。
她转而问道,“那你说,像我和他的这种关系,如果这五年,他骗过我,这口气我该怎么出?”
“打他一顿。”沐阳哈哈笑。
成汐韵更正道,“我说的是出轨。”
“什么?”对面人尖叫起来!
他那五大三粗的样子,此时的尖叫成了女孩。
但成汐韵没有笑。
沐阳条件反射说道,“真的还是假的?不可能呀,他对你那么好。”
“我也觉得不可能。”成汐韵说。多少年的感情毁天灭地之后是人面对重大灾难显示出的平静。
不平静又能怎么样。
“你说具体点,你怎么知道的?”
成汐韵渐渐整个人都冒火了,这事要是真的,姚骏可成了她的仇人。
但理智还在,首先得把事情弄清楚。她说,“我也不能完全肯定。你先帮我弄一份他的通话记录。”
“电信局打的那种?”沐阳问。
“嗯。我我想看看他有没有打过方澜的电话号码。”
“是方澜?”
成汐韵没再说话。
对面人说了句,“操。”
******
她挂上电话,拉开门,正看到姚骏站在门外。
她的心咯噔一下,不知道他是不是偷听了。
姚骏上下左右打量她,“怎么了?整个人都不对劲,是不是紧张明早旅行?东西收拾完了吗?”
看到她手里还拿着那项链,姚骏扯过去,随手扔在梳妆台上说,“戴我买的。不喜欢你戴我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东西。”
成汐韵怔怔看着那项链,忽然说,“你说一个女孩,如果有个有钱有势的男朋友,她男朋友欺负了她,这口气要怎么出,她才能不憋屈?”
“呦呦!这是什么问题,又上网看了什么怪东西。”姚骏在她的首饰盒里翻了几下,拿出一条项链来,“来,戴这个。汐韵最喜欢的项链,戴上就高兴。”
一个小小的白色链坠落在她脖子里。上面是一套知名棋子中的王后,她小时候,她父亲送给她的。一直戴着。
“路易斯的棋子”,现藏大英博物馆。
姚骏拿着看来看去,笑着逗她,“汐韵给说说,这个王后,她为什么捂着脸?”
他们俩才认识的时候,他也这么问过她。
那时她老实地答,“一定是发愁,永远都没有和国王正眼相望的时候。”
棋子向前,勇无退路。
女孩都有天真烂漫的年纪,他一下上了她。
成汐韵的思绪拉回来,摸着那项链说,“你还没回答我,如果你,被比你有钱有势的人欺负了,你怎么办?”
“那能怎么办?一个人是不是强,多强,要看他的对手是谁。能有仇必报,从来都是需要资本的。”姚骏说到这里,忽然神色一凛,看向她,沉着脸问,“有人欺负你了吗?谁敢欺负你?”
成汐韵把项链放进衣服里,淡然地说,“现在还说不准。”
她转身去收拾东西,开始在屋里巡视,如果要分道扬镳,有什么东西,是她这辈子不能放弃的。
******
飞机缓缓降落。
传送带上,姚骏提下行李,走过去摘下成汐韵的耳机,“这一站是米兰,想买什么买什么?飞机上让你挑的衣服,你都挑好了吗?”
成汐韵说,“方澜说她来什么都不带,现买。”
姚骏皱眉说道,“你和她比什么,现买的衣服没有洗,怎么穿?你带来的这些都收拾干净了,而且这边买的东西,直接邮寄回去就行,还用自己带?”
语气里很嫌弃,不是装的,是真看不上的那种。
成汐韵愣了一会,机场里人来人往。
她觉得自己有点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
再没有一个地方,比机场更加海纳百川,到了这里,可以见识各种各样的人。各种打扮时髦的女人,带着一身闪亮行头的旅人。
当然也有背包客。
成汐韵说,“我是背包客的命,所以想不到你说的那些东西。咱们俩眼界不同。”
姚骏的眉头拧的更紧,“你怎么了,从昨天下午开始忽然就不对劲。”他把成汐韵拉到一边,让她靠柱子站着,“怎么会眼界不同?有些东西只是你没经历过,我给你说一次你以后不就知道了。你到底怎么了?”
成汐韵没有等到沐阳那边的消息,自然不会说话。
姚骏等了一会,看她不说。拉起行李的拉杆,左手握着她的手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你是我老婆,有什么话不能和我说,咱们俩订过婚的。要不是你有病,早就结婚了。”
成汐韵被他牵着手,听他语气迁就,她心里涌上很难受的感觉。她说,“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我的病一直不好,那怎么办?”
“你那是心理病,又不是绝症。刘医生也说了,咱们这次去旅行,也许可以有帮助。只要你告诉我,那次做梦到底梦见了什么?让你变得不想和我亲近。只要你肯说出来,这病就能好一半。”
成汐韵说,“不能说。”
她捂上嘴,心里泛着恶心难受,这个真的不能说,想都不能想。
*******
从车行的人手里接过钥匙。
姚俊领着成汐韵一出机场,就感到一股干辣的热浪袭来,给人兜头兜脸晒的找不到北。
“怎么这么热?”
他转身把白色宽边的太阳帽压在成汐韵头上。
成汐韵仰着脸看太阳,这是姚骏第一次带她出国旅行。他们以前那么好,都干什么了?
行李放进后备箱。
成汐韵上了副驾驶。
姚俊上了车,扔掉墨镜就过来亲她。
“都是为了你,受这个罪。要自驾,也就是为了你,不然直接让分公司的人来接。我给你说。这辈子,除了你再没别人。”
成汐韵用手擦了擦脸,看去窗外。
姚骏也不生气。对这个他习惯了。
成汐韵几年前,忽然有一晚不知道做了什么噩梦,从那天开始,就不爱和人亲近了,包括他。
那梦估计做的特别真实,以至于落下了很重的病根。
成汐韵拿出来ipad,开始查看电子地图。
米兰其实和威尼斯不远,都在意大利北部。这个时间,方澜还没有到,她们的飞机比她晚几个小时。
“咱们从米兰往下开,途径托斯卡纳,那边我也没去过,听说漂亮,然后在佛罗伦萨给你买点好的皮具。后面咱们去罗马,我约了照相的,给咱们照一套照片。然后带你去那不勒斯吃披萨,最后到达你最想去的阿玛菲,在悬崖边的酒店吃饭,好不好?”
姚骏口述着行程,意大利南部他也没去过。
成汐韵在地图上看地方。
姚骏神色如常和她说贴己话,“就是这车,开着也别扭。这边车款和咱们那边的不一样。但已经是最新款,最大的,为了你坐舒服宽敞点。”
成汐韵看着ipad上的时间。
等他们上了高速公路的时候,姚骏的手机响了。
他正开车呢,就把手机递给成汐韵。
成汐韵看了他一眼,接了电话。
姚骏的手机密码,电脑,公司,每一个地方,每一个细节都为她敞开着。
她要相信这样的人出轨,也是挑战认知的一件事。
她接了电话,对面是沐阳。
她一下心里就有了数。
沐阳的声音很沉重,“你可想好了。这事情说出去,你就没有回头路了。”
4。Chapter 4()
“谁打的电话?”姚骏问。om
成汐韵说,“沐阳。”
姚骏没再说话,他把车拐进一个休息站,对汐韵说,“去给你买点冰淇淋,等着。”
等他下车了,成汐韵才对电话那端道,“你说。”
沐阳说,“汐韵,咱可想好,多少女的,恨不能找这样的饭票呢。这事你装不知道,以后看紧一点,我觉得要不你多准备一段时间,起码把自己以后的生活安排好。”
成汐韵没说话。
沐阳那边又絮絮叨叨说道,“这事不是我现实,但现在大环境坏了。人人都想自己快活。再换,也未必有他靠得住,经济条件还一定不如他。咱们就当找个长期工作。我给你当经纪人也是他的意思。他对你以后有计划,咱们这次当买个教训,以后换个方式过,生出点野心的来,像那些政治家一样生存行不行?你看看人家老公出轨的,忍到现在还能竞选总统呢,什么气都出了。”
成汐韵觉得沐阳都快哭了,但她等不了,她说,“说吧。他给方澜打过电话是吗?”
沐阳那边深吸了几口气,汇报道,“打过好几次。就是你去外地博物馆工作的时候。”
成汐韵看着前面的玻璃,开着空调,烈日热烘烘地透玻璃烤进来。姚骏手里拿着冰淇淋往这边来,他忘了拿墨镜,手抬着放在眉头上面挡烈日,有种为她在奔忙的无怨无悔。
他对她,不能说是不好的。
成汐韵说,“好,我知道了。”
沐阳急急地说道,“汐韵,汐韵你听我说,这几年你也没存什么钱,你和他闹翻了,大房子,现在的一切都没了。你别看不上这身外之物,但你和他分了,这衣食住行,以后都成了实在的烦恼。无君子不养艺人,你是搞艺术的。更应该知道,困在柴米油盐里,你还怎么有心思搞创作?”
成汐韵说,“你不管了,我心里有数。”
她挂了电话。
姚骏上车,卷着热浪。
甩上车门,他就去开冰淇淋,“忘记问你今天想吃什么味的,这买了两个,一个香草,一个巧克力,你先挑,挑完了另一个给我。”
成汐韵觉得,等会要闹场大的,总应该润润嗓子,她就接了。
一口一口地吃。
姚骏开始开车,他默认成汐韵会和以前一样给他喂。
“晕车药吃了吗?”
成汐韵,“吃了。”
她看去窗外,车上了高速。
外面除了车,就是一望无际的干草地,有些厂房之类的。
姚骏说,“还要开好一会,你等会想吃什么?”
成汐韵说,“姚骏,你觉得我爱你吗?”
姚骏望她一眼,“我问什么了?”他笑起来,“当然爱。om你不爱我爱谁?”
成汐韵说,“那你为什么骗我?家里的项链不是我的。你和方澜背着我,在一起了。是不是?”
车厢里瞬间凉快。
空白了几秒。
没有急刹车。
姚骏板下脸说,“别胡说,从什么地方胡思乱想的。没有的事。”
成汐韵说,“多久了?”
“没有的事。说了你别胡思乱想。”
成汐韵吃着雪糕说,“沐阳已经查出了你们俩的通话记录。你平时在我面前表现的不待见她,更没有她的电话号码,为什么会给她打电话?”
姚骏冷声说,“没有,没有!你不和她来往也好,真不知道你们俩在搞什么,什么网红。真够烦人的。”
成汐韵说,“网红的是她。你连她成了网红都知道。――停车!”
姚骏生气了,“这是高速,不能停车!”
“停车!”成汐韵也生气了。她什么都已经想到,就是没想到,他连承认都不敢。
“你有本事出轨,没胆子承认!停车,不停我跳车!”
车摇晃着在路边停下。
夕阳西下,荒凉,高速车来车往,汐韵下了车,风卷着她的裙子。
姚骏也甩上车门,喊道,“上车。”
成汐韵也喊,“咱俩在一起五年,昨天那项链是方澜的。不止我认识。沐阳都认识。你还不说真话!”
姚骏手压着车顶看着她,神情渐渐陌生,带上了他在外与人交际时,优越感滋生的从容。
他看着成汐韵,心里却不如表面镇定,好像父母有一天陡然发现自己忽然长大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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