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番话,龚大人一下子就松开了自己的膝盖,从地上勉力的爬起来,顺带手的还用袖口撸了一把鼻涕。
他挂着两行泪渍,可怜巴巴的望向龙椅上的帝王,带着几分犹豫的问道:“真的?陛下不诓臣?”
顾峥哈哈哈的笑道:“是的,不诓骗,朕连国库到底有多少存银,龚大人又计划着如何去花用朕都能算出来,朕何苦去骗你这个呢。”
“毕竟,户部到底还是龚大人协管的,朕还指望着用龚大人的精打细算以及高超的效率,来为我前线的将士们提供最坚强的保证呢。”
“粮草的调运,各方的协调,地方的配合,以及在此过程中的经济民生,朕还要仰仗龚大人来替朕安抚,施压,调动呢,朕虽然拿了对牌,但是最终的实施者依然是龚大人您呢。”
“龚大人作为一个全程参与者,又有何担心的呢?”
“若龚大人发现朕有所食言,自可以从中间的环节上一掐,来到这御书房之中为自己讨个说法的。”
“您说是不是啊,朕的户部尚书?”
1429 朕绝对不会宫斗(十一)()
听到皇帝如此的笃定,龚大人那颗悬在半空之中的心可算是放下来了。
他赶紧扶扶官帽,撸撸袖子朝着上座的帝王就伸出了手。
“那既然是这样,陛下,您能将对牌还给下臣吗?毕竟按照朝廷的规矩,国库的银两若是不从户部支出,是不是太不合适了。”
“这于国家来说,是关乎社稷的大事儿了。”
说这话的时候龚大人那两个绿豆大的眼睛就这么眨呀眨的,别提多可怜了。
看得顾峥不由的掩住嘴咳嗽了一下,掩盖自己的笑意的同时,又朝着安公公示意了一下。
这位乖觉的大太监朝着顾峥一弯腰,就将桌面上的对牌给擎了起来,双手一拢就捧到了龚大人的面前。
“龚大人,物归原主啊。”
因着身体的条件反射,龚大人在见到面前这个比他瘦了三圈的安公公的时候,还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他如同火中取栗一般的……嗖的一把……就将牌子握在了手中,特别识趣的一行礼,就退到了文官集团的最后方,打算再也不掺和到反对帝王之令的行为之中了。
但是这事儿户部的了了,更深一层的含义却不可能了解。
在此事件之中一直都不曾开口说话的次辅郑大人却在此时缓缓的开了口。
“外甥啊,啊,不,陛下,老臣能够惶恐的多问一句,不知道陛下调遣军郊驻防先锋营的银钱又是从何而来啊?”
听到这里的顾峥将脸上因为龚大人而浮现出来的笑容缓缓的收了回去。
他盯着面前这个与郑太后有着六分想象的中年男子,眼神之中满是深意。
这位因太后提携而受封承恩公的郑大人,可算得上是司徒景明的亲舅舅了。
这位所谓的血浓于水的外戚,在爬升到了如此地位之后,丝毫没有一个外戚应该有的觉悟。
不但处处与他这个外甥作对不说,还经常以一个长辈的身份来指手画脚,让本就在意名声的司徒景明在与其交锋的时候,都是畏首畏尾,一点帝王的霸气也无。
简直就是给帝王这个职称丢脸。
但是现在,坐在他对面的不是他的亲人,只是一个力求拯救这个有可能崩溃的世界观的异世界的灵魂罢了。
顾峥又怎么可能给对方脸面?
笑话,司徒景明这般女频书籍之中的良善帝王,如何理解来自于权势与地位的残酷。
对付这般心大的人,顾峥可是自有手段。
所以,当顾峥的沉默足够长,长到在两人的对视之中,郑国舅因为迫于顾峥那犀利的眼神,越来越盛的气势而不由自主的垂下了眼皮的时候,那位换了芯儿的帝王却是在此时开了口。
“郑次辅,承恩公,就算是舅舅不说,朕一会也是要说的。”
“想必,舅舅在今日的朝堂之上,已经听说了朕的弟弟,也就是国舅爷未来的乘龙快婿,司徒景台昨天晚上所做的荒唐事了吧。”
“他为了一个民女,竟然公然放人进了太和殿,将皇宫守卫的调遣当成儿戏,将朕的后宫前朝当成了自家的后花园。”
“朕封他为逍遥,他就以为自己能够随便的逍遥了?”
“简直是放肆!
要知道,朕可以封赏自然也可以收回。”
“朕的好舅舅啊,大魏国的国舅爷,你可是知晓了朕的弟弟如此之做了之后还是要替他讨个公道,从而在这个时候来为难朕吗?”
“可是你这么做就不怕朕的那个与皇弟有婚约的表妹,也是舅舅的亲生女儿会伤心吗?”
“不过,错有错招,朕在处理那个叫做步摇莲的民女的时候竟然发现,朕的皇弟弟的真爱还是一个招财的童女。”
“她手下的荣发商贸,可是大魏国数一数二的商号。”
“做的生意竟然有四成是粮食的往来。”
“在朕派遣人去了一趟步府,与其真正的当家人步老爷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之后,这位一心为国的爱国商人,就积极主动的承担了朕的大军的京郊前锋营的一切粮草费用。”
“就连这一部分的运输损耗,朕都剩了下来了。”
“荣发商贸愿意用自己的商队和商路,为朕之大魏国的军队提供更好的保障。”
“朕转念这么一想,朕的这位皇弟弟,大魏国的平郡王也不是那么的一无是处的啊。”
“看,他这算是变相的为朕排忧解难了呢。”
“哦,对了,龚大人,若是你在调集粮草的时候有些什么耽搁和意外,你完全可以凭借朕的手令去找当地的荣发商贸的管事,对方一定会尽心竭力的为龚大人效劳的。”
本来以为自己没事儿的龚大人,在听到了这个好消息之后,那是激动坏了。
他哆哆嗦嗦的朝着皇帝一拱手,若不是人多他就要在原地来一下托马斯小弹跳三连发了。
这简直就是赚大发了好吧。
荣达商贸的运输网络极其的发达,尤其是在鱼米之乡到京都的这一段路上,若是搭乘荣发的陆路再运用官方的水路,那军需物资粮草的补给皆可起到事半功倍的效率。
这怎能不让抠抠搜搜的龚大人感到高兴呢。
只不过龚大人的喜悦旁人已经不在意了。
因为坐在龙椅上的顾峥已经将这个话题继续延展了下去。
“步姑娘已经让朕关了禁闭,而太后娘娘也派遣了宫内十分有经验的老嬷嬷上步家亲自教导其规矩。”
“想来,在这几个月内这位步姑娘应该就很难出得家门了,朕的意思是,不如趁此机会,就将朕的二表妹与朕的皇弟弟的亲事就这么给定下来吧。”
“郑大人,您看,您的大女儿也就是朕的大表妹已经进了朕的后宫,成了朕的昭仪。”
“而您的二女儿呢,也会顺利的嫁进平郡王府,成为平王妃。”
“舅舅与皇族司徒家的联系是如此的紧密,朕甚是欣慰。”
“但是舅舅的年事已高,身体也不甚好,家中还要操劳表妹的婚事,朕觉得,舅舅最近就不要太过于操心正事儿了。”
“这样吧,承恩公啊,朕放你一个长假,就以半年为期吧。”
“您好好的将家里的事儿忙活一下,毕竟郑家的婚事儿可不能草率了。”
“至于朝中的事情,舅舅就不用太过于挂心,朕可以让礼部尚书宋志书暂时接手,予以处理。”
“待到舅舅忙完了,再回朝任职也不迟。”
听到顾峥这个十分突然的决定,郑次辅惊呆了。
他只是听说自家的另外一个外甥被削了兵权,降了爵位,想要替自己的二女婿再争取一下罢了。
谁成想只是一句问,就将自己在朝中的实权给问没了?
不是,皇帝,影帝都没敢这么演的啊。
您好歹给个辩驳的机会啊。
可是顾峥能给郑大人开口反驳的机会吗?
不能啊,今日之事,必须以重力速拳出击,方能出奇效。
趁着这个御书房内的朝臣们还没摸到他顾峥的路数,必须以雷霆之势将这件事情给定下来。
在郑国舅企图挣扎一下的时候,顾峥完美的就将话题给引到了到现在为止都徘徊于这个事件之外,企图伺机而动的王首辅的身上了。
“王大人,朕在朝中最为倚重的老臣,在朕幼年之期时,凭借一己之力将偌大的大魏国的朝堂给支撑起来的先皇留给朕的肱骨重臣。”
“怎么在今日,不或者说,自从朕亲政以来,王大人在朝堂之上所发表的意见,以及对于这个国家的建议就越来越少了呢?”
“王大人,难道说,您也早已经知晓,那个与朕的皇弟弟牵扯到一起的步姑娘,实际上也与你寄予厚望的二子也曾有过瓜葛吗?”
“还是说,朕百思不得其解,最终由一个小姑娘将一切都串联起来从而得出了一个十分耸人听闻的结论,不知道王大人有没有兴趣听朕分说一下的呢?”
见到王大人在听到了这些话之后,脸上第一次有了除了平静之外的表情,顾峥很是满意。
他用手指扣扣桌面示意安公公先将茶杯蓄满之后,才有条不紊的继续说了下去。
“朕本身是不曾想的那般的复杂的,但是从昨天晚上那个女人就跪在朕的面前企图勾引朕的时候,朕就将发生在她身上的所有的事情都串联到了一起。”
“朕是越想越心惊啊。”
“此女先是与同为皇商的大魏第一富商金家的大少爷成功的定下了婚约。”
“随后在位于国子监后街的永续楼之中女扮男装,在大魏国诸多学子举办的诗会之中以一首《仆算子咏梅》拔得头筹,从而吸引了最爱好人才与诗词的王家二子的注意力,在随后的交往之中,让其将自己引为知己。”
“在彼此心心相惜之时,又在不经意之间让对方发现了自己女儿身的真面貌。”
“虽然如此传奇的相识过程,就如同粗制滥造的话本一般的神奇,连朕都不曾欺瞒过去的易装,竟然骗过了以才思著称的王二公子,朕还真的只能装作相信了。”
“按理来说,这位步姑娘简直就是人生的赢家了,她有了多金的未婚夫,又有了多才的蓝颜知己,但是为什么她还会对朕的傻弟弟,以及那个素有恶名,手中沾染了无数鲜血的武林人士魔教教主也释放出自己独特的魅力呢?”
“朕就不由得不多想一些,待到朕在昨日终于见识到了真人,见到了那个只能算得上清丽俏皮绝非祸国美色的容颜之后,朕终于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所在。”
“若是这位步姑娘不曾多此一举为求自保朝着朕抛媚眼的话,朕还是愿意相信,朕口中的这几位各领域的人才只不过为美色所迷罢了。”
“但是现在,呵呵!”
“这怕是某些想要颠覆朝廷,想要要朕坐下的这把龙椅之人,想出来的最为恶毒的阴谋吧!”
‘啪!!’
说到这里的顾峥一拍桌子,那刚才沏好的茶杯咣当当的就摔在了地上,惊的在御书房内的这一干人等,齐刷刷的就跪在了地上。
“陛下息怒啊!!”
“陛下,不会的!”
“陛下,没有人有如此的胆量的。”
见到臣子们对于顾峥的阴谋论竟是瑟瑟发抖不敢多言。
顾峥长出了一口气“怎么会是危言耸听呢?”
“朕觉得很有道理啊,因为那个幕后之人,将朕之大魏国的财富,朝臣,兵权,甚至是江湖势力都统一到了一起。”
“假以时日,这几股势力纠缠在一起,翻手覆雨的就将朕的大魏国给颠覆了。”
“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啊,您说是吗?王首辅?”
这一声王首辅,腔调上扬的很有深意。
让这位已经装聋作哑惯了的老臣终于抬眼望向了他以前并不曾多放在心上的帝王所向。
王首辅觉得,他辅佐在这位帝王的身旁数十年,竟然从不曾真正的看透对方的心思。
今天的这场发难,更是让他始料不及。
王首辅觉得,他原本的平稳致仕的愿望怕是要在今日落空了,他大概会跟他身侧的那个看不清状况的国舅爷一起,要被皇帝陛下灰溜溜的赶回家了。
所以,当王首辅毫无反抗的弯下腰,高举起双臂准备施礼接受来自于帝王的震怒的时候,却听到上首的那位年轻的帝王……十分惆怅的叹气之音。
“王首辅,难道到了这个时候,你也不曾听出朕的话语之中的深意吗?”
那语气之中竟带着三分的哽咽。
让王守成诧异的抬起头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眼泛泪光的帝王,正在凝视着他所在的方向。
因为惊惧,王首辅立马就将刚刚昂起来的头又再一次的低了下来,却听到了来自一位帝王对于一个臣子来说……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诉说。
“王首辅,朕的记忆力实际上是非常之好的。”
“朕自十一岁登基以来,你在朝堂上每一年,每一旬所提出来的新政,建议的方案,提拔的人员,朕都不曾忘记。”
“但是随着朕的年岁增长,朕的王首辅所做的这些事情,也在慢慢的减少。”
“直至朕亲政四年之后,就彻底的消失殆尽。”
“从朕入弱冠之龄,大魏国的文坛领袖,文官之首,就不曾在朝堂上再多说一句。”
“自那个时候起,朕从王首辅的口中听到最多的话语就是,老臣附议。”
“对于你赞同的,你说的是这一句话,对于你反对的,你仍然说的是这句话。”
“朕以为,在今天这种举全国之力发起的战事之中,王首辅总归要说几句不同的,可是朕没想到,王首辅到朕将一切都敲定的时候,还是一言不发。”
“朕真的是很失望啊,王守成,你还是那个朕曾经认识的那个不畏强权,敢用戒尺打朕的手心的王守仁吗?”
“还是说,为了防止君臣猜忌,为自己的王氏家族留出后路,你已经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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