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多是周围拖家带口的乡人。”
“可是仓皇无助,破釜沉舟,前来寻求庇佑之人?”
“是,可是,咱们寺庙。”
“这你不用管,离开这里之后,你自不在是庙内之人。”
“格局看开一些,才能办更大的事情。”
“更何况,这个寺庙既能容纳你这等当世之主,区区一两百的普通人,对于这种寺庙,又有何难的?”
被顾铮的镇定自若给弄的莫名羞愧的朱圆章,从此日起,就学会了喜怒不显于色的本领。
而现在的他只想弄明白,在这般危机的情况之下,他的大师兄应该怎么办。
可是不过几秒钟的功夫,他就知道刚才他是瞎操心了。
因为他的大师兄不想办法躲藏起来,反倒是领着剩下的僧人齐刷刷的走到了皇觉寺的庙门口,如同是迎接朝圣的人员一般,安静的等待着这些衣衫褴褛的周边难民的到来。
此情此景,反倒是让那些早已经做好了冲击寺庙,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的灾民们,都楞在了距离皇觉寺大门只有十步路的山路空场之上。
没有一个人敢率先踏上一步,也没有一个人敢冒头说上一句。
他们只是有些敬畏,甚至是有些后悔自己这般过来,竟是就这样的僵持了起来。
实在是带着身后的几名僧人的顾铮,气场太强,他此时只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僧袍,依然是提着片刻不离手的菩提子,满目的慈悲,一脸的悯人。
但是他的周边,却莫名的笼罩着生人勿近的淡漠生死的气场。
突然,这般安静的对峙瞬间就被打破。
因为一阵山风刮过,竟是在顾铮的周围形成了一阵旋转,那些气流仿佛格外的青睐他一般,只是从他的身旁经过,吹起他的僧衣,竟是半分未沾身上一般。
越是如此,常人越是畏惧。
更何况,在这么多个月的顾铮的大开山门的影响下,这周围的百姓们,很自然的就了解到了皇觉寺的几分灵验。
以及这里的僧人们,比旁的小庙多了几分的能耐。
说句不好听的,要不是被逼的真的没有了活路,他们也不愿意朝着这个寺庙的方向进发。
更何况,能在这里出现的人们,多数还是对皇觉寺有所信服的人。
他们只是单纯的想来这里问一问,在这般的大灾之下,他们还有的活吗?
所以,在听到了接来下,朝前跨了一步的无欲大师的慈悲为怀的询问时,不少年老的信徒们,竟是泪流满面的呜咽不止。
“贫僧知晓山下大乱,三日前定下封山的日期。”
“特在此庙前等待与我寺有缘之信徒,接引进山,封山锁路,共渡难关。”
“不知诸位施主,现如今还有气力,随贫僧入寺,共同封山吗?”
“呜呜呜。”
“感谢大师慈悲为怀!”
这一百多人的逃难方阵,竟是一个个都呜咽了起来,又不少携着老母幼子而来的壮汉,竟是以为要与这里的僧人一番恶战才行。
他们虽不想对着家中老人都十分虔诚膜拜的皇觉寺下手,但是在个人的生存面前,也只能先让大家活下去才是根本。
至于以后,大不了为这些冤死的人们上上几株香,以赎他们迫不得已的罪过罢了。
正是因为乱世的不易,以及人心的难测,顾铮才早有预见的将第一拨人引进来,再封大门。
因为这第一批进来的难民们,就会成为皇觉寺在这个乱世中最天然的护卫和屏障。
为了让他们能够存活下去,在看到了仓库的存量之后,他们自己,就会帮助庙中的人,抵挡后来的源源不绝的灾民大军。
在遇到暴民冲击的时候,也有足够的自保能力。
更何况,门口那个封住大门的两块巨大的石块,还需要众人的合理推拉,才能达到严实的封锁的效果。
光是凭借寺庙内的顾铮几个师兄弟,还是远远不够的。
不知道顾铮内心想法的难民们,就这样被顾铮让进了庙内,而进得这里之后,大家才发现,这里的高僧们,是真的诚心实意的打算收留他们。
在庙宇的后山中,有早就砍伐出来的一大片的空地,周围山中的木料,也已经整整齐齐的摞好。
拖家带口的他们,可以将自己带出来的行李摆放在后院之中,在喝完了庙内人发放的浓稠的足可以插住筷子的杂粮粥之后,各家各户的顶梁柱们,就可以自己商量着搭建木屋的事宜。
实在是这个小庙不大,当中唯一能够容纳人居住的房间,就算是僧人们挤一挤,也只能分出四间单间。
就他们这几天没有盖好房子之前的时日里,也只能在大殿中与菩萨们挤一挤了。
而这些百姓们,最不愿意让平日里拜求的菩萨们看到现如今自己这般的狼狈样。
他们十分配合的就让自家的儿郎或是相公,好好的听大师的安排干活,早早的能安顿下来,也为救助他们的僧人和庇佑他们凤阳县的佛祖们,尽一点微薄的力量。
更何况,这里的人从一开始就没有嫌弃他们,还给了他们如此好的口粮,竟是不分老弱,一视同仁。
真的让这些最质朴的村民们,都感受到了无比的温暖。
就是这个庙中道行最深的无欲大师定下的规矩,有点奇怪。
自从喝完粥开始,就按男女给分成了两个大殿。
所有来寺庙中的人们,都分到了一小粒的油豆,在用帷布隔起来的足有十个的大浴桶中,一个排一个的进去沐浴更衣。
需要换洗的新衣服都要经过一个姓朱的侍童检查,在确认了没有跳蚤之后,才可以带进去洗漱。
至于他们换下来的旧衣服,就需要统一的扔在后院的大木桶中,每家每户出来自后,就要自己仔细的清洗干净。
这般的干净,其实不少人还是颇为喜欢的。
尤其是女性,她们为了逃难的时候方便,竟是连身上都许久未搓上一次了。
而这些朝着四面八方讨生活的难民们,也只有她们这一波选择了皇觉寺的最为幸运。
因为他们只是跋涉了几十里路,翻了几个山头,就能找到这个看起来,会是一个十分安乐的庇护所。
所以,为了不让这般好的生活从他们的指尖溜走,为了在大灾过后能够第一个返回家乡。
不用顾铮杀鸡儆猴,竟是所有的人都安安静静的守起寺庙给他们所定下来的规矩了。
大殿中就是这般的忙碌却井然有序,连在后院躲在禅房里的老师傅,都不再担心,走了出来,给那些家中帮不上太多忙的老人们,开始颂唱起了平神凝气的经文。
而原本打算要离开的朱圆章,这时候也解下了包裹,主动的参与到了师兄弟们的工作之中。
让他那个因为他打算离开伤心不已的二哥,都高兴了起来。
“冲八,你这是不打算走了?这才对啊,你看看这些难民,现在下山太不明智了啊!”
“在这寺庙内待着,不说别的,大师兄也不会让我们饿死的啊。”
朱圆章有些无奈的看了看他那个胸无大志的二哥,手底下给难民们派发的基础生活物资,却没有停下。
“我打定了出门的主意,这次回转也是帮师兄将初期的事情处理一下,等到这些人安顿好了,我就离开。”
“至于哥哥你,就好好的跟在大师兄的身边,我不求你随我一起出门,但是也别遇到危险。你照顾好自己,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了。”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你是我仅存的还活着的亲人了。
看到自己劝不住那个心里有主意的弟弟,朱冲二终究还是失望的走了。
而当夜幕即将降临的时候,终于将所有人的清洁工作都做完的皇觉寺的大殿中,就熙熙攘攘的积满了人。
被暂时分隔开的大家,穿上了干净的衣物,就算是暂时没有替换的难民,也接到了顾铮手中递过来的百家衣。
这是他提早就准备好的,历年寺庙中被供奉的布料和布条,赶制出来的僧袍制式的杂衣。
现如今,果然派上了大用场。
而大家在大殿如同太阳般温暖的烛火的照耀下,再次碰面的时候,刚来这里的慌乱,惊恐,局促,都被这一丝丝的温暖,给感召的安定了下来。
更何况,随着一阵扑鼻的饭香味的传来,这些人们知道,这里竟是一日两餐的赊粥。
第272章 原军来了!(7855583和新人潜水员万赏加更)()
听到了这些话,朱圆章早已经热泪盈眶,他没多说什么,只是接过了这个黄色的护身符,装在了贴身佩戴在脖子上的小布囊内。
再剩下的,就是他的再次启程,以及不知未来的新的旅程。
当朱圆章和身后的一行四个人再次下山的时候,那是一个小雨蒙蒙的天气。
他们一步三回头的,看着那个即将要正式封闭的山门前,只站着的一个黄灿灿的身影。
大家不用细看,就知道是这个庙宇的新主持,他们的大师兄。
而就在他们含着男儿泪一步一踱的往山下走着的时候,却没看到他们的大师兄,用从来没有这般放松的姿态,狠狠的伸了一个懒腰,就朝着两块大石头的后边的师兄弟们吩咐道:“好了,封山门。”
而最小声的那一声的嘀咕,却是没有任何人听到。
“这几个麻烦总算是走了,怎么感觉那么像师徒四人的组合呢?”
“唉?他们是五个人,哦,还有白龙马,没毛病。”
就是这般现如今的人都听不懂的话语,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送别之语,而他们这一走,就一晃整整三年多。
下了山的几个人,才仿然的发现,顾铮收回去的临别赠礼的包裹,在他们离开时,再给回来的时候,变的比上次还要鼓鼓囊囊。
……
这样分别的礼物,大师兄的赐予是那么的宝贵。
在他们开始游历时的第一时间打开的时候,那明晃晃的真刀真枪,以及亮银般的盔甲,就出现在了目瞪口呆的几个人的面前。
更别说在无数危机关头中,数次的化险为夷的竟然是朱元璋当胸佩戴的护身符。
当他们饿得不行,在荒郊野地中,采摘到了可以食用的野果食物的时候,他们对于远在千里之外的小庙宇的大师兄,也只剩下深深的拜服了。
这三年,他们吃过无数的苦,看过无数的人间地狱,苦痛挣扎。
而正是这三年,也让他们见识了这片大地上的反抗势力,以及在这些大大小小的势力下的,普通民众的生活。
在将这些地方,都用自己的双脚走过,双眼看过之后,朱圆章带着明显成长了许多的随众们,又再次重新踏上了属于故乡的土地。
那里有座山,山上有个庙。
庙里有个大帅比和尚,最喜欢给别人将道理。
他们这几个人,身上的僧衣不见,衣物也早已换成了上下款式的短打的打扮。
走在最前方的朱圆章,因为这三年的未剃头发,早早的就用布条将后长出的短发挽成了发髻。
他们的身后跟着的是,这一路上因为同一个信念而团结在一起的弟兄,以及到达到了徽省的地界之后,越扩越大的起义军队。
看着这条小路上的蜿蜒密布,初步看,也有了千八百人的跟随。
此时的朱圆章,再也不是那个懵懂茫然的小乞儿,而是带着一身的杀伐果决,睿智过人的优秀的统领。
他微眯着狭长的丹凤眼,看着快要抵达,已经能够看到了山头的凤阳山,突然就有了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他稍微的将头转到了后方,看着身后上百人组成的车马,以及缓缓跟随的人数更多的步兵,终是有了几分底气的转过头来。
大师兄,一別三年,这样的我,你是否满意?
而他身后最擅长察言观色的李山长,则是驱马往前了两步,在朱圆章稍后半个马身的位置,就停了下来,有些激动的将身子凑向了他的主公。
“主公,皇觉寺就要到了,用不用让兄弟们休整一番,保持最好的仪容仪表,在上山面见大师兄?”
“不用!”朱圆章手底下的缰绳未停,只是扯了一下嘴角:“你以为凭借大师兄的阅历,会看不出我们的作假?”
“大师兄曾经说过,虚虚实实,方为上也。真的亦是假的。让人看不清的,才是最好的。”
“如果我们将队伍休整的整齐,反倒是体现出了我们的心虚与不自信。”
“就这般上去吧,一时的势力渺小不算什么,最可怕的是一辈子都这般的渺小。”
“是!”
李山长心悦诚服的做了一个揖,牵着马又退回到了队伍其中。
谁成想,这般马上就要抵达目的地的旅程,却在最后的一段路上出现了突发的状况。
负责在队伍前方负责周边探查的小队,率先的驱马奔了过来,然后朝着他们这一队算是反抗势力的义军,说出了一个十分不好的消息。
“报!朱将军,前方皇觉寺所在的凤阳山脚下,有大队的原朝人马驻扎。”
“领头的那一队人因为距离太远,看不清楚面容,但是他们所去的方向可以确定,就是直奔着山上的皇觉寺去的。”
“将军,我们此行的目的地,也是这皇觉寺,您看要不要先做停留,以暂时避其锋芒?”
“不用!”朱圆章挥手制止了下属继续的话语,下了一个隐藏踪迹前进的命令。
“我们不但此时要过去,更是要将对方的情况摸透。”
“如果机会得当,就让这些人自此埋葬在凤阳山下,以造就一段属于我朱圆章的传奇。”
我既然是命定的当世之主,他所在的家乡,所居的寺庙,又怎么不伴随着一段轰轰烈烈的大胜呢?
而他的这番心思,也只有跟随了他多年从皇觉寺中出来的这几个人知晓。
李山长倒是无所谓,甚至还有点赞成,但是徐大几个人可就有些坐不住了。
他们的家人,如果不出意外,这些年应该在皇觉寺受到了妥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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