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苏溪亭无辜地指着自己。
“妖族不好打交道,特别是岳西山狐族,与闵水狐王同宗,招抚起来光靠好言相劝绝对不行,你回去帮你师父,他一个人撑不过来。”
苏溪亭想想韩潍舟,便点头了。
沈淇修:“三月?若是那时事情还未解决,天一派早已再派人过去,兴许连茅山派也会出动。”
“所以这两个月之内,要把所有事都安排好。”
“他们八个有什么反应吗?”
“齐家那姑娘不大高兴,其余人都没说话,”公输染宁苦笑,“张家那三个还挺有精神。”
“他们大概发现人选的问题了。”
“早就发现了,不过这些世家子弟有一点好,天生就忠于朝廷,我都怀疑要是这次没把他们挑出来,一个个都要争着去。”
“忠心朝廷必然不能忠心门派。”沈淇修说。
“那倒是,一颗心也不能剖成两半来忠,现在还在门派的人里边,就剩一个齐晚思最要命。”
一听见齐晚思的名字,苏溪亭脊背一阵发麻。
公输染宁说:“她哥哥齐桓景倒老实得多,这些天都不敢说话,就让他留在雍州,省得我看着烦。”
“齐晚思呢?”
“必须赶下山,她毫无天资,留在门派只是多个朝廷眼线罢了,”公输染宁惭愧地对苏溪亭说,“这次只能委屈你了。”
苏溪亭:“没事,她滚蛋最好。”
赫兰千河醒来的时候,先被窗外白晃晃的阳光闪得眼前一片紫红色。他捂着眼睛向右翻身,脸颊蹭到一层柔软的布料。
“醒了?”头顶传来沈淇修的声音。
“对不起。”赫兰千河赶紧起来,莫名睡着还睡到人家大|腿上去,怎么想都尴尬。
“没事,你一睡车里倒清静了。”
“是啊,我安静下来也很辛苦的,麻烦你以后都要拿腿让我枕着,”他揉着晴明穴说,“怎么就睡过去了……”
“你耗费灵力过多,需要修养半个月。”
“这么简单?那姓段的是不是也……”
“不会,”沈淇修说,“凡人道行再高,有些事总归是不如妖族的。”
赫兰千河:“那我就最后祝他身体健康了。不过这样无非就让他迟些突破第三重中乘,也不是什么大影响。”
“怎么,气出得不够?那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沈淇修说,“段云泉本可以直升腾云境中乘,现在非但修炼不成,恐怕还会遭反噬。”
“为什么?灵力不够而已,不练不行吗?”
沈淇修:“腾云境修的是金丹,结丹一事由不得人,若是关键时候丹结成了,灵力却不足,只能抽取血肉筋脉补足。”
赫兰千河想起他给电脑操作系统升级的时候碰上停电的惨事,升级失败不说,系统全线崩溃,最后只能重装,问:“姓段的好歹也是掌门亲传弟子,怎么会这么白|痴?”
“按理说不会,除非……”沈淇修的手指敲在膝上,“上回太子说邹元德十九日处决,那就是明日了。”
“他不会丧心病狂到把邹元德的内丹掏出来自己装上吧?”
“不会,顶多是将内丹引出,炼化成丹药服下,”沈淇修叹道,“这倒是个补足灵力的好法子。”
“要告诉公输真人么?”
“回头我跟他说。”
“嗯,”赫兰千河忽然发觉车里少了个人,“老苏呢?”
“到前车玩骨牌去了。”
“又跟崔家人勾搭上了啊……”
从京城到新平府,一路上需经过卫陵、漱原、石子山与华雍城,由于赫兰千河每日只醒四五个钟头,常出现好好说着话突然睡过去的现象,苏溪亭借着下车休息的机会,迅速与崔钟离的两位堂姐建立起友谊,加入了第三车的搓骨牌活动。
苏溪亭赌运向来不好,而崔钟离牌气更臭,大堂姐崔灵鸳和小堂姐崔芷璇赢了一把又一把。最后苏溪亭把手里的长幺一丢:“玩不下去了,再输连回去的路费都没了!”
崔灵鸳刚赢一盘,豪气干云:“我们回去不都是门派出钱,没事,接着打!”
“苏师妹,你也太小气了,钟离连输十三把都没说话呢!”崔芷璇捂嘴笑。
崔钟离苦着脸:“姐姐,下个月的例银都给你们了,留几个铜板给我买件袄子吧,北边可冷了。”
崔芷璇问:“你不是带了件去年做的么?”
“我知道我知道,”崔灵鸳嘲笑堂弟,“刚刚下车那会,张家小子穿了件貂皮的,他就想买一件。难怪你今天非要跟我们赌,没想到吧?人算不如天算,运气太差!”
“行了,等会儿到华雍城我给你买。”崔芷璇安抚他。
苏溪亭心道张烒远和崔钟离同岁,张烒远父亲张礼文是吏部尚书,崔钟离父亲崔敏行是兵部尚书,他俩又都是家里最小的,难怪脾性相冲,针尖对麦芒。她猜中了部分。崔钟离与张烒远从记事起,就知道对方家里有个跟自己差不多的孩子,都是三岁习字、五岁背诗,互相听着对方的故事长大,又在同年拜入清虚派,表现不分伯仲。崔钟离自从上次斗法输给张烒远,便一直耿耿于怀,愈发激烈地要在各个方面压对方一头。
“谢谢姐!”
崔灵鸳急忙撇清,对妹妹说:“你要买自己买啊,别跟我借钱就好。”
苏溪亭看着堆在座位下边的两个红木箱子,惋惜道:“可惜我们坐在一堆银子上边,却不能花。”
“那是宫里赏给门派的,我们哪有资格花,”崔灵鸳招呼三人,“来来来,再开一盘!谁输谁洗。”
崔钟离愁眉苦脸地开始洗牌。
云炎马脚程极快,从石子山右侧绕过,到驿站换乘普通马匹,因驯养后的云炎马格外金贵,所食草料只得京城与部分驿馆有备,再往前走,马不是饿死就是消化不良而死。原先四位车夫赶着马拜别众人离去,换上驿站里的人。
公输染宁表示理解,况且此地距离目的地已经很近。不出一日,华雍城高耸的城墙便从地平线下长出来。
该城本是雍州一个普通集镇,借着五十里外新平府的风头壮大起来;而新平府原是雍州太守府所在之处,繁华不输兖州蓼浦头。而自从柳杨枫四年前在雍州边境重镇愬远筑起城墙,切断与新平府的官道,靠北的新平府顿时无险可守。
雍州太守秦维亮给朝廷打完表,把家人迁到五十里外的小镇,便不停地央求上头拨款修城墙,三年前华雍城正式落成,新平府沦为第一道防线。任期一满,秦维亮想调到京城,因朝廷着实缺少地方人才而留在新平府,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来天一派道者,却给柳杨枫手底下一群杂兵打了回来,吓得秦维亮在上表里直哭诉,说柳杨枫是如何嚣张跋扈,天天派兵在新平府外巡逻,不知道是不是在探地形;他自己又是如何鞠躬尽瘁,朝廷再不增援,自己熬白了头发、累死在岗位上事小,让柳杨枫钻了空子大军南下才是家国之难云云。
城门上边的石雕并不陈旧,凿刻的“华雍城”三字在一片风雪之中依然清晰。在雪中行走多日,马车的顶盖上都积了一层雪,轿檐下垂着冰凌。
车队停在门外,余圣殷将路引交给身形佝偻的守军。
守军刘二看余圣殷相貌衣着皆不凡,又是京城来人,没看清从轿顶垂下的明黄色丝缎,想上车摸|摸对方的底,也好趁机索点钱财,便道:“车上有什么?”
余圣殷愣了,脸色冷了五六分,据实回答:“人。”
刘二被他吓了一跳,但看他们既不带家仆又不带护卫,恐怕不是什么惹不起的人物,便拉上旁边靠着墙打鼾的赵财,非得上去检查不可。
公输染宁听见争执声,推门下车;赵财被他身上的湖绸缎料晃得眼花,喝到:“例行检查!你们不让上车,是不是藏了什么人犯?!”
声音惊动了正在看书的赫兰千河:“怎么了?”
沈淇修关上窗子:“查人,我们下去吧。”
张烒远与崔钟离下车时保持了世家的矜贵与仙门的气度,任那两人上去东摸西碰;苏溪亭抓着刚刚好不容易抽到的好牌,跟崔灵鸳一块骂骂咧咧地下车。
刘二与赵财四辆车都摸了一遍,打定主意一定得捞一把,五个红木箱子啊!真是肥得流油。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赵财开口说:“里边都是什么?”
公输染宁明白过来对方想敲一笔,却根本对这两个凡人无可奈何,只好往袖子里摸钱袋。
“里边是什么关你俩屁事!”
众人扭过头,听赫兰千河骂道:“误了太守老爷的东西,有你们好看!”
赵财暗道坏了,截了给秦太守送礼的车队,也没细想,踹了刘二一脚,赶忙赔笑作揖:“误会,误会,不知道是给太守府的东西,还望老爷们不计较,”指着刘二说,“都是这龟孙子疑神疑鬼,耽误各位了。”就给车队放行。
其余人默默回到车上,望着赫兰千河的眼神里各有各的不是滋味。
苏溪亭看了看手里的牌,最后还是忍痛放弃极有希望赢回来的一把,回到自己的车上。里边沈淇修靠窗而坐,眼里的笑根本收不住;赫兰千河捡起被扫落的书,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
第40章 嘈杂的新城()
华雍城只有一条主干道。还是一座小镇时,此道两旁就有不少店铺,向南来北往的客商兜售吃食杂货。如今的华雍城作为雍州最繁华的城市,从前夹到排开的脚店消失在崭新高楼的脚下,临街的窗子扇扇大开,里边飘出的香料味与菜油气在大街上空混合。底下的人群里不时有一两匹马拉着板车穿过,货物箱子上挂着铃铛,即便很远也能听见;远处有人搭台子唱戏,念白在鼓声里听不清晰。
北漠的彩砂漏斗、通州的烟熏腊肉,东海的贝壳,京城的灯笼,一样一样从挑起帘布的缝隙里闪过去,苏溪亭忍不住感慨:“真热闹啊。”
“是啊,跟盂兰盆会差不多。”赫兰千河说。
“那是什么?”
“日本的祭典,有一年去京都正好碰上。”
“有闲有钱就是好,想出国就出国,早知道当年就报商科,去他的实验室。”
沈淇修问:“你们的世界究竟有多少个国家?”
“两百多个,”赫兰千河说,“怎么?”
“没有打仗?”
“你这什么心态……大部分地区还是比较和平的,都忙着赚钱谁有心情去送死啊。”
沈淇修:“没有哪个帝王不愿意天下归附。”
赫兰千河:“上一次几个帝国开疆拓土,搞死了七千万人,下一次重新划地盘之前,总要先把家底攒好。”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地盘只有那么多,别人死总比自己死好,”苏溪亭耸肩,“九州除了大许,就只有几个属国,也是挺怪的,之前有没有其它朝代?”
“前朝国号为‘梁’,建国不到五十年便群雄并起,大许开国皇帝从雍州起兵,十年平定天下。”
赫兰千河:“难怪皇帝这么着急雍州。”
“丢了雍州,大许等于失了门户,任何人在此驻守,都会为皇帝所猜疑,”沈淇修说,“九州虽大,却只容得下一个王朝。”
三年前新平府的大户全迁到华雍城,一时间城中心房价达到了几千年来的峰值,官府惹不起本地富人,只能把驿馆盖到西南城墙边,进出极为不便,故他们在城里兜转的时间足够从南门到北门走个来回。
驿馆里空空落落,只有零星几个扫地的下人,公输染宁对门房说他们人多,能不能安排两个院子,门房咧着黄牙抱歉:“对不住了,咱这地方小,总共就一个院子。”
公输染宁没想过这回事,只能把最大的房间留下,招呼沈淇修等人进去。
门房让几个车夫把马牵到马棚里,自己则把手往袖子里装好,缩在墙边的椅子上晒太阳。
忽然一匹老马颠着步子路过,上边的人丢下一份邸报,正好落进门房怀里:“哟,还在呐?这个点儿怎么不回去陪陪老婆?”
门房一看是送信的来了,说:“今天里边来人了,好像还是从京城来的。”
“那你怎不进去伺候?兴许能讨几个钱花花。”
“人家一身贵气,我这种粗人哪伺候的来,”门房说,“怎么这次又送晚了?不怕局里削你?”
“切,不才晚了三天,上回迟了五天也没人说啥。刘头他儿子哪次不是晚上十天半个月,我都算勤快的,”马上的人拍了拍老马骨骼崚嶒的脊背,“还不给我配匹好马,都不是东西!”
京城在各州府设驿馆,同时配有信差,每隔五日将首都的消息传达各处,平日里没人来,门房也就把邸报拿去引火,毕竟纸好易烧。
跟信差搭两句话,门房将邸报拆开,里边写着京城的消息,他认不得几个字,只勉强认出一个“邹”,貌似他家隔壁卖炭的媳妇就是姓这个。
今天既然驿馆里来了人,干脆做点事,门房将邸报展开,蘸点热水黏在旁边的墙上,风一吹就给冻住了。
日中刚过,崔芷璇在炕上给三人各自铺好床铺,说:“好了,今晚就睡这,钟离你在中间。”
崔钟离不高兴,总有种被姐姐保护的感觉:“为什么!我又不小了!”
崔灵鸳:“对啊,他都不小了,让他睡地上去,三个人挤死了。”
“行啦,”崔芷璇把二人往门外推,“不是要给钟离买袄子么?现在就走。”
出门之后路过张家三人的房间,张烒远坐在椅子里翻书看,一瞧见崔钟离,冷笑一声。刚好被竖起耳朵的崔钟离听见,他顿时生出停下脚步扭头回房温习的念头。
崔灵鸳扳着堂弟的肩不让他动,大方地冲着张烒远打个招呼:“张师弟,我们去街上逛逛,要同去么?”
“不了,你们买些女孩子的东西,我去干……”
“——去啊,怎么不去?”张栻迢的脑袋从里屋伸出来,转脸谴责张烒远,“三弟啊,你自己的被窝就别要二哥帮你铺了吧?平常不见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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