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齐站在门外,大有不见到人不肯走的意思。
陈匡的几个儿子,性格都不尽相同,陈家坤和陈家胜是风流种,王氏这般犀利的人,也按捺不住他纳了妾,生了一个女儿叫陈紫糜,这名字是王氏取得。
紫是这一辈女孩儿的讳字,那糜字意取糜烂,陈家坤知道王氏的性格,加上是一个女儿,便由着她。
而小妾小娄氏不敢多说什么,只好认了。
但是陈家鼎和陈家齐倒成了痴情种,认定一个人就是一个人,无论如何都不移情。
这专情原本是好事,可是清芷觉得发生在自己身上,就算不得是好事。
陈家齐见清芷不应答她,索性也不顾不管了,径自坐在台阶上,双手杵着下巴,大声说道:“你要是不见我,我就不走。”
清芷背靠门后,听到他这么说,冷汗簌簌的落下。
陈家齐这人,说不走还真的就是不走。
但是她不想出去见他,感情这种东西,实在是不好琢磨,虽然她不太懂如何对待感情,但是一些基本应该遵循的道德还是明白的;那就是如果真的没兴趣的话,就不要藕断丝连,拖拖拉拉浪费两个人的时间,还让对方误会。
因此对于拒绝陈家齐,她还是挺干脆的。
可惜对痴情种来说,并不算有效的方法。
反而让陈家齐认为,这是对真爱的考验。
“清芷,上次我被爹打的时候,你给我带药还有甜柿子,所以我也要为你做点什么。小安说,身边的时候,喜欢吃甜甜酸酸的东西,我特地去买了糖葫芦,想拿给你。”
小安是陈家齐的随从,和陈家齐同岁。
他说着,从怀里拿出包裹好的糖葫芦,一串五个,新鲜的山楂裹着甜腻腻的红糖,特别好看。
只是区区糖葫芦,也想打动清芷,想得太多简单了吧。
见门还是没开,陈家齐只好把糖葫芦放在窗户上,又回到台阶上坐着,也不管清芷是否有在听,继续说道:“清芷,你是不是生气我要娶亲的事,我心里只有你,不管以后娶了谁,都不会变的。”
清芷坐在凳子上,手里拿着刺绣用的绣绷,细细揉着丝线。
反正这些天她身体还是不大舒服,软软无力的,外面的风吹来也渐凉,可是她又是呆不住的人,窝在房间里无聊,就刺绣来打发时间。
至于陈家齐在外面说的话,她根本没花心思听。
“前日,爹找我去谈了,说得特严重,什么我要是不娶,咱家就危险了。我觉得真奇怪,怎么就危险了呢,这可是国丈府,当今皇后的娘家,怎么就有危险了呢,爹为了让我娶那姜家姑娘,什么胡话都能瞎掰出来。”
原本清芷只当他是一只恼人的苍蝇,说累了自然会离开。
可是说到这里,她不得不抬起头,神情有些诧异。
先前她透过各种蛛丝马迹,已经有所怀疑,但是正如陈家齐所说的那样,国丈府可是当今皇后的娘家,也是当今太子的外家,不管怎么样,也不会瞬间倒塌。
除非是,皇上想费掉太子。
可是太子秉性乖巧顺从,虽然说没有多大的功绩,可是也并无过错,哪能随便换。
如今从陈家齐嘴里听到这话,看来怀疑倒成真了。
她放下手中的绣绷,站了起来,马上又停住。
总不能为了打听事情,就贸然开门吧。
况且,她不觉得能从陈家齐嘴里挖出多少有用的消息,充其量也就只是再确定当初的怀疑而已。
想到这里,她重新坐回凳子上,一张好看的俏脸,因为心事重重,而变得愁苦起来。
陈家齐见她还是没有任何回应,双手杵着下巴,把嘴嘟得老长,一副不等到人誓不罢休的样子。
他是府上的少爷,虽然说是庶出,可是因为是老幺儿的关系,所以国丈爷一向很宠着他,可是说从小到大,要什么就有什么;那种“只要我想得到,就一定会得到”的观念,在他的脑海里根深蒂固。
可是,才一小会的时间,什么都变了。
他喜欢的清芷,不理他了,一向宠爱他的爹,也逼着他娶亲。
“这不是小叔吗,你怎么在这里?”
赵遐瑜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花楹,她还没走近,就看到陈家齐坐在台阶上。
一个少爷,坐在倒座丫环屋外的台阶上,实在不像话。
陈家齐抬起头,眼底闪过一时慌乱,连忙站起来,语调不稳的答道:“四嫂嫂好。”
“都是女儿家的地方,小叔来这里找人吗?”
赵遐瑜看了他一眼,心底早已明澄,不过是故意问了一句罢了。
066 早已知晓()
“我,我就是闲着坐坐。”
陈家齐有些心虚的看着赵遐瑜,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的。
因为清芷很认真的告诉过他,绝对绝对不能把他对清芷有非分之想的心思告诉别人,否则这一生一世都不会原谅他,所以如今被赵遐瑜抓包,也抵死不承认。
“小叔真是好兴致,怎么就跑来这里坐,我想呀”
她故意停顿,看着陈家齐的脸色一阵青白,心底一阵好笑,才接着说道:“都说八月金桂,整个国丈府,就这里的老桂花树最盛最香,想不到小叔竟然有着雅致,特地跑来看桂花。”
“对,对,桂花树好看。”
陈家齐也顾不上赵遐瑜这话是否暗藏玄机,连忙点头站起来,特不好意思的红着脸道:“我想泡桂花酒来着,既然四嫂嫂也来赏花,就不打扰了,下回再让小安来摘点就是。”
说完,他像是脚下抹油似的,三步并做俩的离开。
这些话,清芷在门后听得真切。
等陈家齐走了以后,花楹才前敲门,软声道:“清芷,四夫人来看你了。”
花楹的年纪在清芷之上,所以不需要用太多的敬语。
“我染了风寒,不便开门,等到了再去你院子找你玩吧。”
清芷站在门后,似乎没有开门的意思。
其实风寒只不过是对外的说法,她晕倒发热无力是因为冷水浸泡以致寒毒发作,不会传染人。
但是陈家鼎视赵遐瑜如宝贝,若是这段时间赵遐瑜出了什么事,或多或少都会算在她的头上。
而且,她也不想让赵遐瑜冒这个风险。
“行,我不进去,那你也要开门,总不能咱俩隔着门说话吧。”
赵遐瑜说着,上前伸手敲了几下,发出“叩叩”的声响。
“好吧,你等等。”
清芷知道她是犟性子,既然能从萼园来这里,就不会轻易回去,让一个孕妇在外面站着,她也于心不忍。
她把门打开以后,伸手拦在前面说道:“别进来,里面又脏又乱。”
说完,她抬起头看着花楹,又指了一下旁边的凳子说:“你把凳子拿出去给四夫人坐吧。”
花楹很乖巧,搬着凳子放在赵遐瑜的身旁,然后双手垂于腹前,低眉顺眼的模样;陈家鼎这胡妻狂魔,既然能把花楹放在赵遐瑜身边,自然是对她的秉性了解过。
赵遐瑜见她开门,先是细细端详她的神色,见无大碍以后,才笑了起来。
“你呀,害我担心一番。”
赵遐瑜说完,伸手揉了一下太阳穴,抬头对一旁的花楹说道:“我让厨房顿了冰糖燕窝,你去端来吧。”
“这”
花楹不是不想做事,做事厨房离倒座有些远,一来一回耗不少时间,她担心赵遐瑜。
“有清芷在,你担心什么?”
赵遐瑜摆手让她离开以后,才回过头,稍稍正色看着清芷,语气却依旧是温婉笑意。
“小叔的事呀,你是不是得解释解释?”
其实清芷哪有什么好解释的,一个主子一个奴婢,难道她实打实的说,是人家主子缠着她一个奴婢不放,这话任由谁听着,都觉得是奴婢不知好歹。
“心性不定,娶妻以后,有人管着就好了。”
清芷左右言他的说着,但是赵遐瑜又怎么会是那种轻易被打发的人。
“别给我打马虎眼,你真以为我看不出,早就有端倪了,只是今天碰到了,索性就不再绕开。”
赵遐瑜得意的笑了起来。
各房的主子们,对清芷大多都是使唤和利用,一个聪明而且乖巧的丫环,能多使唤就多使唤,挤些笑脸,再给些打赏,最普通不过的做法。
说到真的关心,恐怕也就只有赵遐瑜一人。
所以细节,被她独自看去,也很正常。
清芷也搬来一张凳子坐下,这就形成了很怪异的景象,一道门槛隔着,两人各自坐在一边。
“既然你问了,我也不瞒着,五少爷他对我,的确生了情愫,经常在我面前说胡话,也送一些小玩意儿;可是对我来说,除了头疼以外,根本没别的意思。”
赵遐瑜一听,来了兴趣,颇为八卦的说道:“我听家鼎经常说起,陈家几兄弟,也就小叔和他性格相似,能得到小叔的喜欢,可是好事啊。”
“但他能娶我吗?”
清芷略微侧着头,看着赵遐瑜问道。
虽然还没显怀肚子,但是她已经开始穿宽松的衣裳,颜色也转为素锦,妆容仅仅是扑了一些胭脂,头饰也不过一支玉簪;虽然简单不少,可是却平添了即将为人母的恬淡和美好。
“估计是不能。”
赵遐瑜脸上的笑容淡了一半有多,很多事,仅仅是聊着就会觉得美好,可是一旦较真起来,就会变得很无奈。
比如现在。
“谁不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如果得不到,也不愿意将就。”
“哎”
赵遐瑜叹了一口气,想了想,有些惆怅的说道:“平心而论,小叔他呀,配不上清芷你。”
“这世上,哪有谁配不上谁。”
清芷伸出食指,绕着鬓间的长发,一圈又一圈。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清芷,你可想好了怎么办,我看小叔就是一条筋走到底的人,他可不会那么容易放弃的;而且我听说,姜如涵不是省油的灯,要是小叔没处理好,以后难受的是你。”
赵遐瑜语气中,处处都是对清芷的担心。
但是清芷却一点都不在意。
“我有什么好难受的,等姑娘嫁了,我就不在附上了,再不省油的灯,和我也没关系。”
“怕就怕楠儿还没嫁出去,她就进门了。”
赵遐瑜还是那么担心,她可不想看到清芷受伤。
“那就招惹我试试,看她是不是真有这能耐,可以对付我。”
她说着,嘴角弯起一丝笑意。
整天围着一个蠢蛋主子转,她也感到厌烦了,要是在离开之前,有个伶俐的角色和她过过招的话,倒也挺好玩的。
“我还以为有好事将近,一直以来,都不见你表现过喜欢谁,我还想着,等这天来了,给你备一份大礼。”
赵遐瑜无比惆怅的说着,陈紫楠都思春好久了,也不见清芷有个什么东西,哪怕是一点儿表现都没有。
对这话,清芷用力的摇了摇头,然后幽幽的说道:“什么是感情,喜欢又是什么?”
在云起替我加油的小妹子,谢谢。
067 心底开花()
这话把赵遐瑜问得有些懵了,感情的事,哪能轻易就说明白。
如果寥寥几句话能点明的话,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痴缠苦怨和求而不得。
赵遐瑜看着清芷,想了好一会儿,才歪着头答道:“感情的事我说不清,可是喜欢一个人啊,那感觉应该心底开出一朵花。”
“心底开出一朵花?”
原本清芷就不懂,现在这么一说,更加不懂了。
一直以来,她为了活下去,几乎花费了所有的力气。
那些无聊的所谓喜欢,她没这个空余时间,也没这个心思去了解。
“嗯,那就是你看到这个人会不自觉的笑,想起这个人也会不自觉的笑,甚至别人说起这个人,都会不自觉的笑;一直笑,笑到心坎儿去,沉淀成泥,再开出花来。”
“完全不懂。”
清芷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似的,看来这种事太难,不适合她。
“你没遇到喜欢的人,自然不懂,等到遇到了,就明白了。”
赵遐瑜看着她笑,然后惆怅的叹了一口气,她打心底希望清芷过的好,只是谈何容易呢。
末了,赵遐瑜转念一想,微微得意的问道:“怎么忽然间问感情的事,难道说你”
“不是我,是姑娘。”
清芷自然不会把时间和心思都浪费在无谓的地方,她只不过是奇怪而已,既然撞见了赵遐瑜,就随口问问。
“楠姐儿怎么了?”
“你说喜欢一个人,心底就会开出花来,那么按照姑娘的趋势,想必她心里,开出了很多朵花。”
见赵遐瑜皱眉的样子,清芷把陈紫楠对几个皇子的态度都粗略的说了一番;如果说陈紫楠稍微专情某一个皇子,她倒是可以对症下药,好好盘算着怎么办。
但是陈紫楠如今见一个爱一个,就不太好办了。
那几位皇子,性格大不相同,她一个丫环的身份,周旋其中,实在是太考验人。
“楠姐儿向来心高气傲,自讪人中娇凤,对于托付终身的好男儿,难免会多加挑选,但是这样做,得不偿失。”
赵遐瑜向来不掺合府上各房之间的恩怨,所以对任何人的评价都很中肯,不会在背后嚼舌根。
“我觉得楠姐儿对几位皇子,兴许有好感,却没有一点儿的喜欢;就好比她手里拿着三个苹果,时而对比光泽,时而对比个头,时而对比香气一样,都爱不释手,却不会为了其中一个而舍弃另外两个。”
“要是遇到更好的,肯定马上就舍弃,但是我想整个陵州城,应该不会有比这更好的,时机成熟了,她自然会挑选其一,却不是因为真的喜欢,而是没有更好的。”
赵遐瑜说了一大段话,清芷依旧沉默。
“不过,楠姐儿终归会嫁一个,你不用担心。”
清芷只好笑了一下。
她才没有担心陈紫楠嫁不嫁的出去,不管嫁给谁,她都只会替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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