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霖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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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雨霖霖- 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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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

    于是那句“现在对我来说,每天都比明天时机好”这样的话便咽回去,他的主意是早就盘算好的,她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是徒劳。

    他新官上任的第一天,一早开始就马不停蹄的在金陵城四周巡视,将营防的一个个排检视过去,晚上已经疲惫不堪。说了这么会儿话,似乎伤了他许多神,都是因为从前那个妻子。“妻子”二字一出现在冷伊脑海,就直戳她胸口。

    她等着他回对面的院子里歇息,他累了反倒耍赖起来,“我就在这儿睡下。”见她拧了拧眉,“你要是不让我上床,我就在地上睡。”他一手叉腰,一手指指地板,“里面或者这儿。”见她还在发愣,直接拉着她就进了里间,倒头就变得迷迷糊糊的。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冷雨霖霖'民国',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聊人生,寻知己

第149章 为人做嫁衣(一)() 
程昊霖从背后抱着冷伊;半梦半醒间嘴里嘟囔了几句,“陪着我,陪着我。”之后就只有低沉的呼吸声,顷刻就睡着了。

    在他呼吸的间隙里,她听见外面轻微的雪声。

    窗外雪花飘落;落在已积了雪的屋檐地面上;谁说雪是轻盈无声的?夜晚岑寂的山里,一片片透明冰晶相互触碰的声响仿佛叩在冷伊的心上;夜夜伴着这细微却不断的声响入眠;不记得金陵城几时下过这样绵长的雪,细细小小;白天化一些,晚上冻住再覆盖上一些。屋外的山脊早就一片白茫茫,偶尔有一次,望向金陵城的方向,只有来的路上两条黑线,是车辙压过的痕迹。金陵城与背景融为茫茫的一片。

    后面几夜;听着雪声;就想起他凑近的呼吸声,然而他在金陵城里;自己却在这儿辗转反侧。

    “幸亏你搬来这儿;家里太吵。”程昊霖很忙;白天忙夜里忙;紧赶慢赶抽空去看冷伊一两次;也不避讳谈起颐和路口大宅子里的夜夜笙歌,他人在那儿,心却在这儿。

    可冷伊的心里泛着阵阵的凉意,那夜里辉煌的舞会,多半是和英国人有关,剩下的也是这个将军那个书记,拖着妻儿的家庭宴会。有时候她甚至在想,“幸亏你搬到这儿”,真正的下半句也许是,“不然别人会看到你,不清不楚的。”莫名的心惊,勒令自己不去想这样险恶的人心。

    他说要她陪着他,定然是因为喜欢她才让她陪,没人会要个看着厌烦的人相伴。然而当她一人独坐的时候,莫名想起前一年的夏天,他俩对坐在湖上的一艘小舟,清清楚楚记得,他那一句“你为了他可以做妾,他又能为你做什么呢?”那一句话点醒了她,让她下定决心和张家撇清关系,然而,撇清了这边,那边又陷入一片泥淖。他能为她做什么?给她最好的生活?什么是最好的生活?

    对冷伊而言,院子里淅沥沥的小雨,她,冷琮,娘和舅舅四人坐在屋檐,西瓜刚从井水里捞起来,翠绿欲滴,一刀下去,瓜瓤发出轻裂的声响,那是最好的生活了,再也回不去的日子。

    眼下,她住在程家,小腹一日日地隆起,是程昊霖的孩子,夫人知道,唐小姐知道,下人们知道,还有那时时来出诊的医生也知道,被承认才是迫在眉睫的吧?然而,他曾经就是个庶子,其间的苦楚他知道得最清楚,他却还要让她等,让她等一个什么样的似锦前程呢?

    再过几天,听说程虹雨要回来了,却不是和李睿盛一齐。李睿盛的父亲上个月携了一家老小去了南面,是想在那个和暖的地方过整个冬天,他也就犯不着往家赶,苦了程虹雨独自一人动身。

    他俩去年六月订婚,婚期定在一年后的今年六月,这还有半年的时间,听说金陵城里各家店铺都有些按耐不住,不断托人打听这场万众瞩目的婚礼想要怎么办,去哪儿办,都想在这婚礼上让自己的铺子露个脸。然而听说程昊霖这边始终没给人家透一丁点讯息,不知是李睿盛程虹雨那边还没有想好,还是他这边有了点异议没能商定下来,总之但凡有人问起,他总是一副漫不经心“还早,再说”的神色,让那些跃跃欲试的人都扫兴而归。

    于是也有些风言风语,说订婚之后,二人在外面生了许多嫌隙,不然怎么订完婚头一次过年都不在一处?

    嫌隙归嫌隙,凡是在南边亲眼见着程虹雨的,或是有认识的人说见着她的,都说她和从前又不一样了,圆润娇艳不少,浑身上下珠光宝气的,从前也是富贵千金的模样,但还带点学生气,这半年来,和李睿盛在一起出席各种场合多了,举手投足日渐成熟,眼看着就有阔太太的风范了。

    每每听到这些,程昊霖就一脸笑而不语的神色,冷伊起初以为他应该是得意的,眼神里却有一丝不屑,叫人难以捉摸,他亲自挑的妹夫,这会儿却好像不大乐意听说他俩的事情,很让人费解。许是李家那层关系利用完了?这么一想,冷伊身上又是一阵寒意,他们兄妹二人本就同父异母,面上看起来长兄照顾小妹,实际上却还透着点生疏。

    程虹雨都要回来了,冷琮却不知道在哪里东躲西藏。留在那屋子门上的字条,下人去看过,除了字迹有些模糊,换了张新的,再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冷琮大概是没有回来过。

    转眼,除夕就只剩下几天,那个医生来过,说胎相勉强平稳,过了年最好还是回金陵城去住,倘若有个万一,提前了或是别的什么的,他也没说下去,去医院更快些。

    程昊霖想了想,“家里也闹腾过了,现在清净不少,正好虹雨也快到了,小年夜之前接你回去住,一家子也热热闹闹过个年。”

    一家子,冷伊心理暗暗念了一遍,她又有家了。

    程昊霖最终定下来,小年夜的前一天接冷伊回颐和路住,整个正月,他可以和程虹雨四处去拜访,至于程家的宅子,可以借口夫人要清净,闭起门来,既不打搅到冷伊,又可以免去接待许多不速之客。

    这栖霞山上的别院,宁静是宁静,可文竹一直说太过静了不好,容易让人瞎想,一听着要回去,冷伊还没什么反应,这帮小丫头倒是高兴坏了。冷伊觉得自己也是有些高兴的,只是这高兴像春水上的皱,一丝丝的,让人不安。

    这一天的一大早,文竹和闻莺二人就早早帮冷伊把东西都收拾好。

    冷伊在旁笑笑,他说的是下午,这么一早就准备好了做什么。

    书稿也收了起来,闻莺又端来一个干果盘子,她们三人围坐在厅里的暖炉旁。

    “昊霖最近好像很忙?”他来总是风尘仆仆,看得出来奔波了一天,或是劳神了大半日,两年前初见他的时候,只觉得是个年轻的武官,带着些冷意;现在再看,眉间似乎多了些细纹,一跨三十岁似乎立刻就不一样了,现在他看起来更有点算计权谋的文臣意味。

    “听家里的人说,他忙得也不怎么着家。”闻莺兴致一好,说起话来总是很快的。

    文竹用胳膊肘抵了抵她,闻莺没察觉,反倒落了冷伊的眼。

    文竹现在愈发不和冷伊站在一边了,纵使文竹觉着是为了自己家小姐好、让她安心,可冷伊却觉得很孤寂。

    “大多数时间都在军政部?”还未等她们接话,“哦不,现在是卫戍司令部了吧?”

    可她俩却是懵懵懂懂的,并不能说出个准确去处。

    “应酬也多。”闻莺忙着在给冷伊剥松子仁,文竹递给她的几个眼神都错过了。

    冷伊倒觉得自己需要听些真话,一味被瞒着,没意思,“都去珞珈路三十五号了?”

    冷不丁被这样一问,文竹吃惊地盯着冷伊,闻莺也放下了手中的松子穰,有点心虚地抬头看她。

    “也不总在那儿,要说和英国人在一起,大多数时候也和办正经事儿的人在一起,不是冷小姐想的——”

    “那就是和莎莉小姐的父亲在一起了。”冷伊低下头自己也剥起来,不能老等着她们伺候,本来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小姐,以后倘若有一天终究要靠她自己呢?

    对面的二人面面相觑,“少爷和那小姐走得近,其实也是因为他们帮了少爷的忙。”闻莺“嘿嘿”笑了两声,底气却颇为不足,“都说呀,少爷这中将,有一半都是他们父女俩争来的。”

    “怎么说?”冷伊惊觉自己的双手抑制不住地颤抖,急忙收到桌子底下。

    闻莺歪着头想了下,“说是我们这边和英国人谈援助的时候,说起前线的战况,英国人反倒是拿出了份比我们这儿还要详细的报告,里面还有我们少爷的照片,这么大场合露了脸,能不受重用吗?”

    冷伊心里酸酸的,点点头,“那确实是帮了大忙了,不走近些也说不过去。”

    她觉得自己应该欣慰才是,那些卖了人情才拿到的照片,带夜辛辛苦苦改出来的报告,终究是在合适的时候公布于众,在需要的时候拉了他一把,应该很高兴的,可是心里却全是苦涩,这就是为别人做嫁衣的感觉吧。

    记得那些相片还剩下许多没用上的,大多夹在了她的书本当中,她可以拿出来找程昊霖,告诉他,他帮着她进了对外事务部,她也在恰当的时候帮了他,那些出自一人之手的照片就是凭证,可以说是礼尚往来,也该让他明白,她对他是有用处的。

    侧过头,瞥了瞥靠在大厅门边的一个大皮箱,书籍文稿都在那里面,相片也在里面,等到晚上回去了,好好理出来和他谈谈。觉得信心满满,却满心悲哀,这算是在争夺吗?争夺一个地位,争夺一份重视?在这大宅子里什么都要靠争的,这才是个开始,她怎么就已经觉得累了呢?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冷雨霖霖'民国',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聊人生,寻知己

第150章 为人做嫁衣(二)() 
冬日的阳光本就是斜的;斜着从东面来,又斜着往西面去,难得一整天都没下雪,外头的路却大概很泥泞,到了晚上冰冻住更是难走;还不如一直下着雪。听说前几天还有人赶着马车;在山边上走,一个打滑;连车带马都滑了下去;听的人一片唏嘘。这也就是为什么程昊霖说下午三四点来接冷伊,天晚了反倒不安全。

    冷伊一直坐到天黑;外头不点灯一点也看不见,他却仍然没有来。

    “我们是不是记错了?”文竹捅了捅闻莺,两人相互低语,不过是另一种安慰。

    接冷伊回去的话是他亲口对她说的,她记得自然清楚,说好今天来接她;一点没错。

    因为知道今天要走;厨房里晚饭都没给她们备,到了六点钟才匆匆忙忙来问想吃什么。

    冷伊突然有点想念小时候过年时空气里那甜甜的香香的味道;“想吃点芝麻汤圆。”

    刚巧厨房备了一些;也省了不少事。

    一个空落落的大厅;许多物件都收拾起来;此刻更显空荡;没有人住的气息。一张圆桌上一碗汤圆盛在青花瓷碗里,圆润得很。

    闻莺和文竹都小心翼翼地站在边上,冷伊揣度着,于她们自己,其实也没什么好害怕的,多半是尴尬着冷伊的尴尬,和新年前一晚的尴尬一模一样。

    坐了一天,等着盼着,反倒比平时译稿子更累一些。“我先歇着去,明天再说。”吃了四个,觉得堵得慌,将碗向前推了推。

    “你服侍小姐先躺下,我再去给少爷打个电话。”闻莺张罗起来。

    “不打了,路上都结了冻,今晚走不成的。”冷伊摇摇头。其实她知道,从下午开始,闻莺就背着她让人给颐和路大宅子打电话,半天都没能得到个说法,这会儿又有什么用。

    刚倚到床头靠背,就觉得胸闷,后悔晚上吃了汤圆,明明胃就不舒服,还要吃这么粘糯的吃食,可不是自讨苦吃?一靠在床头,就累得不想动,连再挪一挪好好躺下都不愿意,仿佛动一根指头都要耗了大半的体力似的。于是和文竹说,“我靠一会儿,等会儿再睡。”

    文竹乖巧地就走出去掩了门。

    程昊霖立在医院走廊里,盯着墙上的钟,时间一点点过去。事情偏偏就是这么的巧,又让冷伊失望了。这莎莉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这么大的事情,家里居然迟迟不肯派个人来,心里愈发烦躁,将外套掼在长椅背上。

    远处一个小护士大约一心想早点回家,居然失手打翻一整个托盘,玻璃的瓶瓶罐罐摔碎在水磨石的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程昊霖盯着她皱了皱眉。

    冷伊再睁开眼的时候,床前站着个人,她满心期待。

    只见文竹立在跟前,“二小姐,我帮您把衣裳脱了好好睡下吧,不等了。”外头很安静,大概这一个盹就是一两个钟头。

    一颗心重重落了下来,冷伊吃力地点点头,由文竹扶着挪了挪。

    文竹“呀”地一声。

    冷伊费力地低头,只看到床上一片鲜红。“这?”她又费劲地挪了挪,是更大的一片鲜红,怎么搞的?

    “别动,别动。”文竹很慌张地跑了出去,连连叫喊闻莺来帮忙。

    另一个小丫头也跑了进来,外头还有那几个老妈妈的声响,这一向安静的别院里一时鸡飞狗跳。

    冷伊靠在床头,只觉胸口不太舒服,浑身上下很累,力气在慢慢地流失,可也没什么痛感,这血是什么?她突然有些慌,这些天,她偶尔会想,如果没有这孩子,也许她还能装得和平常的年轻女孩子一样,去学校找个教员的活计,或是旁的什么,不至于胆小到哪儿也不敢去。这样的腹诽该不会是让这个孩子感应到了?那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她对自己很是清楚,明明是自己懦弱,怎么能牵累孩子呢?

    这样一想,要做什么,要怎么做,在她脑中忽然又清晰起来,连忙唤文竹,却觉得虚弱得很。

    “少爷不在家里,司令部也打过了,没有人。”闻莺的声音很焦急,拉着文竹走了进来,这样的情形大概很少见。

    “夫人呢?唐小姐?”

    “唐小姐!”闻莺突然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夫人又有些不清醒,家里头又没有车子,对,找唐小姐!”她又跑了出去。

    “马上送小姐去医院。”文竹蹲在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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