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霖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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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雨霖霖- 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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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说那许仙人,手持一杆拂尘,后面跟着两个童子,指间不断点着所谓的净水,四处弹点,将各个角落都查看了遍,指使着府里的小厮挪了这个床、那张柜子,修剪了几个角落的竹子梅树,本来密林修竹的后花园,被剃成了半秃,张家老爷却觉得耳目一新,原本自己的气闷好像也好了许多,还没等他逛到玲玉的院子里,已经连连道,这许仙人名不虚传,不枉自己月月供香烛钱。

    然而到了玲玉房里,这位身经百战、生擒诸妖的许仙人却大惊失色,乱了阵脚,连连说孽债、孽缘,从童子手中接过一块黄绸帕子,往门边花几下丢,只见下落的帕子突然鼓了起来,如同罩住猫啊狗啊什么的,而且被带着走出了好几步路,才被掀落在地。

    许仙人叹口气,从地上捡起那黄绸帕子,交给童子小心翼翼地收好,脸上只有惋惜,全然没有失败的颓丧,“积重难返,积重难返呐”摇摇头,带着那两个童子直直从张家走出,连张家请好的车都不坐,自顾自地往自己的观里走。

    张家老爷是跑不动了,吩咐博容的大嫂带着两个小厮硬是一路追过去,一直跟进仙人的观里。

    许仙人见张家人确实心诚,在门上贴了两道符,才关起门来透露破解的法子——张家拿两个金锭子,放在玲玉床下一夜,交给许仙人,由他找个地方好好埋起来,震住有怨念的鬼魂,这是只有许仙人能完成的,帮张家斩断与阴间的仇,若是镇得住是最好,若还是无效,那阳间的情丝,就得张家自己去割断了。

    这些事情本是天机不可泄露,但许仙人得了道,深谙其中深意,而张家又一直虔诚,这才透露给他们帮他们渡劫,张家大嫂自然不会泄露,但两个小厮晚间喝了酒,在酒坊里满嘴胡话的时候,为了将那些酒徒们聚在一起听他们吹牛,才管不了是不是什么天机,能不能说,一时满座皆知,那两个金锭子就埋在冷家祖坟的东南面。

    当然了,那帮酒徒里有的是有心的人,听完了话就假借喝多了,要出去松快松快,出门右拐就到了冷家的祖坟,二话不说开挖,挖下去二尺,果然铁锹碰着了个坚硬的物件,刨出来一看,是个大铜香炉,果然是有玄机。

    此时,冷家祖坟东南面已经站了五六个有心的酒徒了,个个喝酒喝红了眼,眼见着最快的两个人挖出个像宝贝的东西,自己就快没有份了,酒劲冲头,举起铁锹当头一击,一时五六个心怀鬼胎的人乱作一团,在雨夜坟地里打成一团。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冷雨霖霖'民国',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聊人生,寻知己

第126章 两家交恶(二)() 
打作一团的人当中;终于有个手快的把那香炉里的香灰拨拉开来,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几个还能动的人凑在一起,用手指把已经泡了点水结了块的香灰细细地犁了一遍,什么都没有;丢下那个香炉;仓皇而逃。

    只剩下两个头上打出了豁口,淌着血不得动弹的人在那儿等死。

    早晨有农人经过坟地进城时见两个壮汉倒在泥泞的地上;上面都是苍蝇;吓得牛车丢在一旁,直接跑到城门口报告了立在那儿的巡警;这下满城皆知。

    小丫头文竹在上医院的路上,就已经把昨天夜里的事情听得明明白白,到了医院就把冷伊拉到一旁讲了一遍。

    冷伊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怪不得方才遇见张博容时,他脸上的表情这样奇怪;拿了两个金锭子想要震住冷家?

    她很是骇然;立在走廊尽头半晌无话,俩家所谓的积怨也就是这门黄掉的婚事;她都早已不计较了;又有什么好计较呢?他们二话不说;掩过订婚的事情不提;转身就和别人订了婚又结了婚;她还有什么好说的,除了心里想算了算了,又能如何?那个许仙人分明是骗了他们家两个金锭子,还抬出冷家与他们相冲的说法,仿佛地下的祖祖辈辈都要因为这事同他们永世纠缠似的。

    文竹气得满脸通红。

    冷伊摆摆手,“算了算了,金锭子也没了,他们真能把我们祖坟怎么样呢?罢了罢了,你去看看我娘。”

    上午的时候,娘醒过来,拉着冷伊的手,和她吩咐了许多,不放心,非得让她拿纸笔记下才好,全是家里的地、店铺的事情。她说话的样子很是虚弱,冷伊几次让她别说了,她却气喘吁吁,定要全吩咐过才肯罢休。

    吃过饭,她又昏睡过去。

    冷伊隔着窗户看了几眼,虽然近一年来,神思大不如前,可终究还是那么优雅而美丽的。此刻睡着病床上,额前的头发还是一丝不乱。收拾了吃过的食盒,她打算回家休整一下,傍晚再来。

    刚出医院的门,就觉得行人的眼神有些异样,毕竟小城太小,即使是没说过话没有过往来的,也终究是熟悉。

    穿过西门菜市,面相熟悉的人更多,免不了背后窃窃私语甚至是指指点点。

    “喏,冷家的姑娘喏。”

    “冷老板面相老实,没想到命这么恶了,死了还要带走两个人。”

    “怪不得张家镇不住,命太恶。”

    张家自私、醉汉贪婪,怎么这些帐最终都算到冷家身上了呢?冷伊心里丛丛怒火,却也没处发,停了停,又往前走,走到没人的地方就好了。

    “张家也不是东西,好端端的怎么退婚呢?我看冷家也不是什么坏人家。”终于听到有人说公道话,她稍稍放松的心却没能放下,因为紧接着就被别人反驳了。

    “张家这不都登报了?冷家看不出来啊,这么乌七八糟下三滥的人家。”

    冷伊的心咯噔一下,转过身,直直看着那个挎着篮子的,不知哪家雇的烧菜大姐,“什么叫下三滥的人家?”

    那人被她一吓,转瞬嘴边就挑起一个轻蔑的笑,“哟,冷家二小姐!”那个“二”字咬得特别重,“二小姐是没什么,大小姐就不好说了,要不然交好的两家怎么能说结仇就结仇呢?是吧?”说着还向四周瞟瞟,似乎周围许多人支持她似的。“我看您还什么都不晓得吧,赶紧,买份报纸看看。”

    “你这一个字都不认得的人,让我去看报纸?”对这一无所知的大姐,着实不知该怎样反击,冷伊咬咬牙,也只能搜刮出这一句同她争执的话语,说完转身就往家走。

    她似是被惹急了,在后面直跳脚,“你们有文化,还王府的格格,都是什么不要脸的东西,我不认识字怎么啦?我正经啊!你们这些认识字的,还不是连做个小,人家张家都不要!”叫骂声一直持续到冷伊转了弯。

    她都不认识这个人,她这样叫骂又有什么好处?摇摇头,大概这就是她的人生乐趣了吧。

    报纸?她说报纸?如果阴间的冷家人仍然不能被镇住,就需要张家自己来斩断情丝了。冷伊的情丝早就斩断了,他们究竟又做了什么?她跑到家门外几百米的地方,找到一个报亭。

    “要一份报。”

    那个看亭子的小哥有点不自在了,“要什么报?”

    “要登了我们家事的报。”虽是从未有什么交往,大家却是心照不宣的认识的,纵使他看亭子才看了几个月,也知道她是哪家人。

    他迟疑了一下,拿起一份姑苏城报递给她。

    放下几个子儿,转身往家走,顾不得越靠近家门,熟识的人越多,翻开报纸,四处找寻。

    第一面仍然是西北战事告捷,翻过去,城里的奇闻异事和边角小料,都被她快速一扫而丢弃了。第三版的右下角,占了大约四分之一的版面,是张家老爷的一篇启事。原先只以为大概是一个豆腐块的寥寥几句了事,却没想他写了一篇长长的文章。字字陈情,张家如何有情有义,如何宽宥待人,但冷家家门败坏,一再隐瞒,整整两代人,一代不如一代,张家不得已只得毁了婚约、断了世交。

    看完这则启事,冷伊立在那深深的巷子里,只觉得天都黑了,这便是许仙人给他们出的主意,这便是他们要斩断的情丝。

    只觉得天边一道惊雷,她突然从报纸中抬起头来,这姑苏城报,她说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头版正中,那道新郑残破的城墙,这不是早上在娘的床边看到的?定是文竹在来的路上买了想带给她的,知道她在医院待得既心焦又无聊。

    转过身,在泥泞的路上狂奔,这则启事绝对不能让娘看到,这字字敲在人的心扉上,纵使她已然对张家失望至极,对这则启事也是大吃一惊,更别提娘本身已有愧疚,现在定是受不住的,只恨自己不能跑得更快些。

    往回跑的路上,居然一个拐角,又遇见了张博容。

    此时冷伊已消了早上见着时的尴尬。

    他见着她气势汹汹,居然还叫住她,“伊儿。”冷伊已经心急如焚,却被他一把抓住,“你体谅体谅我们。”显然已经看到她手里握着的那份报纸。

    她直接把那报纸掼在他的脸上,嘴唇气得发抖,也不想着和他纠缠,偏偏他又要和她纠缠,抓着她的袖子不放,摆出一副要好好叙叙的架势,引来周围不少人围观,张家的二少爷和冷家的二小姐,在两家正是撕破脸的当天在街头拉拉扯扯,没有比这更有趣的情景了。

    冷伊有千言万语想要谴责想要责骂,突然醒悟,这个时候,还好意思让她体谅他的人,定是无法再好好交言的了。于是冷冷地丢下一句,“阳世阴间的交都彻底断了,你夫人的病肯定是要好了。”拨开他扯着袖子的手,缓步走开。

    听得背后一片叹息,本以为能看到冷家二小姐当街叫骂、或是大哭大闹,这样就结束了,一场好戏刚刚开始就戛然而止,岂不扫兴。

    待冷伊气喘吁吁跑到病房时,见到的是一张拉着的帘子。

    文竹站在走廊里边跺脚边哭。见着她来了,直接扑过来,“二小姐,二小姐,给您打电话了,就是没人接啊,嬢嬢不好了,看了这报纸就不好了”将一张被扯破的报纸递到她手中,真是这张城报,两边是指甲插进去的痕迹,定是娘看后双手不听使唤扯坏的。

    “怎么了?”这问句几乎是从嗓子里吹出来的,整个人无力地向后倒去,被文竹强拉着,坐到走廊的长椅上。

    “嬢嬢醒过来说口渴,我就到外面来倒水,回来的时候见她拿了这份报纸在看,我还觉得她精神好了许多,心里正高兴,突然看见她嘴唇发紫,抓着这报纸不停地抖,叫来护士小姐,她们把那个洋大夫叫过来,就把我赶了出来,这这这,这报纸怎么了?写什么了?”她靠在冷伊肩头不停地哭,“我不知道这报纸有问题,二小姐,都是我不好,你骂我吧,你骂我吧”

    只能机械地拍拍她的肩,报纸能有什么错,她又能有什么错?

    里头的白帘子拉开,露出的是被白被单蒙住的整张床,里头的医生走出来,看着冷伊摇摇头,便擦身走过。

    走廊里又跑出来几个护士,一边叫着“三号房陆玲玉”一边往一旁配药的地方跑,随后一个医生跟着她们往那个房间里跑。

    陆玲玉。冷伊冷笑一声,转头往房间里走。

    她突然不敢揭这白床单,一份给她解闷的报纸,谁又能想到,换来的是一床蒙住头的白床单。脑子里还是早上她醒过来的模样。口袋里还揣着在她注视下写好的纸条,记下一笔笔家里的事务。

    今天这一劫大概是老天注定的,没有那份姑苏城报一定还会有多事多话的旁人,没有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一定还有张家的人想着别的法子来闹。她早上醒来大概已经料到了。

    许仙人为了骗钱出了那么多的馊主意,但有一点他算对了,张家与冷家真的是阳间阴间都相冲。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冷雨霖霖'民国',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聊人生,寻知己

第127章 遥遥的牵挂(一)() 
冷伊在床边坐到傍晚;连续的黄梅天,难得洒出点夕阳,照在这一床白床单上,这个黄昏是她永生难忘的。

    护士小姐轻声和文竹说了几句什么,没有再跑进来和冷伊言语。不用猜也知道;这病房终究是要给别的病人的。

    她隔着床单握了握娘的手;娘真的是料到了这一劫,早上就吩咐;想清清静静地走。

    娘想要清净;冷伊也无法让那些还在回程路上的老亲们再回来接着哭丧,又是三天;院门紧闭,只有冷伊和文竹坐在门廊里,看院中淫雨霏霏,又是一个黄梅季。

    送走娘的那天,外面才有人惊觉这件事情,眼神里满是诧异;听见他们低声地议论;真是好巧,张家的二儿媳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总算救了回来;只是好像落下了病症;许仙人真是算得准准的。

    冷伊在心里冷笑;他们觉得是娘的命换了玲玉的命;呵,娘是什么样的人,怎么可能和玲玉一样呢?

    回到家里已是点的光景,突然冲进来两个不明身份的男子,在家里到处翻了一通,连娘最喜欢的一个青花瓷花瓶也摔碎在了地上。

    冷伊无力地站在一旁,绷着脸不哭出来,碎了就碎了吧,人都没了,她的生活早就碎了,一个花瓶而已。

    那两个恶狠狠的人翻完,什么也没有找着,盯着冷伊和文竹一会儿,什么话也不留,转身扬长而去。

    一接触到那犀利的眼神时,冷伊便明白了三分,他们是来找冷琮的,冷琮大概收拾得很干净,什么也没留下来,她俩这才得以安然。

    “二小姐”文竹怯怯地唤了一声。

    冷伊默不作声,拿起墙边笤帚,将坏了碎了的扫到一处去,翻乱的什物收回去,“明天就回金陵城,这儿我一时半会儿是不想回来了。”也不过比原定计划早了一两天而已,终归要去上班,这儿真是片刻都不想多留。

    火车开起的时候,冷伊居然感到一丝安然。掏出照着娘嘱咐找出来的一个账本子,那是舅舅的古董铺子里头的。舅舅一走,这铺子就一直关着门,她着实找不出个可靠的人来看着,幸而古董铺子这东西,不比街口的杂货铺子,离了人,生意立刻消减,要卖的要买的,等个十天半个月都不是问题,也给她留了点张罗的余地。

    然而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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