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你不会以为程昊霖这么大人了没有过吧,脸上突然有点惭愧,怎么突然想这个;怎么好意思想人家这种事情;双颊更是发烫。
对面一张莫名红了的脸,看得他心里一软;“嗳;她哭着闹着不肯人家纳妾;如果纳了就不嫁。”他带着笑意说;“她未婚夫那边是个老式家庭;她早该想到的,嫁过去妾啊姨太太,这种事情难免的。”摇摇头。
“你觉得这事儿不好?”冷伊有点诧异,他明明有过
“当然不好。”他回得倒是利落,“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搞那一套,别的不说,就那孩子,还被叫庶子,你说可不可怜?”
他长在顶旧式的家庭,他自小看着身为妾的母亲忍尽苦楚。冷伊突然明白了他这令人意外的反应,她以为,她以为男人总是相似的,尤其他们这样有了一定家世权势的男人,倒是错看了他。
“听说很快就要上班?”他突然意识到,当着她的面谈论人家年轻男子的妻妾似乎不大合适,况且还有她之前被悔婚的事情更不好了,赶忙问问别的。
“过差不多三个礼拜。”他不经意侧过的脸,让她想起闯关的那个晚上,心中一颤,对某些人,这太平盛世原是这样遥不可及。“你还走吗?”
他脸色带了点沉重,“还要去的,回来办点事,办完得走。”
“什么时候?”
他一笑,“大概一个月之后。”
她轻轻松了口气,喃喃道:“那我从姑苏城回来还见得到。”说完,脸上又一热,仰头看他,正好被掩在震耳欲聋的钟声中,他大概没有听到。
小礼堂外的钟敲了八下,他俩靠着柱子,一句话都没说,听着钟声,含笑对望着,终究还是冷伊不好意思地仰头看了看天,满天繁星,近来这样晴朗的天可不多见。
“已经八点了?”他有点诧异,“我还要去军政部一趟,我送你回去?”他又望望散出亮光的小礼堂,“你还要回舞会去?”听完钟声,神色变得匆忙,顷刻间紧张起来的样子很是严肃。
“我在这儿待会儿吧。”她摇摇头。
“你回去路上当心点。”他走出几步,又回头吩咐。
他身影在她眼前突然变得飘渺,那个惨烈却又寂静的月夜,雪地上的落寞身影,心中又是一颤,她下意识地伸手想拉他,又急忙停住,怎么这样恍惚了呢。
他觉察到了,一愣,又佯装不知地离开,她让他透不过气来了。
冷伊走到西大楼前的草坪上坐下,草上带着露水,摸上去润润的。
这一年半来的事情比过去十几年经历事情的总和还多。
她伸了伸手臂,将身子拉伸开来,却又有种说不出缘由的畅快。
方才听见周围几个人在窃窃私语对未来的愿景。她抬头看星空,她自己的愿景是什么呢?想了一会儿,现世安好,早日能全家团聚,得亏了程昊霖,要没有他,也许这个愿望,从昨晚开始就再不能实现。
起身回家,小礼堂仍然喧闹着,袅袅的舞曲从窗中漫出,跟着她走了很远很远。
回家路上寻思,程家的舞会相当于给程虹雨饯行的,也得备个礼物才是。
想了一个晚上,睡着了梦里还在想着,终于早上一睁眼时想到了个主意——太阳伞。她去的是南洋,这阳伞定是有用的,虽然也知道她阳伞很多,但是为了各种衣裳,总得要不同的,所以这阳伞是多多益善。既然她是买阳伞的行家,这个伞就得比她常用的都好些。
冷伊记得,颐和路边支路里有个意大利人开的店,华丽至极,价格自然不菲,只大一的时候和蒋芙雪去过,看着标签咂舌。而那店员是个十来岁的印度小伙计,大概还太青涩,不大能鉴貌辨色,她们看着什么,他都用那浓重的印度英语向她们介绍,看不出来她们不过是去见识见识,搞得她们自己不好意思起来,只草草看了几眼就出来了。
但那光滑的绸缎、繁复的蕾丝、各色的珍珠玛瑙和钻石,在冷伊脑海中一直没消,以至于倒忘记那家店主要是卖什么的,只记得非常华丽。
现在想想,一顶帽子要二十几大洋,阳伞大概在五六十,相对于瑞荣时装店偶尔寄售的搭配着衣裳卖的十几块的阳伞,已经好了许多。再想想,往后她自己的工资,买这么个礼物也不算过分。
带着点长大了的兴奋,冷伊又一次走进那家店,居然还是个印度伙计,因为大多黑不溜秋,在她眼里很难认,总觉得还是从前那个,不过个头也长了,毕竟她们在长,他自然也在长。变得沉静许多,只带着笑意坐在柜台后面,并不在热情地介绍——大概想买的自然会买,买不起的再介绍也不会买。
果然靠墙一排墙上全是阳伞,镀银的手柄还雕着各色菱形相覆的图案,伞面自是丝绸的,上头绣花、云、天使或是女子,或是花瓣、或是云后的金边、亦或是美丽的衣裙,总在恰到好处的地方有一点点镂空,那一块儿便是蕾丝的。
冷伊挑了会儿,看中一个像瓷娃娃似的小天使,觉得程虹雨的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很像这天使。
六十八个大洋,那印度小伙儿用先前四倍的笑意看着冷伊,将钱接过去,又帮她将伞小心翼翼地叠好,塞进一个圆形的盒子,上头丝带系上一个蝴蝶结。
冷伊抱着那圆盒一转身,差点撞上凑在店中央玻璃柜子上的男子。
他站起身给她让道,“冷小姐?”
她仔细一看,原是吴庸。
“冷小姐这是”他看看她手里捧着的,“来给人买礼物?”
她点点头,心说自己这辈子大概都不大可能用得上这里的东西,“吴先生来?”瞟了一眼进门时一眼带过的柜子,都是钻石戒指。
“挑个戒指。”他一贯的愁眉苦脸,这会儿更是头疼的样子,“也挑不好,冷小姐帮我挑挑?”
那戒指上的钻,小的也有小珍珠的大小,大的比纽扣还大些,难怪玻璃柜子上有锁,那个印度小伙儿一直最留意这张台子。
“我也挑不好。”冷伊从没有这样的经验,连连摆手。
“总比我挑的好,从前哪里有钻石,都是金的,银的,玉的,这个真是挑花了眼。”他倒是说了个大实话,就连冷家古董店里也没见过钻石戒指,“男人总不在行,我尤其不在行。”
他说的恳切,她想想就帮他看看也无妨,心里有点纳闷,他虽然时常出入舞会宴会,可总觉得不是那么新派的人,这会儿让她有些惊讶。转念一想,这么贵重的东西,难不成是求婚用的?“吴先生,送人啊?”
他拘谨地一笑,她怀疑这是他会的唯一笑的方式,“是啊,你认识的。”
她更是吃惊,“蒋芙雪?”
他点点头,“正是蒋小姐。所以说碰到冷小姐运气好,她喜欢什么样的,你比我熟。”
冷伊还没从吃惊里缓过神来,“你们?我都不知道。”心说这么大的礼,不大可能只为博她一笑送着玩玩的,更何况,吴先生本身的状况也没到为了玩玩就一掷千金的地步。
他又是那么一笑,“她说先不要张扬,年轻姑娘嘛,脸皮薄,不像我这个年纪。”
这么看来是定下的事情,蒋芙雪当时护食的劲头上来刻意要跟冷伊抢一抢,没成想结果抢当真了?这么一想,反倒觉得自己像激将法一样,倒是成就了一段姻缘,也算做了件好事。
这挑钻石戒指还不简单?当然是上头的钻越大越好,冷伊心中暗暗笑道,却没有说出口,低下头陪着他仔细地查看。
钻石戒指这样多,放在一起,反倒容易挑花了眼。
“她名字里有个雪字。”冷伊说了这么一句,倒是看中一枚。
吴庸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终究木讷些,也没看出来她说的是那一个,“这白花花的一片。”
冷伊拿手指隔着玻璃点了点,却又惊觉,这一颗好看是好看,大了些,看着价格就不菲。
果然,吴庸愣了愣。
“旁边那个粉的也不错。”她忙指着一枚小钻戒打圆场。
“真挺好看的。”吴庸喃喃地道,点点头,招呼印度店员取了出来。
冷伊看在眼里,心说,看不出来,他对蒋芙雪很上心。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冷雨霖霖'民国',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聊人生,寻知己
第119章 醋意四起(一)()
约的是晚上七点;冷伊六点半收拾妥当,出门踏出一步,发觉外面是蒙蒙的小雨,细微得没有声音,难怪方才从窗户里望出去时;觉得周遭一切笼在雾气里。回过头来撑了一把油纸伞;忽然想起去年过完暑假,蒋芙雪撑着的那把颇具东瀛风情的油纸伞;比自己这把绛色的纯色伞;不知好看了多少倍。
下午在那条支路上恰恰看到一个日本店铺,有把神/韵相似的;半张着,用极细的绳吊在玻璃橱窗里,一看也是常人不会买的贵重物件。
冷伊抬头看着自己的伞,心里有些疑惑,那时蒋芙雪还没有能进得了这么奢华的社交场子,她爸妈疼她也没有疼到这个奢侈的份上;但转念一想;也许真有个特别喜欢她的姑妈,见她喜欢就送她一把吧。
走出院子时;她微微一愣。
巷子口;黑色的轿车停着;隔着中间那么多层细密的雨帘;车上靠着的人影轮廓有点模糊;指尖星点亮光却在微雨的傍晚闪耀。
他不知道等了她多久,出神的光景,仿佛此生那么漫长,以至于看到她的时候,有种许多年没有过的愉悦。
冷伊坐进车里的时候,程昊霖指尖的香烟早就灭了,可车里的味道却一时又对了——和单单有程虹雨和蒋芙雪的不一样,和冷伊记忆里的却一模一样,少的就是他的味道。
“刚从军政部开完会回来,看看下着雨,你走也不方便。”他看着前方,窗玻璃上,细细的雨丝汇成水珠从上滑到下,看着倒是很舒畅。
“听说你最近要过生日了?”猛然想起,之前她们议论过的,“那今天?”
“还有些日子”他笑笑,“今天是为了虹雨,再说我这次回来,能露个面算不错了,不是大操大办的时候。”
冷伊轻轻一笑,“那不是可惜了唐小姐的精心准备?”
他面色一苦,又笑了起来,“她干了什么?”
她突然觉得自己失言,人家本来说了谁都不准告诉昊霖,怎么自己又忍不住了呢?只得笑笑,“天机不可泄露,你看了就知道。”
他摇摇头,颇似无奈。
她偷偷瞟了一眼他,拿不准他这无奈,是种什么心态,不耐烦?还是宠溺的?她总看不透他的心思,心里头一时很没有底,惶惶的。突然埋怨自己怎么这般打探,很是无趣。向右偏了偏头,望向外头的梧桐树,想起多少次,放学的时候在鼓楼公园碰上冷琮,他拿过她的包,两人嬉笑怒骂地一路回了家,这种日子怎么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呢?
“你为什么要帮冷琮?你不是”想想冷琮满身是伤地爬回来靠在墙角的那个晚上,说什么也难以相信,日后帮了他脱身的竟也是程昊霖。
为什么?都到了这个地步,她还问为什么。他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些讶异。
一个拐弯,车子进了他家的林荫道,前面俩人挡在车前,还有一个尖锐的声音传进来,“看,昊霖的车。”正说着,他那边就有人敲窗玻璃了。车窗放下,正是唐小姐和吴小姐二人,身后还有个男人替她俩撑着伞。“哟,还坐着个人呢。”
唐小姐的语气听在冷伊耳里,总和他在戏谑,想来,这就是**吧。然而她偏过头看看冷伊的神色,却凌厉得很。
“唐小姐,吴小姐。”冷伊微微一笑点点头。
唐小姐对着程昊霖的那张脸一直是这样,带点埋怨似的绷着,却在他一个打趣的时候又“噗嗤”一下笑出来,因此嘴角总有点挑着,这会儿看了冷伊却全放下了,她让冷伊很不自在。
“哟,冷小姐啊。”说着还冷笑一声。
“你们上车吧,还那么长一条道呢。”程昊霖和她们一直大大咧咧的。
“不上!谁知道你和人家冷小姐有什么话要说。”唐小姐的脾气像雷阵雨一样,直来直去。
“我先去把车停好,你们慢慢走着,别急。”程昊霖倒是对她这似嗔非嗔的神色早已习惯,也没有心思去劝。
冷伊从后窗里看到唐小姐气得跺了脚,却被吴小姐挽住,好像劝了几句。心里有点好笑,大家都知道她是程昊霖娶妻的不二人选,她这样见风就是雨,反而让人觉得他们的事情根本是没影的。
门口程虹雨迎着,随她一起立着的还有李睿晟,一个西装革履,一个纱裙翩翩,看着倒是很登对的二人。
程虹雨走过来挽着冷伊的手臂,“哥,唐小姐在后面呢,你怎么也不带带人家?”
“你问问冷伊,她让不让我们带。还甩脸子给我们看。”程昊霖倒也不瞒着。
冷伊在边上有点尴尬了,难怪连蒋芙雪在背后都不掩饰对唐小姐的一点点鄙夷,原先只当她是妒忌,现在看来她也是察言观色已久,早就摸透了程家兄妹的态度。
“你不带就不带吧,还这么说话,一会儿她可又要给我甩脸子了。”程虹雨看来也是见识过她的。
程昊霖也不甚放在心上,招呼着冷伊就往里头走,余光瞥见程虹雨对他皱着的眉头,当没看见。
冷伊走进厅里发现,厅里的大多也就二三十来岁的人,大概都是这对主人翁的朋友,没了长辈,没什么拘谨的,厅里也就喧喧闹闹的。
她环视了一圈,“怎么没看到莎莉小姐?”嘟囔了一下。
“她最近心情都不大好,她父亲在马六甲,那边瘟疫一直不好,她心里担忧,不怎么出门,成天闷在家里。”
“那斯宾塞先生不是”他不仅人在疫区,还是参与治疗的专家。
“所以更没心思出来了。”程昊霖接得倒是顺畅。
他一心追求的人,怎么说起情敌,他心里也不见得介意,冷伊觉着奇怪。
“程将军!”远远的一声,招呼得周围人都往那儿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