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无奈的消逝(二)()
时常在想;也许因为她们长得一样,只是妹妹比她自己干净些,多读了些书?也许因为他爱过她的,但是早就过了能说的时候,只能爱她的妹妹了。
也好;也好;孪生子本就是一个人,妹妹得到的爱;就当她自己也感受了罢。
他弟弟是无辜的;为什么害死了他?
妹妹也挺好,不是那么颐指气使高高在上;还是很有情有义的,就是气性太大。她其实也气性大,她又有点喜欢妹妹了,毕竟是亲妹妹,有一个人过得好也挺好。
他的剑眉星目,就在眼前;只不过隔了层纱;没能在他怀里得到温存,死在他怀里也是好的;这一点上;她觉得自己和三姐还有那么一点点像呢。
“你爱她是不是?”她沙哑着声音。
他面色凝重;轻轻点头。
“不是三姐;我说的。”她顿了顿;力气就要用尽,“我妹妹。”缓缓闭上了眼睛。
王依得不到的,只希望冷伊能得到,帮她享受下她自己没能享受到的柔情。
她好累,再也说不出话来,可是心里,还有最后一句话:程昊霖,我从懂事起就爱你,爱到十八岁,你怎么就不能爱我呢?
她再也睁不开眼了。
程昊霖坐在马背上,抱着她。从前他们处处照顾着这个小妹妹,倒头来,最爱的人走了,这个托付现在也走了。
至于冷伊,背后离得远远的冷伊,他的心里是乱的。
冷伊在雪地里站得全身冻僵。久久的,在那白幕之中,有匹马有出现了。程昊霖双手握着缰绳,王依向后靠着他,头歪斜在他臂膀上,黑色的面纱依旧沉沉。
冷伊牵上马往回走,他跳下马,将王依又抱回汽车后座,自己将两匹马牵回马厩,示意她坐在他身旁的位置上,“别打搅她了。”
他蹙着眉,只看向前方。
冷伊一直抑制着情绪,终究却还是轻泣一路。
车子停在巷口,只一个钟头的功夫,地上已是半寸的薄雪,和永久的生死相隔。
“王依我先带走。”
她点点头,走下车,这短短的巷子,是如此幽深。走近家门,闻见温暖的肉香,如此亲切真实。
前厅里,冷琮摆弄碗碟,厨房里还能传出娘和文竹的声音。
她走进屋子,同冷琮摆摆手,走上楼上的房间。
冷琮跟上来合上门,“怎么了。”
“王依走了。”两行清泪。
他双手握了握拳,而后又放开,长叹一口气。
她很难受,心口像被刀子剜了,默默对她这么好的姐姐走了,也不知道程昊霖该多伤心。她希望他伤心得久些,心里却更痛了。
外面这场初雪,不知道还要下多久。
今冬的初雪,来势汹汹,全城都遭了雪灾。厚厚的积雪由洁白被沾染成黄色,再然后是黑色。白天化了,地上一片泥泞;夜里一冻,又成了冰,于是第二天一早,又时不时听见摔倒人的哀嚎,亦或是摔倒自己爬起来,只是此后一天都一瘸一拐的人。
学期正式进入尾声,几天无课。
冷伊不想待在家里,娘总埋怨她,怎么能把那没织完的围巾就随手给了王依呢;她也不想去学校图书馆,总有好事的人看了西洋画报,要和她来求证一下。于是去了冷琮那里,白天就在他那宽广无比的客厅里复习,晚上琢磨着他们大概要下班时,才收拾东西回家,听娘的唠叨。
期间,程昊霖曾直接把一个花梨木的骨灰盒带到冷琮那里,和冷琮好好谈了谈,又带走了。
冷琮给冷伊打了个电话,说是王依痛恨生前那些风月,想要随风消散,而她临终前还想去一次木兰围场,那盒骨灰便由程昊霖带着去那里散掉。
他们兄妹本想自己做这件事,可程昊霖却坚持,王依临终的事项都是托付给他的,应当他来做,冷琮拗不过他。
这件事,到现在,他俩都没敢和娘透一个字,只道她去了盛锦城,因那里她过得更惯意些。娘虽不愿,却也没有法子。
每每复习完回到家,娘总说有个于同学打电话找过冷伊,却也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只说是在学校里没见着她,想问问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还是身体不好,使娘对她白日里的行踪生了疑,但她却是能圆过去的——学校那么大,遇不到也是正常的,再说搬出想避嫌的说法,故意躲着他,娘也就不再问什么。
只是,有一天,娘居然说有个程先生找冷伊。
她心中一惊。程昊霖!她和他的纠葛起于王依,现今王依去了,他俩之间的牵绊大概也是随她去了,只要这门课完好地了结了,再无瓜葛。
可程昊霖与于鸿不同,却还要冷伊知道后给他打回去。她晚上没打回去,于是他又打了一回,她仍旧没有打回去,他便改了晚上打,她猜便是他,故意不接,嘱咐跑上来接电话的文竹,就说她不在。
王依的最后一程是他俩一起送的,她只是远远的送,他抱着她走了最后一段路。
冷伊想,这悲伤的情形,最好还是不要陶醉其中。他俩见了彼此,自然是想到当日情形,更为难受。更何况,在他眼里,自己和王依总是相混的,这就更要不得了。
几日过去,考试都开始了,他还是往家里打电话,她都没接,下午回家,居然在巷子口见着他的汽车,再一看,他站在北风中,靠在车门上,望向巷子里的方向。
她的心有团火熊熊地腾起,然而,她早已正视一个事实——她真的和王依非常像。没有这张脸,也许她会坦然地走上前去,同他说上两句话;但是,她知道他很伤心,她就分外伤心。
调头就去了冷琮家里,直等了两三个钟头才回去,化不尽的残雪里还有他的痕迹。
然而她这样躲着,终究不是个解决的法子,因为最后一场考试正是俄国文学导读,最后那天势必要遇上他,想到这里,冷伊有些不自在,却不能不去。
下午一两点的天,阴沉得可怖,乌云如一个布袋,随时要敞开口,狂泻一场暴雪的样子。她将脖子里的围巾多围了几道,背上包向学校走去。脑中全是过会儿一进教室,就见着他站在讲台上的模样,这样想着,似乎还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味。双脚相互绊着,走不向前的样子。
“冷伊。”后面传来一声,幸好听得出来是于鸿。
她转头打招呼。
于鸿似乎心情不大好。“怎么老见不着你?”
“我也觉得好久没见着了,我们考试的时间不大一样吧?”她装作不知情的样子。
“冷伊。”他走近一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这在于鸿身上还是很罕见的,“有件事”
她拧了拧眉,他难道是要表示什么?此情此景也不大合适啊。“怎么?”
他抿抿嘴,下定决心似的,“你和程老师什么关系?”
“程老师?”她有点吃惊,他从哪儿发现他们的牵连的。
“程昊霖。”
“我”她迟疑一下,“我和他妹妹是朋友,你怎么?”试探他。
他挠挠脑袋,“对外事务部头一次招女职员,各方势力争得很厉害,我一直知道你挺出色,可我真的挺怀疑,因为这里头不是出色就足够的。昨天晚上才听说,一直力荐你,并且排除万难,把你提上去的就是程昊霖。”
冷伊惊诧万分,没有合适的话好回他,只能呆立原地,她当真是不知情的。
第一声预备铃响起。
他见她也没有回复他的意思,“先进去考试吧。”
各自进了两幢楼,走进教室,座位上同学大多已坐好,讲台上却空无一人。
冷伊寻了个空位,将纸笔掏出放在桌面上,心里却敲起了鼓,今天是躲不过了,必定会遭遇程昊霖的。突然心虚了,自己不明不白受了人家这么大的好处,却还针锋相对,就像她一开始对王依一样,当下心里惭愧万分。可又明白不能无缘由地得了别人的帮助,这件事定得谢他才好,又绞尽脑汁想怎么个谢法。
眼看着就要考试了,老师却还没来,隔着墙能听见旁边教室“哗啦啦”传试卷的声响,冷伊教室里的同学有些坐不住了,相邻位置的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忽然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大家一时正襟危坐。可冷伊听着那脚步,有些碎,有些脆响,并不像程昊霖。
“踏踏”最后两声皮鞋的声音踏在门前。
她屏住呼吸,走进来的却是李睿晟。他捧着一叠卷子,上了讲台,教室里一时乱了,换了老师,而换的偏偏是身染是非的他,议论就更加热烈了。
“同学们,我要发卷子了,不要再讲话了。”李睿晟在讲台上还是很正经有威严的。
“哗哗”卷子到了手,见着正式开考还有些时间,李睿晟又说话了,“今天,我代替程老师来监考,程老师留了份答案,给俄语班其他老师来批改试卷,分数是要照常登的。”他顿了顿,沉沉道,“程老师已返回盛锦城驻守。”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冷雨霖霖'民国',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聊人生,寻知己
第82章 磨砺心智(一)()
木兰围场早已是白雪皑皑。
他在这里有过人生最美妙的体验;如今反而不忍再看。
安置好王依,他就又启程,一路向西进发,离他的家乡盛锦城越来越远。其实,自从遇见她;有她的地方就是家;她走了;他早就没有家了。现如今,反倒是想起;这一行;离金陵城也是越来越远,金陵城反倒让他牵挂。
终于是帮冷伊谋了个好位子;他一直她心怀浅浅的愧疚,因为一开始的不愉快?还是因为觉得没能照顾好王依?总归还是因为她的托付,才对这对姐妹格外留心吧。
车窗外鹅毛大雪,尽管车厢里热乎乎的,那窗户上却有一朵朵的冰花,甚至还有在里侧的。
身上暖融融的;然而内心却和车窗外的雪原一样。他知道自己的任务;也知道要面对的危险。过去几年,他的心和她一起死了;于是无论战场怎样血腥;他反倒好像麻木了。可是此时;这内心冰冰凉凉的凄徨感;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
他从来不是个胆小的人,这次,难道是怕了?
黑沉沉的乌云压着天际,在车窗玻璃的冰花上,他居然隐隐约约看到个冰霜似的少女,她长长的睫毛微微合着,却也能知道有双无辜的双眼。对面来车的大灯照在那些冰花上,闪闪的,像她弱弱颤抖的身影。
伸出手,想要触碰,却怕她的影子随冰一起化了。他抬起的手悬在半空,脑中突然冒出“为伊消得人憔悴”这样的句子,大约里头有她的名字。
走之前,他突然不管不顾地想见她,哪怕就说上一句话,于是三番五次地给她家里打电话,却始终找不到她。停在她回家的路上,他其实连自己想说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默默地等她。
面对她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生命是鲜活的,同周围的人一样,有愤怒、有无奈、有嫉妒、有贪婪,还有,对逝去的人的愧疚那种愧疚在剜他的心。
手指终于没有落在冰花上。她在金陵城好好的,他的苦心也就没有白费。
在令人窒息的夜幕里,睡去前最后一个念想是,尽管艰辛,也要好好回去,倘若能活着回到金陵城,就去找她,那是给自己的奖赏。
“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
“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勾心斗角。”
“歌台暖响,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风雨凄凄。”
绿皮的火车,穿过平原丘陵,穿过崇山峻岭,终日“吭嚓”的声响在耳边震荡,每日,有个把次在大的站台上停得久一些,于是趁机到月台上逛一圈回来,也好活动活动有些浮肿的小腿。
当又一个清晨,冷伊从黑暗中醒来,看见窗外是绵延的高山,被白雪覆盖。抬头,高处,山顶皑皑与天相接,于是便错觉他们是倚着一道通天的屏障在前进。
又有明眼的同伴猜测,这难道就是秦岭?
连日昏昏沉沉的,忽听得已经到了秦岭脚下,知道咸阳城便也近在咫尺,冷伊忙翻看台历,果真是今天晚上到。之前,一路上,停下来让了不少车,也不知今晚到底到不到得了。但终归艰辛的旅途行将结束。
一行人顿时都有了劲儿,一个个居然朗诵起了阿房宫赋;还有的边摇头晃脑,边嚷着,到了咸阳城,先要去看看曾储三千佳丽的秦王城;于是便又有清醒的泼冷水道,早让楚霸王一把火烧干净了,这一句却又引得较真的开始阐述“阿房宫从来都没有建过一砖一瓦”的理论,一时好不热闹。
外头硬卧车厢里喧哗了好一阵,看着午饭的点儿也快到了,冷伊拿起手边的饭盒去打了两份饭,让他们在外头先聊,她自己回前面的软卧车厢。
深胡桃色的车厢里,小艾姐卧在车厢里,怀孕五个月,和他们走这一趟,辛苦得很。
冷伊搬过一张柜子,摆在她床前,又搬来一张椅子,对着床,将饭盒放在她跟前。
小艾姐这才幽幽转醒,看了她一眼,“小冷,你拿出去给他们分了吧,我不想吃。”
她每日都没有胃口,车上这么些天,眼看她人都瘦了,这样下去孩子怕有三长两短。冷伊坐在床边,扶她起身,又把这几天说过的话再一一说一遍:
“听人说怀孕的时候都会有胃口不好的时候。”
“你不吃孩子也要吃呀。”
“咸阳城就在眼前了,熬一熬就过去。”
她还是有气无力地侧卧着。
冷伊拉了拉她的胳膊,一手扶着她。
可刚揭开饭盒,她就一阵干呕。
她自己是临潼人,这火车是金陵咸阳之间开的,车上掌勺的好像是正是咸阳那块儿人,每日这个面那个馍,羊头牛肉倒是大块大块,咬下去厚实极了。冷伊想,如果不是她有孕在身,反应得厉害,这饭食应当是对她胃口的。
趁着她拿清水漱口的当儿,冷伊又从自己饭盒里几块肉中挑了两块搭在她的臊子面上,偷偷摸摸的,也没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