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霖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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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雨霖霖-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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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儿,我明天下午就到,我和我爹。”他顿了顿,“一起来的。”

    “几点的火车?几点钟到?我去火车站接你。“不假思索地问。

    他大概是听出她话语间的热切,却并不热烈回应,“不用,不用,你来多麻烦。我到了直接找人力车把我爹拉去酒店,你就别来了,我们后天见一见。

    “下午几点?我下了课过去也不是很远。”她坚持着,张家老爷很少出这样的远门,这大概也是他生平一只手数的过来的乘火车的经历。内心不禁疑惑,这大张旗鼓、兴师动众的,他来做什么呢?博容难道不是来谈之前那不快、以及往后的打算吗?他来做什么?

    “不用不用,真不用了,我到了之后找时间去你家找你。”他的回答,咬字都短促有力,不容辩驳。

    冷伊突然觉得讪讪,这算什么呀,倒不如一早不提去接站的事情,喉头涩涩,“那好,你们路上当心些。”

    挂了电话,才又想起,他这是在哪里打的电话呢?心渐渐沉下去,闷声在电话旁站了小会儿,转身“通通通”快步走下楼去,从水曲柳沙发边儿叠得有小孩儿般高的旧报纸里抽出一张,仔仔细细地在左下角的豆腐块里查看,经过姑苏城而又是下午到金陵城的,每天只有一班,五点一刻的时候到下关火车站。

    她攥着报纸的手有点抖,他为什么总不让她去?不单单是为了不让她麻烦,言语间分明还有别的原因藏着不说。她死死咬着唇,去接站会怎么样呢?

    “你在干嘛?”娘从厨房里端出个碟子,里头是六角形牙黄的糕点,缀着点点桂花。

    “我”她坐在桌边,“博容怎么都不让我去火车站接他。”

    娘一怔,把碟子往桌上一放,招呼她吃,一边瞄了一眼她捏在手中的报纸,“你查了时候,是打算自己过去?”

    冷伊抿抿唇,想伸手拿一块桂花糕,却怎么也没有胃口,点点头,“他很奇怪。”

    娘自己拿了块,“他既然这样说了,总有他的道理,你就别去了。丫头,不是你的,抓也抓不住,是你的,跑不掉,该来的总该来,看淡些,博容这孩子”她长叹一口气,仿佛叹出了整天郁结的心情,终究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又进了厨房。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冷雨霖霖'民国',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聊人生,寻知己

第63章 剑拔弩张(一)() 
“嬢嬢;我回来了。”冷琮倒是一反常态,回来得格外准时。一坐下来便抓起一块糕,抿到嘴里就不见了,看这精神振奋的模样,一扫早晨的晦暗。

    只听厨房里;菜下到热油里;水在油中跳跃的热烈声,“哟;眼睛好像比早上好点儿”娘从厨房里探出头来。

    冷琮凑在冷伊耳边说了几句话;他是兴高采烈说的,中午程虹雨给他的办公室打了个电话;约了晚饭后在鼓楼公园见。

    “她心情怎么样?”

    这一问似乎戳到他的痛处,脸上扭曲一下,矮到一旁。

    冷伊在一旁暗暗想,你总觉得她一味和你要好,就没想过她听她哥哥的,胜过听你的多几百倍;却不忍心直接说出来;因为过去还真没见着他对什么人这么上心的,怎么头一个;就遇上这样的。

    “你也别太担心;我今早遇上了她;她二哥;程昊霆没了。”

    冷琮张大了嘴。

    “所以;你探路看着的那些医生护士的,当真没看错,看来是把军医院给搬到他们的小公馆里去了,只是还是没能救回来。你现在也想想好,晚上怎么劝劝她,我白天的时候就没想着什么好话。”

    他点点头,大概是悲她之悲,心情也坏了下去。

    “我今天去街市上买菜,听说又要打打仗了。”娘端上一盘炒好的苋菜,招呼冷伊去厨房里把烧好的鲫鱼端上桌,“才过没几天消停的日子,怎么又要打。”

    这刚好开了个冷琮感兴趣的头,萎下去的精神又涨起来,“这仗要是不打,照现在的态势,纵容下去,又是新一轮军阀混战。”

    “幸亏你年纪大了些,不然我们可都要担心。这世道,生男真不如生女好,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娘摇摇头,把最后一碗菜端上桌,坐下感叹道。

    “生女嫁比邻。”冷琮对着冷伊嬉笑起来,“怎么样?博容有准确消息了吗?我们礼拜六或者礼拜天请他下馆子,我请客。”他拍拍胸脯。

    她对他勉强一笑,也没多解释什么,闷声吃饭。

    “对了!我今天听了个大喜事!嬢嬢,我们家出了个进衙门的人了,冷伊正式被对外事务部录用。”冷琮倒也是消息灵通。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她就纳闷了,怎么她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就她自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这可是一手消息,你们录用的名单全部送到日报社了,就在我们办公室楼下,几个好事的都跑过去看了,一看就看着了你,真给我长脸。”他拍拍她的背。“听说竞争激烈得很,多少符合要求的人递了申请,一个对外事务部,从科员到上面部长,只要是个里面的人,家里门槛都快被托关系的踩平了,结果我们冷伊被录取了。”

    被他这么一说,她心里又生了狐疑。要说专业水准,她是自信的,但从蒋芙雪家用上的力气就可以看出,但凡有点路子的,都会活动活动,这是个人情社会,学校里的教授还分哪年同窗这样相互提携,她真不相信这样凭空就能够选上,可又实在想不出来别的原因。大概是你也是有关系的,他也是有关系的,选谁都得罪一票人,倒不如选个她省事。不禁笑笑,这得积了几辈子的德才赶得上这样的事儿。

    窗外头已微黄卷曲的枫藤叶子,在风中略沙哑的“沙沙”声,如猫爪在挠冷伊的心。

    这会儿,博容应该已经到金陵城了,他下了火车急着上哪儿去呢?他只道是有空了来找他,却也没个准信,到底是今天,明天,还是后天,再者,他连什么时候走也没说。她想知道的事情那么多,他却什么也没有告诉她。

    讲台上老师絮絮叨叨完最后一点她根本没听进去的东西后,就夹起书,转身就走。

    冷伊背起一早已理好的包冲出了门。说不定他安顿好他爹就来找她呢?

    坐在水曲柳的沙发上,看着夕阳西斜,火红的阳光从花墙上消失,再到华灯初上,然后是灯火阑珊,最终夜深人静;独坐在房间的床上,看窗外月已接近圆满,这才想起周六就是中秋。

    整个夜里,睡得浅浅的,窗外最后鸣唱的秋虫、檐头蹑手蹑脚的猫、瓦隙间试探的秋风,全都在她的梦里留下声响,却独独没有等到博容。

    早上睁开眼,看见的还是那年代久远的房梁,想不起任何起床的理由,想着一个上午的课、学校里交头接耳的议论,和蒋芙雪铁青的脸,就分外不想起床。

    “阎袭公然叫骂南北联合政府”

    “中原局势一触即发”

    街上,沿路叫卖的报童如炸了锅似的,咬文嚼字老道精炼。冷伊总怀疑,背后有人在清晨过他们,然后才给他们报纸去卖的。

    浑浑噩噩的一个早上,中途还因为走神,答不上教授的话,这教授刚巧可以称得上老夫子第二,也是个顶不喜欢女学生的。

    他推了推眼镜瞪着冷伊,阴阳怪气地告诫“别以为进了什么什么部就有什么了不得的”,惹来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男生怪异的笑。

    疲惫地走在出校门的大道上,远远看见人来人往的校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心里砰砰直跳,脚步也加快。近了几步,看清楚,是博容,居然是博容。

    迎上去,他也看着了她,一扫看见她之前凝眉思索的模样,笑得灿烂得很。

    “等了很久?”冷伊走到他跟前,想要笑得比他还灿烂。

    他们都在努力让夏天在姑苏城的不快被忘掉吧。

    “早上打电话去你家了,知道你下课的时间,刚到没多久,走,吃饭去吧,想吃什么?”

    她摇摇头,“你也不常来金陵城,该听你的,想吃什么?”

    他想了想,招呼来两个立在一旁的人力车,“走,去马祥兴菜馆。”

    她有点诧异,“那么远?怎么想起吃这个?”

    他坐定,“这些天,我总是在想北平念书的时候,那葱爆牛百叶真是太带劲了,回姑苏城后再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以前,还是听冷琮说的,金陵城就数这家口味够正宗。”

    她笑着点点头,懒懒地靠在靠背上,在和煦的阳光下,这几天的不快似乎一扫而光。“你爹也来金陵城了?你带他去哪儿逛逛吗?”

    她不过随口一问,却见他皱了皱眉,清清喉咙,“他就想来会个老朋友。”

    冷伊心中微微一颤,总觉得他的反应有些诡异,却说不出来,而且他一副很想见到她的样子,却是隔了个晚上打电话、才来见的。

    “你们昨天晚上去秦淮河了?”金陵城的晚上,头一个供消遣的,就是小调声声的秦淮河畔,张家老爷应该是顶喜欢的——他这样一个这把年纪还要纳妾的人。

    “没哦,去了,上了条船,看了看夜景,我爹喜欢得很。”

    她强撑着让嘴角还保持着笑容,没去便没去,去了便去了,有什么好说假话的?“嫂嫂还好吗?”心中又涌起前天那样的讪讪,斟酌来斟酌去,也只有说些寒暄的话。

    他迟疑一下,“挺好的,其实,她也一块儿来金陵城了。”

    “哦?”她并不喜欢他这个寡居多年显出异常来、而如今又热衷于拆散他俩的嫂嫂,却也不能实话实说,“那改天我要见见她,我哥还说要好好招待你们呢。”

    他微微一笑,坐的车跑到了她的前面,在后头看见他换了个舒适的姿势,两眼看着前方,也好,不要再这样尴尬地没话找话说。

    她心中突然生出悲怆之情,之前的那些不快是揭不过去的一页,那些事情不说清楚,今后的日子怕都是这样尴尬的,却一时找不出合适的开头。她仔细一想,这不怨她,想要解除婚约的是他们,变更婚约的也是他们,又想起两人争执过后,他与玲玉出现在同一条船上的光景,心中隐隐地痛。痛归痛,错的是他们。

    马祥兴本是个清真菜馆,以牛八件出名。按冷伊的心思,这菜馆似乎少了些雅的趣味在里面,但这两年金陵军政要人云集,豪爽的北方人涌了进来,这纯正的牛羊肉口味使得这里每天生意火爆。

    好在是中午,人还不是最多,大厅中还有寥寥几张桌子是空着的,在攒动的人群中显得格外显眼。

    人群里头,一条走廊,左右两边都是包间的门,显得比外头安静许多。

    冷伊和博容,由小二领着往大厅靠东面窗户的空桌走,看见最外头一个包房门打开,出来个人,是程昊霖。

    两人相视一愣,被博容觉察到,也朝他望去,一时想不起是谁,却肯定觉着眼熟,停在那里。

    冷伊揣摩着,程昊霖大概上午没去学校,是从军政部出来的,身上蓝灰色的军服,走出来引得旁人侧目而视。

    冷伊拉拉博容,赶紧跟在小二后面,还是不要认出来的好,不然啰啰嗦嗦又是一堆话要解释。

    “冷小姐。”

    也就程昊霖这么让人捉摸不透的人,才会做这种事,刚吵过架,又没什么要紧事,他非要这样打个招呼,“程老师。”她无奈,走不掉,只能礼貌地打招呼,应付过去就算了。

    他却不仅仅是想打个招呼,因为他又看到了这个男人,所以分外想来聊上几句,“这位,这位就是张先生吧?”

    她只好点点头,招呼博容道,“这位是我选修课的程老师。”

    博容笑着礼节性地点头,突然笑容僵住了,“我们是不是见过?”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冷雨霖霖'民国',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聊人生,寻知己

第64章 剑拔弩张(二)() 
冷伊站在一旁紧张得很;那件事博容也是记忆深刻,用不了多久果然就想起了他。

    程昊霖面不改色,笑了笑,伸手作揖,“之前确实见过一次;误会一场;一时莽撞,认错了人;多有冒犯;程某人已经和冷小姐赔过不是了。”

    冷伊心中冷笑,赔不是?他只承认是认错了人;可哪有他的不是的道理,即使认错了,发现是一家人,似乎连坐一样,都是有错的。

    “一直没能遇到张先生,今天终于见着了;可算给了程某人机会。”他招呼在一旁陪着笑脸的店伙计;“给这位程先生上顶好的牛八件。”他看看冷伊,“还有松鼠鱼、凤尾虾;记在我账上。”

    “好嘞。”店小二乐颠地去后面点菜。

    上次看出程虹雨出生军阀的时候;博容那针锋相对的模样;冷伊仍然记忆犹新;今天这遇到的又是让他看不惯的军官;还是个有过节的,博容也不是个贪图便宜的人,哪儿会稀罕这顿饭,程昊霖这样做大概更是火上浇油。

    出乎意料的,博容也作揖,“不打不相识,程老师?是客座教授?我听说关外来了几位名将,其中就有位程将军,敢问就是阁下?”

    冷伊在一旁看得都愣住了。

    程昊霖一笑,“不才,正是在下,传闻都是夸大过的。”面上却仍带着褪不去的傲气。

    两人又说了些现今的局势,中原紧张、内乱不断之类。

    “程将军,您要的洋火。”店小二把一盒子火柴递给程昊霖。

    博容点点头,“不敢再耽搁程将军。”

    “好,回头见!”程昊霖冲他俩点点头,转身又往包房走去,本想着,一定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或是被宠坏了的公子哥儿,没想到也有礼有节,有想法有见地的,心里居然有些恼。

    他俩在窗边坐定,这才发现这家伙计手脚勤快得很,就刚才说话的光景,四个冷碟已经妥妥地摆在桌上。

    没有看到剑拔弩张的阵势,冷伊的心宽许多,举起筷子,“饿了吧,来,吃块酱牛肉。”夹起一块酱红色的牛肉放在博容碗里,粘稠的酱汁在洁白的碗沿上留下一道印记,煞是诱人。

    博容却没有动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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