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霖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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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雨霖霖-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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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一个耳光扇过来,冷伊整个人都愣住了,眼前一片漆黑,娘居然打她。

    “诶诶,好好说,怎么能动手呢?孩子不明白,你怎么也变得不明白了呢?”舅舅急忙挡在母女二人之间,把冷伊护在身后。

    瞬间泪水涟涟,娘见她这个模样,绷着的全身突然松弛下来,哭了出来,“伊儿,妈不是对你,不是对你啊!”

    冷伊什么也不想听,捂着脸,返身往外头走去,“出去走走。”这样天大的事情,她被瞒得严严实实,还要张家来告诉她,打得她个措手不及不算,现在娘居然也拿她来出气,她说错什么了?还不都是实话?

    娘在后头还要追,被舅舅拉住,“让她透透气去,你也冷静冷静”

    王依选了那样的生活,代价都是冷伊来承担,这真的说得过去吗?

    七里山塘,一叶轻舟,一曲丝竹。满眼灯笼,水上两排,水中两排,映出熙熙攘攘的人。一盏暗红灯笼下,绿底红玫瑰花旗袍,裹住一具玲珑有致的身躯,指尖袅袅青烟,睥睨众生的眼神,独自伫立。

    见到冷伊,王依愣一下,一个笑,难以分辨是冷笑还是勉强的,这可真是冤家路窄。这要是往常,冷伊大概能多远就躲多远,可今天满腔怒火,正无处发泄,偏偏又遇见罪魁祸首,怎能咽下这口气。

    “我娘今天把镯子给卖了,你们拿了钱是不是可以走了?”

    她迎上去的举动也令王依吃了一惊,但终究是周旋惯了的人,才不把这样带着质问的话放在心上,漫不经心一句,“哦,这么快。”毫无歉疚。

    “你怎么这样?”冷伊想激怒她,因为她这样不冷不热的态度分外令人恼火。

    她耸耸肩,“怎么样啊?”简直可以把人气得背过气去。

    “围着你的人那样多,静海、北平更适合你,你来姑苏城做什么?你还在乎我娘一个手镯子的钱?”

    她瞟一眼,“我娘,我舅舅还有我妹妹在姑苏城啊,我怎么就不能来了?我不光来了,我还要待段日子呢。”

    “你!”冷伊已经知道自己完全不是她的对手,“你这样自甘堕落,还要连累我们这一家子,真可以了!”

    她还是那淡淡的冷笑。冷伊也不再多说什么,绕开她直向前走去,瞥一眼山塘河,却刚巧看见一艘画舫,珠帘轻卷,居然是玲玉,她正回头同人打趣说笑话,没有看到岸上的情形。

    冷伊分明看到里头坐的是博容和他嫂嫂,目光相接的当儿,博容从舱里跑出来,站在船尾。画舫悠悠,劈开水面,朝着与冷伊相反的方向缓缓去,留她自己站在岸上,呆呆望。

    直到船尾的博容被两岸光亮完全罩住不见时,她才继续踉踉跄跄地前行,刚才见着王依时止住的泪水,此时又一个劲儿往下流,一边抹一边躲避路人探寻的目光。

    走出三四个街口,走得迷失在灯火中,累得靠在一根石栏杆上。

    “小女儿,我的小女儿。”一个声音兴奋地奔她来了,定睛一看,居然是她爹,果然他俩就在这附近转悠。

    冷伊勉强笑了笑,直起身,往来的方向一指,“她在那边。”

    他笑着看她,一手拍拍她的肩,“刚和她吵了一大架,让她别抽大烟,她还跟我急,好像我要害她似的,你说急不急人。”真是执迷不悟。“你这是?”

    “从家里出来透透气。”低头低声说。

    “哎呀,前两天还去那边闹了一场,幸亏你不在,真是丢人啊,就说这大烟不能抽!”他还是反反复复那句话,看来也是被她气坏。“哟,刚从外面回来了?听说去安临城啦?累不累,去我那儿坐坐,我的小女儿哟!”

    抵不过他这样热情,一口一个小女儿,似是要弥补过去十几年的不见。随着他走,就在这山塘街的边上,拐个弯就进了个大宅子,只是这宅子不止住了他们一户。

    “旗人落魄了哟,以前这宅子还不是王府里头一个看门的院子,现在你爹我还只能住这里面的一间。我领你去你姐姐的房间坐坐吧,那儿像样点儿。”

    冷伊点点头,心中竟然升腾起一丝好奇,她的闺房,该是什么样子的呢?明明她俩一般大,可王依的世界,仿佛是个华丽得让冷伊难以想象的世界。

    房门推开,里头倒是宽敞,看来即便是落了魄,只租得起两间房,好的那间还是给了她。一张雕花实木大床当中放着,床上帷幔低垂,旁边一个大衣柜,有一扇门虚掩,外头的灯光射进来,将那一排排绫罗绸缎照得发出星星点点的光芒。一张大雕花桌,铺上桌布,上头两个烛台,白色的蜡烛升腾起烟带着蜡的味道。一捧鲜花斜放在一个敞口珐琅彩敞口大碗中,有种慵懒富态的美感。

    “你坐坐,我去给你倒茶去。”

    “有灯吗?”这屋里就这两根蜡烛跳动,再就是那蒙着薄纱的窗中,透出点外头院子里电灯的亮,好不适应。

    他一拍腿,“今儿个傍晚刚坏,还没来得及叫人修,我再给你找几根蜡烛。”说着就开始翻抽屉。

    “算了,不用了。”

    “好,你坐坐。”他点点头,就出了门,不知是不是错觉,冷伊总觉得他的眼里泛着狡黠的光,却不知为何。

    在王依充满说不明香气的屋子里徜徉,有她三个房间那么大,光挂出来的帽子就有十几顶,她的日子过得还真是奢靡。

    他倒个茶还真费时间,冷伊在屋子里琢磨,只听见门吱嘎一声开了,回身一看来人,怎么那身量,让她脑中立刻跳出“程昊霖”。

    “程先生,你来”他这样看不上她这交际花的身份,怎么晚上还进到她屋子里来了,两人的关系果然是不简单。

    “依依,叫得这么生疏?”那嗔怪的语调出乎意料,虽然像,却不是程昊霖的声音,他一步步走近,这不是程昊霖,可为什么有几分相似?

    “我,我不是王依,先生认错人了。”

    他愣了几秒,大笑起来,“你刚不还叫我程先生吗?怎么就认错人了。”他立在那里,抱肩打量她一下,“穿得这么素,还真是新鲜呐!”纵身就扑过来,吓得冷伊尖叫一声,往后退,却没有他的速度快,直接被抱在怀里。

    “你放开我!”她使劲推他,他却缠人得很,一张脸一个劲往她身上蹭,“放手!爹!来人啊!”向着院子大叫,却发现门已经带上,院中没有晃动的人影。

    他把她连拖带拽,轻而易举地拎到床上,“刚在门口和你爹打过招呼,他回屋歇着啦!”

    冷伊不寒而栗,劈手一个耳光。

    他摸了摸脸,却不恼,“今天这是哪出啊?哪出我都陪你唱!”整个人压上来,不住地舔她的脖子,一只手解胸前的盘扣。

    冷伊绝望地抓住他的手,大概指甲都抓进他的肉里,他却丝毫不退缩,低声叹道,“带劲儿!”说着直接将胸口的扣子扯断。

    冷伊又尖叫着,却被他堵住口,腥腥的舌头。

    “开门!”有人来了,“开门!”是王依的声音?

    冷伊奋力掰开他的头,向门外叫,“来人啊,救我!”

    “砰砰”敲门声猛烈,“赶紧开门!”是个男人的声音。

    显然这个声音有震慑力,身上的人停了下来,可冷伊仍感觉到他口中浑浊的热气喷在她的脖子里,“放开我!”她大叫。

    “砰!”门被踢开,冲进一个男人,将身上的人拽起,一拳头打翻在地,跟着进来的王依瞅了早已衣冠不整的冷伊一眼,拿起床边一件披肩给她围上。

    惊魂甫定,冷伊看见冲进来的才是程昊霖,他抡起拳头又赏了那背靠墙壁坐在地上的人一击,还想再来一拳,被跑上前的王依抓住,“别打了,认错人了有什么办法。”

    地上那人看看她俩,也傻了,想同王依讲话,却又怕程昊霖,低头叫一声,“哥!”

    消失许久的不称职的爹,这会儿冒出来的速度倒是快,讪讪地立在门口,“二少爷啊,你怎么能?这可是我家的小女儿啊,还是黄花大闺女,程将军诶,您弟弟这样可怎么是好啊!”声音里满是哭腔,面上却带着离开房间时狡黠的笑。

    王依愤愤地冲他骂一声,“啥事儿没有,你这把男人往女儿房里引的老把戏该换换了。”他迅速蔫儿了,转身就走。

    男人往女儿的房里引?冷伊和程昊霖愣愣地看着王依,冷伊甚至看见程昊霖的喉结翻动下,终究没有能对她说出话来,弯腰拉起地上的人,“昊霆,回去算账!”

    那人一瘸一拐地跟着走了出去,回头望望王依,却没敢说什么。

    王依长叹一口气,看着坐在床上的冷伊,耸耸肩,摇着头,眼里泛着泪光,却什么都没说。

    反倒是冷伊心酸得抽泣了起来,她突然想和这个姐姐好好聊聊,过去这么些年,她都是怎样过的。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冷雨霖霖'民国',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聊人生,寻知己

第41章 别扭的课堂(一)() 
初秋里;鸣蝉依旧悠然;享受日光里夏的温存。北大楼上爬山虎还是郁郁葱葱;同放假那天看似没有什么不同,但偶尔有一阵稍劲的风,便发出“沙沙”的声;那临近秋而变得又干又脆的事实;便如同过了三十的秦淮歌女眼角的纹,躲无可躲。

    将钢笔套拧紧,套上笔杆,再夹住笔记本,与课本一同小心放进书包。冷伊低着头,继续在抽屉里摸索;抽屉黑暗的深处,被她在课中无意识地从鬓边取下的绣球花发卡;安静地躺着,此刻也被她用手探到;妥帖放进包里;再无可供她装模作样低头找寻的物件了。

    “程老师再见!”

    “老师再见!”

    十七八岁男孩子;故作雄壮的嗓音一声声敲击着她的心。

    将微微发烫脸颊边的一缕头发塞进耳后;定定神,将包背上肩,向教室门口走去。心中暗自诅咒编排教室的职员;竟把这课排在了只有前门的教室里;这个过程中还不住低头在桌椅间扫视;似是在找东西。

    余光瞥见讲台上,锃亮的黑皮鞋,卡其色的西裤,笔直地矗立在那里。心中默念“一二三”,抬头,正看到他双手插在口袋里,漫不经心扫视教室,却又刚好扫到她的眼。

    “程老师再见!”低语如蚊虫鸣叫。

    他“唔”了一声,便扭头看教室窗户外头垂下的藤蔓。

    冷伊得了令般,加快步子走了出去。

    回金陵城后,冷伊与程昊霖第一次不自在的相遇,便告了终。只是这样的尴尬,每周都要有一回,得持续到过年之前才能完。

    走出东大楼的大门,西晒仍然炽热,刚从阴暗楼道里走出的冷伊,被闪得不由得用右手搭了凉棚,一个瞬间,外头四周过于明亮,以至于旁的都看不到了。

    “冷伊!”熟悉的声音从对面传来,虽看不清,却也知道是蒋芙雪。

    揉揉眼睛,迎了上去,见得蒋芙雪张着一把鹅黄的油纸伞,却与街边常见的不一样——伞骨份外结实,看上去有檀木的承重,伞架也密实得多,那伞面上一个朱红衣裳的女子,用宽袖掩面,后面便是一座白雪皑皑的山,只山脚一圈是灰蓝灰蓝的,这就是标准的雪山,但凡听到“雪山”这个词,就会想到的那种山。

    “芙雪,好漂亮的伞!”冷伊由着她把伞的阴影移到自己头上,由衷地抬头赞叹,这才发现,伞的里面鹅黄的底子,上面粉粉的樱花,淡淡的一点痕迹。“和式的伞?”想来价格不菲。

    她挥挥另一只手上的手绢,“还是有些热的。这伞?是啊,我在静海一个日本人的店里头淘的。”

    “你暑假去了静海?”冷伊有些诧异,静海自然是暑假的理想去处,能去当然是再高兴不过的事情,只是这对她们这样普通的女学生来说,称得上大事的事情,她居然放假前都没吱一声。

    蒋芙雪大概也是看出冷伊的惊异,“假放了不到一半,关外的一个姑妈邀我去的,待了十几天就回来了。”故作平静,却掩不住那一点点似是要冒出泡来的小骄傲。

    冷伊弯弯嘴角,笑问道,“那里的军官多得很。”

    她似被火烫了般,用手绢作势要扇人,却也只是在肩上碰了碰,“那些军官啊,今天在这儿,明天还不知道在哪儿,哪里作数。”这话这腔调拿捏得,若是从她母亲口中说出才最为合宜。

    冷伊回头看着她,“某些人光天化日之下,可莫要口是心非啊,这话你被别人教烦了才背出来的,还是心里想的?”说完猫了猫腰,从她的伞下窜到一边,果然又躲过她扇人的手绢。

    “那些军官有什么”话还没说完,她瞧着冷伊身后愣了愣,收了声。

    冷伊双手在背后握着,垫着左脚脚尖,转了个弯过去,却见得程昊霖还是刚刚那个样子,站在教室的讲台上,望着窗外的藤蔓,这会儿也就顺道望到了藤蔓外头的她俩。

    她不自在地点点头,他也微微点头,没有方才的漫不经心,倒像是要笑,只是那表情的变换太过缓慢,没有等到看见那笑容,冷伊已垂下头走回蒋芙雪的伞下,胳臂有些僵硬,这才记得把握着的双手从身后解开,甩了甩,又懊恼这姿势不潇洒,甩得太高,显得粗野。

    蒋芙雪那没说完的话也生生憋了回去,静了会儿,“程将军的课,上得怎么样?”

    “还,还行。”一个不留神,说起话来竟结巴了。

    冷伊其实不是很清楚,大抵是不错的,不像旁的老师,第一课总念叨些琐碎的打分、考试之类的细枝末节。

    程昊霖上来就来了句俄语,原是普希金的一首诗歌,之后便引开了去,内容也不和之前听过的讲座重复,浑厚的嗓音听在耳中本就沉沉的,若是用俄语念诗歌,那回荡的音便愈发低沉,让她的思绪不住地往别处跑。

    思绪跑到王依那里——那夜她只是把冷伊送到离家门口最近的巷子口,看着她进了巷子,没有再多说什么;第二天,当冷伊依着前一天晚上记忆不太深刻的路,磕磕绊绊找去的时候,竟已是人去楼空;回到金陵城这么两个星期也再没看见,问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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