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汪五小姐悄悄送回汪府,不必入府,就放在大门前,敲个门让人出来接她回府便成。”
冰未领命,一把扛起汪淑平便直往南黎汪府的方向疾跃起。
连城看着冰未身影渐渐消失于映槐河另一条僻静的小径中,回头看着罗恭与玉拾,静声待命。
罗恭对玉拾道:“今晚的事情算是落幕了,让连城再跑一趟水通知汪中通,汪淑惠的事情,我们先回客栈?”
算是询问的语气,毕竟连城是玉拾的直属下属。
玉拾没有意见,连城很快也离开了映槐亭前往水。
站在映槐亭外,难得两个人这般清静地站在一块,周边又有亭,又有河,还有残了一半的月儿。
至于映槐河先前那热闹的场面,早在玉拾与汪家暗卫打成一团的时候,在映槐亭的另一头的人早闻风逃散,可谓跑得一个不剩,整条映槐河突然变得寂静寡淡,毫无生气。
玉拾走出映槐河,一步一步往映槐河下游走,就沿着河畔,也颇有一番情趣:
“真是可惜了今夜这样的景致!”
罗恭跟在玉拾身侧,与她并肩而行:
“你喜欢?”
玉拾摇了摇头:“谈不上喜欢,也没有什么喜不喜欢的。”
上辈子,她什么景致没看过。
映槐河也不是什么大有名的景点,她能有多少喜欢。
只是今日从晌午开始到这会夜里,一整天都紧绷着一根弦在算计与被算计,这一刻一切落幕,全身轻松了下来,她突然有了赏景的心情。
不是因着这景致有多好,而是她难得放松下来的那一份宁静。
罗恭突然伸手牵住了玉拾的手,将玉拾拦下不再往前走。
玉拾莫名地看着罗恭,她低下头去,盯着罗恭的手牵住的她的手:
“怎么了?药力还未尽散?”
罗恭简直被气乐了,捏了捏被他抓在手中的柔荑:
“你就剩记得这一茬了?”
玉拾蹙起眉:“那你捏我的手做什么?”
罗恭眉心跳了跳:“没什么肉!”
“哦……”玉拾还是不明白,试着甩了甩罗恭的手,却现甩不开,问:“可以放手了么?”
罗恭叹了口气,有种无力的感觉迅在他心田泛滥:
“玉拾……”
“嗯?”玉拾应得尾音上扬,彻底表达她的疑惑。
罗恭道:“等这件案子查清楚了,结了案,你就辞了千户一职吧!”
玉拾有点怔愣。
说了半晌,就为了说这个?
回到往来客栈的时候,玉拾进了客房,罗恭也回了他的客房,两人一路上没再多说别的。
关于罗恭的提议,她当然求之不得,所以一口应了。
本来她一早就想辞了锦衣卫千户这个武职的,罗恭能同意那真是正中她的下怀。
为此,她躺在客房床榻上就像烙饼一样翻来覆去。
一夜未眠,兴奋的!
这种兴奋的心情维持到隔日一早起床,玉拾嘴角仍是弯着的。
连城看到玉拾,很不是明白:
“大人,是不是有什么好事?案子有进展了?第二批黑衣不用查也知道是谁了?还是……”
“喽嗦!”玉拾挥手打断连城叨个不停的话,问起罗恭:“指挥使大人呢?怎么一大早就不在客房里了?”
说起这个,连城也有点儿纳闷:
“我也不知道,我就比大人早起来那么……那么半刻来钟,去敲冰未的门,他也没在,后来才知道他跟着指挥使大人天还未亮就出客栈去了!”
这还是连城问守在柜台的店小二才知道的。
玉拾提步走下楼梯,连城跟在后头,店小二很有眼力劲地很快迎了上来招呼。
毕竟整个往来客栈就住了他们四个客人,除了招呼他们,店小二几乎要闲得霉了。
昨日四人又是一日未归,深夜回来时,别说店小二不晓得,整个客栈里的掌柜与伙计就没一个人知道的。
今日一早,住店的贵人又天还未亮便又走了两个,说是办事去,也交代一声让店小二与当时还在楼上安睡的另两人说说。
说完了,店小二便招呼起玉拾与连城的早膳来,仔细推了几样客栈里很是不错的招牌小菜。
玉拾又要了清粥与豆浆,连城说他跟玉拾一样,店小二很快便去同样闲得快霉的后厨交代两人的早膳去了。
甫一坐下,连城便等不及了问:
“大人,你觉得指挥使大人带着冰未是去哪儿了?”
玉拾一脸莫名:“我怎么知道?”
连城急了:“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昨儿夜里,大人不是说第二批黑衣是谁这一点,在南黎府里并不难查么,指挥使大人会不会是去……”
玉拾轻嗯一声,煞有其事地点头。
然后……又没声了。
真是急死连城!
看玉拾那副不急不燥的样子,连城知道玉拾定然是心中有数的,可玉拾不说,他也没法子。
谁叫他脑子笨些,官职也低了些!
终于在饭足之后,玉拾道:
“在离开珠莎县之前,当时因为担心姨母,时间很是苍促,本来是要在当晚见一见张东胜手下的壁虎的,可那么一打岔,就没见成,也有冰未传话让壁虎到南黎府来见我,昨日到夜里一整天都挺忙……也不知道壁虎到底来了没有?”
连城认真的地听着。
听完之后,他努力地想着玉拾突然说这番话的意思。
那话里一定是有玉拾的用意的,他一定得想出来!
费力想了好半晌,连城试着道:
“大人是想让壁虎帮着查一查昨儿夜里第二批黑衣是谁的人?”
饭后店小二很快煮了壶热茶上桌,玉拾接过自已倒了杯,又顺便给连城倒了杯,示意连城先喝口茶。
连城没多想,便听话地先喝了口茶,然后盯着玉拾等答案。
玉拾将杯里的茶水给喝了个底,知道要是不说点给连城知道,不知道还得问多少话,她轻搁下茶杯,略略透露道:
“第二批黑衣是谁的人,大约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南黎府驻守的千户所做的,一个是南黎府里隐藏其中的西厂做的,而南黎千户所的千户长李信书,之前指挥使大人曾与我说过,指挥使大人说,李信书他信得过,能让指挥使大人信得过的人,其能力及对指挥使大人的忠心度,必然都不低,这样的人不会容许自已的地盘里会有害群之马,所以……”
玉拾说到这里停顿,她看着连城。
连城也听明白了:“所以……西厂?”
玉拾抿唇不语。
过了会儿,连城还在想在南黎府活动的西厂为什么要参与到南黎汪府的混事当中来,玉拾已然喝掉了半壶茶,道:
“西厂的事情有指挥使大人亲自出马,你不必多想,待指挥使大人回来,便知道结果了。”
连城哦了声,复想起玉拾提起壁虎的事情:
“大人,我听说张东胜在江湖中的势力好像是叫什么楼的……”
玉拾补弃道:“黑木楼。”
连城讶得半张了嘴:“大人怎么知道?”
玉拾没隐瞒:“上回青蛇给我送来张东胜的回信时,信上就有提及。”
“那大人找壁虎是想壁虎做什么事情?”连城觉得这才是重点。
“张东胜的一些想法与态度,想必壁虎是知道的,即便他不知道,张东胜也会通过他来让我知道。”所以玉拾是非见壁虎不可,她也想通过壁虎,利用张东胜的势力帮她在楚京查一查那个背后的大人物。
这件事,罗恭也早去信让京中锦衣卫办一办,但只给了个大致的方向。
而张东胜不同,他本就参与到这一场由命案引的布局中,虽然涉入不深,也总比完全不知状况的京中锦衣卫要强得多。
从张东胜入手,玉拾觉得大约能事半功倍。
这一点昨儿夜里与罗恭一同走在映槐河畔的时候,她提过那么一句。
当时罗恭只点下头,算是同意了。
既然罗恭与她意见统一,那么罗恭去查西厂那边涉入布局的情况,她这边则得开始从壁虎下手,借着张东胜的势力及张东胜给她的这一块壁虎令牌好好利用,着手查一查京中让南黎汪府攀靠上的大人物!
即便张东胜查得有限,仅仅一角,那也足够了。
有时候京中锦衣卫的身份还是太敏感了。
全力去追查,那自然没什么大的问题。
那京中锦衣卫的身份给了他们许多其他禁卫军没有的便利,却也同时给了他们其他禁卫军更多的危险与束缚。
玉拾后来想着罗恭的话,是越想越对。
楚国的四位小主,如今只余三位,唯一的一位嫡公主还是半毁在他们京中锦衣卫的手里。
虽说他们当初会查附马爷被刺杀一案也是皇上御口亲令,可皇上到底是君,他们是臣,对是皇上,而错就只能是他们!
因着浩英公主朱蓉,她与罗恭被皇上打到小小珠莎县来查一件命案,可也是错有错着,没想到居然让他们打着皇差的旗子查案,又被他们查到了与京中勋贵殷国公府同族连枝的南黎汪府。
喝着连城让店小二重换上一壶的热茶,玉拾突然有点感慨,真是不知道这运气到底是逆天的好运,还是背气的歹运?
连城并不喜喝茶,可玉拾喜欢,所以后来跟在玉拾身边的人,多多少少都会喝茶,特别是他,如今也已到无茶不欢的地步:
“大人觉得壁虎什么时候会来?”
玉拾双手捧着茶杯道:“今晚吧。”(。)
第一百四十四章 罗孟()
西厂成员原来的人数要比东厂多一倍,初立时,又是把东厂与锦衣卫的职权包揽起来,它的职权比东厂和锦衣卫更大。 趣 .Ωb.
其职务是侦查民臣的言行,有独立诏狱,可以对疑犯进行拘留、用刑,可随意逮捕朝中大臣,可不向皇上奏请。
可以说,西厂初立的初衷权力极大。
倘若不是后来皇上还是皇子时,上一任西厂督主李炎的叛变,就算现今一朝天一朝皇,旧更替,西厂仍会是厂卫之。
自那之后,已崩的太上皇盛怒之下削了西厂权力,从厂卫之变成两厂一卫之中最弱小的一个皇上直属机构,而锦衣卫与东厂则平分秋色。
这些年,倘若不是西厂能时不时给皇上提供许多百姓们对朝官或朝政的一些好的坏的看法,成为皇上放在民间的一双眼睛与一双耳朵,只怕西厂早不复存在于厂卫之中。
如今西厂依附东厂,虽不是明面上的,仍直属听令于皇上,但罗恭知道,西厂督主林轩之几乎是唯孟申命从。
西厂不像驻地锦衣卫各地明面都设有千户所,而是隐藏,让人查无可查的踪迹隐藏。
冰未盯着眼前的普通宅院,应该有四进四出,看起来与两旁并排左右延伸出去的其他宅院没什么分别,可他跟着罗恭已经在这里站了半刻来钟了。
昨儿夜里刚刚任务失败,导致心里即便非常好奇痒痒,冰未也忍住了不问。
罗恭一身月牙直裰常服,挺拔如松,体态悠闲地站在身后这座宅院院墙墙根下。
这条街很少有人来,住在这里的人家也是非富即贵。
站在这半刻来钟里,仅一户人家的马车经过,还是车夫微微侧目下便直接过去的马车,再就没有了。
再过了片刻,宅院内年子进了后花园,通过曲廊走进一个亭子,亭子里什么都有,泥炉水壶茶具应有尽有,孟由正亲手泡着茶。
年子进了亭子还未开口,孟由便道:
“去请进来,罗恭不认得你,但约莫也能猜到,什么也不必多言,你只管将罗恭带进来便是。”
年子问:“那冰未……”
孟由理所当然地斜眼:“还用问我?你陪着!”
很快罗恭与冰未被领进了宅院,一路上年子安静得像个哑巴。
罗恭没问,因为他知道问也没用。
该想到的,他都想到了,没想到的,领路的人也回答不了他。
冰未同样沉得住气,一言不地跟在罗恭侧后方。
倒是年子心中不禁有些忐忑,领到后花园亭子外的曲廊,他便停下了,然后盯着冰未看。
没出声,罗恭与冰未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罗恭冲冰未轻点下头,便径自走入曲廊,往廊尽头的亭子走去。
冰未没再跟,与年子一人一边各站于曲廊入口处左右。
一进亭子就闻到满亭子的茶香,孟由亲自摆弄着石桌上的茶具,罗恭自顾自在孟由对面石凳坐下:
“什么时候来的?”
孟由略一挑眉,对罗恭这般自来熟的语气没什么大惊小怪,只是有点好奇:
“你是怎么知道我来了?”
“望乔酒楼伍号雅间及赋孝桥上的事情,玉拾都告诉我了,这样巧的,且还戴了假面皮……来之前,我还先找了李信书一趟。”罗恭也不隐瞒,几乎是如实相告。
李信书是驻守南黎府的千户所千户,昨儿夜里赋孝桥生的命案,及汪海一大早便上了府衙大堂,李信书不可能不知道,即便知道的不全,也早打人了解个全须全尾。
罗恭找上门的时候,李信书该知道的查到了,其中隐晦不明的地方,也经罗恭提点几句而尽数明白了。
李信书也向罗恭如实禀了自皇差受皇命查案下南黎起,南黎府来了两批不明人士,其中一批便是孟由与年子两人,另一批也是自楚京下来的,但李信书还未查明他们的身份。
据罗恭与玉拾的推断,则认为这一批李信书查不出身份的人则大有可能是从京中下来的西厂厂公。
至于李信书为什么能查出孟由与年子的身份,却是拜年子那枚特意留给南黎汪府看的东厂令牌所赐。
不同于孟由有意震慑南黎汪府,以达到护玉拾周全的目的,另一批人自到南黎府,行事便极其隐蔽,连李信书也抓不到这一批的尾巴,简直滑不溜秋得可恶!
听完罗恭说完从李信书得知的情况,孟由端起一杯茶亲手递给对面的罗恭,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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