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她十分茫然,这些想法怎么就成乱七八糟了?
她是唯一的嫡公主,可她有许多庶出的姐姐妹妹,都是后宫妃嫔所出。
那些个皇姐嫁出去后也没多好,反而比没嫁时更为愁眉不展,虽然每回回宫都装得很幸福美满,但还是让她瞧出来了,那些笑都没笑进眼里,整一副皮肉在硬扯的模样。
那时她便心里清楚,这些皇姐不过是在做粉饰太平的表面而已。
后来让人去查,果真印证了她的想法。
虽贵为公主,也嫁了王公贵族,成了世人眼里羡慕不已的金玉良缘,可到底过得好不好,只有她这些皇姐自已心里知道。
这辈子看那浩英公主朱蓉,堂堂的嫡公主最后不也为了皇族颜面,不得不自挂了三尺白绫吊死了么。
倘若朱蓉并非一国嫡公主,像朱蓉那样的磨镜丑事,其实倒也不至于只余下死一个下场。
思及此,玉拾便也不再强辨,双手拢入袖中,大有光棍光棍了的坦然:
“我确实不觉得被休独过有什么不好,诚然我也不会倒霉到那种境地,倘若孟良才真要休了我姨母,我便将我姨母接回楚京玉府,好生侍候她百年归老便是。”
以前罗恭只觉得他要点醒玉拾这个榆木脑袋,大概要费上不少力气,可如今他才知道,他不仅是点醒,而是得劈醒才是!
罗恭无语,还觉得有点头疼:
“你尚未成亲,怎么就想着休不休的问题了?”
玉拾一听,真觉得这话听着耳熟,再一想,这不是她上辈子的师父说她的话么,咧嘴一笑:
“没想啊,这不是提到赶上了,我顺便发表发表意见而已么,好了,不说这个了,说说我姨母吧,孟良才怎么突然就要休妻了?他这是想弃车保帅?”
罗恭曲指在桌面上轻叩着,慢慢自休与不休的问题转回正事上。
铜钱知县案不简单,两人是越查牵扯越多,他现在开始觉得,皇帝会派他与玉拾亲自查办这个案子,应当也不是仅仅想将他们调出楚京,眼不见心不烦这般简单。
皇帝应该是有接到什么风,这才将这个表面看似恶劣,实则蹊跷棘手的铜钱知县交到两人手上。
听了罗恭的话后,玉拾道:
“除了我们锦衣卫,也就东西两厂的消息灵通些,这会不会是孟申探的消息?但他却不查,反而借皇上之手交给我们负责彻查,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难为之处?”
玉拾与罗恭是想到一处去了,他也正有此疑虑:
“西厂素来潜入民间的探子多,涉及权贵官员的却极少,应当是东厂探得的消息,至于孟申……哼!那就是只老狐狸,倘若真是他将这个案子丢给我们,那其中的水必定不浅,怕还污得很。”
想起那只阴柔美丽得不像的狐狸,玉拾便不禁多看了眼前这一只同样俊得不像话的狐狸。
岂料多看两眼的异样被罗恭发觉,他不过扫个眼风过来,玉拾急忙恭维道:
“大人说得是!”
罗恭给玉拾写书信告知姚美伶出事的时候,玉拾尚未亲到欢喜楼查探,可那个时候孟良才便早已有了休妻之心。
也就是说,不管孟良才之前知不知道欢喜楼的事情,可当罗恭与玉拾彻查珠莎县铜钱知县案的时候,他很快便知道了田大明这个人,大概也知道了田大明与于克强的接触,更知道案子与欢喜楼有关,早晚都得查到他孟知府头上,于是他便来一招快刀斩乱麻,以休妻力证清白。
罗恭道:“我已经查清楚,孟良才先前确实不知欢喜楼一事,更不知铜钱知县案的深浅,而是在日前突然得知的情况,这才愤而想休妻。”
玉拾愤愤:“不管孟良才是出于什么原因欲休我了姨母,他都是个混帐!”
她骂得咬牙彻齿,那磨牙的神情,要是孟良才在她跟前,罗恭毫无不怀疑,玉拾会像捧钟小李一样,扑上去便是一个胖拳头。
愤愤过后,玉拾转过个弯来,又问:
“你怎么确定孟良才与铜钱知县案无关?”
罗恭解释道:“南黎府千户所的千户李信书与我私交笃定,查孟良才,他费了不少力。”
想了想补上一句:“李信书我信得过,而孟良才,我也早说过,他应当与案子无关,只是为人颇为迂腐,丝毫不懂得变通,大概是……被有心人利用了。”
这个有心人,玉拾当然能想到罗恭所指的是孟家中的魁魅魑魉,但她听着罗恭提起李信书这个南黎所千户,她便想起另一个人来:
“兵部郎中李式,是不是就是这个李信书的父亲?”
罗恭点头:“李信书是李式的嫡长子。”
玉拾道:“兵部可是太子的势力范围,我听说这个李郎中却是中立派系,不从党从之争,难得的是还屹立不倒。”
罗恭抿唇:“李式确实是个通透的,能力亦是不凡,不仅精明,手段也高超。”
玉拾笑道:“大概这个李千户也是继承了其父的精明高超!”
罗恭笑而不语。
李信书何止是继承了李式的精明高超,还大有青出于蓝的趋势,他打算着把李信书调回楚京,最好放到玉拾身边去当个副千户,有时候他力所不能及了,也好有个他放心得下的精明人护着她。
不过这会却还不能说,一说,她定然不会同意。
玉拾不知罗恭暗下打算,只继续说着案子:
“既然已经确定孟良才与铜钱知县案无关,可我姨母陪嫁当下的茶楼掌柜却又明显牵扯其中,不知我姨母可知这回事?”
这一点,罗恭也查过了,虽未得到最后确切的答案,但十之八九,姚美伶是知情的:
“即便你姨母不是全然知情,定也是一知半解,暗中默许田大明的行事的。”
玉拾想起赵副掌柜跟她老实交代的事情,眸色逐暗了暗:
“我姨母是知情的,这个无需再查证了,欢喜楼的赵副掌柜曾亲眼见过我姨母的大丫寰给田大明送口信,还偷听到我姨母派贴身大丫寰传令让田大明与于克强暗下接触议事。”
接下来,玉拾逐将在罗恭走后,她在珠莎县所探得的所有事情。
罗恭听后,也说了他在南黎府的进展,尔后道:
“珠莎远郊的那一处田庄确实可疑,但据我对汪海的了解,他应当没这么蠢。”
田庄遍布高手,且还是在上差下来彻查铜钱知县案的当会,这不是明显告知来查案的人,他汪家的田府有问题么。
汪海精明,并非汪江之流,他不会做出这样愚不可及的事情来。
玉拾听后道:“你的意思是,这是汪海特意做给我们看的?”
罗恭点头。
玉拾不作声了。
倘若真如罗恭所言,那汪海此举可就耐人寻味了。
他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想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珠莎远郊那一处田庄去,为此还不惜利用到汪京琼长年累月的顽疾,这背后的真正目的会是什么?
玉拾沉声道:“这样明显地引我们上歪道,他真正想掩人耳目的到底是什么?”
罗恭道:“恐怕田庄只是汪海故布疑阵的其中之一。”
玉拾心中一个咯噔:“我姨母之事……”
罗恭轻嗯一声:“怕也是其中之一。”
玉拾再也坐不住,霍然起身道:
“明日一早,我便向孟府递上拜贴!”
上晌递贴,下晌拜见。
她得尽快见上那位素未谋面的姨母一面才行!(。)
第九十三章 姨母()
一大早起身,玉拾便让连城去打听姚美伶在孟家的情况。
连城知13道玉拾的意思,着重将孟家后宅的那些小心思也给打听出来了。
辰时初出去查探,到辰时末便回来了,连城到玉拾所在客房禀道:
“大人,孟知府外任时,只带了孟夫人与儿女上任,并未有其他人。”
所以她想象中的魁魅魑魉根本不存在?
玉拾问:“这么简单?”
连城点头:“十分简单!”
玉拾又问:“孟良才要休妻,我那表哥与表妹是怎样的一个情形?”
连城想了想道:“孟少爷也孟小姐自是不赞同孟知府休了孟夫人的,只是孟知府那性子犟得很,即是决定好的事情,任孟小姐哭死了,大概也没用!”
上晌递了拜贴,下晌到孟府的时候,孟良才尚在府衙办差,没特意在府中等玉拾。
罗恭有旁的事情要办,冰未跟着他,连城则跟着玉拾来到了孟府。
刚在孟府大门前下马,便见到早等到照壁处的姚美伶、孟军、孟环。
玉拾将姨母、表哥、表妹刚打量个来回,对面的三人也皆将她上下打量了个透,特别是孟环,一双美眸里均是惊艳之色,末了竟是含了羞,双颊红彤彤成一片。
自小从未见过,虽是瞧得出来玉拾为首,是她的亲外甥,可姚美伶还是掩不住满眼的小心翼翼,直到玉拾上前一礼:
“姨母!”
这一声唤直将姚美伶的心神自天际边拉了回来,双眼仍粘在玉拾脸上,哑着声音问:
“你真是拾儿?”
玉拾一笑:“自小未见姨母,是拾儿的不是!可这会拾儿来拜见姨母,姨母可要原谅拾儿,不能不认拾儿啊!”
被玉拾这么特意轻松一逗,姚美伶破涕为笑,又紧抱着玉拾哭了好一会儿,最后是孟军轻声提醒了下姚美伶:
“母亲!您可不能光顾着高兴,还是请玉表弟到厅里去说话吧!”
孟军与孟环早与玉拾互相见了礼,孟军一开口,满面桃花的孟环也柔声道:
“是啊!母亲不是早备好了冰镇的酸梅汤么,这六伏天,正好给玉表哥去去热气!”
姚美伶也是高兴得过了头,再加上这两日被孟良才说要休妻,满腹的委屈无人可说,娘家又远在楚京,这会一见自出生便不曾见过的外甥玉拾,她心中是既难受又欣喜非常,一时间竟是泪掉个不停,抱着玉拾便觉得犹如嫡亲的姐姐尚在世一般,这才仪态尽失,没了分寸。
好在照壁处早让孟军清空了人,只留下姚美伶得力的管事妈妈、他自已的小厮、孟环的丫寰等三个下人,这三个下人都是三人的心腹,倒也不会外传,不怕堂堂知府夫人这副失态的模样传出去被人笑话。
倒是姚美伶身旁的管事妈妈也跟着抹了几把眼泪。
孟环的眼睛虽对玉拾泛起了姑娘家的心思,但却也是红肿不堪的,即便敷上一层再厚的粉也难掩其哭过的事实。
玉拾又看了看孟军,发现他虽是沉稳许多,其眉宇也是藏了几许忧色,看来孟良才的休妻之言多半是没有转寰的余地。
花厅早备好了解暑气的吃食,不仅有冰镇的酸梅汤,还有南瓜绿豆汤,及用井水洗干净切成小块的各色当季瓜果。
进了花厅,玉拾又给姚美伶介绍了连城,一听连城是锦衣卫百户,孟军、孟环两人又赶紧见了礼。
姚美伶是知府夫人,自是不必给连城行礼,而是连城给她行礼,她则矮身轻福还了个半礼。
这半礼连城是受得的,毕竟他是京官,又是皇帝直属的亲军锦衣卫,莫说是姚美伶,就是孟良才这个正四官的知府来了,也得对连城客客气气的。
五人很快围桌而坐,厅里也只留了姚美伶身边的管事妈妈与孟环的丫寰侍候着,孟军的小厮则守在厅外廊下去。
毕竟不是真来话家常的,玉拾喝了半碗冰镇酸梅汤,又与姚美伶各问各答了一些多年来的家中杂事,她便开始直入正题:
“姨母,我在珠莎县去过姨母陪嫁中的欢喜楼,姨母可知道?”
应当是知道的,可她还得问上一问,终归后宅妇人,倘若有心人想要瞒姚美伶,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何况她到过欢喜楼一事也不过是昨日里的事情,要是传到姚美伶的耳中慢些,这会不知道也不算什么。
姚美伶一怔,随即拉起玉拾的手,似是不知从何说起,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
倒是孟军开了口:“母亲已经知道了,父亲也知道了这件事情。”
孟环更是嘴快:“就因为父亲也知道了玉表哥到过欢喜楼的事情,父亲这才没再逼着母亲,要不然昨日……昨日里父亲就写休书了!”
说到最后竟是哽咽了,捏起锦帕便轻抹了双眼。
玉拾脸一沉,看着娇美的孟环抹着小眼泪,又看了看确实如传闻中好看的孟军,见他眉峰不展,愁丝难解的模样,反手握住了姚美伶的手:
“姨母,姨父这般急着休妻,可是因为欢喜楼掌柜田大明与珠莎首富于克强密谋一事?”
姚美伶被玉拾反握住的手止不住一颤:“你……你都知道了?”
玉拾点头,再看孟军与孟环,却见两人皆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们姨甥俩。
孟军睁大了双眼:“母亲,玉表弟这话是什么意思?”
父亲欲休了母亲,怎么牵扯到母亲的陪嫁茶楼去了?
还是田掌柜与珠莎于首富?
密谋之说又是怎么回事?
孟环也是不敢置信地看着姚美伶:“母亲……”
她一直以为父亲要休弃母亲,是父亲在外有了新欢,是生了另娶的念头。
所以自父亲说出休妻之言,她便拼死阻止父亲,连膝盖都跪肿,一双眼也哭得红肿不堪,可这会她听到了什么?
什么田大明与于克强密谋?
玉拾见孟军与孟环的反应,便知两人是彻底不知内情。
她也未曾想过替姚美伶隐瞒,终归事情是真是假总得摸个清楚,这才毫不遮掩地说将出来,也打了姚美伶一个措手不及。
倘若姚美伶真做了不该做的事情,那她瞒着也没用,迟早孟军、孟环该知道的,终是会知道。
倘若姚美伶没做那等事情,不过是受了有心人盅惑利用,那么这会她一说开,也是给姚美伶一个自辨的机会。
可当她看着姚美伶并不想回答孟军、孟环的问题,反而将两人驱逐出花厅时,玉拾的心是一个劲地往下沉,直沉到了底。
连城一直安安静静的,连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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