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儿,是之前闻过的沁人心脾,柔软的衣衫下一双有力的臂膀托住了她的身体,确切地说,一手托腰一手托着的是…屁股。
这下明月是彻底的懵了慌了急了焦了躁了,感知托着她身体的双手微紧,似是两道烈火,一张娇颜瞬间面红耳赤,浑身已是酥软无力,盯着他深不可测的双眸,见其丰神俊朗,容止都雅,风华绝代,竟是瞧得痴了。
君子如玉,处处销魂啊。
李遇自也略显吃惊,一双凤眸微微低将下来,软香在怀,纤细婀娜,眉眼含羞,似娇似痴,双颊晕红,秀丽绝俗之容惊色未定,似怨似怒,一时竟未琢磨透,眸中不由飘过一抹似有若无的惊鸿。
坐在对面的莫道散人看着这一绝美造型,目瞪口呆,张口结舌。
气氛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之中。
良久,李遇率先开口,淡然道,“还请付姑娘起身。”
明月猛地回神,顿感羞愧难当,左手撑着桌沿,右手无意地撑在了…呃…不好…
果然,李遇微微拧眉,脸上略有僵硬之色。
莫道散人自是没看着,只默默地让座,明月赶紧心虚地将错就错,使力,起身,飞快地从李遇怀中跳出,而后默默地走到对面坐下。
哪里还敢去瞧他此时此刻的脸色,只在心中暗暗祈祷,此举多有得罪,望他二弟宽宏大量。
018 棋局对弈()
扁舟看似小巧,实则空间极大,能容下四五个人,棋桌旁侧还放了一个花雕木桌,桌上备有美酒和几碟糕点。
此情此景,让她想起在绿洲与李遇初次见面时,已在心中暗暗幻想过这等画面,今日有幸历经,不由得心神微荡。不免去留心他的变化,见他泰然自若,丝毫没将刚才的事放在心上,便宽了心,正色道,“还望李公子手下留情。”
李遇微笑道,“付姑娘谦逊,能只身闯入諔诡冢并毫发未伤,又岂是泛泛之辈?”
一句话便拍了两个人的马屁,明月不再多言,专注应付这盘棋局。
惊讶地发现这盘棋不正是刚才在通道里的那盘么?!
只是眼下自己变成了白子,而悲剧的是,黑子占了上风。
付明月啊付明月,你可真够衰的!
瞧了一会儿,明月心念微动,于是起身再次辑手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哦?”李遇微扬起头看她,眸色悠然,“付姑娘不必客气,但说无妨。”
“方才在通道也是同样这盘棋,我作为黑子一方,输给了莫道散人,古人有云,从哪儿跌倒便从哪儿爬起,因此冒昧一番,此次对弈,希望能再次以黑对白,还望李公子成全。”明月说得有理有据,是以腰杆儿也挺直了些许。
反正刚才莫道散人只说赢了这盘棋局,并未指明她一定就得是白子这方啊。
李遇微微一愣,继而笑了出来,缓缓道,“付姑娘胆识过人,令人佩服。”
说罢起身,换到对面坐下。
“哈哈…哈哈哈…”莫道散人大笑,觉得这丫头有趣得紧,道,“既如此,那就开始罢。”
果然占了上风就是底气足啊!
但,正因着占了大大地优势,明月更是不敢得意怠慢,提起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应对,万不敢急功近利。
小心翼翼拈起一颗黑子,却迟迟未落,毕竟这是第一步棋,付明月还是有些紧张的,思忖半久才下了一着。
李遇轻笑,幽幽道了句,“付姑娘,可是落定了?”
言语之中颇有玩味之意。
“李公子请。”明月不想被他瞧扁了,客气道。
李遇挽袖抬手,那只玉手在拈子落子之际皆有一股风淡云轻的气度,似乎是丝毫不在意这盘棋的输赢,更多的是享受其中。
见他落子这般随意,明月的第二着棋落得更迟了,每落一子便需想一会儿,如此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各落四子。
在一旁观棋的莫道散人比下棋的二位还要耐心专注,一双眼炯炯发光地盯着白棋,眨也不眨。
明月拈着一颗黑棋托腮,苦思冥想出接下来的五路棋子才安心落下。
李遇毫不犹豫,紧跟着落了一子。
二人又下了十余着,付明月渐感呼吸困难,对方先前看似毫无关联的几下落子,随着棋子越落越多,才惊觉布局何其长远,精妙至极。
可惜,为时已晚。
明月拈着黑棋的手有些发抖,不知不觉棋局已经持平,抬眸看了李遇一眼,见他闲情雅致,潇洒如初,很欠揍啊有木有。
登时,要强之心骤起,立马调整好心态,纵观棋局,看似破绽颇多,但若循着破绽着子,定会遭到反扑,如此几回,破绽便不再是破绽,而成了精心编织的牢笼。
莫道散人紧张地看着明月的手,忧心忡忡。
明月也知这一着至关重要,走得好便继续占领上风,走不好就有落败的危险。
百转千回,忽地灵光一闪,想起当年学的排列组合计算,脑中飘过一排排的阿拉伯数字和英文字母,瞬间思路明朗,将全盘筹谋在心,爽快地落了一子。
“好棋!”莫道散人激动得双掌互击,不住地点头称赞,“好棋!”
“的确是妙。”李遇也由衷地赞道。
二人连接下了半个时辰,双方均落百余棋子,棋盘之上,黑白两色胶着更深,繁杂无比。
“不过…”话间已将白棋落定。
莫道散人唏嘘一声“咦”,便再也发不出别的言语,整个人惊呆不已。
019 只争朝夕()
明月大为错愕,怎也没料到他这寻常地一着竟抢尽外势,白棋已然陷入困境,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先前的悉数筹划至此告终。
她这才意识到,李遇玩得好一手欲擒故纵,先从心理上让自己不敢放松警惕,高度紧张下总会畏首畏尾,借机将局势拉平,却又留下破绽让自己再次一路占据优势,实则是将战线拉长。众所周知,战线越长,便对黑棋形势越发不利,白棋反而胜算越大,就在自己平步青云之际最终以毫不起眼的一步掐住了命脉。
布局之大,心思之深,不禁令人叹为观止。
待想明白过来,听得他浅浅笑道,“付姑娘,可有破解之法?”
唯一的破解之法就是走出禁手,犯规出局,视为输。所有先前预备好的后招都落得付诸东流的下场。
机关算尽还是讨不到好,明月不愿就这样输在了李遇手上,决计剑走偏锋。
想好之后便要落子,却被莫道散人夺了过去,喝道,“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
“还我!”明月大喝,前去夺子。
莫道散人不给,大叫,“哪有你这般下棋的!自寻死路!”
其实明月的剑走偏锋就是,与其死在李遇手上,还是自刎乌江得了。
“那也不用你管!”明月急了。
此时太阳已至正中,绿洲波光银银,一老一少竟为了一颗黑棋子在舟中你争我抢,好不激烈,而旁侧一袭浅蓝衣衫悠然自得地看着,但笑不语。
犹记英雄大会上,她唇枪舌剑,据理力争,险遭不测,竟自始至终都表现得不卑不亢,不屈不从,自有一股江湖女子少有的桀骜风骨,令人刮目相看。
如今风骨不减,却添一道蛮横无理,倒也不失率真有趣儿。
“嘿!你这丫头!我好心救你!”莫道散人无语,道,“输了便是输了,倔甚么!”
说罢,紧握黑棋,陡然间转身展开轻功,跃出扁舟,一路足不点地,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明月心中那个来气,这老头儿竟然就这样不负责任一走了之了!一叶扁舟上只剩她与李遇两人,气氛有些微妙,站立起来的身子怎么也坐不下去。
“付姑娘如此在意输赢,未能体会棋中趣味,是以输了此局,甚为遗憾。”李遇微抬凤眸,轻描淡写道。
明月道,“李公子所言甚是,只不过我与莫道散人有言在先,若是赢了此局便答应告知我想知道的一切。”
如今九曲存亡攸关,她只盼着早日破了此案,重振九曲,哪还有甚么心思去注重趣味遗憾?
“凡事皆有因果,即便姑娘不去查明一切,也自有真相大白那日,何必只身犯险?”
明月想不到他竟能说出如此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话来,冷笑一声,道,“不知李公子所说的那日是哪年哪月哪日?明月只知,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李遇眉间微怔,见她眸中多有不屑,转念嘴角微扬,伸手端过两杯酒,起身与她相对而立,将其中一杯递与她,笑道,“好一句只争朝夕!李某预祝付姑娘旗开得胜!”
说罢自顾将酒一饮而尽,既然她如此执著,品性坚韧,那他便放眼瞧上一瞧,在这江湖乱世,一介女子,如何主持公道。
“多谢!”明月接过酒杯,豪迈地一仰头,没料到这酒竟烈得烧心,呛了好大一口在喉咙里,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顿觉浑身都烧得慌。
“咳咳…咳咳…咳咳…”明月捂着脖子和胸口,异常难受,恐是酒中有毒,早该留个心眼儿的。
突然,后颈传来一股清凉之力,沿着脊柱一段一段源源不断地灌入体内,将酒的烈气冲散,独留余香,在心间经久不散。
020 借棋论道()
五指指腹的柔软与温度明明是落在颈部,加之又有衣料相隔,竟丝毫不减对明月心脏的拿捏。
若不是在这四面环水的扁舟之中,怕是早就落荒而逃了。
而今,想逃也是无法,只得硬着头皮挪开一步,忽地似是想起了什么,便道,“英雄大会上,李公子搭救之恩,未能言谢,今日有幸得见,明月无以为报。”
李遇将手拿开,轻轻一笑,坐回到原位,寡淡地望向远方,道,“付姑娘今有要事在身,若想报答,来日方长。”
明月本应欢喜,那天救自己的果然是他!可不知为何,登时身上冷了半截,嘴角发苦,见他眸色无喜无悲,无期无望,定是将自己看成光说不练之人,口口声声说要感谢,至今也不曾有所表示,只觉惭愧。
“我看那莫道老儿定是躲起来不敢见我了。”明月话锋一转,也坐回原位上来,笑嘿嘿道,“不如我们再下一盘如何?”
李遇闻言转过头来,迎面光色照人,见她一脸灿漫笑若桃花,杏眸清澈如水,一派傲娇天真模样。
谁又能想到,不久前,她刚历经一场浩劫,在这理应备受父母师兄弟呵护的妙龄年纪,却成了众矢之的,没有自暴自弃倒也罢,不想竟是这般坚强不屈。
日头渐渐西斜,夕阳醉卧,绿洲上粼粼波光也渐被披上了薄薄地一层金色流华。
明月右手拈着一枚黑棋在指尖把玩,虽是凝眉苦思,但左肘撑在桌面左手托腮,好一派轻松惬意身姿,全然不见对弈本应持有的庄重严谨。
“付姑娘还未想好?”李遇轻言提醒道。
见她如此洒脱不羁,一身倔强隐于心,也可以是一位无忧无虑的少女。
只怕这样的时日不多矣。
明月又想了一会儿,竟捡起方才李遇落的那枚白子递与他,随性道,“这步你先退回,我上一步不该那样走。”
“……”李遇只知她棋品差,但也不至于差到让对方悔棋的地步,真真是差出了更高深的境界,看来那莫道前辈该要拜师了。
见李遇并未接过白棋,又将手指朝他推送半寸,不耐烦地催促道,“赶紧拿着啊!磨磨唧唧的…”
“……”李遇怔怔地接过白棋,看了两眼,也罢…
付明月浑然不觉,将上一步落下的黑棋拿起来重置了地方,这才笑脸盈盈,得意道,“李公子,请罢?”
“……”李遇只得低眸,见棋盘之上黑棋已被白棋团团围住,哪里还有什么路可走,手中拈着那枚刚接过来的白棋,不禁笑了。
“付姑娘此招实在高明,李某认输。”李遇将白棋放入棋碗之中,道。
“嗳~~”明月豪情万丈,一副不拘小节地派头,道,“是你说的,不必在意输赢,咱就图个乐,所以啊,你大可将我这枚黑棋退回,再改前路。”
说着已自顾拿回黑棋,又捡起一枚白棋递与他,笑吟吟道,“是也不是?”
李遇不明,道,“如此,只需另开一盘即可,何必费此周折将一盘已尘埃落定的棋局打乱?”
“……”明月无语,这叫情趣好么!到底懂不懂啊真是!
“将尘埃落定之局打乱重置,李公子难道不觉实则回味无穷?”付明月道貌岸然道。
李遇轻笑着摇头,道,“恕李某愚见,人生如棋,每一步都无法回头,正如人死不能复生,强求不得。”
此番话落,明月只觉一阵酸楚,想到自己的身世,不由苦笑道,“人死不能复生,如若有死而复生的机会,不知李公子会作何改变?”
“我便是我,不管置身何处,前世、今生、后世,皆是我,何来改变一说?”李遇悠然道来,但见她一张娇脸黯然失色,怔怔地望着远方,困惑不已。
021 此间情趣()
明月心头大震,不想一介古人竟有如斯造化,先前一直耿耿于怀的心事就这样被他轻而易举破开一道裂缝,清泉沁入心,释怀之感又如滔滔江水迎刃而来,覆满全身。
虽然早已认命,也知当前肩负重任,更懂在这异世该如何过活,然,正如大道理世人都懂,可又有几人能做到坦然对之。
她的内心深处藏着的不甘不愿,怕是连自己都忽视了。
一番寻常的话竟让她呆愣许久,容颜煞白,眸中光影闪动,想起初次见面那日…
“付姑娘?”李遇轻唤。
明月回神,见他正面不改色地望着自己,脸上一热,轻笑道,“李公子方才一席话,令明月醍醐灌顶,受益匪浅。”
李遇颇感意外,但并未道明,抬手指了指棋盘,“是否再来一局?”
“自当奉陪到底!”明月意气风发道。
许是一直都处于精神高度紧绷的状态,如今一身轻松,才觉腹中甚空,饥肠辘辘,不时便“咕噜咕噜”叫了出来,明月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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