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犹记随爹爹下山时的情景…
红衣烈马,又有如玉美男相伴,九曲派本因这九曲清溪弯道而命名,每一弯皆设有亭台,所见风景各有不同,入眼之处皆是淡紫的鸢尾,打马而过,清风卷起一地的花瓣,轻舞之间带着一种心旷神怡的香气,让人忍不住放慢速度。
那时候的心中顿觉疏阔万分,掩藏不住的是欢喜,以及仗剑天涯的快意。
“江湖江湖,本姑娘踏马而来咯!”她曾高声大喊,一甩马鞭,策马奔腾,何其潇洒。
第九曲…第八曲…第六曲…
九重宝殿渐渐介入视线,缕缕炊烟似乎比往日浓烈了些。
待会儿就要见到娘亲了,想要说的话早已在心中演练数遍,但仍不知要如何开口。
只是,行至第二曲时,淡淡的清香已落入身后,扑鼻而来一股略微刺鼻的硝烟味…远远望去,宝殿之上升起的似乎不像是袅袅炊烟…
顾云策紧眉,望了师妹一眼,见她丝毫没有察觉出异样,只是双腿一夹马身,随着一声“驾”快速朝前奔去。
还未行至第一曲,白大通便皱眉道,“好臭!好腥!甚么味儿!”
转眼便到了第一曲,算是到了九华山门,铿锵有力的九华山三个大字镶嵌在山门之上。
只见滚滚浓烟从大殿团团弥漫而起,伴随着硝烟味而来的还有一股浓烈的血腥。
就算嗅觉视觉再不灵敏的明月也知事情不妙,不等二位师兄便急急下马上了台阶,一路狂奔。
以往觉得不怎么高的石阶在这时竟变得漫长。
忽然,腰侧被一双手臂揽住,朝上一提,心也跟着身体腾空,向大殿飞了过去。
“师妹,莫慌。”顾云策在她耳边轻声道。
明月怎能不慌,虽然在心中遍遍祈祷派中安然无事,可等她落在殿外时,忽感五雷轰顶,轰然一声便崩塌了。
以往和师兄弟们一起做早课的青石台上,尸首遍布,身上的血迹有多处已经干涸,血满青台,唯有积血过多的地方还在流淌。
明月手中的剑快要掉落,被她一个警醒又紧紧地握在了手中。
“娘亲!”待她回过神来,直接朝后院厢房奔去,“娘亲!”
白大通上得青石台,见此惨状,奔到一个尸体前跪下痛喊道,“赵师弟!”
不见作答,又奔至另一个尸身前喊道,“孙师弟!”
“这是怎么了?!”白大通忍不住落泪,哭喊道,逐一检查躺在地上的师兄弟们。
明月来到母亲的厢房,猛地推开房门,“娘亲!”
只见房内干净整洁,并未见到人,明月疯了般一间一间房去找,直到搜完最后一间,仍没有找到。
明月心中升起一线希望,娘亲必是还活着。
最后来到九重宝殿,殿内一片死尸,殿上供奉的列代牌位也被打落在地。
明月拾起其中一个,紧紧地握在手中,心中无限恨意。
到底是谁!竟下如此毒手,屠她满门!
顾云策一直紧紧跟在明月身侧,细心留意着她。
俏脸苍白如纸,一双杏眸直视出坚韧不催的力量来,但见有泪如泉般在眼眶内翻滚,却迟迟不肯朝外涌出,双唇发紫,双肩紧颤。
忽地,只听得“扑腾”一声,人已双膝跪倒在地,高仰头望着前上方供台,一个深度弓背,头朝地,竟是磕了一个响头。
“师妹!”顾云策一声急呼,心也跟着沉入地下,伸出的手臂久久地落在她的身后,未能收回。
“咚…咚…咚…”三声巨响在顾云策的手掌下方震荡,犹如一发火药,在心底爆炸。
他屏气深吸,借用内力才将这纷乱的情绪和僵硬的身躯抚平。
明月连磕三个响头之后,方才起身,将牌位一一拾起放置供台之上,决然转身,大步朝殿外走去。
顾云策望着她的背影,良久,才从一连串地疼惜中醒来,飞追上去,在殿外拦了她的去路。
“师妹…切莫冲动!”顾云策紧着一颗心关切道。
明月驻足,微抬起头,直视着远方,目光落在了他身后,雾霭沉沉,望不着边际,断木残垣,一片萧索。
眸中清泪未干,虽是悲痛万分,但目光澄明坚定。
正在青石台上痛哭的白大通见师妹要往山下走,以为她怒发冲冠要去报仇,也奔至跟前,忍哭道,“小师妹…听大师兄的,现在外面太危险了!”
008 只身下山()
顾云策道,“这显然是有人蓄意而为…趁师父参加英雄大会之际,下此毒手。”
“会是谁?”白大通不解,九曲向来与人和睦,不曾结下怨仇。
顾云策轻摇头,同是不解,但极其镇静,道,“我们还需从长计议。”
如今之日,师父被囚道华,而师娘又不知下落,师弟们皆惨遭毒手,只剩与三师弟和小师妹三人,他得挑起这担重任。
“大师兄…”声如流沙,明月轻启唇齿,吸着鼻子隐忍道,“你说只要我好便是最好,那我说的话你听是不听?”
顾云策微微一怔,不想这句话竟被她记住了,可为何会有种不详的预感,道,“师妹请讲。”
“我答应了爹爹要在三个月内找出真凶,还他清白,可如今九曲遭此劫难,还望大师兄和三师兄留在九华山主持大局…”
“不可!万万不可!”白大通第一个反对,急忙打断道,“师妹!外面实在是危险!你与大师兄留下,我下山去!”
“大白师兄!”明月一声喝,转而平色道,“若是你去,可知如何去查?”
这一问自是将白大通问住了,竟是答不上来。
“既然…”顾云策轻声道,“既然师妹心意已决,大师兄定是听从,只是,江湖险恶,师妹又不懂此间世故…”
说罢,将随身携带的那把奘渊宝剑递与明月,道,“奘渊聚气成力,力发无穷,可护你周全。”
明月愣了愣神,话说这奘渊宝剑在剑谱中排名第七,前十之中,唯独它的主人年纪最轻。
听闻是大师兄在一次下山游历时,大败当时手持奘渊的主人,那人见他英年才俊,武艺超群,是个难得的后辈,便欣然赠之。
以往她想摸一摸奘渊都被大师兄嫌弃,根本靠近不得,现今就置于眼前,竟是伸不出手去接过。
顾云策微扬唇角,取笑道,“不是老早就想要了么?”
白大通在身上翻来找去,最终找出一块木质的小小平安符,因长期摩擦而失去了木头原本的颜色,更多了一点光泽,转手赠与小师妹,道,“师妹,这是我娘做给我的,从小就带在身边,才得以活蹦乱跳至今,也定会保你平安。”
原本已经抑制住哭泣的明月再一次泪如涌泉,哽咽得说不出来话。
早在前世,她深知自己是个被抛弃遭嫌弃的孤家寡人一枚,不敢对人示好也从来不渴望得到他人的关心和爱护,将自己锁在小黑屋里不愿出来。
之所以报考警校,也是希望这条无从挂念的生命能找个稍微有点意义的归宿,最终如愿,也算圆满。
虽然心有遗憾,但…毕竟那是渴望而不可及的感情…
只是不想,来这异世,内心的空虚与无望得以填补,到底是幸运还是更巨大的灾难,她此时都不愿过多的去思考。
谁让她现在这颗心已经翻起惊骇地浪来了呢。
“大师兄…三师兄…”明月紧抿着唇,声音哽咽,双手接过奘渊宝剑和平安符,不敢多留,转身朝山下奔去,那纤细的身影道,“等我回来!”
顾云策望着明月消失的地方,久久未能收回视线,似乎还能听到她策马的声音,近在耳畔。
“大师兄…”白大通也望着师妹远去的方向,担忧地道,“小师妹独自下山,真的放心得下么?”
顾云策道,“不日匡绪师弟便回来了,我再下山去找师妹也不迟。”
“二师兄要回来啦!”白大通一怔,登时激动不已。
“恩。”顾云策颔首。
九曲派的遭遇怕是已经传遍整个江湖了。
明月出了九华山便一路向西,马不停蹄地赶路。
早在九华山就听师兄弟们谈论江湖中各门各派的人物,要说谁最令人肃然起敬,自是风笑天风老前辈,要说谁最令人闻风丧胆,当属莫道散人邻行槊。
传闻那莫道散人亦正亦邪,正可杀人满门只为一个受辱的小乞丐,邪可揽尽南海珍珠只为一人心。
传闻他棋艺极差,却特爱邀人下棋,怎奈棋品也无,一局下来陪他下棋之人早已殚精竭虑。一时间只要听说他想下棋,江湖上人人自危。
传闻他远居西域,能知人所不知,与当今的度娘有得一拼。这也是为何他行事放荡仍有人前赴后继的原因。
只可惜度娘免费,而他却是要收费的,而这个收费标准全凭他个人喜恶,可以是一颗刚挖出来的心脏,也可以是一根轻如鸿毛的青丝。
不论如何,明月都要会上一会,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009 远赴漠北()
烈日高照,马蹄声声,一骑骏马飞驰而过,尘土飞扬中见一火红衣衫随风而起,在这荒无人烟的黄土地上,格外耀眼。
“驾!”一道轻灵的嗓音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在这一方天地荡开,“驾!”
明月策马行了数日,越往北,路旁景色越是单调,不是光秃的山石,便是一望无际的黄土,行人也越少,隔日才能找个打尖的地儿。
这日又行至晌午,见前方路边有家木头搭建的简陋小店,便下马前去,要了碗茶水和两个馒头。
六月的中原并不像北部这般酷热,加上接连半个月风餐露宿,明月一张白嫩的俏脸被晒出饱满的麦色,又因急急赶路而略有绯色,一双杏目清华流转,俏楚中多了几分韧性。
待小哥将茶水和馒头送上桌来时,明月问道,“小哥,麻烦打听一下,这里距諔诡冢还有多远啊?”
小哥一惊,登时脸色煞白,看着眼前这位弱不禁风的少女,不可置信地问,“姑娘要去諔诡冢?”
“正是。”明月正色道。
“去不得!万万去不得啊!”小哥慌忙摆手,“那諔诡冢…”
明月嗤笑一声,打断道,“小哥,你只需告诉我还有多远即可,去不去得,我心中有数。”
小哥见她胸有成竹,手中持剑,看样子颇有武艺在身,但还是忍不住叹道,“若不眠不休,需再行上两日,但漠北一带盗贼甚多,尤其是夜间,姑娘身为女儿身…”
不等小哥讲完,明月掏出一锭银子递与他,谢道,“多谢小哥。”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小哥收了银子,又道,“我替姑娘多备些水和干粮。”
“有劳。”
为趁天黑之前多赶些路,她快速吃完,带上小哥准备的两大壶水和两袋干粮,正要起身牵马,忽听得后方传来一阵马蹄声响,听声音,不止一骑。
不多时便行至跟前,是七八个身着黑色劲装头戴斗笠的江湖人士。
“吁~~~”带头的那人勒马停下,朝小店这边看了过来,对身后的人道,“休息一会儿再赶路。”
几人便下马,分两桌坐下。
“想不到那小子功夫一般,逃跑的本事倒是不小。”其中一人取笑道,“竟敢声称是莫道散人的关门弟子。”
另一人跟着附和道,“胆子也是不小,赫连氏小姐都敢戏弄。”
一听到莫道散人四个字,原本已离开凳子半寸的明月又不动声色地坐了下来,端起那碗茶水喝了一口。
“多嘴!”带头那人呵斥一声,兴致正好的几人便闭口不谈了。
一伙人匆匆吃了点东西便继续上路,明月赶紧跟在他们身后,只是他们骑术极精,风起沙落,又将马蹄印覆盖,很快不见了踪影。
赶着去投胎么?!明月不满地撇嘴。
大漠孤日徐徐下落,将一人一马朝东拉出一条长过两尺的黑影,正禹禹独行。
不多时,暗夜入侵,寒意袭来。
明月虽然壮着胆子孤身一人在这漠北暗夜里骑行,但时不时风声沙沙作响,再想到小哥那番话,总感觉周遭有人埋伏似的,提高警惕之余还是有些害怕的。
夜深之际,一轮皎洁的圆月挂在了广阔无垠的高空之上,甚似白日。
又行了几里地,风景一成不变,也未遇到盗贼,明月紧着的一颗心才慢慢有所缓和,再去看这塞外夜色,竟觉畅怀无比。
天地悠悠,独我一人,对影成双,若再来碗美酒…
这般想着,明月便取下水壶,举壶仰头,喝了好一大口水,一股清凉沁入心肺,实在痛快!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正以水做酒,自顾畅饮欢唱,不紧不慢地前行,享受连日以来此时难得的快意。忽听得远处传来阵阵骚动,不消片刻,从周身几座沙丘跃上数十来个大汉,皆骑着马,将明月围住。
“哈哈哈…哈哈哈…居然是个小贼娘!今夜可有口福了!”其中一人仰天大笑。
010 忽悠之道()
明月才惊觉此地大大小小沙丘无数,是伏击的好位置,只怪自己太过掉以轻心。见这些人身高体阔,样貌粗糙,身着紧窄胡服,腰别弯刀,手中持弓,背挎箭篓,气势压人。
明月留意这些人,观测方位,拱手朗声道,“各位大哥,晚上好。”
“……”各位大哥一愣,谁人见了他们不是吓得跪地求饶,想不到这小贼娘如此镇定,一时竟无言以对。
明月抱拳,好一副江湖派头,道,“先自我介绍一番,本姑娘来自中原武林,是道华派的一名弟子,路过此处,有幸与各位相遇,冒昧的问上一句,是想劫财还是劫色啊?”
“……”各位大哥虽不知道华派是不是有这样一位女弟子,但一听到中原五大派为首的道华派,皆心有顾忌。
明月将这一切观在眼里,继续道,“若是劫财,本姑娘身上确实有些银两,反正在这荒漠也用不着,送你们也无妨,只是这劫色嘛…本姑娘与諔诡冢的莫道散人有约在先,明日此时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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