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时他才醒过神来,原来刚才不过是一场睡梦中的幻境。
到底还是他不满她执意要夜宿在这医院里。
他看着睡容恬静的女子,只觉得刚才的幻境似梦非梦。
若是真的该有多好。。。。
那眉眼霸道冷峻的男子生出一丝不自然的笑意,又缓缓荡漾开来,像那三月化开的春水,明净温暖。
再过一会儿阿辰便会随起来来接他和九儿一同到庄子里去,想到这里,他的眸光开始迷离起来,虽只在那庄子呆了半年却收藏着他童年满满的回忆。。。。。。
金色的麦田,慈祥的祖母,爱哭的阿辰,还有能工巧匠的大伯。。。。
芦苇编制的蚂蚱,青蛙。。。。
后来大伯得了病却再没有好过。。。。。
他犹记得看着那一张气色红润的脸变得面黄肌瘦,青灰暗沉。。。
大伯走了,却把自己最钟爱的一只掐丝珐琅怀表留给了自己,那里面有一个漂亮的女子,他从未见过。
大伯说那是他一生的心结。
那时他便省得,大伯是抱憾终身而去。。。。
想着眼前又晃过怀表里的女子,他下意识看了眼晏九九。
再过一会儿,阿辰该随着汽车来接他们了。
这时,身边的女子轻轻发出一声叮咛,像是朦朦胧胧惊醒的新生儿。
“嗯。。。。”晏九九缓缓坐了起来,“你。。。。”
她看着景施琅一条袖子滢了一道水印子,摸着脸畔只觉得一阵湿意,当下明了是自己落了涎水。
晏九九不禁讪讪然,飞快的抹了嘴边,“抱歉。。。。。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无事”景施琅不以为然,“你醒了便快去掬两捧水拍拍脸,一会儿我们去庄子里。”
“去庄子里?可。。。。linda怎么办?”晏九九回头看了看隔了层窗户的女子,“我不能丢下她!”
景施琅无语,却又对她的榆木脑袋无法。
“我们不是丢下她,我们是去寻找真凶。。。。。这比干干的在这里守着要有用多了,若是你想在这里守株待兔觉得那做鬼的人会来医院就真是。。。。。。”
太蠢了!
话到嘴边,景施琅却打了转吞回了肚子。
九儿的心理他完全理解,如果换做是他,远山或者元凯出事,他也会萌生这样焦灼的心情,恨不得自己分身作两个人,一个守着,一个去彻查。
“你安心吧,这边我已经安排好了,一会儿远山会带人过来守着,你还信不过远山吗?”景施琅叹了口气,“外面还有那么多的记者,他们跟我们一样在医院吃医院喝就想着我们耐不住出去,你这时候再不稳住,明日的头条就是‘景泰商贸员工晕厥事件高压,总经理金启璇女士崩溃落泪’!”
晏九九重重的点了点头,她觉得景施琅从头到尾都是道理。
“可。。。。。”
“没有可是!快随我来,我们去后面等阿辰,一会儿人就多起来了!linda会被转入贵宾病房隔绝起来。。。。。”
晏九九松了一口气,可她连衣服都没换,就这样蓬头垢面的跑到庄子里去?
她随着身前的男子一同跑着,手中紧紧攥住的力量令她心神荡漾,眼前是衣袖上那道深深浅浅的涎水渍。。。。。。。。
凑巧的是前脚刚到后门,后脚阿辰便随着车来接应了她二人,一切行云流水般的没有任何阻碍,一行人就这样顺利的抵达了景家的庄子上。
“你说我们该如何找起?”晏九九接了阿辰递过来的一杯茶,眼睛却盯着景施琅急迫道。
阿辰刚刚烹茶,她尚有惊色,只是眼前事务当急。
“你先喝了这杯茶!”景施琅说着,修长的指节就来推含在她嘴边的茶盏。
入口却不似她常食的茶水一般清濯,她抿了一口,暗自赞叹这茶道的奥妙,方才细细端详起这杯中的珍物。
“咦?”她讶异道,“这不似清茶,倒像是香奶一般,能用茶发出粘钵奶花可是件绝技!这让我想到了在日不落国吃过的抹茶一般,那也是位来自东方的师父,那时他说这祖宗留下的来的东西后人鲜少传承,只到他这一辈,学习掌握的人只怕又少了一半。。。。。。。阿辰!没想到你竟有这般的功夫!”
晏九九一双剪水杏眸,眨巴眨巴的词像是漫天闪烁的繁星,亮晶晶的。
她只知道阿辰是景施琅分给她额秘书,却不知这阿辰是在庄子里从小长大的,庄子里以茶为主,农物为辅,没有哪一家是不会烹茶的,只是比较谁家烹的好,新意多。
现在想想刚才他备用器具之时,支使下人,柜子里寻物件都是极为熟悉的模样。
心中的猜想便全都对上了号子。
再说这庄子已有百年的历史,这茶道自然是满打满算也是同岁了,想来阿辰定是耳濡目染的。
可能烹出这般不同寻常的茶她倒真是想一探究竟。
第四十一章 田庄(2)()
“表小姐果然不愧是留洋回来的。见多识广,博闻强识!”阿辰放下了手中的工具竖起了大拇指。
因着只是来庄子上例行公事,又是从小在这庄子里长大的人,阿辰没了平日里的严恪,倒像是回到了家里与家人围桌而坐,闲话家常般的。
这一声‘表小姐’叫的甚为亲切。
晏九九莞尔,却是不接他这一半恭维一般真心的话,抬眼打量起这景家百年的房屋。
抬头即是纵横交错的房梁屋柱,估摸着有三丈高的样子,屋顶是一排排紧密扎实的条状木材构成了悬山顶的样式,却因距离太远便看不出是什么种类的木材,可历经百年依旧不衰的屋顶想来不是上了密漆就是大户人家独有的处理方式。
她手下的扶手触感光滑,低头去瞧才发现自己与景施琅坐的主位和客位都是搭帽出头的官帽椅,微微勾起的纱帽翅和油的发亮的百年老木恰恰彰显了百年世家源远流长的历史。
不仅如此,这一室的家具,桌椅凳子小柜博古架都是一等一的榆木制的,榆木纹理通直,美观大方,可要找到这么多刨面光滑,线面细腻的榆木就不仅仅是花费人力的事情。
再瞧四面屋顶布置的一干雀替斗拱,大都是龙凤鸟花之类的福兽,雕工精湛,简直令人赞不绝口。
景家是真的财不外露。。。。。。。
正堂中间挂着历代家主的肖像,肖像之上是高高挂着的牌匾,想来是第一代家主题的箴训罢,她没好意思抬头去看,肖像下的小几案供奉着香火瓜果,主位坐着的景施琅穿着一件玄色云锦,斜襟的盘云扣是包着金线制成的。
玄衣纳金,器宇轩昂。
这样一副场景看上去,到越发显得不怒自威起来,剑眉星目的男子就像是这新一代的家主似得。
“你若是喜欢阿辰的手艺,等会儿且让他泡些莲花茶来你尝尝。”
莲花茶?
晏九九喝过的花茶不少,却是没喝过这莲花茶,一是因着日不落帝国地理气候的原因;二是从前在这洛城,她虽有所耳闻,却只晓得这些个消遣享乐的东西只有富人消受的起。
以往不过是粗茶淡饭,想着不禁又想起一家四口的日子来,虽然拮据,却是知足。
“莲花茶?可是你这庄子里自采自摘的莲花烘焙而成?”晏九九不免打趣起来。
“表小姐所言极是。”阿辰答道。
果真被她猜中了?晏九九一双盈亮的眼睛滴溜溜的转,
景家这茶源充足以后她岂不是求大过应?
可她这时却想回了linda之事上,不禁急道:“说好了是来寻那真凶,你我三人却在这里悠闲品茶。。。。。”
“嘘!”景施琅竖了一根手指,轻轻做噤声状,“这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跑到庄子里找人。。。。。只怕人没找到,我这一庄子里闲云野鹤的风采都被你吓枯了罢!”
晏九九大悟。
景施琅说的不错,若是他们目的太明显,不仅真凶极有可能跑路,就连庄子上也必定会搅得人心惶惶,这慌张却是不打紧的,只是今年的收成必定要付诸东流。
可她现在脑子里又蹦出一个疑惑来。
为什么商贸里的茶水她喝了没事,景施琅喝了没事,偏偏linda中了这软剑,还搭了一个沈敏瑜进去?
她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这茶的巅峰还要从宋朝说起,宋人早期宫廷里常用金银制作这击拂。”
景施琅说着拿起了一件像茶匙却又不像的物件儿,那正是阿辰刚刚烹茶的辅物。
“击拂?这可是有什么特殊作用?”
“这击拂的作用就是打出这粘钵奶花至关重要的一步,这抹茶细腻无可比拟就是如此而来。”
晏九九听得入神,手中那堪称为上品的青白瓷器与她那白皙柔嫩的小手俱散发出莹白若饱满大米一般的光泽,交相辉映着。
不一会儿,阿辰奉着一组秘色瓷器稳步而来,不知是他脚下生风还是因为空气里丝丝缕缕的清香,那长眉细目的白脸男子竟像是步步生莲的女子一般,可眨眼的功夫却变幻作那虔诚坦然的诵经人。
茶之道,可谓禅也。
晏九九的心意也变得既紧张又兴奋起来。
她慎重的托过阿辰递过来的一只秘色瓷杯,茶色丹然,用秘色的碧来衬托。
真是妙不可言!
晏九九呷了一口莲花茶,新鲜清雅的花香像刹那间盛放的华蕤一般,芬芳满溢,唇齿留香,大抵这便是吐气若兰罢!
“这莲花茶很是脱俗的,在夜晚将塘里半开半绽的莲花花心中放茶,然后扎紧花瓣,次早取出茶叶烘干备用,这味道除了保留茶叶本色还带有莲花的清美。”景施琅放下瓷杯,修长如竹节的玉指摩挲着指节,缓缓说道,那口吻好似清风徐来,日月如梭之间,天地顿晓的模样。
一杯清茶足以慰风尘,晏九九神驰而往。
景施琅看到这幅遐迩画面,一直未显露山水的脸庞有丝毫的松动,眼底溢出不明的笑意来。
“阿辰,我以前可是小看你了!”晏九九衷心的夸奖。
阿辰谦笑着,“表小姐过奖了!表小姐才高八斗,见得多识得广,我才要向表小姐讨教才是,这点班门弄斧的手艺不足挂齿。”
晏九九不再推让,她省得这阿辰烹茶的手艺如此,想必心中是悟得真知,若是你推我让,未免落了俗气。
她又转头瞧着那神色异常的男子,却不注意道:“我说表哥,这下我们莲花茶也吃了。。。。。。是不是该。。。。”
“不急。”
晏九九此刻望去,好像那明明挂在脸上的笑意像是一场梦一样。
她不甘心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等!”
那凤眸微敛的男子又径直酌了一杯莲花茶,抿了一口,方才徐徐道来。
晏九九看了看阿辰,见其面色如常,当下明了,是自己破案心切了。
可这真凶哪里有自己送上门来的道理?
正苦恼着,有一人从外面的门楼走来。
第四十二章 田庄(3)()
待那人走近,晏九九方才瞧清那是一位体态健朗的老妇人,岁月的痕迹从高领中露出的脖颈出蔓延到脸上,她笑眼眯成一条弯弯的线来,牵着一脸的褶皱也跟着笑呵呵的。
晏九九从心中生出好感来。
“小少爷哦!您可来了,老奴一天天的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您来。。。。。”那老妇人说的泪花漫漫,两三点泪水顺着皱纹消失在沉淀的沟壑里。
景施琅却亲自起身抚了那要跪地磕头拜福的老妇人。
晏九九看的东惊西疑的。
“吴妈,你这是。。。。。”景施琅欲言又止,感叹道:“从小您就驮我在肩上在这庄子里到处玩,走哪儿哪家都说只把我当做亲孙儿带着的。。。您这是。。。”
景施琅还是力大,硬是双手托起了那非要行礼的老妇人。
晏九九心中赞叹,如此这般忠心的家仆甚是少见,不禁有些动容。
吴妈年迈,可尚且经得住折腾,待站定之后她才打量起晏九九。,笑道:“想必这位就是表小姐了!生的可俊的模样,只把那山茶花都比的。。。。”
说着她像咬了舌头一样,面露不安,却又腆着笑脸,“表小姐。。。。我。。。。老奴见识短浅,不会说话,只觉得您漂亮却说不出什么文雅的词来,您真俊,我们小少爷的眼光。。。。”
“吴妈,您一把年纪的,快且坐下吧!我沏了莲花茶,从前您不直夸我这茶泡的好吗?快尝尝我这手艺生疏了没?”阿辰截过了话茬,搀着吴妈就往晏九九一旁的客座上抚。
吴妈点点头,却又诚惶诚恐道:“不成!不成!这尊卑有别,我不能轻慢了表小姐,阿辰你啊,给我搬一个矮凳过来就好!”
年老的人总是行动迟缓的,吴妈虽然精神焕发颇有童颜鹤叟的光彩,只是这行动却不比行健如风的年轻人,晏九九见她略微迟缓有些力不从心,心中更不不忍,那些上下的礼数只管抛到一边儿去了。
“吴妈,您就坐下吧!”晏九九站起来王娜左右周旋的老妇手臂上使了力,“别管这些个子礼数,我不比那些混沌的世家小姐,这国外的先生教我的是人人平等,莫说杜威庄园聘了那些佣人,我只当他们是姐妹兄弟的,您这般岁数,我只当您是老奶奶般的敬重着,你切莫拘泥于这些礼数,既然这小少爷您含在嘴里,我这表小姐您就要扔了去不成?”
吴妈被她逗得呵呵笑,嘴唇像是抹了膏脂一般,盈盈发亮,只是岁月终归不饶人,吴妈脸颊略微凹陷,只怕是掉了后槽牙,好在大门前的上下两排牙齿都还健固。
“吴妈,等会儿您带表妹去换身衣服吧,我们一会儿下地里看看。”景施琅说着,笑眼微眯。
晏九九从未见过他这般和颜悦色过,这吴妈想来对于景施琅意义非凡。
正想着,吴妈笑盈盈的看向她。
“表小姐随我去换套衣服可好,你们风尘仆仆的来,也需做些整顿,一会儿你身上这套便让丫头们拿去浆洗,这庄子日头比城里大,不会儿便晒干了,若是早些走便可换上,若是多歇几日还可置办一两身在这庄子里做活穿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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