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那张嘴,怎么比你二师兄的还碎?”尘烟忍不住心生感慨,“小爷两年前也这么逗弄过他,你俩的话真是出奇的一致!缘分这种事,还真是”
“你又说我二师兄的坏话!”长汀气呼呼的鼓起了腮帮子,手里挥舞着长剑便无惧的再次冲了上去,“嘿哈!”
嘡啷!
不知何时,厨房的窗子从里面推开了。
花慕寒看着树下那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大男孩儿,眼中那原本淡淡的笑意开始一点点消失,直至变得凝重无比。
尘烟何尝不是,他原本只是想找个借口,把那烦人的华珠打发走,顺带可以在那个大男孩儿面前一雪前耻,可这一连串的逗弄下来,他心中的震骇越来越大。
以长汀的本事,自然是不可能在他面前讨到丝毫便宜的,可是,在他无数次挑落她手中的剑后,她非但一点都不气馁,还越挫越勇。
在长剑被挑落三五次后,她不但没有浮躁起来,反倒越来越冷静,并且开始试着去琢磨尘烟的手法,试着在下一次交手时设法防御。
尘烟真是意外非常,他知道,这是一个好苗子,只要稍加点拨,将来必定会
“尘烟。”窗内,花慕寒淡淡开口。
尘烟收手,将手里始终没出鞘的长剑,向那大汗淋漓的大男孩儿怀里丢去,“等会儿再来。”
长汀气喘吁吁的立在树下,盯着那两柄长剑,默默出神儿。
任如风说的一点都不为过,这个尘烟真是个高手,这么多次了,他每次都能挑落她手中的剑,更别提他身上还有那可怕的内功没使出来呢。
见尘烟走了进来,花慕寒抬步向房外走去,“把吃的端到石桌那里。”
尘烟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先向水盆那边走去,声音压的极低,“主子英明,这个臭小子资质、悟性高的吓人,绝不能教她剑术,更不能传她内功。”
花慕寒步履轻盈的出了房门,也不知有没有听到他的话。
长汀抱剑回身,苦着一张小脸向花慕寒看去,“我师父果真没撒谎,这个小冒烟儿简直就不是人,这么年轻,武功就这么厉害,我都快被他打击死了”
花慕寒勾动唇角,狭长的凤眸微弯,“去洗手,然后过来吃早饭。”
长汀黯然的双眼,蓦地精光四射,抱着两柄长剑欢呼着直奔石阶上,“哇!终于要开饭了!有东西吃的人生,才是幸福的人生!”
花慕寒无奈苦笑,缓步走向了石桌旁。
这傻孩子,追求还真不高。
长汀洗完手,光速跑到了石桌旁,当看到桌上的食物后,她赶忙使劲的抿紧了双唇,不住的动着喉咙,生怕一个不留神,口水再流下来。
一个白瓷汤盆,清清的汤水里飘着花瓣儿片片,淡淡的玫瑰香气诱人心脾。
尘烟瞅了一眼她那双泛着绿光的眼睛,撇撇嘴,拿汤勺舀了一碗放到了她面前,“算你小子有口福,主子好久都没亲自下厨了。”
花慕寒也不多话,从盘中拿了一块小小的圆饼,小口的吃着,目光放在了他面前那碗汤羹上。
长汀坐了下来,拿起面前的汤匙,却迟迟不肯动口,边咕咚咕咚的咽口水,边由衷叹道:“这还是我有生以来,吃的最有意境的一顿饭呢,看着这花瓣鲜嫩,真是不忍下嘴!”
花慕寒瞥了她一眼,笑笑低头,喝了一口汤,没有言语。
“行了,别装了,明明哈喇子都快流成河了!”尘烟一语道破,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
长汀讪笑,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那我可就不客气嗯,好喝!”
尘烟咧着嘴角,惊讶的看着她那副贪婪的吃相,赶忙将盘中的薄饼抓了两块放到了自己面前。
长汀喝的都快把她的舌头给一块咽下去了,根本就已经忘了旁边还有两个人。
一个圆圆的薄饼递到了她面前,她的目光顺着那修长的手指,沿路落到了那张冷清、俊毅的面庞上。
“尝尝这个花饼。”花慕寒的笑仍旧清冷,带着初春融雪的寒凉。
尘烟顿时拉下了脸,他跟了花慕寒这么多年,花慕寒还没主动给他拿过吃的呢。他的确是没嫉妒过安澜,可现在,却真是嫉妒这个臭小子了。
“也是用玫瑰花做的吗?玫瑰饼?”长汀一把接过,轻轻咬了一口,看到了那红色的花瓣内馅儿,立即喜笑颜开,“真的是玫瑰!又香又酥!”
“胡乱叫什么?这是花饼,这是花羹!”尘烟颇为不高兴的纠正。
“玫瑰羹、玫瑰饼”花慕寒接口细细品度,“嗯,这两个名字的确不错。”
尘烟傻眼,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长汀边吃边冲花慕寒直竖大拇指,“太让人意外了,尊主居然还会做吃的,而且还会做这么精致、这么好吃的好吃的,真是太有才了!”
尘烟默默怒视那个小马屁精,觉得自己失宠就在眼前了。
花慕寒貌似对一切都绝缘,仍旧神色没有丝毫波澜的继续垂眸吃饭。
“不过”长汀忽的蹙眉细嚼慢咽起来,“不过,好像缺了些什么”
花慕寒抬眸,向她看去。
第31章 胎记,参不透的恐惧()
“你个臭小子懂什么!你”
还不等尘烟借机发作呢,长汀就把手里的玫瑰饼一放,往厨房那边急急跑去,“等等!”
等她再回来时,手里捧着一个糖罐子。
“你这是要干嘛?”尘烟皱眉问去。
长汀把一小勺糖倒入了她的汤碗里,低头喝了一口,又往里倒了一勺。
花慕寒也不禁为之蹙眉,放下了手里的薄饼。
“加那么多,你不怕被齁死啊?”尘烟看的嗓子都不得劲儿了。
长汀吧唧一下小嘴,嘻嘻笑道:“尊主做的是很好喝,但就是不够甜,现在刚刚好。只可惜,玫瑰饼里是不能加了。你们要不要?这个要多加糖才好喝呢!”
尘烟赶忙用手护起了面前的汤碗,“你怎么这么爱吃甜?跟个女孩儿似得!”
长汀拿着汤勺的手一抖,赶忙低头喝了两口,含糊的敷衍道:“谁说男孩儿就不能吃甜了”
“你的手指是怎么回事?”忽的,一直没开口的花慕寒,盯着长汀伸出来拿玫瑰饼的左手问道。
长汀松手,微微翘起了左手的中指,用右手食指指向了那个比肤色略浅的环形印记,“尊主是说这个胎记吗?”
“胎记?”尘烟好奇的伸长脖子细细看去,“哟,你这个胎记生的可真别致,怎么还带有花纹啊?”
长汀眉间微蹙,目光变得复杂起来,就在她出神儿间,手被人拉住了。
她的心砰砰加速起来,特别是等那修长、略带温热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个环形胎记时,一股异样感莫名而生。
那感觉,似是很熟悉,但却又遥远的很,透着沧桑,透着酸楚
“倒像是被指环之类的东西压勒所致,边缘的形状规则、圆润,像花草编织所为。”花慕寒也颇觉惊奇。
长汀没有看向自己的手指,一双明眸只盯着那张专注的脸。
昨日在君子苑初见,她就觉得这个男人似曾相识,这一刻,那种感觉又出现了,可是,却是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手被松开了,那种熟悉感,立即被淡淡的失落代替,她彻底迷茫了,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
“怪人,连长个胎记,都跟正常人不一样。”
尘烟的一句无心之话,沉甸甸的落入了她的耳中。
她沉默的垂下眼眸,漫不经心的喝着碗里的玫瑰羹,不知不觉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之中。
这个胎记,就是让她最纠结、最恐惧的地方。
一年前,在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灌入这个身体后,她不等弄清自己的长相,就被手指上的这个胎记吓傻了。
等慌不择路的找到一条小溪看清面容,她一下子就跌坐在了地上,整个人都被前所未有的恐惧团团包围。
这个环形胎记,不止在这具身体上有,在那边那个身体上也有。
她不知细细查看过多少遍,两个胎记是完全一样的,确切的说,是跟她在那边十二岁时,一模一样。
一个人,对自己的身体是最熟悉不过的,若不是现在这具身体里还有十二年的记忆,她一定会以为,是她整个人连身体带灵魂一起来了这里。
她很苦恼,想不透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甚至胡想过,或许是冥冥中存在的造物者出了差错,把自己的灵魂、身体都一分为二,然后分落在了不同的两个地方,后来,意念较强的一方,将较弱的一方唤了过来
一时间,三人静静的吃着早饭,唯有晨风轻轻拂过时,吹落片片还带有湿湿雨水的花瓣儿。
长汀好不容易才从无止境的沉思中强行逃脱,骨碌了一下她那灵活的眼珠,迟疑着向花慕寒询去,“尊主,听说,谷主他常年闭关,是吗?”
花慕寒略略点了点头,“这六七年间,他一直都在闭关。”
六七年
难道,会跟当年的事情有关
“这么多年,都没有出出过关吗?”长汀努力克制有些发颤的声音。
花慕寒轻轻摇头,“只在前年生辰时,出过一次关。你初来谷中,什么都不熟悉,等吃过早饭,跟着尘烟四处去逛逛。”
“嗯”长汀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长汀真正成了尘烟的小跟班儿,每日都跟着他在谷中瞎混。
尘烟虽然表面对她挺凶残的,总是支使她干这儿干那儿,还时不时的会揪一下她的耳朵,但一出落花圃,或是在别人面前,就会十分的维护她。
这让长汀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表面上虽还是跟他斗嘴不断,心里却是越来越喜欢这个有些阴柔的小靠山。
因为背后有花慕寒这个尊主撑腰,谷中的弟子,不管是谷主座下,还是剑阁阁主座下,都对尘烟毕恭毕敬,这让长汀也捎带着尝到了狐假虎威的滋味儿。
华珠每隔两三日就会来落花圃一趟,长汀看的出来,她十分心仪花慕寒,可花慕寒对她,却是一点那方面的意思都没有。每次她来,长汀要不就是躲的远远地,要不就跟在尘烟身边,让她就是想找茬撒气,都无从下手。
谷主在闭关,除了他座下的心腹弟子和妻子玄姬、女儿华珠,任何人都不得进入无忧园,这让长汀极为烦心。有几次,她想在晚上偷溜进去,但一想到小不忍则乱大谋,就不得不又隐忍了下来。
尘烟几次要带她去玄姬母女居住的荷花塘里看荷花,她都找各种借口推脱。尘烟还以为她是讨厌华珠的缘故,就不再提及此事。
七八天过去后,长汀发现,落花圃中除了华珠那个不速之客外,最常来的就是剑阁阁主岁长青。
岁长青身材中等,面皮偏黑,双目炯炯有神,透着那么一股子威严、正直,不苟言笑。长汀暗暗揣测,他的武功造诣一定极高,后来,在尘烟那里得到了证实,果不其然,比谷主还高。
长汀还听到花慕寒唤他师兄,尘烟解释后她才知道,原来,岁长青与华炀都是独孤义的亲传弟子,因花慕寒是独孤义的义子,这才敬唤他们一声师兄。
第32章 新衣()
岁长青每次来落花圃,不是跟花慕寒在林中漫步,就是在房中喝茶、下棋。而且,尘烟一见他来了,就会立即拉着长汀干这干那,不许她靠近二人半步。
这份反常,让长汀十分狐疑,觉得特别像是──特务接头。
传说中的管家孙全,终于在她搬入落花圃第八天时露面了。
那是个面皮黄瘦,个子不高,有些弓背,说起话来细声细气的五十多岁男子。
他见到长汀时,面上并未露出多大的惊奇,只是冲她和蔼的笑。他话不多,人很勤快,这份勤快并不是说他有多能干,而是,他一整日都会站在石阶上监督众仆人干活,事无巨细。
长汀见识到了花慕寒与尘烟一起练剑的情景,震得是张口结舌。
她为此存下了一份小私心,想着一定要将这么高明的武功学到手,万一将来有一天能回去,一来也不算白来了一遭,二来也可以将其在现代社会发扬光大。
孙全回来后的第三日清晨,长汀正在林中苦练卷册上的基本剑术,他抱着一摞衣服走过来,放到了不远处的石桌上,“长汀,这是新衣,回去换上吧。”
长汀收剑,蹙眉向石桌那边跑去。
三件锦缎衣衫,都是白色的,目测跟尘烟身上穿的质地相同,只是上面绣着的暗纹各不相同,一看就是价格不菲。
“这都是给我的?”长汀感到莫名其妙。
孙全素日里行事处处透着谨慎,说话极其的有分寸,微笑点头,“是尊主命我让人赶制的,你先回房试试合不合适,不合适我再让人去改。秋衣、冬衣也已经在做了,但是得等过几天才能送来。”
长汀练剑练的浑身汗涔涔,迟疑着收回了伸出去的手,皱眉低声咕哝着,“为什么要给我做新衣,是因为我这身粗布衣服太给落花圃丢脸么”
她联想到了初见华珠时,华珠曾说过的那番话,心里有些闷闷不乐。
“傻孩子,哪里有那么多的说道,你如今正在长身子,做几件新衣还不是应当该的。”孙全笑笑,转身离去。
长汀立在花树下怔忡良久,跑去洗净了手,又回来抱着那摞新衣,向房中跑去。
花慕寒起床到了外间,准备开房门,去唤尘烟来帮他梳洗,却险些被那个愣头小子撞个满怀。
长汀在门口站稳脚跟,低眸盯着怀里的衣服,闷闷开口,“为什么要让孙管家给我做新衣?”
花慕寒垂眸扫了一眼那几件白衣,抿唇笑了笑,转身向里屋走去,“我还以为,你会很高兴呢。怎么?不喜欢?”
长汀闻言,抱着衣服跟了上去,嘟嘴小声咕哝道:“不是不喜欢,是人都会喜欢新衣服。可是,我没有银子还你,上次你那件衣服,我还没还清呢。”
花慕寒脚步微顿,他没想到,这个傻小子对那件事情还耿耿于怀。
瞅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