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汀心意已决,眼睛只落在那小宫女红肿的手上。
十三四岁,瘦瘦弱弱……
她心头怒火直冲脑门,眼里隐约出现了云幽那瘦小身形,还有,她那半张被毁的脸。
“你退下。”花慕寒沉声开口。
长汀淡瞟他一眼,无惧的帅气一撩衣,双膝跪地,上身挺直,强压心头怒火,语气沉冷,“求太后开恩,饶她一命。”
花慕寒薄唇紧抿,冕旒下的一双凤眸里,蕴满阴霾。
“哦?”董太后冷笑开口,“怎么,云嫔要为这个贱奴求情?”
子穆走到长汀身旁,双膝跪地,肃然道:“求太后莫怪,云嫔娘娘入宫不久,对宫规不熟,所以才会贸然向前求情。”
“哀家听说,这云嫔是严侍卫的师妹,今日看来,是真的了。”董太后慢条斯理的说道。
“正是,属下与云嫔娘娘的确师出同门。”
“大师兄,你退下,这和宫规没关系。”长汀冷然道。
“哼!和宫规没关系?照云嫔所言,这贱婢烫了本宫,就不该惩处吗?”瑜贵妃怒声道。
“师妹!”子穆皱眉拦阻。
长汀浑然不惧,声音清亮的清清楚楚传入每个人耳中,“自然是该惩处。可是,贵妃不是已经亲自惩处过了吗?”
她说着,就小心翼翼的拉起了那伏跪在她身旁的那个小丫头的手,“她只是不小心把热水溅到了贵妃手上,贵妃已经赏了她一壶开水,难道,这样的惩处还不够吗?”
董太后看着她那理直气壮的样子,心头怒火更盛,挑眉道:“这区区一个贱婢,怎么能跟尊贵的贵妃相提并论。你说呢,皇帝?”
长汀眼珠转动,看向那个威严男人。
花慕寒薄唇轻启,吐出了几个字,“母后所言甚是。”
长汀勾唇冷冷一笑,目光落到那只被烫伤的小手上。
董太后挺挺腰杆,道:“云嫔,你是青桑后妃,莫不要这一个贱婢失了身份在坐王公笑话。”
“身份?云覃自幼流浪民间,并未觉得自己的身份跟她有何区别。”长汀淡淡苦笑,细心的帮那小宫女把衣袖挽了挽。
那小宫女侧头瞅了她一眼,随即就又把脸贴向地面。
花慕寒放在膝上的手在发颤,疼惜气恼在他心里搅动。
“那是之前,你既然已被皇帝纳入后宫,便不同于以前。这嫔位虽不算太高,但在众妃中亦不算低,跟这贱婢相较,自是尊贵至极。”
长汀看向董太后,微微一笑,问道:“这么说来,云覃这个位份比她的命要贵重许多?”
“那是自然。这嫔位,可是后宫女子费尽心思想要坐上了位子。”董太后亦笑,不过,她笑的阴森。
“给朕住口!”花慕寒蓦地一声低喝,甩袖间,一个茶碗落地,惊的在场众人心惊胆战。
长汀赫然抬眸,一向黑亮的眼睛里,蒙上了淡淡一层冰霜。
尘烟大急,快步走向花慕寒身边,偷偷冲占凌那边看去。
占凌亦愁眉不展,跟秦唯朗暗暗急商对策。
“仲秋之夜的教训,还近在眼前,仍旧不知悔改。若不是太后开恩,你现在当还在云栖别院禁足,既然来了,就当好好给太后祝寿,哪里轮得着你来逞这口舌之利!”花慕寒黑脸斥责。
长汀缓缓抬高下巴,整张脸上透出一股倔强冷傲。
花慕寒心一颤,瞳孔急剧收缩。
“师妹,别再说下去了!”子穆在长汀身旁沉声提醒。
长汀盯视花慕寒良久,蓦地,赫然转眸,正色看向董太后,声音无比脆利清晰的说道:“既然太后说云覃这个位份比她的性命贵重,那就请太后立即废了云覃这个嫔位,将云覃驱逐出宫。”
花慕寒暗暗攥紧的拳头上青筋曝出,心头恼火顿起。
席间众人神色皆变,占凌要急着起身,被秦唯朗一把拉住。
尘烟一双怨怒的眼神直剜向长汀,真想先过去点了她的哑穴。
赵飞站在殿门那边,神色跟岚月如出一辙,想向前却又不敢,怕乱上添乱。
萧玉祺盯着那抹水色衣衫,若有所思。
“云覃这么做,就一个请求,饶她一条性命,求太后成全。”说罢,长汀就伏身下拜,极尽诚恳。
“云嫔娘娘,奴婢万死难报娘娘大恩!娘娘为奴婢如此,实在是不值得!折煞奴婢!折煞奴婢!”那小宫女转转身,对着长汀磕头不止。
长汀直腰,跪着转身面向她,伸出双手去扶她的双肩。
那小宫女颤颤抖抖直起身,满面惶恐的看向她。
长汀盯着她那满脸泪痕,柔和一笑,捏起袖子细细为她擦拭去,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奴……奴婢名唤菱角,十三……”
“十三……”长汀鼻子一酸,呐呐低语。
花慕寒心一揪,疼的几近窒息。
尘烟与子穆同时动念,皆明白了什么。
“别哭了,都哭成小花猫了。”长汀灿烂一笑,从袖中掏出块白色帕子,轻轻帮她包扎伤口,“菱角?这可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菱角,你听我说,其实呢,这人命是不分贵贱的。咱们的确是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可是,咱们可以选择自己的活法和死法啊。这一生,只要活到无愧天地无愧自己就好了。”
一时间,席间静寂无声,长汀的声音低柔轻缓,若丝丝春风拂过,温暖和煦。
“娘娘……”菱角似是魔怔了,盯着她那张不带一丝烟火之气的面庞,呐呐轻唤。>;
第一百七十九章 请杖刑!()
长汀帮她把伤口包扎好后,赫然起身,正色看向了花慕寒。( biqiwu的拼音)
花慕寒凤眸紧眯,面色沉郁到极致。
“请皇上收回云覃的位份,饶了这个小菱角。”长汀说着,就垂首皱眉思虑,小声嘀咕道,“似乎,我身上能用钱财来衡量的,就只有这个了……”
花慕寒心里又是痛,又是怒,喘息都不平起来。
还不等他开口,只听姝妃粗声粗气的出言讥刺道:“听云嫔的意思,似是对自己的位份并不满意啊。若是你现在是妃、是贵妃,可还愿用自己的位份换这贱婢一命?”
长汀转眸看向她,勾唇清浅一笑,不答反问,“敢问一句,这位份与人命,分别价值几何?孰重孰轻?”
姝妃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她再傻也知道,这个问题怎么答都是在打脸。
长汀重新看向花慕寒,静候他的决定。
花慕寒抿紧的薄唇上泛着锐利寒光,真想把她拎到怀里狠打一顿。
董太后沉默不语,等着看好戏,等着看是皇帝割爱,还是长汀触怒龙颜。
就在这无言僵持中,席间有三人不约而同起身,走向殿中央。
人都为之侧目,花慕寒眉间一动,目光落在萧玉祺身上。
占凌与秦唯朗见萧玉祺一起走来,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跪在了子穆身边。
夏太后一直未曾言语,见自己的儿子起身掺和,不禁为之皱眉。
萧玉祺温和一笑,从袖中掏出一颗拇指大小的圆润珍珠,躬身道:“今日是母后寿诞,不好被这样的事扰了心情。儿臣倒是很可怜这个小丫头,能不能用这颗北海珍珠给贵妃娘娘赔个罪,饶了她?”
说罢,他就向瑜贵妃看去。
就在瑜贵妃为难的看向董太后时,占凌跪在地上笑语道:“十五弟说的极是,今日是个大好的日子,可不能为此等小事惹得母后不开心。这小丫头的确是笨手笨脚,不如让儿臣带回府中好好调教一番,
等日后再送回来,交给贵妃娘娘发落。”
董太后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冷笑着看向秦唯朗,“不知秦将军有何话说?”
秦唯朗朗声道:“回太后,前日皇上曾言末将督师有方,要赏赐末将。末将家中如今正缺侍女,恳请皇上,将这菱角赐于末将。”
长汀面露喜色,感激的看向萧玉祺,恳切笑问,“不知王爷能不能让让秦将军?毕竟,还是让她出宫的好。”
萧玉祺面向她,笑着点点头。
花慕寒眉梢轻扬,唇角勾起一抹冷锐。
“大胆云嫔!”董太后赫然震怒,一声厉喝,吓得众人皆心惊胆战,“先前涉政不说,现在又如此尊卑不分,可曾将、宫规放于眼中半分?!”
长汀无言,亦无惧。
事到如今,顶多就把自己赶出宫去,还能要自己小命不成?把自己赶出去,自己巴不得!
“皇帝,莫怪哀家动怒,哀家统领后宫几十年,最见不得这等放肆之举!”
花慕寒盯着长汀,冷冷开口,“你可知错?”
长汀一听到他开口,心头火苗就腾然而起,倔强的抬抬下巴,淡淡道:“不知。”
子穆、占凌、秦唯朗、尘烟、赵飞、岚月,皆神色大变,齐刷刷看向那个九五之尊。
花慕寒慢慢收回视线,看向董太后,唇角勾起淡淡笑意,“今日是母后寿诞,自然万事都听从母后吩咐。”
长汀冷漠的看着前方地面,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清声道:“云覃愿领一切责罚,只求太后,莫再为难这个小菱角。”
“孙全杖刑!”董太后沉声道,“就在这殿中当众行刑,杖二十!”
长汀勾唇一笑,面无丝毫惧色。
又是这种简单粗暴的刑罚,好没创意!
孙全有些迟疑的看了看花慕寒,见他面无表情,便领命向殿外走去。
“母后,这……”
“还不赶紧给哀家退下!”一直未曾言语的夏太后见儿子还要求情,出声低喝。
一直依偎在她身边的萧玉玫见自己的哥哥一再维护长汀,颇为好奇的对她一阵细细打量。
“今日多谢王爷。”长汀回眸冲萧玉祺感激浅笑。
萧玉祺面露愧疚,轻叹一口气,向席间走去。
花慕寒那双深邃凤眸里,涌荡着的浓浓怒火上,又被泼上了一桶油。
占凌、子穆、秦唯朗正欲再求情,均被他一个寒锐目光杀退,起身退向一旁。
眼见孙全带人将刑具带进来在殿中央摆放好,长汀不慌不忙走了过去。
就在她准备趴到那长凳上时,岚月领着大宝、清清、苏苏疾步走了进来,扑通通跪倒在地,磕头恳求,“求太后、皇上开恩,饶过云嫔娘娘!奴婢几人愿替娘娘领这杖刑!”
“……”董太后眉间大皱。
可就在她准备开口之际,殿中蓦地响起一声清喝,“都给我站起来!”
殿中众人皆被吓了一大跳,夏太后更是抚住了胸口。
“主子!”岚月五人神情焦灼,不肯起身。
长汀沉脸,挺直腰杆,连声命道:“你们四人听我令:立即起身!背对向我!不许开口!不许多言!不许回头!”
岚月咬咬下唇,率先起身退到殿角,背向她站好。
其余三个见此,亦无言起身,走了过去。
“给哀家再加十杖!”董太后怒道。
花慕寒凤眸赫然紧眯,看书(ww。cm)掩起里面的狠戾、肃杀。
长汀无言,乖顺无比的趴在了长凳上,顺手拔下头上唯一的一支白玉发簪,霎时间,柔滑乌发遮住了她的面颊,垂落地面。
行刑者是坤华宫内的侍卫,自然手下不可能留情,一板子下去,保证是皮开肉绽、痛彻心扉。
可让众人惊诧的是,接连几杖下去,趴在长凳上的人,别说是喊痛了,就连哼都没哼一声。
若不是见她的双手死攥在凳腿上,大家都以为她已经昏死过去了。
很快,她的衣衫上已是血红一片,血水滴落平滑的地面,晶亮妖冶。
花慕寒的心在绞痛,在流血。
这种感觉,比那次在落花圃时惩罚她,痛苦千倍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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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火焰山……()
他有分寸不把她打坏,那些仆人平日里又对她极好,定不忍心用尽全力去打她。
可是,现在行刑的侍卫是董太后的人。
而且,今日这事明显就是有预谋的,就是报上次长汀多言之仇。
这侍卫身怀武功,这一杖下去,比那些仆人打上五六下都重,她怎能承受的了!
可是,她这脾气真是气死个人!
求个情就算了,还非得用名分去换,她就那么不想留在自己身边吗?!
更过分的是,秦唯朗为她出个头还有情可原,怎么还蹦出个瑞阳王来?
看两人那眼色不断、笑容不断,自然,还是当年让她入宫参加婚礼时惹下的祸!
一时间,殿中只剩那重重的杖责声。
众人脸上的震骇之色越来越浓,这样的重责,别说是女子,就是男子都不可能吭都不吭一声。
长汀怎可能不疼,这次的疼较之上次,不知痛苦了多少倍。
不知不觉间,她的下唇已被咬破,血肉模糊。
就在她死命坚持间,身畔似有风掠过,那行刑之人似是也暂时停下了。
就在她以为,是那个男人忍不住来救自己时,板子又重重落了下来。
她狠狠一咬牙,一口贝齿险被咬碎,好在那声痛呼及时忍下,没突破喉咙。
剧痛里,她似是听到有人在说话,似是说什么四王爷到了。
她已无暇顾忌其他,只有提着一口气不要自己晕死过去,不要被那些小人看了笑话。
秦唯朗坐在席间,看着那淋淋沥沥的鲜血,看着那个隐忍的女人,蓦地起身,不顾占凌拦阻,大步走向殿中央。
他在长汀身畔郑重跪地,“太后,云嫔娘娘毕竟是女子,这三十杖的惩戒实在是太重,恳求太后末将代其领下剩余责罚!”
“秦唯朗,
你……”董太后正在跟儿子亲热攀谈,骤然被他打断,已渐渐消除的怒火,又翻涌上来。
长汀在意志几近模糊的边缘,忽听到了那亲切、熟悉的话语,忍痛抬头,透过发丝看向那个宽阔坚实的肩头,含笑弱弱开口,恰恰又打断了董太后的话,“你不要再说了……”
秦唯朗皱眉看向她,心头满是一种奇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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