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主:“天气倒好,晒些鱼干,好留着喂猫。”
“啊,界主什么时候养猫了吗,我都不知道,在哪里,带过来了呀,快给我看啊!”不提猫,殷流采都想不起她还有个猫控属性来。
界主伸手,费了少许灵力凝出水镜,指着镜中殷流采的倒影对她说:“且看,偌大一只馋猫。”
殷流采:……
#恭喜你,你终于要推动我了#
第一七七章 初来乍到,入乡随俗()
百里之外,有人烟处,是片水乡,按理说是物富人和,鱼米丰美的地方,但殷流采和界主看到的却荒烟废垒。而行走于荒烟废垒之中的,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行人,偶有见着体面些的人,也不过有件完整衣衫罢了。
“界主,我们是否也要穿成这样出去?”虽是春末,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还是十分凉,殷流采是修士自然不怕,可她看着满街的人都有些替他们冷。
“自然,初来乍到,入乡随俗。”界主到底成为于凡世大族中,约略一猜测,便能猜得出来。此界大概是战难之后,或许某些地方依然在战难之中,至于是战还是难,或许都有,又或许只是前者或后者。
在真仙界,即使作为凡世百姓生活一世,也大抵是富足而安乐的,姬氏皇族一统之后,天下安定,四海升平,凡世之民愈见富足。因而,就是界主,其实也没见过眼前这样,生活在深重苦难之中的凡世中人。
“界主,我忽然想起在仙楼四十层的明道心。”
“唔,仁?”
“不是啊,是让世人吃饱穿暖,看到他们,就像看到我的祖辈们,历史从来不会缺少战争和灾难。我来的世界里,没有修士会在灾难面前力挽狂澜,也没有一个强大的,藏有各种修法,个个都是高阶修士的皇族。灾难面前,即使……我们也努力创造出许多能改天换地的东西,也依然会在灾难来时,像个孩子一样,束手无策。”殷流采说到这里,忽然发现,她想起这些时,已经不会再为地球深怀忧思。
地球连道祖鸿钧都回不去,地球有道祖鸿钧这样强大的天道,殷流采怀忧思,不过是因为她看到了,且胸中满怀的是“仁”,是万物下焉的仁,是大道存焉的仁。而这里,她看到的是无法生,无法存,便自然而然想去改变现状。
“那便去做。”
“像这样的时候啊,我总会想起一句话‘春至时和,华尚铺一段好色,鸟且啭几句好音。士君子幸列头角,复遇温饱,不思立好言,行好事,虽是在世百年恰似未生一日’。大概就是因为始终记得这句话,才想要这样去做。”行力所能行之事,量自身能受去做……去做能让这个世界更好的事,殷流采想起这些时,终于没有了羞耻感。
在无能力时,一切不过是无病呻吟的意|淫,所以会觉得羞耻,在有能力时,一切便是举手便能行之的事,所以就不会再羞耻了。
“此言极好,立道即是仁,那便该当这样做。”名稷字世襄,界主的人生也曾被赋予类似的厚望,只是他最终选择了修行大道而已。
“那你帮我啊。”殷流采的能力,可以让人眼下过的好,却可能要走许多弯路,才能让整个世界往好的方向前进,直到达成她所期待的愿景。因为,她只是历史生,而不是政治家思想家,这样的事就该交给苏世襄,这可是姬氏皇族上一代天子的选定的未来宰辅之才,柱国之臣。
“好。”
殷流采讨好地朝界主笑,称赞道:“界主真是居家旅行必备良……人。”
界主已经学会不去计较殷流采的停顿中含着什么样的意味深长,他轻挑一下眉,笑道:“果真。”
“自然。”
“此时我若求个名分,你给是不给。”
殷流采:……
“你是指天道发的,还是凡世官府发的?”
“哪个都可以。”
“行,那你说要哪个吧。”殷流采这时也想得开,人有时候不能想得过于长远,想得太长远只会导致,对长生都没了兴致。眼前开怀便眼前开怀,日后不开怀时日后再说呗,人生如果漫长到她现在这样的地步,才是真的不要犹豫,因为一犹豫说不定就是几百年。与其几百年后来后悔如今没有答应,不如先答应了再说……
好吧,是界主越来越对她胃口,越来越入她心,她实在没办法割舍了,才欣然点头的。哪怕脸上还要作一作勉强状,其实心里早就乐意得不行。
“现在倒肯了。”
“世事无常,谁知道我下一刻会在哪里,有没有你陪。”不可否认,在通道中界主那两句话还是有点影响的,她就是反应有点慢嘛,到现在才发酵出来。
界主只是含笑看她良久,便将殷流采那一颗略有些不安的心安下来,这时界主才开口道:“阿采,你可曾察觉,此地并无官府。”
“什么?”
殷流采大惊,看向四周,人类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自然而然会出现制度,有制度就会有公立机构,不一定是官府,但一定存在一个稳定的集权的核心。好比地球人类的发展史,从部落到氏族到国家,人类的活动会自然而然地建立起集权中心来,然后慢慢发展成为成熟的制度和社会形态。
作为一个历史生,殷流采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殷流采震惊得半天都合不拢嘴,直到界主伸手帮她把嘴合上,免得路上灰尘跑进她嘴里去。
“那就难怪了。”虽然不能理解,但每个世界都不一样,地球有地球的历史,真仙界有真仙界的制度,“便没有官府,也没有其他类似官府的存在吗?”
界主仔细查看一番,再次摇头。
接下来两天,殷流采和界主一道细细寻访,才终于找到一个殷流采眼中的“公权机构”——乡社。乡社类似部落,甚至还没有部落那么“先进”,严格来说不过是聚居在一起的人,推举出来几人,对耕种、建造、烧造、买卖等日常生活生产进行组织,偶尔还负责处理大一些的纠纷。财产私有,乡社中被推举的人,唯一的便利不过是在组织种种日常活动时,每户收取极低的“劳碌钱”。
“没有阶级之分其实是很理想的社会形态……”殷流采有点迷茫,她不知道应该不应该去改变这种现状。
一旦有了制度,有了制度完整的集仅中心,公权机构,就会很自然地出现阶级。阶级一旦出现,便永远不会消亡,这是人类活动中注定会永存的东西,横亘在人与人之间,鲜明冰冷,有时甚至显得十分残忍无情。
#简直是白纸一张任涂画#
#嘤,更像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比历史还身轻体柔好推倒#
第一七八章 于黑暗中,开垦黎明()
相比起一个混乱的制度,不存在制度的当下才是最令人迷茫的。
白纸固然好涂画,但若那白纸事关千秋万代,第一个挥毫落墨之人,谁能说得清是圣贤还是贼子。殷流采是一个历史生,也仅仅只是一个历史生,她想去做,却害怕做错,因为她曾从历史横流中窥视到那“错”会带来什么样恶果。
人类历史,如滚滚洪流,始终向前,而这里就是一段凝固的洪流,齐天堤坝,细细涓流,始终没有没过去,也没能聚成冲垮堤坝的滔天之水。
于是殷流采跟界主讲了桃花源,她问界主:“这里到底是桃花源,还是化外之地,我们是该让他们自己觉醒,去建立制度,建立国家,形成成熟的社会形态,还是该由我们去主导,以免他们走错走歪?如果由我们主导,我们又怎么确定,我们走的是对的,是正确的。”
在凡世中,女子仍是主内的,因此,听到殷流采发出这样的疑问时,界主是惊讶的。但很快,惊讶便去,他露出会心的笑意,听到这席话,界主才恍然大悟,为什么会是她,而不是别的谁。即使一直没有答案,在得到答案的一瞬间,便会明白,人的选择皆出乎于心,哪怕这心当时自己都不很清楚,却会在下意识中作出符合自己内心的选择。
“所有的历史,都是摸着石头过河,若我不曾记错,这话是你自己说的。”
殷流采先是疑问地“嗯”一声,然后又肯定地“嗯”一声,对,这话是她说过的:“我是怕,自己知道石头在哪里,会刻意避开,才更容易出错。如果我说过这句话,就应该还说过另一句话,不管是制度也好,历史也好,自身都带在纠错能力的,如果我们刻意去避免犯错,可能……会看上去很好,实际上却像浮沫,一碰就碎。”
“这不是人生的选择,我们生涯漫长,错了还可以从头再来,这是一整个世界,我们的行差踏错,都可能会用人命去填窟窿。界主,他们虽困苦,却其实并不知自身困苦,因为此界中人人都这样活。所有改变都是在黑暗中前行,去酝酿黎明的,他们之中或许已经有人在觉醒,在渴望改变,只要给他们一点光一点亮,他们就会在黑暗中开垦出黎明来。”
“对的,就是这样,我们要做的只是给他们一点光一点亮,我们不过是外来者,不能轻易为他们制定未来,不能替他们决定要走什么样的路。我见过很多成熟的政权,我会有太多先入为主的观念,所以我反倒不适合去做太多,但这一点光一点亮,是我可以代替历史借给他们的。”
“每个时代都有那么一小群人,是为改变这个世界,是为划破夜幕照亮未来存在的。”
界主静静听殷流采说完,胸中溢出的喜悦几将他淹没,殷流采站得不算高,但却很远,而在历史面前,人确实不能站得太高。因为历史是上位者的勋章,所以唯看得远,才能真正跳出其中,却又深入其中。此时界主看殷流采是“她呀,哪里哪里都对我的胃口,怪不得我这么爱她”,于是所有的深爱都有了闪闪发亮的标签:“那就去找他们。”
“也许会很难找。”
“也许他们已经照亮天空。”
“也是,明珠不会永埋在尘埃里,金子和沙子怎么都不一样。那好,我们先去找他们。”
界主的肚子不争气地响了响,殷流采捂嘴直笑,这里的乡社可没有什么客栈之类的存在,因没赶上买卖的时辰,街面上几乎没有商贩。好不容易找着一个卖食物的,却是些连面都没发的饼子,黑乎乎饼子里还揉进了菜叶,因蒸得久菜叶都已经发黄,光看着就让人没食欲。
殷流采:“要不,我们找个地方,捞条鱼煮点汤。再不济还有鱼干,裹香料粉烤了吃味道也很好。”
界主:“倒不用,来前,已经备好,只找个地方吃便是。”
殷流采星星眼:“那就太好了,我们去吃好吃的吧。”
“阿采,你什么时候才能戒掉口腹之欲。”界主颇有些无奈。
“修道生涯何等漫长,乐趣本就不多,何必戒呢。”
“我看你乐趣还是挺多的,比如内心戏。”
“我已经很久没演了。”殷流采声音虽大,心却虚,她刚刚在想历史洪流啊什么的时候,就演了好大一出历史大剧,把中华上下五千年,都差不多演了个遍。那生与死,血与火,兴与衰。
界主静静看着殷流采笑,除了内心戏太多,界主还是很爱她的,当然,内心戏如果能少一点,就会更爱了。这话,界主却不好明说,真要说了,殷流采非捶死他不可。
两人找个没什么人来的向阳山坡,结了个隔绝视线的阵法便开吃,两人还没吃多会儿,就听远处响起一片嘈杂,似乎是吵闹声,还偶尔夹杂着棍棒与少许铁器撞击的声音。殷流采心中一动,从怀中取出三枚白草长叶演算起来,片刻之后大乐:“界主,果然白天不能说人,一说就来,我们要找的人,就在那里。”
界主囫囵往嘴里又填了点,差不多七八分饱,便与殷流采一道赶往嘈杂声传来的地方。
两人赶到河边,先看了看情况,原来是两社人在争引水渠,起因却是其中一社的人夜半偷开了缺口,把水引往自家。水渠却是轮流着来用,一社半天,这偷开缺口引水,把原本就紧张的耕种期水源之争直接引爆。
他们赶到的时候,两社的几位社令也都到场了,各自争得面红耳赤,其中那个劝大家别动手的,反倒显得十分异类。殷流采听片刻后,明白,那劝两社人别动手的,父母各归一社,他是两社通婚的后代。
嗷,这是“舅舅和亲爹互掐,外公和爷爷对怼,亲妈却和婶婶干上仗,我站哪边都不对”的尴尬场面。
偏偏,殷流采要算得没错,这就是那将来要划破夜幕,照亮时代的人。
#宝宝心里苦,宝宝还不能说,那就捅破了这天吧#
第一七九章 不敢高飞,如何横空()
这种事,不管是两族两姓两村,还是两社,都一样难于解决。
殷流采无法断,界主能断,却抱臂视之,他不欲断凡间事,他要断的是这个人究竟担不担得起殷流采“于黑暗中,开垦黎明”的重担。之后进展虽然缓慢,但旁观来着,事解决得相当不错,即使是界主下去,也差不多这样,只是会更快一些解决。
但,界主多少岁,那年轻人又多少岁。
永远不要说莫欺少年穷,真正被历史铭记住的那些赢家,多少是自小便显山露水于人前的。并非他们生而不凡,而是他们生来便懂得,自己心中抱负,自己一生何求。有些人,至到此也不会明白自己一生中最想要追求是什么,如果仅仅是权势名利上的需求,那不过欲望而已,即不算抱负,也不算追求。
“就是他了。”殷流采对围观的结果也很满意。
“是他没错,但我们仍要确定,他将来可以处于什么样的位置。”
殷流采摇摇头:“既然我们只借他们一点光亮,那又何必为他们排位置,他们终会自己找到自己的位置。界主,在这一点上,你可能会觉得我心很硬,但于历史而言,于此界而言,我们终究不过是旁观者。我们捏成一团的,终有一日会散掉,唯有他们自己捏成一团,我们抽身后才不会散作一盘沙尘。”
事实上,殷流采曾向道祖鸿钧讨教过,关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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