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连这都知道!”殷流采深深为她新交的朋友担心,知道太多的人,很容易被人惦记性命的。
“诶,十三啊,你这样也敢出来历练,你家界主不怕你被人拐走吗?”做为一个小贩,方聃操的是魔界界主的心呐,他真不容易。
殷流采:“这又怎么了。”
摇头深深叹口气,方聃伸食指戳自己胸口几下,说道:“我姓方,聃者大耳……我说这样明白你竟还一脸懵懂。算了算了,不跟你卖关子,听谈斋知道吗?”
点头,这个当然知道了,以前界主离会跟殷十三说过,如果想打探什么消息,魔界那边的人又联络不上的,可以去听谈斋花灵石买。听谈斋取的是“听谈天下事”,可想而知这听谈斋是干嘛的:“我记得听谈斋每一任斋主名字里都带个耳字,难道你是下一任斋主?”
方聃:“干嘛是下一任啊,我就是这一任。”
“啊,那太好了,我想打听个事。”
“你刚才已经向我打听过不少事了,本斋主今儿心情好,你说吧。”方聃身为斋主,其实根本轮不上他去招待各路来买消息的修士,但方聃偏偏是个爱唠的,知道那么多事不让他唠,他都快憋疯了。
“你知道我家界主的来历吗?”
“诶,我当你问什么了不得的事,离舍魔尊原姓苏,在俗世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姓氏。不过离舍魔尊出身可不好,父母早亡,亲戚无靠,他天资聪颖自学成材,一朝桂榜得中,也曾为官三品,守牧一方。离舍魔尊就是方才那位敏真公主曾经的未婚夫,唔,你家界主是否也来了北聚灵洲……哎哟,这下事情可好玩喽。”方聃拿出个哨一吹,立马就有一青衣人破窗而入,方聃见到青衣人后停下哨声,吩咐道,“姚城主送来的帖子是否已经给了回复?”
青衣人摇头,方聃就叫他去回个帖子:“斋主的意思是,您亲去贺姚城主寿辰?”
“正是如此。”
青衣人点头答应一声,又顺着窗飞出去。
方聃满意地看着青衣人消失在长街尽头,手一勾冲殷流采问道:“去不去看热闹?”
“不去。”
“那就准备准备……你不去?”
方聃脸上写满意外,殷流采轻松就能读出一句话来——世上竟然还有不爱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人呐,不能知道得太多,我今天已经知道了很多原本不知道的事了。”
“你自便,这热闹我定要去瞧上一瞧。”方聃说着,与殷流采下楼,在八合楼外道别。临别时,方聃还与殷流采交换了飞叶传书,方聃给殷流采塞一把他的,殷流采塞给方聃一把她的,和玉叶传不同,这个属于消耗品,只能用一次。
与方聃道别后不久,界主离舍找上来,界主离舍找过来时,殷流采正蹲一个卖各色布料的摊前挑料子。这些寻常灵蚕吐的彩丝十分眩目,织成的各色素锦花锦、素罗花罗极为轻便柔软,且还兼具水火不侵,避寒消暑的作用:“这几匹素素应该喜欢,这两匹给十一,这些给其他几位哥哥,余下的回头都给素素请她帮忙找人给我裁衣裳。哟,这花色……很适合师尊嘛。”
说适合化嗔真君的是月白色,说白不白说蓝不蓝的一个色儿,别人穿不出这颜色,化嗔真君一准能穿出别样风采来。她挑得开心时,全没注意界主离舍在她身边蹲下,她又从中高高的架子那布堆里挑出一匹工艺花色都分外明艳的。艳却不俗不媚,衬着花色,倒显得有几分庄重之感,庄重却又温暖柔和:“这匹给谁?”
“给……”给屋子的,她在五岭峰的屋子,纱该换了。屋里的纱都是凡市的普通料子,没精心打理,早已经不能看。不过,这时一看界主离舍,殷流采智商意外上线,秒懂了界主离舍含笑看她的眼睛里带着什么,“这般悦目颜色,只有您才衬得上。”
殷流采很快发现她智商上线得特别及时,因为界主离舍笑得绚烂她一脸之余,顺手就把那匹织着隐隐流云花纹的素罗收走了。殷流采默默扭头,把灵石结给摊主,摊主默默上前默默接下又默默退开。
“还买吗?”
“不买了,您的事办妥了吗?”殷流采本来就是瞎逛,没什么目的可言的,看到想要就买,没需要开开眼界也挺好。
“妥了,但我们还要在这留几日,随我来。”界主离舍满意地带殷流采右转,长街边有无数叉路小巷,沿小巷一往里走,七弯八绕过了许多路,渐有水声潺潺流动,界主离舍领着殷流采进了城中河道对面的院子。
这座院子是界主离舍在北聚灵洲落脚处,院子占地大约三五亩的样子,由问元山的人在这里打理。
“这几日先住这,待过几日聚灵洲城主寿辰之后,我们再离开。”
“界主要去贺寿?”
“并不是,聚灵洲城主寿宴上,药师谷会来人,你丹田的损伤还需他们才能解决。”
殷流采咬一下嘴唇,有心想把今天白天看到什么人,听过什么事都告诉界主离舍。可转念一想,界主从没跟她说过这些,万一说了叫界主误会她打听上司隐私可怎么办,这可不是现代办公室,上司把下属开了算完,这可是真仙界,惹上司不愉快会丢命的好么。
“为何如此作态,有什么话想说?”
殷流采:……
所以说,人不应该知道太多嘛,白天她就不该胡乱好奇多问。
第三十三章 一点微羞,恰好动人()
最后看她吱吱唔唔,体贴下属的上司到底没再问下去,而是领着殷流采?13??着院中小池塘,从满树黄叶的垂柳下穿行而过。待穿过杨柳时,界主离舍指向一侧的楼舍,意图告诉殷流采这几天她就住这里,却不想没人上来应话。
回头一看,却见殷流采在小池塘边,被仍是满树密密柳叶的垂柳糊满脸,人却僵着一动不动:“十三?”
当界主离舍拂开层层柳丝时,看到的却是一张微湿的脸,淡淡黛眉下双目通红。殷流采见到他拂开柳丝,眼泪也不抹便冲他笑:“树叶打进我眼睛里了。”
真心话,绝对不带丝毫矫情的悲春伤秋情怀。
可她这话谁能信,不管别人信不信吧,反正界主离舍看样子是不信的:“想家,我记得你幼时家中亦遍植垂柳,人人道柳树不好,你家中却不避讳。”
这时候说不是,多矫情,多不可信,殷流采于是趁坡下驴,点头说:“嗯,有一点。”
“那便在这里多住几日,这十几株柳树,便是从你家中移来。”
殷流采听完才记起,界主离舍与殷十三的父亲有旧交,男人的友情有时候特奇怪,他们之间别说讨柳树苗这种事,更让人难置信的事都干过:“好。”
念罢好,殷流采肚子又开始造反,她饿了。
界主离舍垂目瞧一眼她的脖子,眼角的笑纹忽然就深了好多,冲殷流采指指远远坠在他们后边的十七八岁小姑娘说:“想吃什么,吩咐她们即可。”
“想吃鸡汤面。”殷流采其实已经很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念家乡了,但界主提起魔女殷十三的家,让殷流采也忍不住念想起来。犹记得,以前她在家中时,但凡有什么不好,或远行归来,或将出远门,父母都会特地给她做碗鸡汤面。
熬到浓郁的鸡汤上飘着金黄油花,细细的银丝面线上码着软嫩的鸡肉,在这时候,什么浇头都是多余的,只需要再添一点香葱,美味而又朴实,是费心劳神却又春风华雨的家的滋味。看似简单朴实,实际上,光是鸡汤就需要熬上半天。
“吃过饭,晚上出去走走?”下属需要安慰的时候,上司要如春天般温暖——这是殷流采不久前在七狱狱主一个眼刀子,将随从吓个半死时说的话。
“只是出去走走,不干别的吧?”殷流采的意思是,不打家劫舍谋财害命吧,毕竟大家都是混魔界的,所谓的出去走走,当然就该暗含这样的意思才对。
“十三还想做点什么?”
“不用,我们就只走走好了,足够。”殷流采说完,赶紧转身去跟小姑娘们沟通鸡汤面要怎么做,面条务必做到细如发丝,开水一烫就熟。鸡汤一定要用一年生的小母鸡,搁生姜先炒散再下锅炖汤,炖汤一定要撇干净血沫。她喜欢鸡汤里再加点党参和玉竹,枸杞一定要汤离火后再撒,要不然就会烂在汤里。
小姑娘们看着殷流采出神,出神,再出神,修士对吃大多数无欲无求,有欲有求的,精细讲究也多半在灵食上,这样普通的俗世食物,真鲜少有见这么讲究的。最重要的是,这什么比头发丝还细的面,她们既没见过也没听过,不敢打保票厨下会做。
“殷狱主,鸡汤好说,这细如发丝的面,还需待奴先去问了厨下再说。”
“实在不行我来呗。”搁现代,殷流采不敢说能做,但现在她可是炼气期,揉面拉面应该不成问题。
然而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最后还是厨房的厨子看出门道来,三两下上手,把面条拦得细如发丝,且根根匀称。面拉好下到滚水里一煮,翻几个身就熟透,捞起来搁进鸡汤里码好鸡肉撒上葱花,殷流采闻着味鼻子眼睛就都酸了,连带着心肝肺腑也都是酸的。
叫殷流采没想到的是,界主离舍竟然也过来陪她吃了一碗面,吃完还夸味道很不错。休息片刻后,界主离舍就捎上殷流采出门走走,真就是纯粹地走一走,看看景儿。
北聚灵洲的夜,在一片星星点点的灯火中被染成一团橙色,远处的山在月色下描摹成一段黛青。浮在半天空中不动时,漫天星辰好像每一颗都触手可及,近得随时摘下来就能镶在簪钗环佩上作为点缀。
殷流采半躺在云床上,手枕着脑袋,放空脑子正天马行空胡思乱想,这一刻还在想界主起伏的胸腔线条真不错,下一刻就在想她当年在某站看的各种,霸道总裁、腹黑王爷、酷炫将军什么的。晚风中有悠扬笛声传来,吹笛的人技艺平平,但在风中远远而听,无由带几分悠扬空旷,反倒十分悦耳,那技艺上的不平,遂被月色填满。
笛声乘着晚风,忽送来一缕淡香,是微带一丝暖意的花香,十分迷人。殷流采略抬头去寻找风送香来的方向,却看到白天见过的姬彰章正在远处盈盈而立,一双盈盈杏眼正朝他们这边看过来,满目都是隐含的波光。
“界主。”
“旁人路过,你管他作何,自待着。”
“可是界主……”那是你前未婚妻,殷流采急得差点咬了舌头。
界主离舍侧头看她一眼,伸手便将她嘴罩上:“方才有所悟,暂勿作声,且叫我再想想。”
界主离舍的手罩上时,殷流采正在舔嘴唇,结果这一舔不仅舔到自己嘴唇,还舔到了界主离舍滚烫的手心,殷流采:……
有所悟的界主:……
他只感觉到掌心有一点微微的湿软,腻腻地轻沾上他掌心,不由有点痒,这点痒从掌心直抵心肝,又上灵台,短短一瞬间的触感,竟久久缭绕不去。
殷流采瞪圆眼睛看界主离舍,界主离舍也面上一点笑意也无,甚至颇有些庄重严肃地看殷流采。殷流采很快收回视线,又忍不住悄悄拿眼角看界主,看一下又收回,收回又看一下,来来回回倒腾个没停。
许久之后,界主离舍才在殷流采不时窃窃看他一眼的“微羞”中笑出声来。不管殷流采是什么心思,界主离舍都认为她是在害羞的,羞得不多,只那么一点,但什么事都是恰到好处的那么一点最动人:“十三啊,你就这么喜欢?”
殷流采:不,界主误会,不是我,喜欢你的是殷十三和后面那妹子,我是来打酱油的!
第三十四章 凤凰振翅,明珠光转()
殷流采这一生中,噢,准确的来说,到目前为止的两世中,唯一没尝试?13??的就是去喜欢一个人。也许是精神是的洁癖,也许是得不到最好宁可不要的不肯将就,更或许她是口嫌体正直的死矫情……
无论是哪一种,都直接导致她自发自动把所有人都拒之心门外,大约是这样才有安全感,觉得这样才不会受到伤害,因为害怕受到伤害,所以拒绝接受爱与被爱。
趁着人家两两对望的当口上,殷流采闲着没事把自己给剖析了一遍。人嘛,活到一定岁数,对自己其实都了解很深了,除非不琢磨,一琢磨还能弄不清自己心里那点隐而不发的东西么。
虽然她把所有人拒之心门外,可其实她是很愿意看到这世上所有有情人都能成双成对,结成鸳鸯俦侣,白头到老一生相守的。所以,当姬彤章出现时,殷流采就很知机,且很知趣地不着痕迹向后撤,距离差不多了话也不说,转身就溜。幸亏前不久她向十一要了个炼气期也能用的追云梭,否则这时想撤退都撤不了。
“我真该兼职作红娘,左手一根红线,右手一根红线,把世间相爱的男男女女都拴上,叫他们都恩恩爱爱到白头。”殷流采自觉做了件好事,不是有句俗话说宁拆三座庙,不毁一门婚么,可见成人之美是功德。
殷流采浑然不知,界主离舍心里快把她骂个半死,他脸上不显,却在这短短时间里,骂了殷流采起码八百遍。
“苏稷。”姬彤章起先是平静的,但渐渐原本无风也无雨的双眸里染上许多情绪,有怨有憎有怒,还有求不得的辛酸与自苦。
界主离舍原名苏稷,字世襄,他的字是天子所赐,原本是盼着他能襄助将来的天子,当时的太子治江山理社稷。如今当时的太子在进行完他雄才伟略的帝王生涯后逝去,苏世襄却在他登基前出走,且自离故国,再未踏足。
“彤章。”界主离舍脸上已无笑意,他不笑时,眼神中冰雪垒城。
“听闻你入魔界,如今已是一界之主,我原本不信,现在看来却是真的。苏世襄,父皇曾盼你辅佐天子,治理江山,你如今却堕入魔界,沦为魔尊,你可……对得起待你如亲子的父皇?”姬彤章想说的,其实根本不是这些话,只是她也不知道,开口就怎么变成了这样的问责。
久别重逢,姬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