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院中只剩下芸儿的呜呜声,苏代眸色凌厉的扫了一圈在场的众人,沉声道:“芸儿被邪祟附体。今夜之事,若敢走漏半点风声,本宫唯你们是问!”
众人忙跪下,齐声道:“是。”
回到殿内,珧芷替苏代脱了身上的褙子,低声道:“娘娘可有所打算?”
苏代神色阴沉:“给本宫彻查此事!本宫倒要看看是何人在装神弄鬼!”
第三十二章 兴师问罪()
尽管苏代已经在栖鸾殿下了禁令,可第二日,整个玉华台还是沸沸扬扬的传言莫贵人头七回来找懿妃了。
“嘭”的一声,黄花梨桌子被猛地一拍,桌上的八仙莲花白瓷茶盏微微一颤,苏代看着殿中跪着的众人,声音清冷:“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
赛罕和珧芷站在苏代身后,皆是双双蹙了眉。
折颜领着众宫女跪在殿内,低着头答道:“回娘娘,昨夜芸儿闹得动静太大,便是栖鸾殿无人出去乱说,但也不乏有心人注意到。”
“芸儿何在?”
掌事太监利德润忙答道:“回娘娘,昨儿个就已经看起来了。”
殿外似有人声传来,苏代对珧芷道:“你出去看看。”珧芷答应了一声走出殿外,不一会儿便回来,轻声道:“娘娘,是惊鸿殿让娘娘过去一趟。”
苏代眸光扫过殿内跪着的众人:“都起来吧,珧芷你留下。”说完便带着赛罕前往惊鸿殿。
仪舆稳稳地停在惊鸿殿前,只见殿外已经停了好几架仪舆,苏代不禁笑了一声。
走进惊鸿殿,只见大小妃嫔都来了,一见苏代进来,皆神色各异地看向她。苏代轻笑一声,原来在这里候着她呢,“呦,阖宫姐妹都来了?”
凝妃慵懒的放下手中的茶盏,笑道:“懿妃妹妹真是叫人好等!”
苏代微微一笑:“原来竟是我的不是了,妹妹竟是不知贵妃娘娘如此兴师动众是为哪般?”
惊鸿殿里在夏日依然燃着熏香,贤贵妃端坐在高座上,眉目低垂,脸上的神情叫人见不真切,“凝妃妹妹听说了些事情,因此特意喊来妹妹一问真假。”
凝妃的微笑有些凝固,这个盛璟竟然把由头引到了自己身上:“今儿个一早,本宫便听宫里的小太监说昨夜懿妃妹妹宫里闹鬼了?还有个小宫女都吓傻了。”
“本宫在乌珠尔沁便学到了一个词,众口铄金。之前一直不明白究竟是何意,如今却是懂了。凝妃姐姐乃三妃之首,竟还轻信这些讹传。”苏代款款在江宓身旁坐下,淡淡笑着,顿了顿又道,“我宫里是有个宫女疯魔了,不过却是烧糊涂了,和鬼魂又何来的关系?”
盛寒安掩唇轻笑,声音里带了些讥笑:“懿妃娘娘这话臣妾听着却是不对,听闻那宫女昨夜正是她当值,若说是烧糊涂了,臣妾却是不信的!”
“盛婕妤倒是消息灵通,如何本宫宫里哪日有何人当值婕妤都一清二楚?”苏代抬眸看向盛寒安,眸中盛满了探寻的意味。
盛寒安被堵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倒是贤贵妃淡淡开口道:“还是把那个宫女带来一问便知。”说完,便吩咐暮年去栖鸾殿带了芸儿过来。
凝妃眸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似笑非笑的看着苏代:“懿妃妹妹还真是淡然,叫人好生佩服。”
苏代微微一笑:“凝妃姐姐说笑了,心中坦然何来惧意!”
“哼,也不知一会儿人来了之后还会不会这么淡然。”盛寒安不屑的撇了撇嘴,小声嘟哝着。
江宓神情满是担忧,苏代拍了拍她的手,对她笑了笑。江宓低声道:“今儿个早上听说你宫里昨夜的事,我都急死了,正要去找你,便被唤来惊鸿殿了。”
苏代笑了笑:“不过是有人装神弄鬼罢了。”
殿内众嫔妃皆是无言,却神色各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暮年便匆匆回来了,贤贵妃见只有他一人,不禁蹙眉问道:“怎麽就你一人?”
“回娘娘,那个叫芸儿的宫女。”暮年低头答道,“已经死了。”
话音刚落,殿内的所有目光皆汇向苏代,江宓更是惊得用帕子捂住了嘴。苏代心中“咯噔”一声,攥紧了手中的锦帕,这是个圈套,一开始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不对,又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究竟是哪里不对?
“懿妃妹妹怎么这般处波不惊,倒好像早便知道芸儿死了一般。”凝妃染着红色蔻丹的手指轻轻击打在紫檀木雕花桌面上,唇角勾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江宓抿了抿唇,站起身:“贵妃娘娘明鉴,定是有人蓄意诬陷懿妃娘娘。且不说懿妃娘娘一直与人为善,单凭懿妃娘娘进宫不久,根本没有和莫贵人有过任何不快,便不足以定论懿妃娘娘谋害莫贵人啊!”
“韶婉仪这话可真有意思,这宫里笑里藏刀的人本就不计其数,谁知道懿妃是不是那种人?更何况懿妃娘娘为何早早便赶到天巧阁,其中她到底是不是事先知晓,又或者纵火之人就是她?”盛寒安精致的眸中满是嘲讽,幸灾乐祸的说道,“昨夜栖鸾殿又闹鬼,唯一看见的宫女还死了。”
江宓抓住了她话中的重点:“盛婕妤的意思是,只要能证明天巧阁走水之前,懿妃娘娘身在旁处,便能证明懿妃娘娘和此事毫无关系,是吗?”
盛寒安不禁翻了个白眼:“那可有人能证明?”
江宓喜上心头,笑着点了点头:“嫔妾就能,嫔妾当时和懿妃娘娘在一起,能证明她当时是在液华池旁的亭子里。”
“婉仪近来和懿妃妹妹走得极近,情同姐妹,谁知道婉仪是不是在刻意包庇懿妃?”凝妃忽的笑了起来,眉目间的笑意炫如夏日里的骄阳,“更何况,婉仪自身也有嫌疑,如何能替懿妃妹妹佐证?”
江宓闻言,心下着急,忙道:“那凝妃娘娘可以传唤那日液华池附近当值的内侍,定有人看见了的。”顿了顿,又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眉梢染上一抹喜色,“那天嫔妾和懿妃娘娘问了个内侍的话,娘娘可以找到那个内侍。”
“哦?那个内侍唤何名?”凝妃挑眉轻笑一声,“如此兴师动众的去寻个不知姓名的内侍,是要天下都耻笑皇家的威信麽?”
江宓手里死命的扯着帕子,看向若有所思的苏代,焦急道:“懿妃娘娘,你说句话啊!”
忽而殿外走进一个小太监低着头行礼,对贤贵妃道:“娘娘,太子殿下求见。”
贤贵妃微微蹙眉:“笙儿来做什么?唤他进来吧。”
第三十三章 尘埃落定()
不多时,殿内便阔步走进一个俊美的少年,眉如墨画,面如桃瓣,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宛若秋波,唇角的浅笑充满了多情。一袭群青的锦衣衬得他风流韵致,腰间系着鸦青色涡纹丝带,一只手轻轻负在身后,走进后,对贤贵妃行礼:“儿臣拜见母妃。”
殿内众妃嫔也款款起身对着荣笙行礼。
荣笙端坐下后,一双桃花眼含笑道:“听闻母妃近来一直在为天巧阁走水一事烦忧。儿臣日前正好撞见一个在天巧阁附近鬼鬼祟祟的内侍,审讯之下,天巧阁走水竟是他所为。”
凝妃挑了挑眉,轻笑一声:“哦?哪个内侍竟然这般胆大?”
荣笙薄唇微微勾了个弧度:“还是带上来叫他自己说吧!”
言罢,只见两个内侍拖着一个人进来了,那人脑袋微微耷拉着,一双手上的指甲早已被拔了去,一双腿像是已经废了,身上的衣裳皆已被抽打得褴褛不堪,血迹斑驳的样子甚是骇人,
见此情景,殿内的众妃嫔皆是微微别过了脸,神情颇为不忍,淑美人不禁声音颤抖的轻声说道:“已不成人形了。”
哪想荣笙听见了她的低喃,轻睨了地上跪着的人一眼,似笑非笑道:“他蓄意谋害莫贵人,如此惩罚还是轻的了。”
贤贵妃微微打量着地上跪着的内侍,淡淡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谋害莫贵人?”
只见那内侍垂着脑袋,声音里无半点生机:“奴才海安,曾是莫贵人宫里当值的,半年前,奴才一时鬼迷了心窍,偷了莫贵人的一对镯子,后来被莫贵人发现了,奴才被打了二十棍后又被撵了出来,奴才因此怀恨在心,那日看见莫贵人在天巧阁避雨,奴才看天巧阁一向鲜少有人来往,遂起了歹心。”
内侍说的无情无绪,苏代却是不信的。
只听凝妃轻笑一声:“天巧阁一向人迹罕至,可那天却先后有四位宫妃路过附近,真是不晓得是造化弄人还是……”凝妃的话说到一般便不说了,只是笑意盈盈的看着苏代。
盛寒安皱着眉急切的说道:“纵然如此却也不能证明……”
苏代率先打断了盛寒安的话,扬声冷笑道:“不能证明什么?婕妤一直无凭无据、口口声声称本宫和此事有关,本宫倒想知道婕妤究竟是真为贵妃娘娘分忧,还是心中另有他想?”
盛寒安被堵的哑然,半晌才道:“臣妾自然是想替姑姑分忧。”
荣笙微微一笑,看向贤贵妃:“母妃预备如何发落此恶奴?”
贤贵妃耳间佩戴的玉坠微微闪烁着动人的光芒,眉宇间不见任何情绪,“内侍海安滋生恶意,蓄意谋害宫妃,烧坏皇家楼阁,罪不可恕。通禀陛下,交由靳刑院发落吧!”
如此一说,海安火烧天巧阁、谋害莫贵人的罪名算是落实了。
凝妃见事成定局,眉梢间像是润了层寒意,似笑非笑看着苏代:“既然事情已经解决,想来懿妃妹妹也可高枕无忧了。”言罢,款款起身行礼,懒懒的道:“臣妾觉得有些倦乏,就先行一步了。”
待凝妃走后,惊鸿殿的众妃嫔也相继起身告退。
苏代和江宓走出惊鸿殿,只听身后传来一个充满笑意的声音:“懿妃娘娘。”江宓对苏代柔柔一笑:“我先去前头等你。”
荣笙一手轻负身后,眉宇间满是笑意,苏代对他微微行了一礼,淡淡笑道:“太子殿下替贵妃娘娘了却一桩心事,亦替本宫解了围,本宫心里甚是感激。”
“不过是正好发现了那恶奴,也算是告慰惨死贵人了。”
苏代微微颔首,笑了笑:“宫里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说完,对荣笙行了一礼后便转身而去。
江宓见苏代远远地走了过来,忙迎上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这次定躲不过去了,不想太子殿下竟抓到了真凶。”
苏代微微一笑,没有说话,真凶必不是内侍海安,只是现如今事情拖得越久,越显得贤贵妃治宫无能,不管真凶是谁,海安现在都是替罪鬼,至于贤贵妃私底下有没有再着手彻查此事就不得而知了。
暮色渐渐笼罩了整个玉华台,盛放的百日红在微微将晚的日色中抖动着花枝,偶有雀鸟飞过,“咻”的一声便扑棱着羽翼往天际飞去了。
“这几日,嘉阳烧得厉害,朕一直陪在她身边,倒是一时疏忽了你。朕听宫里的人说日前你宫里进了些不干净的东西,可有吓着你?”荣秉烨同苏代一齐躺在床上,他的手轻轻搭在她纤弱的腰肢上,眸中带了些怜惜,声音里满含柔情。
“哪有这么容易就被吓着,不过是那个宫女癔症了。”她的手指轻轻卷着他如墨似的发丝,轻快的笑着,“嘉阳帝姬的病可好些了?听闻早先甚是凶险,臣妾倒是瞧着嘉阳帝姬平日里灵动活泼,只怕这次也被天巧阁走水给吓坏了。”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挑起她腰间的带子,薄唇微微凑近她的耳畔,低声道:“朕还不知道原来灼灼胆子这般大,那灼灼可要和朕试试那日朕和你说过的那样?”他的气息暧昧的喷薄在她的耳边,说出的话那样羞人,偏生又一派正色的模样叫她一时间羞赧不已。
她红了脸,轻啐了一口:“陛下说的什么?灼灼可听不明白。”说话间,他的手指已从她身上的小衣钻了进去,轻轻抚摸着她细腻香滑的肌肤。
“哪里就不懂了,嗯?”他轻笑着,最后一个“嗯”字拖得老长,其间暧昧的意味倒叫她听了个真真切切。
她嘴上娇斥着,但那温柔的笑意噙在唇边,“不懂便是不懂,灼灼愚笨。”
他骤然收紧环在她纤腰上的大掌,顺势一带,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待她看清后,才发现自己已稳稳地跨坐在了他的腰上,而他平躺着,一双手已上前解了她的小衣,老神在在的笑道:“灼灼现在可懂了?”
她羞红了脸,双臂横在胸前遮掩着美好的景色,嗔道:“现在也还是不懂,陛下尽会捉弄灼灼。”
他朗声而笑,微微坐起身,一手挑起她的下巴,俯身亲吻着,一手在她身上探寻着,百忙之中含糊道:“那也没关系,你有一晚上的时间可以去弄懂。”
楠木垂花拔步床上的薑黄轻罗帐被轻轻放了下来,朦胧的烛火微微摇曳着,映出轻罗帐上缠绵的人影。
第三十四章 初起疑心()
三日后,莫贵人被追封为欣嫔,以容华之礼下葬。
欣嫔下葬那日,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倒像是哀叹如此芳华的女子就这样在宫闱中香消玉殒。听说送殡时,只有和欣嫔相交不多的淑美人去了,凝妃和玉嫔皆未露面。
听了珧芷的禀报,苏代唇角不禁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人心叵测,欣嫔之前一直在凝妃手下,如今人死了,凝妃和玉嫔连送都没送,只怕凝妃还觉得晦气。
江宓不禁轻叹了口气:“倒是苦了欣嫔才三岁大的帝姬了,小小年纪便丧母,日后甘苦也便只能自己尝了。”
苏代轻轻捻了一颗柳叶糖送入口中:“宫中向来如此,后妃的争斗成也好败也罢,最后受累的都是子嗣,可稚子何辜?”她不禁想起了乌珠尔沁,大妃的手不知害了多少尚未成型的孩子,与这璃宫又何其相似。
江宓轻拧着柳眉,疑道:“说到底,还是没抓到幕后主使。”
苏代不禁轻笑一声,伸手替江宓扶正她鬓边的步摇:“哪有这么容易,后宫之争又岂是非黑即白的。贤贵妃要的也不过是后宫面上的祥和,以正她贵妃之位,欣嫔不过是恰好被利用了,不谨慎些当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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