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六十年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让老皇帝动了心思,要灭申屠一氏呢?
另一位开过功臣宋蓝玉的后人,如今的宋国公,是不是也参透了皇帝的计谋,正想尽一切办法破局呢?
屠瑶,晴山,宋蔓秋……造化当真弄人,这三位佳人的命运,原来是冥冥之中是连在一起的。
步安突然意识到,自他踏入这个世界,见过屠瑶,又拜她为师之时,便已经踏入这个漩涡,没法置身事外了。
皇帝小儿,看来咱俩之间,不止是赐婚之仇这么简单了……他微微耸肩,心中倒有一块大石头落地了。
这下师出有名了。
第192章 胸有成竹徐图之()
大梁朝横贯两百余年,一度经历邪月临世,也照旧屹立不倒,天晓得这皇朝有多少秘密,又有多少底牌。
要把皇帝拉下马,绝不是只凭莽劲儿就可以一蹴而就的。
以此时步安的实力,就算裹挟了全越州府的江湖异人,一旦振臂高呼,揭竿而起,多半走不出越州城去,就要被团灭了。
而事实上,在他心中,早已盘算好了一个具体而微的计划。
此去七闽,不是为了剿匪,而是要借剿匪之名,行养兵练兵之实。
换句话说,即使他真有本事,可以把个拜月邪教摧枯拉朽一般地除去,也绝不会这么做。
古话说,养寇自重,说不定宋蔓秋她爹,七闽道都指挥使宋尹廷,也是存着同样的想法,才久久都剿不灭这邪教——正因剿不灭,才能不断扩充实力,问朝廷要军饷,问地方上要补给。
如果步安没有猜错,宋国公也知道皇帝小儿收拾完了屠良逸,就要把刀口对向宋蓝玉的后人,那么他们宋家在江南两道以南,养一支足够自保的藩镇军队,就有足够的理由了。
关于这种可能,步安目前也只能放在肚子里。猜到也不能问,问也问不出来——宋国公再怎么青睐他,也不至于把这种足够招致灭门之祸的秘密,拿来跟他分享。
总之,无论哪种情况,不管宋尹廷是剿匪无能,还是存心要磨洋工,都不影响步安的计划。
他只需擎着道义大旗,装傻充愣地杀去七闽道,宋尹廷就没办法轰走他。
到时候,你养你的藩镇军,我练我的游击队,井水不犯河水。
而步安的计划还不止这么简单。
单单练兵,他就有明确的目标。
这取决于未来一两年里,他对七司的定位。
具体来说,以他的身份和实力,培养一支庞大的地方军,是不切实际的。一来,这和七司的团练背景不相符合;二来,与他这个九品将仕郎的身份也格格不入;更重要的是,他没有足够多的军饷和粮草来养这么一支军队。
既然不能求大,那就得往精兵的方向发展。
未来从嘉兴府搜刮来的银子,他会尽量换成道家外丹,迅速形成战力,加上七司原有班底,塑造一个数十人规模的核心队伍。
而招募来的江湖人,可以放到剿灭战场上去打磨,逐步淘汰、筛选之后,仿照八旗或是野战连的形式进行扩充。
而整个七司最需要培养的一个特质,就是可以原地打散,再异地集结,确实有些游击队的感觉。
原因很复杂,简单来说,朝廷一旦意识到宋尹廷养寇自重,可能会以雷霆之力派兵平乱,到时,七司就失去了存在的借口,想要不被拆散,最好的手段就是具备主动拆散,重新组装的能力。
另外,这里不同于他熟悉的另一个世界,因为修行人的力量的可以强大到令人咋舌,一旦被这样的力量盯上,步安有素素在,还有自保之力,可尚在襁褓之中的七司,就有可能毁于一人之手,连个突围的机会都没有。
说到底,因为敌人太强大,得把自身力量隐藏起来,道理和敌后游击队也差不太多。
这样的军队,不需要多庞大,有个一两千号人就够,哪怕将来被朝廷军队绞杀,也可以化整为零,“战略转移”之后,再募兵扩编。
这样的想法,步安只存在自己脑子里,暂时不会跟任何人商量。
而整个计划的另外部分,则需要跟宋尹廷见过了面,才能开始实施。
自古成大事者,都需要足够的智慧,和与之相匹配的耐心。
寒冬业已降临的越州城中,身负江南才子与赘婿两层身份的步安,在几乎没有人知道的情况下,正一点点积攒着的力量。
深夜,躺在木板床上,他盯着黑漆漆的屋顶,恍惚间想起了天姥山,观海岭,那间小屋里度过的最后一个夜晚。
那是四月里,满山虫鸣蛙叫,他决定下山修行,彼时胸中最大的抱负,不过是想把步鸿轩老贼的两个儿子送去入赘。
如今大半年过去,步鸿轩已经被他除去了,老贼的两个儿子,一个死在越州城郊,一个不知充军去了哪里,而步安自己,则是完全不同的心境。
明日中午的越州南门,会是什么样的场面呢?会有多少人追随七司,从此戎马天涯呢?
“公子……”
同样的称呼,却不是出自素素之口。自从魑魅跟了步安,那小丫头就与自家公子分房睡了。
“什么事情?”步安双手交叉枕在脑后,随口问道。
女鬼魑魅的口气很软,像是有求于人:“今夜不去捉鬼了?”
步安“嗯”了一声,缓缓坐了起来。都说修行难,谁知捉鬼苦……他自嘲般耸耸肩,轻声道:“走吧,临行之前,再为越州府捉一趟鬼。”
……
……
步安穿行夜幕中,四处寻找孤魂野鬼,与女鬼魑魅瓜分鬼气时,越州城里也还有人没有睡下。
半年多前,祝修齐北上戍边之前,曾深夜到访的那间小院。墙上挂着下山虎的僻静厅堂里。胡四娘正与一位矮小枯干的中年说着话。
“那书生是个厉害人物,我家少爷早就同我说过了。”
此时此刻,若有越州府衙的官员,准能认出这位中年,就是大半年前,突然从越州府消失的同知大人,何殷升。只是何大人不知遭了什么罪,竟枯瘦成了这付模样。
“他说要南下剿匪,便是和我家主公作对,纵然有些本事,也不过是去送死。”胡四娘笑吟吟拽着手绢,坐在何殷升下手。
她屁股只沾着椅面,坐姿、身段更比日间妖娆,脸上的皱纹早已不见踪影,分明是个十六七岁的美艳女子。
“你这小狐狸懂个屁。”何殷升顿了顿,决定还是不把卫家小姐与这书生相熟的事情说出来,免得双方打不起来,没有好戏可看。
胡四娘瞟了他一眼,嗤嗤笑道:“明日我便随他南下,倒要看看他又什么高明手段。”
何殷升被她瞟得浑身酥软,顿时打了个激灵,冷哼道:“你这狐媚之术,可别在那书生面前使出来,到时死得难看,可别怪我没有事先警示。”
胡四娘莞尔一笑,道:“何大人这回丢官,怕是被祝公打破了胆吧?你如今留在越州,连个差事都没有,不如替我看着望江楼如何?”
何殷升弄成这付样子,自然是被主家收拾过了,只是他再丢魂落魄,当着这狐妖的面,却不肯丢了面子,冷冷一笑道:“别别,等你家主子栽了,你还要靠这酒楼谋生呢。”
胡四娘闻言只是笑,笑得花枝乱颤,好一会儿才道:“何大人,奴家这次过来,只是想替我家主人问一声,若是杀了这书生,祝二少爷不会怪罪吧?”
何殷升嘿嘿一笑道:“不会不会,我家少爷哪里会管这些。”
“那就好。”胡四娘笑着告辞。
送走这狐妖之后,何殷升才嘻嘻直笑:“你家主子杀了这书生,就等着卫家小姐来剥皮抽筋吧。”
第193章 今天什么好日子()
越州南门,北风从敞开的城门里呼啸而过。三三两两的巡检官差躲在城墙根,双手笼在袖子里,不断往坚硬的泥土地上跺着脚取暖,间或看看城外官道上的一伙人。
“丧家之犬……”有个官差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引来同僚的嬉笑声。
没错,此时此刻的七司众人,很像是被人砸了饭碗,在这越州城里待不下去,落魄出走的样子。
寒风、枯树和不时被吹起的黄土,更为这一幕增添了悲**彩。
步安看了一眼头顶,距离正午还有一阵子,没到约定的截止时间,可也不该一个人都见不着啊。
难道攻心之术对这些江湖人全无作用?他们昨夜群情激奋的样子,全是装出来的?这特么是混江湖的,还是戏班子?
自从富春山上挨了雷劈,他一路走来,见招拆招,几乎每件事都没有逃出他的计算,直到今天,才有些忐忑。
难道走惯了高大上路线,摸不准**丝青年的路数了?
可老子还给你们念了首诗呢!就这么白吃百占了不成?
太不讲江湖道义了吧?!
“步公子……”宋蔓秋忍不住走到步安身边,轻声问道:“我们在等什么?”
步安没跟和她交代过,本想给她个惊喜。现在倒有些庆幸,亏得没说,要不然到了正午,一个人影见不着,丢脸丢大发了。
“此去七闽,不知何时才能重回越州,委实有些不舍啊。”他毫不费力地扯了个谎。
“步公子真是重情重义。”宋蔓秋摇头感慨,叹了口气,才像七司众人一样,眼巴巴地看着城门方向。
看了许久,她自己也觉得纳闷:自古有十里相送,难舍难别,哪有这样对着城门干瞪眼的?
步安百无聊赖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嘴里叼着一支枯黄的草茎,回头瞄了一眼略显寒酸的队伍。
除了一起捉鬼的老伙计们,已经多了几人:洛轻亭的弟弟洛家辰,游平的小兄弟许田,晴山的闺蜜秦绣娣,还有李寡妇的大女儿,如今改姓了张,由步安赐名紫衣的大丫。
这四人中,罗家辰与许田都带着宽大的斗笠,把整张脸都藏在了阴影里——他们已经服下了仙丹,脸色蜡黄,像得了黄疸病,神情更是萎靡不振。据说这都是初服仙丹的征兆。
秦绣娣领着张紫衣,像小媳妇领着闺女回娘家,实在没点江湖能人的样子。
此情此景,让满怀抱负的“步爷”有点受伤。要不是有素素这个强力后盾,他都有偃旗息鼓,打道回府的念头了。
“今天什么鬼日子?”他随口叹道。
“十一月十一。”张瞎子答。
步安狠狠翻了个白眼,嘴里骂骂咧咧:“娘勒……”
双十一!光棍节!难不成江湖兄弟们都剁手去了,没功夫来?
“城里商户……”他很诡异地问:“今日没搞什么活动吧?”
七司众人面面相觑,没人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步安摆摆手:“算了,当我没问。”
……
……
书圣大街上,一列车马徐徐朝南门驶来。
余唤忠坐在车中,越州知府刘裕骑马陪在车旁。
左督御史难得来了江南,自然要顺路去七闽道上巡察一番,刘裕这是送行来的。
官场上迎来送往的,规矩颇多,车马走得不算快,从府衙出来不多久,余唤忠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马车的车窗帘子悬着,他一眼就能看见车外的街面,只见前头有好多百姓聚集,有领头的正大声招呼。
他坐在车上都能瞧见,知府刘裕更加看得明白,不由得心中咯噔一下。
有人聚众闹事?若是冲撞了车马,惹怒了车中这位阎王,他一个小小知府,可担待不起。
正惊慌间,恍惚听见有人在喊:“万民伞,万民伞备妥了吗?”
刘裕不解,心中暗道:这是哪位父母官要离任?不对啊,我就是此地父母官啊!我另有高就了?我怎么不知道?
胡思乱想着,他又听见有人喊:“这回去了七闽道,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大伙儿可要好好造势,莫让英雄寒了心!”
去了七闽道,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刘裕瞥了一眼身旁的马车,正好撞上余唤忠的目光。
“胡闹!”余唤忠冷哼一声。
刘裕却听得一喜。
这声“胡闹”看似责备,却又不是。御使老大人过越州,去七闽道,由越州百姓送出城去,可比一众官员们相送,更有面子!
是哪个懂事的安排了这么一手?妙,实在是妙!
刘裕陪笑着道:“老大人忠君爱民,百姓也都是一片赤诚之心。”
这一回,余唤忠倒没有说什么,直接把车窗帘子放了下来,算是默许了。
刘裕赶紧往陪同的人群中扫视,只见一众官员全都面面相觑,唯独汪鹤不断眨着眼睛。
“是你安排的?”刘裕策马来到他面前,轻声问道,脸上颇有欣赏之意。
汪鹤只是被扬尘吹进了眼里,才眨巴眼睛的,突然被姐夫这么一问,凭着天生溜须拍马的本事,立即察觉到这是一件好事,便嘿嘿笑着答道:“安排得不妥,安排得不妥,请大人责罚。”
“你才知道安排得不妥?”刘裕瞪了他一眼,哭笑不得道:“你是看戏看糊涂了吧?御使过境,哪有送万民伞的?”
“对对对,我这就让他们把伞收起来。”汪鹤赶紧道。
“别收了,老大人已经知道了。”刘裕抚须而笑:“你不学无术,心思倒是活泛。且由百姓们胡闹吧,横竖是件好事。”
就这样,官府为余唤忠送行的车马一路驶来,聚集的在书生大街的百姓也来越多。虽然有些安静,但终归场面是有了。等到了城外,送行几里,余老大人再出得马车,请百姓留步,便齐活了。
车马毕竟比人走得快,快出城门时,已经赶到了人群最前。
汪鹤受了姐夫赞赏,意气风发,一马当先,在前开道。
他率先来到南城门下,见城外站了稀稀散散一伙儿人,立即招呼官差赶人。
几名官差刚要手持长矛,冲了上去,嘴里喊着:“闲人退散,闲人退散!”
就在这时,身后的城门之内,响起一声:“步爷请留步!”
这声音由近及远蔓延开去,渐�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