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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湖与湖中五洲的排布,关乎天下气运,大梁一朝即便定都汴京,也始终将此地列为禁域,相当于皇宫别苑,便有相信传说的,也不得其门而入,更不要说动手去挖那些财宝了。
“你觉得这后湖看上去像什么?”女鬼虞姬不知何时,站在了离步安几步远的凸起岩石上,长发与衣袂迎风飘动,倒像是个出尘的仙子。
这女鬼本是秦汉相交时的人物,大约她那个时候,还没有玄武湖这个名字,只叫后湖而已。
而她此刻所问的,也是步安正在思索的。
“像一个阵……”步安微微蹙眉道。
“一个修了上千年的阵?直到三百年前,这里都还是后宫呢。”虞姬吐了吐舌头,似乎不敢再往下想。
步安也一样觉得纳闷,历代建都金陵的帝皇,难道会前赴后继地,在后宫里修这么大一个阵?
“也许真是藏宝的地方……”虞姬笑着看向步安:“要不要下去看看?说不定能顺走一两件宝贝!”
“只怕你有去无回。”步安轻笑着摇摇头。
“你果然还是舍不得我的……”虞姬说着话,忽然一脸警惕地侧头瞥了一眼山道方向,紧接着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句轻不可闻的“有人来了”。
步安随即闪到了她刚刚站着的岩石后,然后将事先准备的黑色方巾,盖住了大半张脸,迅速在耳后扎紧,接着耐心等了一会,却始终没有等到有人经过的脚步声。
正觉得自己疑心太重,忽然耳侧生风,莫名的危险感顿时袭上心头。
他脚下使劲,一扭腰,往旁退了半步,手已经握上了腰间剑柄。
紧接着眼前便是一道电光火石,竟是长剑切进岩石时擦出的光亮。
耀目的电光距步安不过一尺有余,如影随形般朝他退开的方向射来。
眼看让不过去,步安猛地左手上扬,一股沛然神力脱体而出,生生将那剑光挡了一挡。
只听一声轻咦,那剑光微微一滞,露出青蓝剑身,却又划过一道青光,换个方向,如电般刺来。
与此同时,挡在步安身前的,足有丈许宽的岩石,上半部分竟顺着方才剑光掠过的斜线向下滑落,剖面处光滑如镜——剑气居然生生切开了整块岩石。
步安暗自心惊,知道这是平生未见的强敌,面对斜刺来的剑尖,仓皇让出半步,拔剑便劈。
神力充盈的剑身,眨眼间撞上了刺来的青蓝长剑一侧,“当”的一声脆响,两柄剑身同时震荡不已。
直到这时,步安才看清,对面这柄青蓝长剑的剑柄上,根本就没有握着手。
是一柄飞剑!
果然不出他所料,那长剑震荡着砸在岩石上,将整块岩石都震得倒下了山坡,却又微微一震,调转方向朝他刺来,形同闪电划破夜幕,势头比之先前,还要迅疾三分。
步安故伎重演,左手神力脱体,挡在了身前,紧接着趁飞剑调转剑头,画着弧线从他身侧刺来时,右手长剑对准青蓝剑身,又是一记劈斩,这回用上了九成气力。
“当!”
又是一声脆响,步安手中长剑已经断成了两截,而青蓝长剑也被振得旋转着飞了出去!
黑暗中有人闷哼了一声,步安头也不抬,手中仅剩的半截长剑,已朝声音发出的方向奋力扔了出去,整个人也只迟了一瞬便扑将过去。
他一头扑空,没有见到人影,只在地上看到一小滩血迹。拔出没入山壁岩石的半截长剑,摸到剑槽上同样留了一丝血印。
提着断剑的右手,这时竟微微颤抖,显然是方才情急之下发劲过猛,有些脱力了。
从被袭到伤敌,中间不过一息而已。步安并没有看清对手,也不知道暗中那人伤得有多重,更不知道他有没有更厉害的后手未及使出。
仓促间返身去找那柄青蓝长剑,却发现它被砸飞的方向,已经空无一物,当下不敢久留,纵身一跃,跳下山去。
紧接着几起几落,便来到了山脚下,扭头再看方才激战之处,早已在几里地外。
不久之后,步安如同没事人一样,扯掉遮脸的纱巾,混进了逛夜市的人群。
他一边留心着身后有没有尾巴,一边暗自琢磨,方才那人究竟是谁,为何一出手就是杀招。
这人有御剑的本事,必是儒门空境之上的高人,很有可能是朝廷的爪牙。可就算朝廷防着有人夜探玄武湖,也总该问清楚了再动手吧?
疑点太多,逐月大会果然水很深。
除了这些想法之外,步安也暗自有些欣喜。
他自修行以来,打架几乎全是靠着人多势众,偶尔有几次看似凶险,其实不过演戏而已。
今夜是头一回单对单,不但伤了空境高人,还能全身而退,当然可喜可贺。只是这样的对战,难免暴露了神力的秘密,往后能避免还是要尽量避免。
一路回到宋宅,没发现有人跟踪。
倒是宋蔓秋见步安回来,一脸紧张地问他去了哪里。
步安自然随口胡诌,说这些天总跟儒生打交道,实在太憋闷,趁着最后一个阳夜,逛夜市去了。又问宋姑娘紧张什么。
宋蔓秋答说,不久刚出了事,有好几家书院的人,在住处被袭,听说都已经死了人了。
步安闻言眉头微皱,若有所思道:“终于来了。”
第326章 怎么也来了江宁()
这天夜里被袭击的不过是几家小书院,总共才死了一个人,但即便如此,次日江宁城中,几乎所有大大小小的茶会上,聊到的话题都离不开这几起离奇的偷袭。
那几家书院大约受了惊吓,亦或是自忖实力有限,一早就撤出了江宁,流言却经过演绎加工,传得愈加纷纷扰扰。
有说是情杀仇杀,也有说是谋财的宵小所为,当然,大多数人还是隐隐觉得,这似乎是与逐月大会,以及那十三枚逐月令有关。
似乎是为了佐证这最后一种观点,第二日夜里,也就是邪月八阴的头一夕,偌大的江宁城中,竟发生了八起命案,这回离奇遇难的,除了儒生之外,还有几位僧侣与道修。
这下便连官府都焦头烂额。整个江宁城人人自危,原本想趁着逐月大会发点小财的商家,忽然发现,生意比之以往,倒更加难做了。
然而步安似乎根本不关心这些,接连几日,都带着乔装成了小厮模样的广念出门,或上茶楼听书,或上戏院看戏,又或者只是在大街上闲逛。
城中人心惶惶,宋世畋与宋蔓秋也都担心他的安危,前前后后提醒过好几回,可步安却照旧我行我素,二月初九这天,他甚至心血来潮,去了一趟江宁玲珑坊。
宋蔓秋实在放心不下,也想跟着他上街,策应保护,却被步安一口拒绝,说她一个姑娘家,总跟着自己,难道不怕别人说闲话。
宋姑娘终究是个姑娘家,脸皮毕竟薄,被他这么说过一回,连着生了好几天的气。
到了二月十一,离奇遇难的修行人累计已有五十多人,曲阜与乐乎两家书院终于出面,说动了几家知名寺庙出席逐月大会的人手,结成临时的守望组织,与江宁官府一同维护大会前夕的地方治安。
几家名门大派出手,顿时一呼百应,原本散落全城的上万修行人,除了势力过于弱小,绝无一丝可能夺得逐月令的那些已悄悄退出了城去,剩下的不出两日便都搬到了远离闹市的相邻几条街上。
宋家与曲阜书院关系何等密切,宋世畋又是重点被照顾的对象,因此早早便住进了曲阜书院重点保护的驻地。
步安并没有劝宋世畋留下,自己却硬是不肯搬,被他们兄妹说得烦了,居然自己掏了银子,在秦淮河畔租了个独门小院,与惠圆、广念一起住了进去。
这番举动,非但宋氏兄妹不解,城中青年才俊们,更是纷纷侧目,心说此人果然性情孤傲不合群。
二月十四,好不容易安生了几日的江宁城,又出了大事,两位白马寺年轻僧人,竟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被刺身亡,凶手似乎来无踪去无影,一时间风声鹤唳。
二月十五,江宁府衙所在的朱雀大街上,有个十三四岁,生得眉清目秀的少年郎,挑着货担一路吆喝,过路的见他挑着的货架上,团扇、纶巾式样时兴,做工也很是精细,忍不住都会瞧上几眼,即便不买,也要问问价,逗弄逗弄这少年郎。
这少年也实在有趣,若是看得顺眼的客人,价格便开得很低,若是恶客,便故意开个高价,或是连搭理都懒得搭理。
如此到了中午时分,货担上的物件,便已经卖得七七八八,少年郎也钻进了一条不起眼的小巷,与一僧一儒轻声说了几句,接着帽子一摘,露出只长了半寸头发的浑圆脑袋,。
不用说,这少年郎便是广念,而此时走在他身旁的,正是步安与惠圆。
货担随手搁在了巷子一角,广念将一早上收获的银子拿了出来,作势要递给步安,接着听他说了句“你自个儿收着吧”,便嘿嘿一笑,老大不客气地又塞回怀里。
“一会儿吃过了晌午饭,还来卖货吗?”广念似乎对卖货郎的角色一点都不排斥,兴许是因为回回都可以中饱私囊。
“不卖了,等吃过了饭,你去六扇门里报案,就说是货担被人偷了。”步安脱口而出,仿佛早就想好了似的。
“我不去,公门中人都凶得很,我一个外乡人去报案,准得先吃一顿板子。”广念急道。
步安随手抛了两锭银子,广念赶紧接着,一边往怀里塞,一边笑道:“我到时怎么说?就说货担放在道旁,被人顺手牵羊了?”
“随你怎么说,总之见机行事,尽量多找几个捕头说说话就是。”步安说着,又掏了两锭银子出来:“只要你出手大方,谁都乐意跟你多说几句。”
“我一个走街窜巷卖货的,出手那么大方,不合情理吧?”广念挠挠头道:“万一被他们盯上了,敲我的竹杠,咋办?”
“回头让惠圆跟你一起去。”步安笑笑道:“你们俩正好扮作一对师兄弟,师弟还俗了,师兄却还在庙里做和尚……”
“不妥不妥,应当是师弟想要还俗,师兄来劝,这样也不妥,不如说是师弟偷了庙里的宝贝来卖,被师兄追下了山,如此才有出手阔绰的理由。”广念侧着脑袋,编着瞎话。
惠圆听得暗自摇头,嘟囔道:“你有这等行骗的本事,还出家学佛做什么。”
“我行骗的本事,哪有大和尚你厉害。能将自己都骗得深信不疑,才叫是能耐。”广念翻翻白眼,说的自然是惠圆自称师承觉空罗汉的事。
两个和尚拌嘴,步安听得也有些无语,却忽然瞧见前面巷子口走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正疑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又听见了一声熟悉的嗓音。
“师尊你快看,那边便是秦淮河了吧?!”
步安心中顿时一喜,却又有些遗憾,本以为到了这时都没见人来,天姥书院兴许压根就没派人来凑逐月大会的热闹,不曾想还是没能幸免。
他迈步朝前跑去,嘴里喊道:“宋青!”
“咦!”巷口忽然探出一个脑袋,仍旧是那个跳脱而又亲切的笑容:“步安!你怎么也来了江宁?!”
紧接着一个女子,也走到了巷口,穿堂风吹得白衣飘飘,熟悉的幽香迎面而来。明媚的二月春光从她背后透进巷子,却在那张挂着淡淡笑意的面孔前,显得黯然无光。
“师尊……”步安挠了挠头,笑得有些没出息。
第327章 分明是长袖善舞()
屠瑶站在巷口,笑吟吟看着步安走近:“你几时来的?”
仍旧像在天姥山上一样,她既不称呼步安的名字,也不会叫他一声“安儿”,每回只是说“你”。步安早已习惯了,似乎惟其如此,才显得自然。
“来了好些天了,怎么没见心悦师姐与菲儿师姐?”他还真有些想念两位师姐了。
大约是先入为主的关系,无论宋青还是楼心悦、方菲儿,步安都只相处过短短一两个月而已,可偏偏就觉得他们如同家人一般亲切。
“我就知道你光惦记着师姐,忘了我这个师兄!”宋青故作嫉妒般斜眼看他,忽然咧嘴笑道:“你这回又发财了?”
“我哪里又发财了?”步安忽然想起,假如邓小闲他们已经回了越州,屠瑶与宋青从天姥书院过来,就有可能遇见过他们,弄得不巧,甚至撞见了他们一掷千金的暴发户德性。
他不跟宋青争谁是师兄,谁是师弟,一来是因为自己入门晚,理亏,二来也是知道这小家伙爱占嘴上便宜,一旦争起来,势必没完没了,还不如装作没听见。
可广念却只当步安是默认了,不由得一脸愕然,心说这书生的师尊如此年轻貌美也就算了,居然还有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师兄,真是奇哉怪也,于是一会儿看看宋青,一会儿又看看步安,接着还去看惠圆。
惠圆知道他想问什么,摇摇头轻声道:“有些人长得老相,有些人长得后生,单看相貌做不得准的。
那一边,宋青已经翻起了白眼:“我都听说那花道士要将整个春燕楼都买下来了!他不是跟着你的吗?他都这么阔了,你还能没发财?嗨!你不会是怕我跟你借银子吧?”
步安暗道一声,果然如此,正要借口将自己撇清,屠瑶便已经止住了宋青的话题:“心悦与菲儿都知道修行要紧,唯独他贪玩,硬要跟来。”
“就数你贪玩!”
步安朝着宋青扮了个鬼脸,接着问起屠瑶可有事先安排好的去处,得知她与宋青今日才刚到的江宁,还没来得及落脚,便提议先去自己那边休息,等吃过了午饭,再找住处。
屠瑶自然没有意见。
步安于是一边充当导游,介绍沿途景致,一边领着屠瑶宋青往自己租住的小院去。
还没经他介绍认识,宋青就已经跟广念搭上了讪,两人年纪差不多,性格也都外向,只是广念近来经历的事情有些多,比宋青多长了几个心眼,说话也显得稳重些。
一行人回到了秦淮河畔的小院,刚坐下不久,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