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些权衡,萧煜辰道:“不必。”
而后,众人便见那黑气迅速围着中心一点,乍然收拢,而后渐渐现出了莫明珠的身影。远看着,那一大片黑云,竟乖乖的汇聚于她掌心,不敢再躁动!那副场景,令龙额书院众师生都震惊不已,而后,黑气尽消后阳光照下来,空气里一片干净,只留了些药草的香味淡淡地飘着……
静默。
这是,成功了?
没人敢去看,到底治疗效果如何,该说是不敢相信。能用香救人的,这世上还没有几个,哪怕制香堂的老师也没有两个能达到以香救人的级别。因为香味浓淡极难控制,且只能靠鼻子掌控,判断困难,救人也可能伤了人。
直到,那广场中间担架上的病学生中有人坐起来,其余学生也都陆陆续续坐起来,仿佛没事人一般。
“天啊,那是……治好了?”
“起来了,那些学生都起来了……”
一时哗然,除了萧煜辰,没人相信莫明珠能够办到,现在吃惊得都用别样的眼神看着莫明珠,只可惜她蒙着面,头发挡了眼,衣服又穿得臃肿,实在看不清究竟是什么样子。
众学生远远只觉,仿佛并没有传说中那么丑。关于莫明珠走后门、因为无用所以不敢露面的这些恶意揣测,不攻自破,谁也不敢说了,而是用一种钦佩、臣服的眼神远远看着莫明珠。
众老师——“看来,咱们制香堂又要出一位天才制香师了……”“可不是,墨香尊和龙额侯倒是真有远见,早早就看出了那姑娘天赋异禀,倒是我们肤浅了……”“可惜晚了一步,早知该收她为徒……”
萧煜辰听着那些对莫明珠的夸赞,微微一笑,心下安慰。那些,都是她值得的。痴蠢、无用,这些词如何也不该出现在她身上。仿佛莫府,对她并不公……
他从不怀疑莫明珠能够成功,不过,经过这回,他越发的肯定了他所猜想,莫明珠的眼睛和常人不同。人人都当做是瘟疫,她却笃定出那就是毒气所致。
云唐见萧煜辰瞧着远处的身影出神:“主子,您要是真中意莫姑娘,不若咱们早早将聘礼送去,若是晚了,恐怕莫姑娘会被别家抢走,到时候就可惜了……”后头的话被萧煜辰一个眼神一盯,吞了回去。
“我岂能强求她。”他何尝没有想过,不过,莫明珠到底爱不爱他、愿不愿意嫁他他还不确定。他希望他的女人是自愿不悔的跟着他,而不是他用强权去将她娶回来。再给她一些时间吧。
瘟疫之事告一段落,毕竟这事对书院不好,是以被压下了,集中诊治等等之事也没有传出去。城中对此只有些隐约的风声,不辨真假,传了两日也就没传了,又听说龙额书院墨香尊所用预防疫症的药材竟然是从西市的秦家香水铺子拿的香水,一时震惊。当然,这风声自是莫明珠让墨非白放出的,作为告知配方的报酬。
墨香尊可是制香界的一方泰斗,他都用了,自是定不会差!
是以秦家香水再被抢购一空,供不应求。秦长梵又加修了几间更大的屋子,打算专门用作香水制作房,明年再加修扩宽成制香坊,在长安再开设二十二家分店。
莫雪兰早早被接回府里了,莫明珠还在书院,高氏也没派人来接。听闻,前日莫鼎元接了圣旨,去处理长安城外的一桩乱子,并不在府中,高氏也不知是忙着心疼女儿、忘记了做功夫,还是忙着做其它见不得人的事。
莫明珠也没多理会,不回去更好!却不想第二日,高氏突然派人来接她。
来人在檀香园门口等着,莫明珠和云桃在屋里头收拾东西。
“小姐,你真是白救二小姐那白眼狼了!你冒着危险将她救了,她不但没一句感谢的话,还自己坐着金丝软轿走了,连招呼都没打一个。”云桃愤愤道。
“我救她也不是稀罕她的感谢,不过是看在爹的份上,也就只此一次。”
“不过小姐,你都不知道你当时有多厉害、多帅,又勇敢、又机智,而且制香的本事简直比好多制香师还厉害!云桃都要佩服死了。”云桃两眼放光道,那日的情形她还记忆犹新。
莫明珠忍俊不禁,一点云桃的额头。“你这‘死’得也太容易了,往后可怎么了得。”
“是是是,小姐真是越来越聪明了,云桃简直不敢相信就半年间,小姐就变成了大美人,而且又聪明又机智,完全跟换了个人儿似的。现在回想从前,云桃都不敢相信呢。”
莫明珠脸色微僵。她是变化极大,不管外貌,个性也变了,这回回去定得小心不被人拿来做文章才好。在古代,说风就是雨,迷信深入人心。
莫明珠从里头出来,依旧老打扮,蒙面、遮眼,穿着臃肿,一眼看去还是胖身子。
来接她的两人是高氏的亲信,一个是周妈妈,一个德叔,二人见莫明珠出来,都是对视一眼,脸色戏谑,心下将莫明珠与莫雪兰做了个对比。“大小姐就这般回去?不若再打扮打扮吧,若让人看了恐怕不好。”
“有甚不好?我十几年都是这模样,周妈妈是人老了记性差了?”
周妈妈脸色不善的闭了嘴,不高兴。
就在莫明珠要上马车的时候。周妈妈便来递炭火暖手炉给她,“大小姐你暖暖手吧,老爷临走时让人给您准备的。”
然而,就在交接的瞬间周妈妈故意早松了手,暖手炉一下子便打了翻,那炉子的小盖子竟都没盖上,当即滚烫的木炭洒出来!
“哎呀,小心啊……”周妈妈假装叫到。
好在,莫明珠眼疾手快,加上早看出周妈妈神色不对,飞快一躲,又袖子一扇,那炭火尽数掉落到了周妈妈的手上!
“啊!烫、烫死了、哎哎哟……”
“周妈妈怎地这般不小心,连暖手炉都那不好,不若我与爹爹禀告了,早日告老还乡吧!”
周妈妈听闻要赶她走这话,煞白了脸,才赔不是。她出门时,得了二小姐雪兰的授意,让她折腾折腾莫明珠,以报在书院她在莫明珠面前丢脸之仇。
“老奴告老还乡倒是没什么,就是怕夫人和二小姐不舍得。大小姐恐怕不能懂这样的主仆情深。”
莫明珠瞧着她冷哼了一声。“是不懂什么情深,我只听过‘狗仗人势’。”“不过,狗始终是狗,人只要一根棍子就能将它吓得屁滚尿流,是不,周妈妈?”
周妈妈平日仗着高氏,还鲜少被这般当面训斥过,一时冷下脸子,却也不敢说什么,毕竟莫明珠是嫡长女,身份不同。“大小姐说得是。”
周妈妈瞟了一眼她裙摆,勾了丝儿嘴角。就是故意让你邋邋遢遢回去,如何?比起二小姐,你就是只蛤…蟆!“咱们莫耽误了时间了,大小姐请上马车吧。”
云桃对着莫明珠的裙子着急:“小姐,你这裙摆烧坏了,要不换一件吧。”
周妈妈不屑暗暗翻了个白眼。就是披了凤凰毛,那也是只野鸡。
“算了,直接回府再换吧!”她就回去看看,那高氏母女要做什么幺蛾子!
她话音刚落,远处便走来个身穿考究锦衣、十分骚气的男人——“那怎么行,本尊的弟子如何能蓬头垢面的回家,若让你爹娘看见,还要说我不好了。”不是墨非白是谁。
墨非白竟似早有准备,带来了一条华服锦裙,说是受人所托带来给她的,务必让她船上,而后又另送一只锦盒,里头说是装着一颗灵丹妙药,让她回府之后兑桂花蜜水,服下。总觉得这不是墨非白所说的灵丹妙药那么简单,于是,莫明珠便让云桃先收起来,打算有空再研究。
莫明珠一看那锦裙,就惊着了。流光华彩、巧夺天工,不是一般的人家能买得起的。白色轻纱做底,外罩红色刺绣锦缎,上头渐变着繁复的刺绣花纹,蝶彩纷飞、雍容华贵,简直是为贵女量身定做的衣裳。
莫明珠换好了华服锦裙,出来。门外周妈妈、墨非白几人都惊呆了——
只见门内忽然走来一位娉婷美人,肤若凝脂、乌发如云,额头光洁饱满,明眸皓齿熠熠生辉,行走间衣裙飘逸、珠钗颤颤,若说仙子,恐怕都不能这般光彩照人,明明是青天白日,却仿佛她是从云雾缭绕的仙岛走来。
墨非白惊得说不出话,早预想到她穿这个会很漂亮,却不想,能够如此美丽。
“你,你是……大小姐?”周妈妈和德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怎么可能是大小姐?这般颜色,恐怕连二小姐都……
☆、第74章 漱玉之死,明珠的坚定
周妈妈与德叔对看一眼,眼神俱是一片慌张与措手不及。如何敢想象,莫明珠竟然变得如此漂亮?!
“大小姐,请上车……”
周妈妈舌头都有些僵硬,想着今日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不由有些没底。
在周妈妈与德叔的忐忑中,莫明珠乘上马车,将随身携带的东西看了一回,尤其是她特意让工匠做了一个盛放各类香粉的香筒,将三十多种常用的香粉都装在里头,包括那日治疗黑死气的麒麟药粉,以备不时之需。然而,莫明珠忽然发现,那粒自那十二个生病学生身体里吸出的黑气结晶,不见了!
那东西还尚有些神秘,她还在研究,若丢了可不好,于是,莫明珠便吩咐云桃回去书院给师傅墨非白带个信儿,让他好好找找,万不能丢了。
马蹄儿踩在结冰的石板上哒哒哒的响,莫明珠乘在上头摇摇晃晃往莫府回。自离府三月,这还是她头一回回去。夏末秋深,转眼寒冬,街上盖着一层白雪,莫明珠撩开窗帘开外头,行人稀少,偶有一个弓着背、捧手哈气的布衣百姓,个个冻得两颊、鼻尖儿通红,行色匆匆。
马车行到一处吊脚楼下,莫明珠忽见那墙墩子下蹲着个衣衫破烂、头发蓬乱的女子,虽脏乱,但依稀可见她身上的衣裳和发髻曾经装扮得很讲究。
那女人黑脏的脸看见莫明珠的瞬间,煞然一白,怒恨重重,而后又突然化作可怜,上前来讨要银子。
“姑娘。行行好,我怀了身子,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再这样下去会饿死的……”
那女人沙哑着嗓子道,分外可怜状。
莫明珠本也就要下马车来去吊脚楼旁的文具铺子,买些笔墨纸砚给莫醒初做新年礼物,于是下马车后便顺手掏了五十两银子给这女人:“这五十两够你吃三个月了,拿去吧,等开春找份活儿。”
那女人高兴感激状忙哈腰点头说谢谢,然而就在莫明珠转身的瞬间,那女人一声尖利叫声,扑上来掐住莫明珠的脖子,发了疯一般!莫明珠猝不及防,被掐着了脖子,当即刮破了些皮。
“我掐死你!掐死你!啊!”
莫明珠反手一劈、一踢,将女人踹开!
“我给你银子,你为何杀我?”
那疯女人却并不管,又从腰间拔出一把亮闪闪的匕首——是她浑身上下唯一干净的东西,可见她早已准备了许久,并蓄意杀人!
“我杀了你这祸害、狐狸精!”她又扑过来,声音不再沙哑,而是尖利刺耳!
周妈妈和德叔先是一惊,而后装模作样的喊了喊救命,莫府来接的人都是周妈妈带来的,一时,竟都没有人上去帮忙!实在可恶又荒唐!倒是马夫,他儿子在紫园做工,拿着马鞭子就是给那疯女人几抽,莫明珠腾出手来,将那疯女人手中的匕首踢开,马夫顺势将疯女人反手按跪在地上。
“说!是谁让你来害我的!”莫明珠大怒,最恨欺骗同情心、还作恶的人!刚才若不是为了留活口,她早将毒粉洒出来了!
“没有谁,就是我要杀你!”那疯女人撩开遮面门的头发,莫明珠看了好久才勉强认出,这蓬头垢面满身污秽的竟是漱玉!“你这狐狸精到底用什么手段迷惑了侯爷,让她对我不管不顾,还将我赶出侯府?!”
她是……
漱玉目眦欲裂,尖声:“都是你!我惊心谋划了那么多年、害死了那么多姐妹才得到了今天的一切,因为你,我的所有期望都破灭了!这世上只有我才配站在侯爷身边,做他的女人……只有我漱玉才有资格,你不配、你不配!”
又是个来抢男人的。莫明珠不想此时与漱玉过多纠缠,毕竟现在是大街上,便让马车夫将她手捆住,再雇辆车,先送去城西的秦长梵那里,再从长计议。却不想,漱玉突然不要命的挣扎,挣脱了钳制捡起匕首!马车夫:“大小姐小心!”
莫明珠哪能被她如愿捅刀子,当即一闪,漱玉一个不小心脚下踩冰一滑,“啊”地一声痛呼,不偏不倚脑门正撞在车轱辘上,当即头破血流,气焰蔫儿了大半。
“你这叫自作自受,我们大小姐都没伤你、你还自己往死上头奔!”马车夫不平骂道。莫明珠抬手让他不必多言。
“漱玉,你看清楚,我莫明珠从未争抢过谁的男人。再说,韩大哥他不是物品,更不是你的物品!若再让我听见你这张污口张嘴胡说、玷…污他的名声,我断不饶你!”莫明珠愠怒警告道。
莫明珠虽怒,却仍有大家女子的自持、风度,越发衬托出漱玉的泼妇疯子状,漱玉越自卑、越愤恨!
“没想到暴风雪都弄你不死,真是天要亡我!”漱玉嫉恨到极致,眼通红含泪怒看莫明珠:“你别以为侯爷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你,就是真心对你!别忘了,他当初可是花了千金,买了我,那可是……夜夜恩宠、春…情不断……”
莫明珠心口又翻涌起一层愤怒的浪,随着漱玉的每一个字,那浪头越来越高,手都在轻颤。漱玉肚子上扎着匕首,很快血流了一地,白雪红血,怵目惊心!
“莫明珠,你看……这刀子扎的肚子里头,还有龙额侯的儿子呢……”漱玉气息奄奄,只有近距离的莫明珠能听见她的话,“是你……害死了我们母子!别得意……有一天,你也会……变成我!哈、哈哈……哈……”
漱玉最后一口气在无力而诅咒般的笑声中,断了。莫明珠不禁后退了一步,不知是因为漱玉怀着韩沉孩子这事震撼,还是因为这惨烈的死和诅咒般的话和笑声。
大街上出了人命,免不得引来几个行人注目,莫明珠一时心乱,幸而云唐忽然赶来。“大小姐,这个疯妇的话不可信!您可别……”
“是侯爷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