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到傍晚,天还没黑,苏婉感觉脸颊一阵凉凉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液体,抽着嘴角醒过来,睁开眼就看到她儿子贴着自己的脸颊,半睁着小眼睛,嘴巴还在不停的流着口水,不哭也不闹的,想来很喜欢涂老妈一脸口水的游戏,也不知道这么玩了多久。
苏婉有些头皮发麻,轻轻拧了儿子的脸颊:“臭小子。”说着轻声喊了刘妈与小绿的名字,刘妈推门而入,“太太有何吩咐?”
“给我一块干净的帕子擦擦脸,被这小子吐了一脸的口水。”
刘妈笑道:“小少爷着活泼。”说着出去拧了块热帕子进来,苏婉自己擦了,又给小家伙擦了擦,问道,“什么时辰了,安远侯府上两位公子还在吗?”
“已过酉时了,两位公子打算用了晚饭再回去。”
苏婉又问了招待客人的菜式,得到满意的答案,这才把帕子递给刘妈,抱起还在流口水不睡觉的小家伙玩起游戏来。
刘妈在一旁笑道:“这会儿饭菜应该好了,太太的要现在端进来用吗?”
苏婉想了想,道:“再等两刻钟罢,我还不饿。”
刘妈应声出去了,苏婉抱着儿子让他趴在自己身上,搂着他的小屁股开始讲故事,也不管他现在听不懂,权当先练练手。
两刻钟后,小绿端了苏婉的饭菜进屋,搬了条小桌子放在床边上,一边道:“于公子他们听闻小少爷醒了,想抱过去见一见。”
“也行,我先给他喂奶。”
几分钟后,小绿抱着吃饱喝足、四脚朝天挺着小肚子呈大爷状的小家伙出去给人围观了,苏婉坐起身子开始吃饭,她饭吃完不久,小绿又进来收拾桌子,端了热水伺候她洗漱,儿子还没被抱进来,她干脆叫小绿点了灯,靠在床头看书。
宋子恒回来时,已经洗过澡换过了一身衣裳,怀里抱着又呼呼大睡起来的小家伙,不等苏婉问,便笑道:“今天喝得有些多,怕一身酒味熏了娘子,便先洗了澡回来的。”
“怕甚么,又不是没见过相公喝醉的样子。”
宋子恒俊脸有些红,但眼神还算清明,小心把儿子放下后,拉着苏婉的手道:“如今哪能累得娘子照顾我。”
苏婉把书放到桌上,直起腰,趴在宋子恒肩上,宋子恒摸着她顺到腰间的长发,低声道:“娘子今晚用的饭不多,可是没胃口?”
“天天不是鲫鱼汤猪蹄汤就是瘦肉汤的,吃得何时是个头。”
“可是若不吃这些补补,不但良辰的奶水不够,你身子怕也受不住啊。”宋子恒低声哄着,许久没听到苏婉的回声,顿了顿,又迟疑的道,“若娘子实在吃不下,便算了罢,咱们给良辰请个乳母。”
其实最开始苏婉是想请乳母的,她圈里那么多女艺人宁愿给孩子吃奶粉都不喂奶,她其实也是美丽至上的女人,且在这个时代请乳母本来就是司空见惯的事,只要宋子恒同意,便是日后被宋家人知道,也顶多说一声她娇气,其实一点都不为过,只是她怀孕后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许是见宋子恒无怨无悔的被折腾个彻底,终于明白为人父母确实需要付出一些。
现在宋子恒主动说请乳母,苏婉想也不想的摇头:“算了,喂都喂了,哪能半途而废。”
宋子恒失笑:“这个词哪是这般用的。”想了想又道,“明日请刘妈去打听打听,是不是还能换些别的吃食。”
苏婉点头,又问起于衡远与曾长安:“那几瓶酒送去了没?他们可满意?”
“自然是满意的,长安兄让我转告娘子,他委实喜欢咱家酿的味道,万分感谢娘子忍痛割爱。”
“几坛酒罢了,日后再酿就是。”
宋子恒点了点头,忽然噗嗤一笑:“娘子怕是不知,良辰今日甚是霸气,下午一见面给了衡远兄一份大礼,晚上又补上了长安兄的那份,走时衡远兄还夸良辰甚是有礼。”
苏婉可以想象于衡远那张桃花脸上一脸心理平衡、扬眉吐气的表情,想到这里,也不由笑了:“童子尿能避邪驱毒,一般人都得不到,可不是大礼么。”
说话间,宋子恒已经躺回了床上,揽着苏婉的头靠在自己胸上,轻声道:“今日柳侍郎家也遣人送礼来了。”
“小绿说了,好像是侍郎大人亲自着管家来的。”
宋子恒却叹了口气:“可我瞧见里头有个婆子,便是上回跟柳夫人一道来咱家的。”
苏婉其实并不意外,却仍用惊讶的语气问:“柳夫人……莫非她还没放弃?”
宋子恒也摇头叹气:“我也不清楚,只是听长安兄说那柳夫人自来骄傲,怎的也不会是这般纠缠之人……”
“也说不准她是没办法,假如柳小姐以死相逼,舍不得失去女儿的柳夫人自然只能妥协了。”这种戏码苏婉在剧本里看多了,每次拍出来都要被观众吐槽梗太老而且严重失实,若古代深闺小姐真敢这么追求真爱,只怕还没开始要死要活,便被人拉去浸猪笼了。
只是没想到她居然还真能碰到这么狗血的事。
连接受度一向很广的宋子恒都满脸无奈,他现在还是持怀疑的态度更多,“那柳小姐毕竟也是高门贵女,怎的会做出这般惊世骇俗之事……”
苏婉只是挑挑眉,没吭声,宋子恒沉默了会儿,又道:“上次之事,委屈娘子了,我那时想柳夫人确实过分,却也不想把这事闹大了,若坏了柳小姐名声,柳府不依不饶起来咱们更是没法子,二来她还是长安兄的表姑,便是长安兄不在意,安远侯府的面子也是要给的,且柳大人为官清正,是难得一位为国为民的好官,委实不想与柳大人交恶。”
苏婉点头:“我明白相公的难处,只要相公不动摇,真心如一,我便满足了。”
“我先前这般想,只是基于柳夫人就此收手的前提下。”宋子恒摇头,“但现在看来柳夫人被我那般拒绝都没有死心,事情恐怕有些棘手了,他们财大势大,若真要硬来,咱们也毫无招架之力,为今之计,只能先做打算了。”
苏婉却笑了:“相公莫不是怕她强抢民男不成?”
话刚落音,苏婉额头便被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这个时候娘子还有心情说笑。”
苏婉顿时一脸正色:“是,一切以相公的清白为重。”
宋子恒无奈,顿了顿才道:“我毕竟是朝廷命官,品阶再小,他们也不能轻举妄动,只是怕他们要针对的是娘子,先前柳夫人怕是没把咱们看在眼里,以为只要以势压一压,娘子便会如她所愿自请下堂,如今咱们不如她的意,她又不肯善罢甘休,难保不会用那阴私手段,她的目标原本就是娘子的位置。”
苏婉点头,表情严肃起来:“柳家小姐出身高贵,是绝无可能做妾的,那我占着相公妻子的位置不放,必然要成为他们的眼中钉,恨不得除之后快。”
宋子恒语气难得的阴沉:“别说做妻,便是妾也不行,我答应过娘子一世一双人的。”
苏婉却叹了口气,“若真如相公这般说,别说是我,怕是良辰,也要成为他们的眼中钉了。”
宋子恒眼神闪烁:“娘子无须担心,便是倾尽所有,我也会保全娘子与良辰的。”
苏婉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道:“相公可曾见过柳家送来的贺仪?”
宋子恒摇头,“可有违礼之制?”
“并无,只是其中有一物叫我百思不得其解。”苏婉说着,催着宋子恒下床去拿盒子,宋子恒无奈,只得下去找了,柳家的贺仪就放在最上头,伸手就能拿到,宋子恒取过打开,都是些祝福小儿的物件,只是底下另有一个做工精巧的盒子,宋子恒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放着一截竹。
“相公可知这是何意?”
宋子恒却没说话,把这截竹子握在手中,漫步踱到灯前,在灯下细细瞧着,两唇抿起,神情看着有些严肃。
苏婉见他这样,也没再说话,安心等着结果。
宋子恒眸色渐渐转深,这截竹子不长,灯光下细瞧,竹子周身布满紫褐色斑块与斑点,若他没记错的话,这便是颇具盛名的斑竹,又称湘妃竹。
想到这里,宋子恒的脸色已经彻底黑了,他道柳家无缘无故送什么贺礼,竟然是打着这注意!
“相公?”
宋子恒回过神来,语气淡淡的道:“无事,不过是一截湘妃竹而已。”
“湘妃竹,柳家送这个来作甚?”苏婉皱眉,思索了几秒忽然豁然开朗,“湘妃,传言是娥皇女英姐妹,柳家这般莫非是想与我共侍一夫?”
宋子恒已经毫不客气的将这截湘妃竹扔于地上,转身上床,语气不屑一顾:“这般倒是太小瞧我了,当初我既不肯休妻再娶,现在也绝不接受什么娥皇女英!”
见宋子恒这般表现,苏婉倒是笑了:“相公不是正好可享齐人之福,多少人羡慕不来的。”
“娘子就别再取笑我了。”宋子恒无语又无奈,“我既然答应娘子,便不会更改,再说了,咱们夫妻二人好好的,硬插第三个进来是几个意思?且不说那齐人之福,又岂是这般好享的?娥皇女英自来都是传说,真正家风正的人家,都不可能弄出个平妻,那柳家这般又能怀什么好意?现在说的再好,可若真让她进门,咱们怕就从此永无安宁之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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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 被苏婉与宋子恒夫妻讨论的柳夫人,此时也在琢磨着他们。
管家送完礼一回府,柳夫人便把那婆子招了过来问话:“贺礼可送到了?”
姓郑的婆子低头回道:“送到了。”
“宋编撰有何反应?”
“宋大人听管家言是老爷吩咐送的,便直接让下人收了下来,不过宋大人那时家中繁忙,管家不便多打扰,便带奴婢等回来了。”
柳夫人听罢摆手:“退下罢。”
见婆子退出去,安姑姑上前低声问:“夫人,真的要这般吗?”
柳夫人叹了口气,有些疲惫的问:“珍儿今天仍旧不吃不喝不说话吗?”
安姑姑脸上也闪过一丝担忧,前两日她授意厨房的陈嫂将宋编撰家中的消息透露给流云,借流云之口让小姐明白,原是为了让小姐知难而退,想清楚宋编撰不是她的良配,谁知竟刺激得小姐又开始不吃不喝,先前还会说几句话,如今却是一声不吭,整日如行尸走肉,夫人如今是真真儿没法子,不然如何肯考虑小姐这般无理取闹的要求?
思及此,安姑姑也长叹了口气,轻声道:“仍旧如昨日一般。”
柳夫人点点头,想了想又问道:“你说那宋子恒可能明白我的含义?”
“若宋编撰真的博闻强识,而非浪得虚名,自然是明了的。”安姑姑却说出了另一层担忧,“只怕宋编撰没有当场打开,若落到那苏氏手上,怕是宋编撰再见不到的。”
“她还不至于这般傻,我能上门一次,如何不能有第二次?先前让她自请下堂她不肯,如今我们妥协了,若她知道些好歹,都不会拦着,再说了,她那般得宋子恒的欢心,自然是知晓如何讨好男人的,料她也不敢忤逆宋子恒,拦下这个消息。”
“如今咱们如此妥协,那宋编撰非但不用背上抛弃糟糠之妻的名声,又能娶得咱家小姐这般的女子,岂不美哉!只是委屈了小姐。”
深闺内,流云又一次端了饭菜立在帐前,低声求道:“小姐多少用一些罢,您都两天不吃不喝了,原本身子就不太好,三番两头这般可受得住?”
柳珍儿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双眼盯着头顶的纱帐,什么也没说。
流云想了想,又道:“今日宋编撰家的小少爷洗三,老爷和夫人也备了礼送去。”
柳珍儿眼神闪了闪,仍旧没说话。
流云又立了半刻钟,最后还是无奈的端了原封不动的饭菜下去。
洗三过后,苏婉发现不是那么难受了,就开始准备下地,纵然刘妈使劲拦着,说月子期间都不能走动,苏婉还是坚持下地了,她在现代没有过怀孕的经验,却是见过别人生产,还真没听说过整整一个月的月子期都不能走动的,人家剖腹产都没坐得这般讲究,她顺产就更不用这般小心了,且苏婉知道古时有许多坚持和忌讳都是不科学的,还真怕一动不动躺床上久了反而对身体不好。当然也只是下地走几步,运动什么的她还是不敢的。
苏婉不听话,刘妈无法,又去找唯一能左右苏婉的宋子恒,苏婉这会儿拿不定主意,因为他记得自己两个嫂子月子没做完就开始忙活了,身子骨照样健朗,小绿也在一旁说她娘刚生完她小弟没几天,就要下地烧火煮饭,也没见着落下什么病根,有这些例子,再加上苏婉坚持,宋子恒也只能由她去了。不过仍让刘妈注意不让苏婉走动太多。
尽管如此,苏婉也只能在屋内活动,且屋里头门窗紧关,风都吹不进来,还好最热的时节差不多过去了,苏婉除了抱着小火炉似的儿子喂奶时会出些汗,其余都还算舒服。
中秋到了,宋子恒也放了三天假,俗称沐休,沐休的第二日才是中秋。
“今日不用点卯竟也起这般早,相公是不是有安排?”苏婉见宋子恒起床,也跟着起来,宋子恒连忙拿了件外衣给她披上,回道,“陪娘子用过早饭,去一趟柳府。”
“相公递过拜帖了?”
“前两日便递了,昨日柳府管家亲自送还于我,道柳大人今日在家等我上门一叙。”
苏婉一语双关的道:“看来柳大人很期待相公上门了。”
宋子恒笑了笑:“娘子又说笑了,我前两日在翰林院碰到来找张大学士的柳大人,柳大人对我还算温和,想来并不知道柳夫人一事。”
吃过早饭,又和睡醒的儿子玩了会儿,宋子恒这才换上外出拜客的常服,苏婉亲自给他系好腰带,扬起声调,语气千回百转的道:“相公可要平安回来呀。”一个“呀”字说的荡气回肠。
宋子恒笑道:“淘气,又不是龙潭虎穴,用得这般笑我?”
苏婉再接再厉,四十五度扬脸,明媚忧伤的看着他:“虽不至于是龙潭虎穴,但也差不离了,稍不注意相公就要变成别人的压寨相公,再回不来了。”
宋子恒一低头,唇几乎要碰上苏婉的唇,苏婉下意识顿住,瞧见宋子恒的闪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