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实在不忍心,恨不得替那位客人做主把东西让给赵琲,但多年的职业操守让他尚存几分清醒,便更加殷切的向赵琲推荐其他玉。
赵琲瞧了一圈,没有发现更好地,不免有些兴致缺缺。
就在这时,一道极为特别的声音响起:“听说有人看中了我订的寒玉?”
这声音似柔似媚,却还带着一两分少年的沙哑,分明是极为奇怪的声音,但被说话者用那种语调说出来,竟是另一种韵味。
赵琲天生喜欢好听的声音,她本能的循着声音看去,看见铺子门口立着一个极为妩媚的姑娘。
她斜斜的靠在门上,手里执着一把美人扇,大胆又放肆的直直看向赵琲。这姑娘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头上梳的还是少女发髻,却又一身妇人才有的成熟慵懒之态。
尤其是她的目光,落在赵琲身上就好似看到什么奇珍异宝,上上下下的丈量着赵琲,好像她不是人,而是一件极美的摆设一般,让赵琲觉得有些不舒服。
而她的容貌让赵琲觉得有两分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
“既已知是姑娘之物,便不好惦记。”因为自小被教养的很好,赵琲还是姿态极好的含了一抹浅浅的笑。
她是大盛的郡主,代表着皇室的颜面,出门的时候一举一动都会被人看在眼里,仪态端庄已经融在了她骨子里。
没想到那位姑娘见赵琲举止优雅,一举一动都似画中人,眼中的光更胜。
这般的人儿才算得上是国色天香!
那姑娘想到自己的模样,顿时就觉得自己差了许多,但也并没有因此嫉妒气恼,只见她举步上前,笑意盈盈的与赵琲说:“知音难觅伯乐难寻,我与姑娘既然同看中一件东西那便是我与姑娘有缘。”
赵琲摸不清面前的姑娘是什么路数,便抿唇未言。
那姑娘下一句就是:“我与姑娘一见如故,不然这块寒玉就送与姑娘罢,权当做见面礼了。”
赵琲虽有些诧异,却并没有怎么表现出来。她身份高贵,巴结她的贵女不少,喜欢她的公子也不在少数,自然有不少人想把好东西送到她手上,她自幼就受宠,手里好东西不少,也不是那般贪图东西的人,所以只是礼貌婉拒了。
“我与姑娘初次谋面,无缘无故,不好受如此重礼。”
那姑娘却挑眉一笑:“这有何妨,今日见了日后不就认识了?我姓柳名璞,取自璞玉之意,姑娘唤我阿璞即可,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这般大胆热情的姑娘确实少见。
赵琲还未回答她,一旁的掌柜的已经抹着汗道:“阿璞姑娘您莫要胡闹,这位可是当朝的汜玳郡主。”
说罢他又向赵琲拱手道歉:“郡主大人大量莫介意,阿璞姑娘是隔壁娇人坊的东家,她生性纯良大胆,若有惊扰之处还望郡主海涵。”
掌柜的处处维护阿璞替她说话,生怕她冒犯了赵琲。
茱萸在一旁小声提醒:“上次吟香献给您的脂粉就是出自娇人坊,这娇人坊是这两年刚出来的新脂粉铺,卖的东西质量好且价格低廉,被坊间捧上了天,甚至还有不少贵女宗妇派人来这里买东西。”
经这一提醒赵琲想了起来,后来二夫人还要送她一盒脂粉呢,说是在菩萨那里过了光,用了效果极好,赵琲并不感兴趣并没收。
现在一想二夫人要送她的脂粉也正是娇人坊的。
再去看阿璞,她年纪轻轻竟能做出如此成绩来,确实不容小觑。
赵琲颔首:“无妨。”
阿璞好似对赵琲郡主的身份并不怎么吃惊,或者说并不怎么在意,她只是措辞改了些,但那让人不舒服的目光还未收敛。
“原是汜玳郡主,失敬!郡主不会因为阿璞商贾身份就瞧不起阿璞罢。”阿璞眨眼间就换了表情,一副垂然欲泣的模样,好生悲凉。
“怎会,姑娘多虑了。”赵琲轻轻蹙眉,阿璞故意把话这样说,好似她若不接受她的寒玉就是瞧不起她似的。
赵琲看向阿璞,阿璞眸色灵动,一颦一笑皆是娇媚动人,赵琲想不通这样的人儿为何要故意来攀着她,待她这般热情,莫不是看上了她的什么东西不成?
赵琲自觉遇见了麻烦,一时半会儿还有些处理不清,顿时有些后悔下马车为程洵买东西的举动。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少年特有的低哑嗓音响起:“三嫂竟在这里!”
众人循着声音去看,只看见一个着青衿长袍的少年走来,他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身子还略有些单薄,个子却已经很高了,相貌更是上乘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尤其是那双微挑的桃花眼,看起来轻佻极了。
来者正是英武侯府二房的嫡次子江离昭。
31。第 31 章()
不知为何; 赵琲看见江离昭的时候竟然隐隐舒了一口气。
连茱萸都不免感叹四公子来的正是时候。
江离昭是个聪明人,他一眼就看出当下状况,便主动为赵琲开口解围:“三嫂; 今日祖母特地为三叔设宴洗尘,偏你出了门; 祖母心里记挂着你; 怕你回去迟了; 便遣了我出来寻你。”
他哪里是被老夫人派来的; 他身上分明穿着青衿; 一看就是刚从书院回来。
不过赵琲也没有拆穿他,她反而笑了笑:“既如此; 那这便回府罢,三叔好不容易回来,不能因我一人耽搁了。”
阿璞听了这话收起了美人扇; 她的眼神在突然到来打断她的江离昭身上打量一番; 眸色难辨。
江离昭察觉到阿璞的视线; 任她打量,依旧站的笔直,甚至还知礼的回了阿璞一个浅笑。清瘦的少年看起来一身的正气,笑起来的时候就像一条小奶狗,纯善又无害。
阿璞看见这样的江离昭,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意。。
“既然郡主有事在身; 阿璞就不厚着脸皮央郡主与我说话了。”阿璞又看向赵琲; 唇角勾起; “我们有缘再见。”
“届时还望郡主赏脸,给阿璞一个奉承的机会,就算是能请郡主吃盏茶也是好的。”
赵琲稍稍哑然,这还是她见过的头一个能把讨好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的人。
只是这讨好未免来的太过奇怪。
不过阿璞话说的好听,赵琲也不好再拒绝,只好颔首应下来,顺便与阿璞道了别。京城这么大,指不定下次遇见是猴年马月,到时阿璞还能不能记得她还不一定呢,姑且先应承下来。
阿璞见赵琲点了头,笑意越发盈然,唇角的弧度妩媚极了。
赵琲不知道她离开之后,阿璞一直站在原地静默的看着她的背影。期间赵琲没有回头,但是江离昭回了头。
他见阿璞还在看赵琲,略微侧身掩住了赵琲的身形,周身收敛了先前所见时的温润知礼,眉眼间也染上了凌厉之色,戒备又带着几分警告。
都是心思深沉之人,江离昭多少能看出几分阿璞眼底的势在必得。
阿璞索性毫不掩饰,目光又大大方方的挪到赵琲身上去。
江离昭那双轻佻的眼睛带了寒意,他不再管阿璞,只用他那有些清瘦的少年身量挡住赵琲的身影。
阿璞见了反倒挑眉一笑,眉梢眼角满是挑衅。这样一个聪明又护短的少年,真是让人忍不住想亲近呢。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阿璞才复又支起团扇,掩住半边娇美的脸庞,轻喃一句:原是个成过亲的。
掌柜的把那方寒玉玉佩装在一个匣子里,递到阿璞面前:“阿璞姑娘,既然你人来了便把它带走罢,免得我再跑一趟。”
阿璞并不接那匣子,而是直接把玉佩拿在手里把玩,指腹感受着那微凉润泽的触感,阿璞不知道想到什么,唇角一弯,道:“是个好的。”
掌柜的以为她在夸自家玉,笑的不见眉眼:“自然,这可是阿璞姑娘你亲自选的料子,又用了最好的工匠,细细打磨了三月有余才做出这一块,岂有不好的道理?”
阿璞并不搭话,只是娇笑着转身,留下一阵香风,聘婷而去。
英武侯府的马车已经在铺子旁候着了,江离昭自然是要与赵琲一起回去的,赵琲一向把他当弟弟看待,便直接开口把他留在了马车里,横竖马车够宽敞。
江离昭上马车的时候赵琲已经坐好了,她正靠在引枕上,以手托腮,凝神看向窗外,脖颈优雅修长,弧度美好,广袖微卷,还露出一小截雪白纤细的皓腕。
江离昭的目光落在那截皓腕上,只是片刻就挪开,旋即盘腿坐在赵琲对面。
马车上有备好的茶点,江离昭垂眸拈了一小块栗子糕,咬了一口,软、糯、满口清香。
慢条斯理的吃完糕,江离昭这才开口:“听说郡主看中了那位姑娘定下的玉佩?”
其实江离昭不喜欢唤赵琲三嫂,适才在阿璞面前不过是想彰显身份,眼下周遭除了茱萸没有旁人,江离昭就不愿意这样唤赵琲了。
赵琲没想到江离昭来的这样晚竟也能打听的清清楚楚,便笑道:“只是看着质地不错。”
“不过是一块寒玉罢了,郡主若是喜欢我能让人寻到不少,赶明儿都送到郡主院子里。”
这话一出口,赵琲就“噗嗤”一声笑了,她只当他是孩子气的玩笑话,嗔他一眼:“我那里从来都不缺这些东西的,你若有那个闲钱还不若多买两本书看。”
江离昭经常得夫子的夸赞,道他是块读书的好苗子,二夫人最是得意这一点,逢人便夸她小儿子是文曲星投胎转世,久而久之,赵琲就觉得江离昭是个心思单纯只会读书的孩子。
其实江离昭私下并不怎么爱看书,只不过没几个人知道罢了。
见赵琲终于露出了一个笑脸,江离昭也微微勾起了唇角,他喜欢与赵琲这般亲近自若。
江离昭又问起赵琲去济盘寺上香一事:“我在书院听同窗说济盘寺那里发生了大案子。”
他进的是京城最好的书院,里面的学子个个来路不凡,消息自然流通的快,别看他们成天埋头在书院读书,但是他们知道的比谁都多。
赵琲没想到这事传的这么快:“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事发在后山,我和长嫂听闻这事之后上香求了签就走了。”
“那便好,”江离昭有些好奇,“对了,郡主求到的是什么签?”
这到底是有些私密的,赵琲声音小了些,只说:“住持说是上上签,大吉,不过就是听听罢了。”
“话可不是这般说,济盘寺的上上签可是极难求的,我听说二嫂求过很多次都没有一次,若是让二嫂知道郡主这么轻易就求到了定然会艳羡不已。”
“是极,那住持还说郡主命格极好呢,我瞧着这话是一点都不假。”一旁煮茶的茱萸点头附和着。
这一路上有江离昭刻意找话题,倒也不无聊,很快就到了英武侯府。
先前江离昭说的老夫人要为江闻音办接风宴的话不是假的,江闻音到底是西院的主人,尤其是如今江沉钺全无音讯,侯爷的位置不知道会落在哪个人头上,英武侯府里官职最高的就是江闻音了,老夫人自然会想着法子跟他亲近。
左右江闻音那般孤傲的文人是看不上这个爵位的,老夫人为了整个江家着想,一见到江闻音就满脸的笑,好似她不是他的婶母而是娘亲,那态度,比对待她瘸了腿的亲生二儿子还热络。
赵琲回来的时候府上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她回去换了身衣裳,再去赴宴的时候,钱氏徐氏等人都已经落座了。
见到她来了,徐氏先露了一个笑,道:“前两日我那里得了些时令的新鲜果子,知晓你爱吃,本想早早给郡主送过去,奈何那两天你正巧不舒服,我特地让人用冰镇着给你留着呢,我瞧着你的脸色比以前还红润,可见终于大好了,回去我便让丫头把果子送过去。”
徐氏怀孕之后越发丰腴,她面色红润,整个人都散发着柔和的光,这样的她隐去了那些精明,看起来极好相处。赵琲笑着谢过徐氏,又看了看徐氏的肚子,与她说了几句话。
就因为这多说的几句话,一旁无意中被晾下的钱氏便生了闷气,她暗气徐氏是个会使手段的,拿一些不值钱的果子去谄媚,轻易就讨了郡主欢心,郡主向来是个大方的,不知道会拿什么好东西回她呢!
钱氏旁边乖乖巧巧坐着的江觅察觉到母亲的情绪,有些怯怯的握住了钱氏的手。
钱氏只得了江觅这一个孩子,自然是捧在手心里疼着,眼下被儿子这般贴心的哄着,钱氏心里顿时就暖洋洋的,那点酸也被压住了:“好觅哥儿,娘没白疼你。”
这边正说着话,老夫人被二夫人搀着也落了座儿,大夫人却没来,她是个喜静的,平素只爱礼佛,这些宴会她向来不参加。刚开始老夫人还会说她两句,后来老夫人念及她没了夫君又没了儿子,便也不再计较。
徐氏身边的江绡一见到老夫人就凑了上去,她在长辈面前嘴甜,最是得老夫人喜爱,如今一口一个“老祖宗绡儿想您了”惹得老夫人一把把她搂在了怀里。
没过一会儿江离昭并着江离曦、江临渊三兄弟也来了。因为英武侯府人并不这么多,且大盛风气开放,所以并未分席。
江离昭一落座就开始哄文静似小姑娘一般都江觅,活脱脱像个大孩子。江觅性子腼腆,偏又格外喜欢这个小叔叔,几经犹豫,最终还是跟小叔叔闹在一起,玩着玩着江觅就活泼了起来,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徐氏的大儿子江展看的兴起也加入了其中,最后变成两个大的一起闹江觅。
江绡是个女孩,虽然喜欢看这热闹,确实不屑于加入的,索性老老实实的窝在老夫人怀里卖乖撒娇。
江觅最小,这时也露出了男孩子的朝气,最后避不过躲在了赵琲身后,央着赵琲:“三婶娘护我!”
老夫人最喜欢的孙子除了江沉钺就是江离昭,现在江沉钺相当于没了,老夫人就把感情全倾注在了江离昭身上,她喜欢这个孙子,看他做什么都是顺眼的,就与二夫人说:“到底是老四有法子,一会儿就把几个孩子哄得喜笑颜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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