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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晃一怔，看了看刘墨。
“去吧。”刘墨轻轻点头。
魏晃这才走到真龙面前，只觉得真龙眼中无比深邃，仿佛摇曳着星空一般。
真龙深长地吐息三次，微微张开嘴巴，竟有一滴散发着金色影晕的晶莹水珠缓缓飘出，直接落在魏晃额头处，更一瞬间便融进魏晃体内。
“龙涎？”有的人忍不住轻轻叫出声来。
魏晃只觉得自己忽然间感到四肢百骸如遭洗刷，透彻无比，然后便有一股股纯粹的力量不断灌注在自己身体之中，而他的神魂似乎也被真龙之力引导一般，感觉玄妙之极、难以言喻。
不知过了多久，魏晃恍然惊醒，眼前的景物令他惊诧不已。
原来，自己此时正站在洞庭湖湖面水上，那真龙正围绕自己盘旋不已。举目而望，不远处的君山岛畔，显然正在发生着激烈的争斗。
“莫慌。”真龙的声音很平静。
“我……我怎么了？”魏晃抬起头望着真龙，却又恍恍惚惚地看不清真龙的样子。
“龙非永生，”真龙接着说道，“天下之道，殊途同归，真龙也会死去。”
魏晃并没有做声，而是听真龙接着说道：“自古以来，即便是真龙也在更迭轮回，如今国运衰微，龙之命，也便衰败。我见你心地纯善，又有大将风骨，定可造福于世，可惜你之前有伤在身，沦为半阴之体，便将龙元交付予你，愿你承我之命，我亦无憾。”
“龙元？”魏晃一愣，他之前也如其他人一样，以为那滴金色水珠是传说中的龙涎。
“我命将亡，”真龙说着，并不回答魏晃问题，而是骤然腾身而起，径直向君山岛飞去，“他日再会吧。”
没等魏晃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落入湖水之中，好在他水性尚佳，很快便调整呼吸，浮到水面之上。
君山岛畔，此时已开战多时。神州众人与宗教交流团各有损伤，然而等魏晃游到岸边时候，眼前的景象更令他心中一寒。
刘墨正坐在远处紧闭双眼，调息回气，而刘墨身边，则是已经浑身鲜血、了无生机的弘山真人。
难道真的如弘山真人所言，今日便是他大限之时？
而最让魏晃惊恐的是，此时的宗教交流团众人正在竭尽全力，试图突破神州众人在刘墨面前组成的防御阵法。
看来，之前的九天一指令刘墨损耗过大，此时已然强撑不住。不过好在通过那惊世骇俗的九天一指，击杀了宗教交流团的一名顶尖高手井上无寿，也算是大大削弱了宗教交流团的整体实力。
正在魏晃起身要去帮助神州众人时候，少林主持觉明大师被韦恩法师一剑劈在大腿之上，只听觉明大师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可是韦恩法师得势不饶人，口中念诵法诀，那狮心之剑上光华骤现，之前出现过的雄狮幻影再次咆哮而出，扑向觉明大师。
“孽障！”与觉明大师距离最近的御鬼门门主冷千秋怒喝一声，不顾自己半身伤痕累累，飞身挡在觉明大师身前，同时记到青黑鬼影自他的影子中尖啸一声交错而起，竟与那雄狮拼了个旗鼓相当。
冷千秋趁机抱住觉明大师后撤丈余，同时对着刘墨大喊道：“快点！顶不住了！”
韦恩法师冷笑一声，狮心之剑一抖，那雄狮忽然变大几分，只是怒吼一声，竟然将冷千秋召唤出的厉鬼震得分崩离析，而且更闪电般冲上前去，一爪重重拍在冷千秋肩头之上。
冷千秋没有想到这雄狮虚实难测，这一爪竟是实体，顿时被拍的五脏翻涌，口喷鲜血，重重跌倒在地。
魏晃心急如焚，也顾不得许多，却是调动起真龙赋予自己的力量径直冲向韦恩法师，意图围魏救赵，逼他撤回雄狮。
可是没等魏晃靠近韦恩法师，一名魁梧的喇嘛已经拦在魏晃面前，正是几年前被刘墨惨败而退的德胜上师。
“滚开！”魏晃大骂一声，急急运用体内龙威，双掌齐推，与德胜上师四掌相交，只听见一声闷响，魏晃竟生生将德胜上师双臂震得稀碎！
谁都没有想到，此时的魏晃居然具备如此强横无匹的力量。
然而谁都看得真切，德胜上师双臂炸为血肉碎骨，而他更是一声未吭，惨死当场，尸身也被魏晃击飞十余丈外翻滚几下，再无动静。
好恐怖！
魏晃自己也没有想到，一招之内，那德胜上师便命丧于此，不过他并不多想，而是将注意力迅速凝结在韦恩法师身上，急急飚射出一张符箓。
是“镇字符”！
这刘墨亲手书写的符箓虽然只是一纸之重，却有着接引天地威能的力量，顿时逼得韦恩法师急忙后撤，避开了魏晃突袭，冷千秋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或许是魏晃这一变数太大，韦恩法师后退之后并未急忙回击，而是站立不动，眯起了双眼。
魏晃见势，也不敢有丝毫大意，反而更加焦急起来。
韦恩法师不动，魏晃便不能动，否则刘墨、冷千秋和受伤的觉明大师定然无力抵抗。
可是宗教交流团人多势众，此时已经压得神州其他人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尤其是那血族的勒森魃亲王更是快似闪电，诡奇恐惧，凭借非人力可及的身法和似乎无所穷尽的体能，将神州众人逼到绝境。
就在魏晃矛盾焦急之时，他的身后却传来真龙的赫赫龙吟。
魏晃听到如若金石的嘹亮龙吟，心头忽然一震，他望着冷笑着拖延时间的韦恩法师，缓缓举起右手，食指中指并起，遥遥指向天空：
“三界内外，唯道独尊。九天雷火，尽借吾身。万神朝引，五帝司迎。鬼妖丧胆，精怪亡形……急急如律令！”
第六十五回 踏破贺兰山缺（）
九天一指创于刘墨，乃借引天地大道威能之至强之法，有着足以屠戮鬼神的无匹力量。
然而阴阳相生为道，往来相成为道，得失相长为道，运用九天一指需要极大的力量才可成功。
普天之下，之前仅有刘墨以一己之力运用九天一指，而且他以九天一指击杀东瀛第一强者井上无寿之后也已经油尽灯枯，此时甚至顾不得情势凶险之极，躲在神州众多修行者之后回气。
而魏晃身为刘墨唯一弟子，为救众人于危难之际，竟也运用起九天一指，这令在场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原因很简单，魏晃的道行不如刘墨太远，他怎么可能运用出那惊天动地的绝强杀招呢？
不过魏晃却十分明白，自己幸受真龙垂爱，以龙元滋养身体，体内已有真龙的大半威能，此时危机万分，若不以九天一指挽回局势，神州众人怕是都要命丧于此，而那真龙也会落入宗教交流团诸强之手。
于私于公，都容不得自己有所保留，唯有冒险一试。
但愿真龙威能能够助自己运用九天一指，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化险为夷、转败为胜吧。
法诀念毕，只见那盘踞半空的真龙长吟一声，竟化作一道金光射入魏晃体内，而魏晃指向穹天的剑指上，猛然迸发出一道与真龙气息几乎完全相同的霸道道气，如轰然雷鸣般直指九霄。
“什么？！”韦恩法师见状大骇，转身欲走，却又着实舍不得放弃已经十拿九稳的好局势，稍作犹豫。
这一犹豫，却是给了魏晃足够的时间。
只见金光所指，天空上乌云再次凝结翻涌，随着魏晃一声大喝，指向韦恩法师和他身后的勒森魃亲王，天空中顿时有一道如真龙姿态的金色霹雳以斩破虚空之势径直轰杀而至！
事实上，在此役之前，韦恩法师等宗教交流团的各国大拿已经对神州众修行者有所了解和分析，本以为除刘墨之外，其他高手均无力取胜，即便是如弘山真人等几位绝世大能，至多不过与宗教交流团战个平分秋色，断然做不到取胜之事。
然而令他们没有预料到的是真龙以自身威能加持一个被他们忽视的“小角色”魏晃，而魏晃又以慨然赴死之大无畏之心，强行运用九天一指加入战局。
君山岛承受两次九天一指的轰击，甚至被生生轰得下沉三五寸，洞庭湖水漫上岛畔，方才的喧嚣戛然而止。
魏晃跪在岸边，气喘吁吁，而神州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不过仍旧保持着警戒状态。
而与他们相距不远，韦恩法师已经倒在血泊中，了无生息。
之前凶悍无敌的勒森魃亲王此时终于放下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手中的一面如同盾牌的像是金属却又绝非是金属的镜子，满面惊恐和沮丧，而且他身上不断冒出类似被灼伤后的黑气，显然被魏晃的九天一指轰至重伤。
或许就是那面镜子救了勒森魃亲王的命。
宗教交流团主力仅剩勒森魃亲王一人，却显然失去了原有的战斗力。
既然真龙消散，而宗教交流团几乎全军覆没，勒森魃亲王也不再恋战，而是选择了逃命。只见他恶狠狠看了看神州众人，一抖身形，竟化为一只高逾三米的巨型蝙蝠飞离而去，没有一丝迟疑。
算是结束了吗？
算是结束了吧……
峨眉掌教莲华子本是一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此时却因大战被勒森魃亲王打得衣衫残破，虽然鲜血淋漓，却又几乎是露着半边身体，在一旁回气调息。
青城派掌教生成真人脱下自己也有些破损的道袍披在莲华子身上，又走到韦恩法师尸身之前，一边擦去嘴角血迹，一边将那柄狮心之剑捡起，步履之中略有蹒跚地走到魏晃身边，把狮心之剑递到魏晃面前道：“贫道看你没有趁手法器，这狮心之剑内含霸绝狮威，却是与你所得龙威相得益彰，正好交予你手，也算是物尽其用的好。”
魏晃此时只觉得浑身无力，勉强抬头，在崂山派掌教无尘道长搀扶下站起身来，双手接住狮心之剑，正要推辞，却听到身后刘墨熟悉的声音。
“收下吧，师夷长技以制夷。”刘墨此时终于睁开双眼，却是睛光内敛、疲惫之极的样子，“我想各位都是愿意你收下这狮心之剑的。”
的确，若不是魏晃拼力使用九天一指解危，众人此时定已凶多吉少。
魏晃沉吟片刻，方才点点头，将狮心之剑别在腰间。
“做得不错……”刘墨扶着地面站起身来，又身子一软倒在地上，“容我缓口气……”
“我也要缓缓了……”龙虎山掌教张远亭方才战得凶猛，此时也是疲态尽显，索性苦笑着瘫坐在刘墨身边，同时望了望一旁已然仙逝的弘山真人，长叹一声，“这老家伙也不知道等等我……”
刘墨苦苦叹了口气：“弘山真人方才以茅山宗最强神打之术请神上身，助你我撑过最是凶险的攻击，却终究抵不过阳寿已尽的事实，实在……”
看到众人此时状态，又听到刘墨平淡的诉说，魏晃才知道在自己与真龙融合之际，君山岛上曾经经历了多么惨烈凶险的大战。
说是他救了众人，又何尝不是众人救了他呢……
一阵阵冷风吹过，漫天乌云飘散开来，几缕阳光铺洒在君山岛上，终于是结束了。
终于……
终于……
木颜听刘墨讲到此处，心中一动，道：“我忽然想起岳飞的《满江红》里面的一句诗……”
“哦？”刘墨侧过脸，望着木颜。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木颜微微笑了，望向刘墨。
二人四目相对，却是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他们的眼中都涌现出无比温柔的目光。
这便是情。
无须字句修饰，无须你侬我侬，只须最自然的一望，便是永恒。
太阳升起，刘墨发现原来阳光里面是藏着一丝甜味的。
沁入心底的甜。
“可是按照你的说法，你都是老老老老爷爷了？”木颜哧哧一笑，却似乎想起来什么，又转回身子，低下头去。
刘墨怎会不明白木颜一定是又想到容貌被毁的事情，禁不住心中一疼，索性挪了挪身子靠到木颜身边，轻轻地将左手放在木颜的右手上。
木颜身子微微一震，却终究没有将手抽离。
“其实我后来还是死了……”刘墨仰起脸，看着天上流动着的粉色云彩，将后来的事情娓娓道来……
清光绪三十四年，也就是公元1908年的初冬，此时的刘墨和魏晃虽然尚算年轻，却已经是神州修行界中声名远播的泰山北斗。
不过二人性情闲散，在宗教交流团一事之后已经隐居修行，很少露面。
然而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修行者终究脱离不开现实。
是时列强侵略神州变本加厉，虽然修行界中已没有外敌敢于再踏入神州一步，然而修行者毕竟只是万千分之一的少数人。国势衰微，无论清朝朝廷还是神州百姓，都被逼到了水深火热、九死一生之境。
可是百日维新失败之后，光绪帝因遭下属出卖，纵有舍己为国之心，也不过是慈禧太后囚笼中的一名傀儡。
而作为清朝真正意义上的掌权者，慈禧太后斡旋诸列强之间，以举国百姓的血汗换得清朝朝廷的苟延残喘，维持着自己奢华荼蘼的皇家生活，虽然被天下人心中唾骂诅咒，却终究未能失势，稳坐紫禁城中。
刘墨纵有救国之心，也没有救国之力，只能无奈藏于市井或山林中，与魏晃潜心修道，不作他想。
这一天夜里，北风冰冷如刀，却并不呼啸凶猛，只是静悄悄地刺入每个人的心中。
国之不国，便是这般凄冷。
刘墨独自漫步在郊外，借着浅浅星光，望着枯木林中的萧瑟景色，却忽然疲乏起来，竟觅得一处背风山坡处的小亭。
这小亭微微有着几分残破，却是雕琢精巧，器宇不凡，亭中有石桌石凳，还有几棵枯草长在一旁。
刘墨终究是觉得有些奇怪的，因为平日里漫步山中，并未注意过此处竟有如此别致的小亭。不过不知为何，刘墨此时疲乏万分，只好打着哈欠坐在石凳前，紧了紧已经洗得掉色的道袍，卧在石桌上沉沉睡去。
恍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