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傅天琅开始发育,个头一年比一年高,别说是对比同龄的孩子,就是个乔爸这种成年男子,也得比他矮上两个头。
一阵凉风轻拂,吹落了枝头的枯叶,有几张甚至迎面盖到了她的脸上。
乔莞抓下脑袋上的叶子,背着一个空篓子躲在小巷里,鬼鬼祟祟的时不时探一探脑袋,打量起正鹤立鸡群的站在一群孩童中的傅天琅。
乔莞认得那群顽童,都是住在这附近的村民,站在最中间,仰着脸的叫钟强,是这群人的孩子王,乔莞前世可没少被他欺负,后来傅天琅来了,情况才稍好了一些。
又一阵风打来,她贴着墙,眉心猛然打了个死结。
总觉得这个场景熟悉,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而这会儿不等她想清楚,耳畔蓦的传来“啪”的一声,是石头掉地上的闷响。
镇上虽然民风淳朴,但是人欺人的事还是有的,特别是这种顽皮的孩子头,冷不丁瞧到附近多了个高个子的同龄人,心里好奇,想找找茬,弄点存在感也是正常。
钟强原本还惧于傅天琅的个子,可这会儿一颗石子扔过去,不见对方反抗,胆子也壮了起来。
他与几个土生土长的少年将傅天琅团团围住,伸出手臂说:“你去哪?”
傅天琅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挖药。”
钟强眼珠子转了一圈,摊开手说:“你新来的,知不知道我们这里有个规矩?在山上挖药得先交钱,给钱就让你过去。”
傅天琅面无表情的答道:“我没钱。”
钟强哼了一声:“你是乔家的童养夫,怎么会没钱?”
话虽是这么说,其实这伙人并不是很清楚“童养夫”是什么玩意儿。
而等钟强说完,其中一人忍不住问了:“童养夫是啥?”
钟强愣了下,他也不清楚,但事关面子问题,只能努力回想回想,然后说:“俺娘说他长大后要给乔家生娃娃。”
小伙伴a:“男人怎么会生娃娃?”
钟强:“笨,当然是和乔家三姐妹生。”
小伙伴a:“怎么生?”
钟强:“我咋懂……”
小伙伴b:“跟谁生?一定不是乔老三,我娘说,乔老三以后要跟我生娃娃。”
小伙伴a:“胡说,我奶奶说,乔老三以后要嫁到我们家,给我们当媳妇。”
钟强大怒:“你们都放屁,我阿爸说,乔老三是我的。”
傅天琅微微眯起眼,表情不悦。
躲在暗处的乔莞:囧。
傅天琅冷着脸,背起篓子要越过这群孩童,岂料被眼尖的钟强瞧到,几人又重新将他围住。
钟强仰着脸看他高高瘦瘦的个儿,吆喝一声,开始翻找他的口袋。
“给钱,不给不能走。”
傅天琅不动声色的让他们搜,从口袋夹层一路到裤兜,看着空空荡荡的袋子,居然连一个钢镚都没有。
钟强面子挂不住,恶狠狠的说:“没钱你给我们磕头,磕三个俺就放你。”
傅天琅抿着唇,依旧不为所动。
钟强见他一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态度,气不打一处来,挥挥手叫旁人将他制服,企图用武力镇压。
乔莞鬼鬼祟祟的躲在巷子里,眼睛死死的盯着傅天琅被一左一右架住的胳膊,脑袋里像是突然劈下一道灵光……
她捂着嘴,眼中浮出几许震惊。
怪不得她觉得这场景眼熟呢,原来这事在前世也发生过。
那时候她是怎么做的?
乔莞咬着牙细想,她当初也是路过,看着傅天琅被钟强欺负,脑子突然一热,拎起一根木棍就冲了上去,然后她一棍子把钟强打了,边打还边说:干什么,不准欺负我哥,谁再敢欺负他,我就打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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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 我背你()
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乔莞蹲下身,将自己藏得更严实了些。
透过一块发霉的烂木头,她用力咽了口唾沫重新将视线定格在他们身上。
难道就是因为这种小事,让他在前世对她上了心?
乔莞想了想,又往下蹲了点,这回可不能再犯傻了。
秋日的阳光并不猛烈,偶尔还会有徐徐凉风吹过,吹得枝叶“哗哗”作响,枯叶随风掉落。
傅天琅背着光,平静的站在那几名少年之间,偶然间,乔莞留意到他抬起了头,目光在周围逡巡,似乎正极力搜寻着什么。
几人起初还忌惮于他的身高,可这么一来一往的,眼瞅着他没有反抗,胆子也肥了起来,其中一人竟开始用脚踹他的小腿肚,企图令他下跪。
傅天琅收回目光,依然站得笔直。
“放开。”他眯起眼,眉宇间隐隐浮现煞气。
钟强被慑了下,下意识的后退两步,而后又觉得有损面子,于是猛然抬头,只是出口的话已经没了刚才的底气:
“凶什么?打他!”
乔莞蹲在巷子里,见外头气氛不对,心里那个着急。
那群人可都是土生土长的乡下孩子,从小干惯了农活,论力气傅天琅怎么跟他们斗,若真打起来,他一定得吃亏。
她抹去额头上冷汗,不忍见他被打,只能回过头找棍子,谁知在下一秒,远处却猛的传来一声哀嚎。
乔莞吓了一跳,忙又凑上前,恰好看到傅天琅捉住一个男孩的一幕,他的动作幅度并不大,在她看来只是轻轻的扣住了对方的手肘,却不知做了什么,在下一秒,那男孩惨叫一声,跌在了地上。
钟强看着被轻易撂倒的几人,心头蓦的一跳,指着他骂道:“你会功夫!”
傅天琅不答腔,拾起掉在地上的药篓,作势要走。
钟强见状忙拦住他:“你在哪学的功夫?!”
突然被拦住去路,他不悦的转过头,虽面无表情,但是已经敛去了方才的戾气:“不是功夫。”
钟强心有余悸,又后退了两步。
傅天琅念在这群孩童年幼,所以出手不重,不到片刻功夫,原本躺在地上的人已经相继爬了起来。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了刚才的事,可不敢再惹这乔家的“童养夫”,于是一撒丫子,丢下钟强跑了。
“喂!回来!”钟强大喊,在原地急得团团转,现在怎么办?打又打不过,除了跑还能怎么办?
于是他也丢下一句“你等着”,而后便灰溜溜的逃走。
傅天琅注视着几人离开的方向,抬眸又在周围搜寻了一圈,而当他看到巷子里的乔莞时,怔了怔。
乔莞用力搓了搓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然后停顿了数秒,他背着药篓慢慢的朝她走了过来。
对方体型高大,五官又是偏冷的类型,不笑的时候严肃得吓人,笑起来的时候……好像真没有……
而这会儿,他刚揍了人,带着一身凌厉的气势朝她走来,她虽然知道他不会伤害她,但还是忍不住短促的惊叫了一声。
随后,当她留意到他愕然的神色,又赶紧捂着嘴,将所有声音都堵进喉咙。
乔莞本能的瑟缩,令他停下了步子。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漆黑的眸中似乎正有一种无法辨清的情绪在流动。
良久以后,他又迈开长腿,很快来到她面前。
微微蹲下身,他与她平视:“莞莞。”
乔莞愣了下,呐呐的回道:“琅哥。”
傅天琅的目光黑得吓人:“你去哪?”
乔莞眨眨眼,老实吧唧的答:“挖猪草。”
他笑了下,突然把她抱起来:“一起。”
乔莞几乎是被他这个笑容震着,明明上一秒还凶神恶煞的把人揍跑,下一秒却又能笑成冬日的阳光,暖人心窝。
她心头一阵恍惚,整个人还没回过神,等意识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正被他扣着胳膊抱在上空。
她个小,他个高,抱起她就跟抱小娃娃似的,她低头一瞧,悬空的两条小腿令她非常不安。
“我自己走。”她拍拍他硬邦邦的胳膊。
他轻“嗯”一声把她放下,转而又去牵她的手。
乔莞被掌心的温度炙了下,有些别扭的挣动,可这次他没让她挣脱。
“山路不好走。”他取过她背上的篓子,背在自己身上,而后牵着她上山。
乔莞瞧着突然空出来的肩膀,心想他也许是害怕她摔倒,所以才牵着她?
她没有细想,也不再挣扎,而他牵着她的力道真的很紧,好像怕一松手,她就没了似的。
——
上了山。
她挖猪草,他挖药,互相不冲突,一路走下来也没什么交流,只是自顾自的劳作,倒也算相处融洽。
今日的天气很好,地上的小石子被阳光嗮得温暖,踩上去还能发出几许“咯吱咯吱”的脆响。
乔莞跟在傅天琅身后爬了一个山头,她人小体力不好,很快露出疲态。
觑了眼还在林间忙活的少年,她又瞧了瞧自己的篓子,她动作很快,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已经填了一半。
她想到家里的猪草还有剩,便找了快干净的石头坐下。
这边的动静令他回过头,却只是看她一眼,便继续低头劳作,直到夕阳西下,他这才背着一篓子药材过来。
他静静的站在她面前,片刻之后,话声轻柔的说:“累?”
乔莞眨眨眼,默默的摇头。
累是累一点,但是她还能走。
“我们要回去了吗?”拾起篓子,她转而背在背上。
刚要走,他却突然背过身,微微往下蹲。
“上来。”他一脸平静的说,“我背你。”
乔莞愣了下,下意识的就推拒:“我自己能走。”
他转头,固执的重复:“我背你。”
乔莞眼瞅着他一副你不上来我不走的模样,只能无奈的抿抿唇,随后一把搂住他的脖子说:“琅哥,如果你累了就跟我说,我能自己走的。”
他点点头,眸光柔和。
下山的时候傅天琅刻意放慢了步子,走起来很稳,乔莞趴在他背上,晒着小阳光舒服得只想打盹,后来又觉得这么做不太好,于是强打起精神,可这一路下去,乔莞突然发现,他们走的好像不是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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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 以后都不想要了()
“我们去哪?”乔莞左右张望了一阵,低头询问。
傅天琅没吭声,背着她又走了一段距离,直到乔莞听到流水的潺潺,与嗅到泥土的微腥,才知道他把自己带到了一条小溪边。
傍晚的太阳不大,但他还是细心的把她放在树荫底下,随后留下药篓让她保管,自己则卷起裤脚往溪水中走。
乔莞盯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好奇,于是大着胆子起身,凑上前一瞧,才知道他正在抓鱼。
听到身后的动静,他回身看她一眼,只是努努唇,丢了句“待着”便再没理她。
乔莞没“听话”,她正坐在浅滩处玩水,瞅着波光粼粼的水面还有时不时从她脚边溜过的小鱼小虾,捡了不少形状各异的石头。
正尽兴着,耳边却突然传来“噗”的一声。
乔莞被吓了一跳,惊愕的抬头,只见远处的傅天琅单手抓着一条黑胖的鲫鱼,几步来到她身边,行走间有几滴水花渐在了她的脸上。
“琅哥!”乔莞盯着他把鱼扔进篓里。
“嗯。”傅天琅徐徐侧身,指着那篓子对她说,“看着。”
话落他又走回原处,凝神静气的开始新一轮的捕捉。
乔莞心里有些吃惊,但没多想,一个人蹲在小溪边玩水,玩着玩着就腻了味,开始将目光放在那条鱼上。
可怜的小鲫鱼就这么被丢在她装猪草的篓子里,一开始它还会拼命的挣扎,可因为缺水的环境,很快又消停下来,如今弹了弹鱼尾,可怜兮兮的张着鳃,再没了动静。
乔莞在一旁盯着,突然觉得这条小鱼有那么点可怜,加上她没事做,于是便在浅滩处用大石块搭出一个圈,又在底下挖了一个洞,灌满水后这才小心翼翼的将这条鲫鱼放了进去。
看着鱼儿重新在水中恢复生机的模样,乔莞撑着下颚,又没事做了。
她百无聊赖的抬头看了眼漫天的金光,低下头,恰好迎上傅天琅黑漆漆的眼。
他的目光在她和那个临时搭起的“鱼舍”上逡巡,随后又不甚在意的转身,继续捕捉。
乔莞眨眨眼,一双小手伸入溪水当中,漫不经心的在鱼身上摸来又摸去,可她到底是低估了这条小鲫鱼的弹跳力,冷不丁的,原本还好好的待在水中的小鱼儿突然一跃而起,灵活的大尾巴在空中一晃,“啪”的一声甩了她一嘴巴的黑泥。
随后听着“噗通”的一声,鲫鱼掉入溪水,一扭鱼尾——跑了。
乔莞用手搓了搓脸上的水渍,眼睁睁的看着那道扬长而去的黑影……愣是没反应过来……
金黄色的光晕渐渐退去,乔莞在岸边默默的算了下时间,还在纠结着要不要提醒他,再不回去得挨打了。
可这会儿不用她提醒,没多久傅天琅便从水里上来,手上还抓着两条鱼,论个头,都比第一条大上一倍不止。
他全都扔进篓里,可瞧了眼只剩下猪草的篓子,愣了下。
乔莞装作若无其事的扭过头,不理他。
傅天琅回头又瞥了眼已经鱼去楼空的临时鱼舍,转过身盯定定的盯着她。
乔莞偷偷抹了把额上的冷汗,还是不作声。
良久以后,他突然朝她走来。
乔莞吓得浑身僵硬,大眼睛瞟啊瞟的落到他身上。
她心里直打鼓,他不至于吧,她不就是不小心放走了他的鱼吗?难不成为了一条鱼,他还要生气的打人?
傅天琅在她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型背着光,罩下的一团阴影将她结结实实的笼罩。
他抬起手,乔莞心头一惊,还以为他要打人,于是本能的闭眼瑟缩了下,可谁知他没打她,反倒执起她的手,轻轻摊开五根细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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