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苍狐若有胜机,万万难以把握,而那敌人却能一针见血,出手不空。
盘蜒走到苍狐面前,苍狐以杀生剑诀引导真气,苦苦挣扎,盼能收拢气力,一股脑将那蜃龙针迫出身躯,但饶是他心法神妙,却如何能撼动这古神的法宝?
但他仍有希望,若盘蜒下手杀苍狐,在苍狐临死之际,能使出杀生剑诀的“死剑”,这正是此功夫绝境求生的奥秘,威力最强的一招。
盘蜒站立不动,苍狐忽觉得自己意识也乱作一团,无论如何聚不起杀意,盘蜒道:“你想使‘死剑’?给我消停些吧。”
一切都在师父算计之中,在他面前,一切伎俩似都不过可笑的把戏。
苍狐张开嘴,放声大笑,笑自己的自不量力、愚昧无知;笑天地不公,纵容恶人得胜;笑他终于将死,去与愧对的妻儿团员。
就在此时,三道黑光从天而降,重重打向盘蜒,盘蜒退后数步,黑光击中地面,黑烟如巨浪般升起,将苍狐挡在其后。在黑烟掩护下,两人奔至苍狐身旁,一人不知使了什么手法,将蜃龙针从他灵台穴上拔出。
盘蜒大惊失色,急运功召回蜃龙针,黑雾消散,看清来者,一人是失踪已久的青斩,一人则是大观国那几乎不曾失手的刺客烟影。
烟影拉住另两人,足尖一点,腾空飞去,倏然间,一股苍白的寒气裹住三人,借助寒气,冲破盘蜒布在这阁楼之外的阵法。盘蜒哼了一声,只能眼睁睁看着三人走远。
愣了半晌,盘蜒看着蜃龙针,心想:“他抓住蜃龙针,一瞬间就破了我的法术?这上头有神兽守护,他居然化解这气罩?”
他不由得颤栗,又抬起头,遥望星空。
夜色愈发古怪,星光加倍狰狞,光芒张扬,凶相毕露,犹如临近的大群野兽。
这时,道儿从楼下奔上,扫视一圈,颤声道:“相公,你没杀了那苍狐?你又放跑了他?”
盘蜒低声叹息。
道儿哭喊道:“你为何又心软了?你接二连三的。。。纵容我的仇人。。。你让他走了,我何时才能还复自由,才能结束这孤单寂寞的苦日子?”
盘蜒终于怒道:“够了!”
这呼声中饱含憎恨,似是真要取她性命,道儿霎时心生寒意,呆呆的凝视盘蜒,似从不认识他一样。
她觉得眼前的男人好陌生,好疏远,好可怕,好无情,他来见自己,并非是为了解救她的苦难,而是将她推入更黑暗冰冷的深渊。
盘蜒道:“从此以后,我对你许下的诺言,一概无效。我与你不再有任何关联,也再不会与你见面。我会命人将你带至别处,妥善藏起,你一辈子也别回涉末城来。”
道儿脸色惨白,愤然哭道:“你这骗子,王八蛋,你为何这般对我?我从未对不起你过。你变了,变了心,变了个人,你不再想对我好,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娶那血妖精了,对么?”
盘蜒沉声道:“你杀了无辜的孕妇,害我与苍狐反目,非但不反省罪孽,反而催我赶尽杀绝。涉末城面临大敌,你却只怕自己孤单寂寞?道不同,不相为谋。道儿、阿道,我是变了心思,却是因你恶化而变。”
道儿想拦住盘蜒,但盘蜒手一扬,蜃龙针正中道儿额头,道儿惨叫一声,只觉脑中关于盘蜒的记忆飞快被蚕食鲸吞,她泪流满面,伏倒在地,蜷缩着晕了过去。
盘蜒单膝跪地,看着这曾经深爱自己的女子,某个瞬间,他觉得自己会哭,但那哀伤如清风拂过,不留痕迹。
他轻碰她的脸颊,心想:“道儿,我曾想报答你对我的爱,所以娶了你,但最终行不通,我不爱你,或许不爱世上任何人。我用幻觉麻木自己,也令你逐渐沦陷。成婚多年,我始终骗你,更不曾要了你的身子。你和以往一样,仍是个清纯如初的处子。我会将你悄然送往南边,你忘却了我,可重新开始,一切如旧,终于找到与你彼此相爱的缘。”
凭借蜃龙针,他可消去她脑海中所有关于吴奇的念头,这段孽缘由此终结,于她于己,皆是最好的结局。
他抬起头,见王栏躲在一旁,双目闪闪,瞧向此处,他恳切说道:“王栏姑娘,你曾答应一辈子服侍道儿,对么?”
王栏急忙摇头道:“我只答应服侍她,可没说服侍多久。”
盘蜒皱了皱眉,只觉这侍女太过直白,又道:“我想请你将她带走,带离涉末城,越远越好,你能办到么?”
王栏又摇头:“城主另请高明吧,她若醒来,哭哭闹闹,我可不会应付。”
盘蜒道:“我已消去她关于涉末城这十多年的记忆,她想不起来,也不会哭。”他实则连她关于蛇伯城、异世的遭遇过往统统铲除,她仍记得那恨之入骨的盘蜒,但再也不会惦记吴奇了。
王栏不屑说道:“你若真有那么大本事,为何不将她杀了?她这般活着,还不如死了。城主,夫人说的不错,你确实有些不干不脆,拖泥带水。”
盘蜒听她这小小侍女,竟对自己横加指责,连番违逆,更劝自己杀了道儿,心下不快,喝道:“这刁蛮丫头,不怕我重罚你么?”
王栏做了个鬼脸,将道儿背起,道:“那我走了,我只将她送到城外,她若另有心思,我就撒手不管。”
盘蜒知这王栏身手非同小可,似不在道儿之下,有她相护,多半能够平安。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绿石来,塞入道儿嘴里,道:“这绿驱蛇香经过眠婆婆熬制,入腹而不伤人,可保她一路平安,化险为夷。王栏姑娘,先前我言语鲁莽,你多多包涵。”
王栏横眉竖眼,道:“你这般多话,可是后悔休妻了?”
盘蜒笑了一声,摆手示意她快走。王栏走到高台上,四下张看,施展轻功,从高楼跃下,稳稳落地,立时隐入密林中。
盘蜒垂首不语,心中平静,不起风波。他觉得这些年来,无论睡着醒着,自己一直坐着各式各样的梦,一时是丈夫,一时是师父,一时是父亲,一时是皇帝,一时是宗师,一时是魔鬼,一时又是神仙。
那些梦让他疲倦,让他身陷囹圄,就像当年他在万仙山中,身为地位尊贵的仙使一样。
噩梦即将到来,一旦挺过去,盘蜒就将得到梦寐以求的解脱。
八十四 天罗地网千万里()
王栏带着道儿,直朝涉末南方边境行去,只花了一天功夫,就到了黑荒草海。
道儿睁开眼,双目无神,痴痴凝眸星空,有些发烧。王栏心想:“太乙强吞了她大半记忆,等若活生生将她魂魄斩成两截,虽然随后医治了她,总不免有些遗症。这婆婆妈妈的笨蛋,不如我将她杀了算了。”
她拿不定主意,可既然答应了太乙,倒不便轻易违誓,她轻碰道儿,以神农天香经缓她心神,不一会儿已治愈了病状。
她待在道儿身边许久,暗中监视太乙举动,若他对道儿、血寒或任何女子稍动真情,她立时就动手诛杀。
她自认为并非出于嫉妒,而是防止他在步入歧途,由高处跌落凡尘。
他始终没有。
就在这时,大地陷落,一巨大的捕兽夹翻了上来,即使闪电也不过这般快。王栏抓起道儿,数剑劈出,捕兽夹粉碎,她一猫腰,从陷阱中钻出,忽然背后无数飞刀射来。王栏探出双手,一分为二,二分为四,顷刻间千百双手一齐擒拿,将飞刀全数捏住。
等她垂下手,已然变了容貌,一头红发,满面剑痕,容貌动人,双目却如出鞘的利刃,随时会杀人见血。
她肩膀轻颤,将刺入肌肤的飞刀甩落,望望天空,此地月色有异,正在魔猎。
斗神道:“你知道我穷极无聊,特意陪我解闷儿来的么?可我若不杀了你,这闷可难解。”
空中弥漫的烟雾化作人影,烟影现形,道儿已在这刺客手上。
斗神不去看他,反而缓缓扫视,道:“你算准我会到此,故而布下许多机关,异兽凶狮,你将我当做猎物了?”
在所有阎王之中,这铺设陷阱,布置埋伏,追杀猎物的本事,以这异兽为冠,如今自己陷入此人围困,想要脱身,怕要费好些功夫。
烟影不答,倏然形影剧变,化作一红发巨狮,四肢撑地,哗啦一声,霎时已在云层之中。
斗神将三道雷霆剑芒扔了出去,但数头猛兽扑下,被剑芒斩成碎末,这般缓了缓,异兽已抵达聚魂山入口处。
斗神怒目仰视,传声道:“你捉这婆娘,到底有何用?”
异兽答道:“她心中对吴奇的爱,眼下已转为恨,灵魂剧变,正是契机,她根基本高,稍加指点,立时有天翻地覆之变。”
斗神问道:“你想让她杀了吴奇,这可是痴心妄想了。他的命是我的,唯有我能杀他。”
异兽笑了笑,道:“我倒颇想试试。”
斗神道:“你不怕我搅合?”
顷刻间,异兽身上散发出凶煞的气息,似风暴降临,双目圆睁,瞳孔缩紧,直视斗神,胸腹间呼吸有如雷声滚动。
斗神与他对视良久,挥了挥手,道:“既然如此,那我定要看看这场好戏。”
异兽消了杀意,带着道儿,步入障壁裂缝之中。斗神心想:“此人精研陷阱阵法,竟到了这般地步,甚至这魔猎亦可自由操纵,只是时候稍短。若当真相斗,只怕已杀不了他。”
她再看四周,那环环相扣、许许多多的陷阱,眼下也已消散。
。。。。。。
黑暗中,苍狐感到一双轻柔的手抵在后背,掌心传来温热,化作内力,涌入经络,他体内气血本已被蜃龙针搅乱,若自行修复,耗时良久,但身后的人功力了得,又是从外相助,逐渐将乱气导入正途,纳于丹田。
苍狐松了口气,自身发力,一天之后,已好转大半。
只听青斩喜道:“苍狐哥哥,你好了?还有哪儿不舒服么?”
苍狐叹道:“贤弟,多谢再度相救,我着实无用,每次都得你帮忙。”
青斩红着脸,低声道:“你不必如此,能够帮你,我心里高兴极了。”他顿了顿,又道:“吴奇功夫太高,非独自一人能胜。我知道你家中发生的事,大哥,你莫灰心,我定要助你复仇。”
苍狐心想:“老天爷又让我活了下来,冥冥之中,再赐我一次机会。可见吴奇惹恼了天地鬼神,道与义皆站在咱们这一边。”
他现在终于明白那最简单不过的道理,吴奇非一人能胜,苍狐也不必独自面对。
若要复仇,便不能意气用事。
他问道:“贤弟,你当天被吴奇捉走,又怎地逃出来了?为何练成了这一身功夫?”青斩此刻内力已不在苍狐之下,虽不知剑法如何,但仗此本领,与苍狐联手,或足以对付那蜃龙针。
青斩道:“我被他关在一洞穴中,那洞穴好生凶险,每天都有奇异可怖的野兽厮杀,一会儿狮子,一会儿老虎,一会儿猎豹,一会儿棕熊。。。。且都厉害至极,不比那君临尘差劲。。。”
苍狐笑道:“你将那花花肠子的家伙比作野兽,倒也差不了多少。”
青斩道:“我在里头苦捱了许多天,饿了就杀野兽,吃肉喝血,渐渐的。。。功夫高了,内力深了。后来,那位烟影大哥过来找我,救我走出洞窟,又告诉我你的事。廊宝哥哥。。。他。。。他死得好惨。。。”说罢低头哭泣。
苍狐握住他肩膀,柔声道:“咱们替他复仇,替所有死在吴奇手下的人报仇,咱们兄弟齐心,定能取胜。”
青斩脸上微红,断断续续的啜泣,苍狐道:“对了,我又认了个义弟,他年纪比你还小,武功义气皆让人心服,你见了他,准好生欢喜。”
青斩登时惊恼,道:“你有了我,怎还能有别的义弟?你怎地朝三暮四?”
苍狐哈哈大笑,说道:“这算哪门子朝三暮四,我对他唯有兄弟情义,可没别的心思。”
青斩脱口问道:“那对我呢?你。。。你。。。。是怎样的心思?”
苍狐握住青斩的手,笑道:“廊宝将你托付给我,你对我怎样,我便对你怎样,只不过这事不能让外人知道了。”
青斩连连点头,意乱情迷,热血一股股冲上脑袋,登时就想扑在苍狐怀里,至于那死去的廊宝,已全然不放在心上。
这时,洞外脚步声响,有数人往这儿走。青斩极快的在苍狐脸颊上一吻,装作若无其事,将他扶起,两人迎向来者。
为首之人是那大刺客烟影,另有两人,一人是泰远栖,一人却不认得,那人约莫十七岁年纪,却生的高大勇猛,身上伤口繁多,神色痴傻茫然。
泰远栖叹道:“苍狐兄弟,青斩兄弟,我是狮心国泰远栖,烟影兄你们已然认得,而这位仲兄,两位当都是初见。他武功极为高强,当能与你二人打成平手。”
青斩、苍狐皆感不可思议,青斩笑道:“以往如我师父那般功夫,整个北妖境也不过三、四人。眼下怎地一下子层出不穷?”
苍狐想起盘蜒所说,道:“天地异变,上苍赐于灵感,让咱们有能耐对付吴奇。”
泰远栖道:“不错,仗此阵容,就算一对一胜不了,二对一,三对一,总是必胜无疑。”
苍狐暗忖:“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以为吴奇不可战胜,实则局面远比我想的更优,咱们可占到九成赢面。”想起自己以往一意孤行,绝望悲观,当真恍若隔世。
苍狐、青斩走近泰远栖,忽然间,三人腰间嗡嗡作响,心灵异样,彼此都从对方眼中见到紫烟。
泰远栖微微一笑,传声道:“我已许多年不见这许多同胞,当真可喜可贺,咱们今后更又多了层亲近。”
青斩见泰远栖腰部悬着一柄剑漆黑黯淡,剑柄如蛇,他“啊”地一声,喊道:“你这也是黑蛇剑?”
泰远栖道:“这剑已相伴我多年,我还以为是我独有,这可当真奇了,看来咱们好生有缘。”
苍狐总觉得此人与吴奇极为相像,心下不喜,青斩与他心灵相通,对泰远栖也有些提防,纵然他说的再亲热,仍不免有意疏远。
泰远栖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