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恶和杀意都散去,赵云岚淡淡点头:“嗯。”
护士见她朝自己走来,还以为她要询问一下女儿的病情,刚张嘴:“程小姐她——”
“不好意思,我出去一下。”
“欸?哦……好。”好奇怪的人啊。护士看着她清瘦的背影,心里咕哝。是不是看见女儿受伤,心里难受了?
她摇着头走近,床上的程意眉头紧皱,似乎睡得很不舒服。
护士伸手探了下她的额头,惊呼一声,“呀,好烫!”
发烧了,糟糕!
“我得去叫杨医生来……”
护士急忙从房间奔了出去,留下程意深陷梦魇之中。
程意知道自己在做梦,一个可怕的噩梦。
梦里她回到了程家,那个她有记忆以后嫌少踏足的宅门,可这次她踏进去了。
脚踩着松软的泥土,周边是艳红的海棠花,花朵摇曳,若有芬芳。
程意忍不住伸手去触,一只手先她一步拨开花丛,满身鲜血的男人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是谁!?
程意瞳孔微缩,紧接着被男人身后的情景惊愕住,忍不住睁大眼睛。
一个女人躺在地上,花园的泥土沾满她小碎花的裙子,她的衣着凌乱,肢体残破,手脚都被折断扭成诡异的角度……
最可怕的是,她隆起的肚子居然被破开了!
程意似乎看见里面有东西在蠕动。
她莫名害怕,退了一步,发觉刚才的男人早已消失不见。
他是谁?!她又是谁?!
“救……救我……”地上被迫害的女人竟然没有死,扭过脸,声音嘶哑地朝她伸出手。
那只变形的手掌丑陋地张合着。
“救……救救……我……”
不,程意直觉地后退,那悲惨的女人忽然眼眶爆裂,肚子迅速蠕动几下,砰一下,从里面弹出一个东西。
对准程意的脸就冲过来……
“!!!”
程意惊醒,喘息,很快察觉到自己是在一间单人病房里。
她的一只手背上还插着针头,挂着点滴。
四周无人,窗户打开,夏风吹起窗帘,带进来鲜活的气息。
这让程意很安心。
就只是一个噩梦而已。程意稳了稳心神,感觉口渴,转身伸手去端床边柜子上的水。
一双修长的手抢在她前面,端起水杯凑到她嘴边。
程迦勒细长的眼睛微微垂着,从这个角度看去,他的睫毛很长,样子就像小绵羊一样人畜无害。
但他并不是。
程意当然不可能喝,也不会伸手去接,她握着手心,冷冷地追问:“你来干什么?”
程迦勒把水杯放回柜子上,“来看你。”
看她?
哈。
程意憋着一股气,不说话。没法开口,她怕自己一开口就是指责抱怨。
那太廉价太卑微,程意不屑去做。
这些年,在程家人面前她的自尊她的骄傲很不值钱,但她还是要维护的。
空气里流动着尴尬和拧巴,僵持不下。
也许是为了缓和气氛,找个话题聊聊,沉稳内敛的程迦勒理了理西服衣襟,漫不经心地说。
“最近又做噩梦了?”
程意小时候就有这坏毛病,后来程迦勒给她找了个心理医生,逼迫她去治疗,催眠了三个月终于好转。
又或者是恐惧被压制得更深。
程意冷冷的,“不劳你费心。”
他管什么,只是担了个大哥的名头而已,真以为他们是情深意切的俩兄妹,未免太可笑。
程意的冷淡并不陌生,只是今天许多意外碰在一起,让少年老成的程迦勒有些心慌。
他总是想要把握一切,只有握在手里的他才会安心。
其他事情他都可以应付,也都应付得很好,唯独程意。
他低头轻抚白色的床单,感觉她的身体抗拒地往里躲,低语。
“喻雪过几天要回来了,到时候一起回家吃个饭,算是为她接风。”
会不会太过分。
有没有觉得欺人太甚。
程意满腔的愤怒压制着,这当然不容易,她的表情因为愤怒和克制多了几分颜色,嘲讽,痛恨,无奈。
“她回来干什么?”
程迦勒看得眼神微深,程意发怒的样子,即使是很隐忍的发怒,也比她冷冰冰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生动的多。
“你说什么?”他看得有些走神,来不及深刻体会她这句话背后隐藏的情绪。
她说什么?
她说什么!
程意控制不住,一瞬间愤怒冲上头顶,她一手打掉了水杯。
玻璃混着透明的水在地上碎裂成渣。
“你们程家人,一个一个都想看着我死……不,是恨不得亲手弄死我,对不对?”
程意口齿生寒,她不觉得冷,针头被扯出来,鲜血淋漓了她的手背,她也不觉得疼。
她只是恶心。
无比的恶心。
程迦勒很快就明白过来,这些年弟弟妹妹对程意发起的捉弄无数,到后来涉及到人身安全,显得更像是肆意玩弄而不是手足间的小打小闹。
他们的父亲程老爷一直置之不理,像是没有这个私生女。
直到程迦勒满了18岁,开始学着管理公司和程家,他这才利用手头的权限保护着程意。
程迦勒眼眸略深,程意的防备和对程家的抗拒这些年不减反增。
这让程迦勒不禁反思,他的保护还是做得不够好。
或者说,他保护得太迟了。
程意爆发后,沸腾的血液渐渐平稳安静,理智也回到了身上。
她在干什么?
质问程迦勒?
太可笑了。
就像是被捕兽夹困住的兔子,瞪着无辜的红眼睛祈求猎人的一点慈悲,一丝怜悯。
简直太可笑了。
冷静下来的程意不吵不闹,抽了湿巾擦掉手背上的血,然后平躺下去,闭眼。
“我累了。”
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程迦勒长身背对着门,身形修长,略显瘦弱,姿态中常年积累的豪门贵族之气很重。
“我陪你一会儿。”程迦勒走到一边沙发上,坐下来,西装下的长**叠,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份文件开始仔细。
有病。
程意下了定义,闭着双眼强迫自己忽视他的存在,她在想大楼坍塌前她似乎听见那两个绑匪跳了窗。
不知道他们把陈晓月藏在了哪里……
病房外头,一个清瘦的身影背抵着墙壁,细细的脖子笔挺优美。
赵云岚听到了很多,尤其是听到程家那对双胞胎对程意的迫害时,她的手因为激动微微握住。
很快又冷嗤一声,没用的家伙,这么多年这么多次机会,怎么都没弄死程意。
不过,程喻雪离开了4年终于回来,是因为那件不可告人的事么……
程家的那个秘密啊。
呵,赵云岚的表情冷淡,那是一种深知一切却置之不理,只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她看着,比她的女儿还要凉薄。
032。带着汪汪去找妈()
大楼坍塌的新闻一上午就传遍了龙城。
程意租房里,墙壁的液晶13电视播放完新闻录像,客厅的气氛一时陷入寂静。
联盟的人消息灵通,吴尧他们早就调查过程意的背景,根据新闻里所说的“商业大户”可以推断,指得正是程家。
吴尧不喜欢程意,对程家卷入舆论也没有丝毫兴趣。
管她呢,他们之所以找上门目的是为了林刑天,而现在这家伙就好端端坐在沙发上。
他逃不了的。
林刑天看完新闻,就不怎么搭理蹭他腿的汪汪了,汪汪是他给小土狗新取的名字。他想到了早上的威胁信,大楼坍塌是程意出去不久后发生的,有没有可能……
这个猜测有些大胆严重,他的表情不由严肃几分。
宋天谕观察力敏锐,看完新闻也觉得事情有些巧,转头看见林刑天的模样,俊秀的眉头略皱,几步走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林刑天抬头。
宋天谕忽然说:“是不是跟早上那封信有关,难道程小姐她去了那幢楼?”
不会吧,吴尧诧异了一下,新闻里说整幢楼都坍塌完了,要是真有人在楼里估计当时就被压成肉酱了,程意那个女人……
为什么要去危楼?
瞒不下去了。林刑天点头承认:“那块布是她的室友陈晓月身上的。”
宋天谕蹙眉,说:“她又被绑架了。”
林刑天道:“是。也许是翼门的那伙人?”
宋天谕摇头:“不会,昨天他们跑掉后,我们手里的眼线一直在跟踪他们,不是他们。”
哟,眼线,联盟的人还真是手眼通天啊,连翼门中都安插了卧底,那是不是说他们入梦师的队伍里也有奸细……
这个脑洞一开,林刑天只觉得头皮抽抽。
吴尧冷笑:“你别高看了自己。”
林刑天抬头,看见吴尧一脸傲然,那不屑的眼神,那下撇的嘴角无一不传递出一个讯息——你们入梦师,老子看不上。
“……”他娘的。林刑天暗骂一声。
吴尧冷笑,转头看见宋天谕眉头紧锁,心事重重,不由一愣,他就这么担心程意那个女人?
“天谕,”吴尧开口,宋天谕拿出手机拨了电话,示意他等下再说。
吴尧只好等着,听着他“嗯”、“确定么”、“好”,短暂几句后挂了电话,表情有些奇怪,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更加难耐不安。
“天谕,怎么了?是程意那边——”死了,不会吧?吴尧不敢说出这个字。
这回连林刑天都停下动作,认真听着。
宋天谕打的是龙城关系人的电话,那人在上层交际圈里有点人脉,探听这种消息不算难。刚刚他告诉宋天谕,程四小姐出现在倒塌大楼的附近,是被救护车送往医院的。
目前没有生命危险。
那人奇怪联盟的人怎么忽然打听起程家的事,宋天谕把话岔开,道谢挂了电话。
程意没事,这是好事。
他静默地一瞬,抬头对吴尧说:“我们去一趟医院。”
吴尧皱眉,反应过来:“程意住院了?”
“嗯。”
两人并肩要往外走,林刑天从沙发上站起来,飘忽到他们身后,“我也去。”
吴尧回头,冷冷看他:“你去个屁。”
气势汹汹,语气不善。
汪汪感觉到他身上不善的气息,很护主的吼了两声:“汪汪!”
林刑天拉了拉绳子,痞子般斜嘴笑:“我不去啊,也可以,不过你就不怕我牵着这只狗跑了?”
“你敢!”
林刑天但笑不语,敢不敢还真不好说。
他这个人吧,能屈能伸,但万一忍到某个程度真不想再忍下去了,屁股拍拍直接走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他赌,赌吴尧会输。
吴尧咬牙狠狠瞪他,宋天谕淡淡道:“让他一起来吧。”
吴尧冷哼一声,转头大步走。
哟,看,果然赢了。林刑天开心地低头对汪汪说:“来,咱们带你去看你妈妈。”
汪汪听不懂,还是很配合地叫:“汪汪!”
前头的宋天谕脚步略有停顿,让林刑天借机一步飘在了前头,他看着那紫色运动装的背影眼神平静如水。
吴尧搭着他的肩膀:“天谕,别理他,就是一个痞子。”
“走吧。”宋天谕淡然道。
吴尧瞅瞅他,跟着下楼出了小区。
医院里,程迦勒公事缠身终于走了,程意不用再装睡,干脆直起身靠在枕头上,看护见病人终于醒来正想要过去告诉她,她母亲来看望她,只是人去了洗手间就没再回来。
“程——”
“程小姐。”温润的男声响起,宋天谕和吴尧一前一后踏进病房,打断了护士的话。
看着两个出众的年轻男人来探望她,护士很识趣地走了。
“程小姐,我等下过来看你。”
“嗯。”
程意垂眸,看着吴尧一只手里提着一个布袋包,里面似乎有东西动了动,她脑海中白光一闪,瞬间想起那个女人隆起的肚子,只觉得神经像被针扎般疼痛。
身侧的手紧抓着床单,疏散这种难忍的痛楚。
宋天谕见她脸上有些难看,不由上前关切问:“程小姐,你还好吗?”
程意摇头:“我没事。”
吴尧的布袋包里又动了动,探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汪汪黑黑的湿漉漉的眼睛盯着床上的程意,看了两眼,忽然爪子扒拉上包边沿,从里面轻盈跳落在地,屁颠屁颠朝着程意那边过去。
“汪汪!”
“……”吴尧响起林刑天的话,妈妈,难道土狗真的把程意认作妈了?
这还真是……诡异。
进医院后一直没作声的林刑天见此,忽然笑了起来,离了程意家他的魂体力量更弱,连吴尧和宋天谕都不能看见他的形体。
程意没有经过训练,按理也看不见他。只是好像冥冥之中有某种魔力,林刑天笑的时候,程意的脸朝他的方向转了过来。
美人容颜苍白,依旧明艳如春花。
林刑天被这若有似无的随意一瞥,搅动得心脏扑腾扑腾乱跳。
卧槽,老子这是在发春啊。
……卧槽。
程意的注意力很快被汪汪吸引过去,低头看它,说:“医院里不能带宠物。”
汪汪:“汪汪!”
林刑天:“……”怪我咯。
吴尧:“……”看什么看,又不是老子想带的,何况你是这狗的妈,你嫌弃个什么劲。
宋天谕过去把门带上,重新回来,微笑:“没事,门锁好了。”
汪汪:“汪汪!”
林刑天:“……”你是不是傻。
吴尧:“……”虽然你傻,但身为兄弟我绝对不会说破的。
033。凭空冒出海棠花()
贵宾病房的环境很好,但程意不认为一只狗出现在这里能完美得隐瞒过?13??,不过这不是重点。小土狗是她抓来给林刑天的,它在,说明林刑天也来了。
程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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