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布便是。
张布有些被动,他怎么会不清楚这帮家伙打的是什么主意?
闻言苦笑:“主子,赢面大吗?”
“不大,也不小。”
模棱两可的回答,让张布心中一黯,秦昆的话何尝不是敲打自己?张布实在想不通秦昆怎么注意到自己的,而且这般关照,他的权宜之计,很有可能给自己掘了个坑啊。
之后即便鬼王赢了,对他的信任也会大打折扣,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心中盘算片刻,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今天的局面,反而是秦昆赢了,对自己最有利!
“主子,我跟着你。”
秦昆看了一眼张布,微微一笑。
……
内城,街道上闭户锁门,鬼民们透过缝隙往外看,一只只眼睛,注视着宽阔的街道上,走来三个阳人。
一个和尚,一个道士,一个女人。
妙善、莫无忌、楚千寻走在空旷的街道上,感受到一阵萧瑟。
冷风吹起衣角,渗入灵魂深处,他们有些冷,更有些疲惫。
内城之中,王城城墙依旧高耸,这座州城如同堡垒一般,透着神秘和未知。
一条血河穿城而过,带着腥风,穿入王城中,妙善看到,王城城门洞开,此时此刻,没有半只鬼影。
硕大的门洞,三人和鬼差依次走了进去,然后,听见王城大门关闭的声音。
雾气笼罩整个王城,门口的石碑上写着四个大字:来者皆杀。
“妙善师兄,这石碑有点意思。”
莫无忌伸手,天空好像落雨了,阴雨绵绵,落在手上有些蛰疼。
楚千寻拍灰一样拍了拍两肩,阳灯点起,没有阴雨近身。
妙善浑身蒸腾出雾气,抵挡着阴雨侵蚀。
莫无忌打开背上的木匣,摸出一把油纸伞来。
三个阳人,一座空城。
鬼哭狼嚎亦有,却没风声。
血河之中,无数怨气钻出,幻化成魑魅魍魉朝着三人扑来,被阳气冲散后又桀桀一笑,重新钻回河里。
这不是鬼,但这玩意又是什么呢……
“各位上师,别来无恙。”
桥边,一个垂钓的老叟,微笑转头,朝着三人开口。
老叟伸手驱散着那些幻化而成的魑魅魍魉,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三人。
俊秀的和尚,出尘的道士,双眸沉静的女子。
“阿弥陀佛,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名字早忘了,叫我钓叟就行。”
“我等前来,只为切磋。”
“嗯,我听说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倒是能接受。”钓叟收起鱼竿,呵呵一笑,“老九跟了你们,让我很意外。他一向眼高于顶的。”
钓叟走到与三人安全的距离,停下了脚步。
“所以,别让我失望啊。”
“请指教。”
妙善颔首,再抬头,已是修罗身。
第九九一章,请赐教()
魇州城,中央大殿。
两只鬼急的团团转。
“怎么办……石彪拦下了黄老九,钓叟也出去了,城东被破。城西……张布可靠吗?”
“张布?他什么时候可靠过……但没辙啊,能凭鬼将拦下那群人的,只有张布了。”
“天杀的……魇州城要破了啊,二弟,我们不如……跑路吧?”
一只鬼背着行囊,絮絮叨叨起来:“反正这地方我们也待腻了,换个鬼城也没什么对吧?手下都死光了,应该不丢人……”
另一只鬼王嘴角抽搐:“王兄……咱好歹过两招再走啊。没打就跑了,有损王兄的威名……”
“屁!万一打死打伤一两个,岂不是没完没了了?”
背着行囊的鬼是一个瘦弱的青年,背后插着一把刀,在中央大殿中来回踱步,随着他紧张,鲜血汩汩冒出,流了一地。
“我查过了,那几个阳间上师下手可是不死不休的。如果我不用全力,肯定打不过,用全力的话,他们肯定打不过我,我怎么办……二弟,哥哥不想打架啊,这群家伙就不知道知难而退么……”
另一只鬼身上鱼鳞一样插着铁器碎片,浑身还渗着血,说话的时候碎片会随着肌肉而张合,看起来密密麻麻非常渗人。
鱼鳞鬼拽住插刀鬼,劝道:“王兄……你可是我们魇州的主心骨啊……你一走,大家怎么办?”
“哎呦,这时候想起我是主心骨了?早跟你们说过,我们一起去当鬼匪,逍遥自在,你们非得不听!现在倒好,跑又损威名,打又不好下手,我真想一刀了结了自己算了……”
插刀鬼越来越烦躁了,忽然感受到一阵波动,整个脑袋虚化,他的脑袋出现在魇州城上空的阴云处,俯瞰王城,发现钓叟和城东进来的阳人已经打起来了。
收回脑袋,插刀鬼痛心疾首道:“看见没!看见没?快,把官凭带上,跟我进山躲一阵子。到时候那群阳人肯定会走,我们再出来。”
鱼鳞鬼无奈摇着头,把官凭递给对方:“王兄,一州之主做成你这样,怎么成大事?”
“屁!你又不是没跟我偷偷去过酆都,那地方有多强你心里没谱吗?一州之主,说的好听,一旦晋级破命,就是两条路,一条是随酆都使者去皇城卖命,另一条就是造反!我可不想造反,也不想卖命!对了……我破命的事除了你们几个没人知道吧?张布不会知道吧?”
鱼鳞鬼已经捂住了耳朵。
这话痨,到底怎么混成破命鬼的……老子不服啊……
“好了王兄,你要走就走吧,我来守着这里。”
“好兄弟!以后四时八节哥哥不会忘了你的!”插刀鬼感动地拍了拍对方肩膀。
“但是王兄,你要去哪?”
“嗨,肯定是去他们找不到的地方了。”
“可是王城这么空,他们已经杀进来了,你匿气术那么差劲,走的时候动静太大了点啊……”
嗯?
插刀鬼闻言一怔:“说的对!那怎么办……对了。”
插刀鬼看向鱼鳞鬼,笑的很是开心。
鱼鳞鬼有些毛骨悚然,忽然,一把刀插入自己背后。
鱼鳞鬼喷出鲜血,诧异地看着插刀鬼,插刀鬼拍了拍对方肩膀:“二弟,委屈你了,哥哥的鬼气比较狂暴一些,你拿去用吧……”
“王兄……我会爆炸的……”
“胡说八道,赤血刀被我养的听话多了。别担心……”说着,插刀鬼给自己套了一身小兵铠甲,背着行囊离开了中央大殿。
唉,谁能想到自己堂堂鬼王也要跑路呢,那帮阳人和跗骨之蛆一样,打死也不好,不打还不行,自己又控制不住分寸,可是为难死他了。
插刀鬼翻上城墙,俯瞰整个王城的时候,还有些不舍。
“也不知道石彪、钓叟怎么样了,该死……没有匿气鬼术,没有浮空鬼术,没有腾挪鬼术,真难受啊,跑路都得靠腿……”
插刀鬼哼哧哼哧地背着行囊,贼一样地顺着城墙往安全的路上摸去。
秦昆一行人,已经来到了王城。
多余的鬼将没跟来,只剩张布一个,王城城墙上,秦昆、徐法承、赵峰、朔月,忽然感受到空气中一阵澎湃的波动,朔月一道剑气劈开阴云,发现王城内的血河边,妙善三人正在和一个老鬼斗法。
“是妙善师兄他们!”
“好家伙,这和尚厉害啊!”赵峰一喜,见到自己人就是开心。
一个铜钱丢下去,赵峰蓬地一声消失,铜钱落地时,自己出现在铜钱的位置,朝着妙善三人跑去。
“鱼龙山赵峰,前来助拳!”
血河边,正打的难解难分,钓叟的鱼篓倾泻,十几条怪鱼扑向三人,莫无忌撑开油纸伞,旋转着荡开怪鱼,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转头道:“阿驴!别想过来抢功劳!我们可是有赌约在身。”
赵峰兴奋的脚步急刹,暴怒道:“莫无忌,猪油蒙心了你!”
秦昆一行也跟了过来,妙善的僧袍震开钓叟的鱼钩,对着徐法承道:“这里不需要你们。”
徐法承黑着脸,都濒临极限了竟然还惦念着赌注,这和尚越来越俗气了!
“别后悔!”徐法承撇了撇嘴,率先离开。
钓叟也看到了这边的援手,原本觉得棘手,现在才发现他们竟然以自己为赌注?
钓叟无奈摇头,开口道:“张布,你也投敌了?”
张布呵呵一笑:“王上,打不过,没办法。”
钓叟一笑:“无妨,寒鳞鬼王和大王就在里面,带着你的新主子去会会吧。”
张布欠身:“布有愧王恩,告辞。”
走过血河桥,踏上十殿阎罗的祭台,一个面目狰狞的男鬼在等着他们。
一身鱼鳞,从头到脚,通过天眼看到,这男鬼身上的鱼鳞闪着金属的寒光,随着鬼气流转而张合。
“魇州寒鳞鬼王恭候各位上师大驾。”
双手交叉在胸前,鱼鳞鬼咧嘴一笑,露出嘴里的尖牙。
徐法承从秦昆身边走过。
“玄起茅山气有方,三清灵官坐神堂,玉女喜神孕道子,桃神对剑震天罡!茅山,徐法承。”
“云楼罗帐月下松,九隐剑起画屏东。云丘观,朔月。”
“百鲤汇成一道溪,龙门飞渡化太极。鱼龙山,赵峰。”
“请赐教。”
第九九二章,四鬼临身的徐法承()
三个阳人围了过来。
寒鳞鬼王踱步在祭台,三十步,二十步,十步,五步。
徐法承、赵峰、朔月离得越来越近,寒鳞鬼王身上的‘鱼鳞’翕动,忽然停止。
“黄泉力穷,幡缠业火。”
“浮萍无根,洞慧因果。”
“胎光凝露,三尸化厄。”
“拘魂缚魄,邪生大罗!”
“顾影难自怜,三尸照本真!”
人身有三尸九虫,道家千百年前便认为人体乃共生体,三尸九虫依附人身,又服务人身。
道经典籍中提过,三尸会主宰人的情绪、欲望,三尸照本真,便是勾邪之术!
好色、好贪、好杀的欲望,在寒鳞鬼王的鬼术下被激发,一丈不到的距离,徐法承身体有些恍惚,目光忽然变得凌厉,看向秦昆。
嗯?
秦昆一怔,下一刻,徐法承的双剑刺在自己胸口。
“我日你大爷……即便是木剑,戳人一下也很疼的!”
秦昆拨开桃神对剑,忽然,徐法承长袍中一串铜钱飞出,缠在自己脖子上,秦昆见识过铜钱链的可怕,这东西和锯链一样,钱币打磨锋利,被拽一下,少说也得削去一块肉。
“徐法承,你疯了?”
秦昆拽着铜钱链,背后忽然感受到一阵寒意。
“苍云伴月,神隐东海!”
“天外流火,亲赐铁胎!”
“寒露挂雾历风雪,莫让辰星印青苔!”
朔月眼球已经变红,手中剑势,正是茅山丹会时用过的归云三剑!
寒露剑,挂雾剑,风雪剑,三剑乃剑意,生水出云,朔月整个人如同剑仙一般,归云剑袭来,躲无可躲!
“一临牛魔第一坎!”
“二临血尸化不详!”
二鬼临身,一剑从秦昆后心刺入,秦昆忍着痛意,还好,连人皮傀儡都没破,自己还是能扛得住的。
被刺一剑,秦昆又感觉有危机袭上心头,单腿拄地,另一条腿铜柱一般朝着虚空处扫去。
飞魂腿!
虚空处是一枚难以察觉的铜钱,被秦昆一脚踢爆,跌出一个人影,赵峰一屁股坐在地上,脖子似乎扭了。
“你们三个,能不能先分一下敌我?!”
秦昆屈指弹在朔月手腕,朔月吃痛,感觉整条胳膊都麻掉,急忙收回长剑。
徐法承眼底红光率先消失,心中诧异:“秦昆……怎么是你?”
寒鳞鬼王哈哈大笑:“好杀的欲望被勾出,敌我不分的。只是没想到,你们三人都会选择他来杀,看来他对你们的威胁最大咯?”
三人晃了晃脑袋,清醒了一些,看着寒鳞鬼王的眼神无比警惕,这是什么鬼术?居然会让人迷失心智?
他们三个不敢说心智一等一,起码在同龄人中算是出类拔萃,居然被一术观出破绽?
三人气势被慑,秦昆鼻孔喷出粗气,看着寒鳞鬼王道:“阁下手段不错,听说魇州还有一位鬼王,不知藏在何处?”
“我王兄不屑于尔等斗法,尔等也就不必寻他了。”
寒鳞鬼王说完,徐法承咬破舌尖,怒道:“刚刚贫道居然着了你的道,好胆!再来!”
“一临白魂过阴曹!”
“二临人烛照本真!”
“三临油喉吐邪火!”
“四临黑煞泄神恩!”
半黑半白的徐法承,正面是白无常谢子迟,反面是黑无常范疆,浑身裹着人油尸蜡,说话间口中的热油滚滚向外,流淌着绿色的火焰。
这幅尊容,秦昆是第一次见,比起面前的寒鳞鬼王,徐法承现在才像个邪物。
“寒鳞鬼王,还有什么本事?!”
桃神对剑乃制邪扶正的法器,被尸蜡裹着,却伤害不到本体,徐法承狰狞一笑,口中一道绿火朝着对方脸上喷去。
轰——
秦昆可以确定,这绿火和自己的大炎冥火一样都是冷炎,但伴随着热油,烫在对方脸上滋滋作响,可以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
寒鳞鬼王吃痛爆喝,身上‘鱼鳞’刹那间消失。
“四鬼上身,还是这等惨死之鬼和冥府阴差,本王不信你能承受多少痛苦!”
消失的‘鱼鳞’忽然出现在徐法承身上,那一个个铁片钻入肉里,细微的痛苦爆炸式叠加起来,徐法承觉得精神险些崩溃。
秦昆不忍再看了,这群家伙此次来是为了切磋,以及实验自己的实力到底多强。徐法承一行一直顺风顺水,现在终于碰上了一个值得用出鬼临身的对手,必然会是一起惨斗。
“秦昆,把赵峰和朔月带走!”
徐法承的嗓子被热油烫过,声音难听到极点,秦昆听的浑身一麻,闻言照办。
一只手拎住赵峰,一只手拽住朔月。快速离开了这里。
“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