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贼们登时怒了,抄起家伙一拥而上,只听一阵砰砰砰、嘭嘭嘭的声音,小庙里除了本来就躺在地上的乞丐,只剩敛心一人还站着,他掸了掸衣袖,在供桌前那一堆茅草上盘坐下来。
。。。
151 剪径小贼()
这些山贼从没见过这样利落矫捷的身手,都给唬得呆住了。
便在这时,破庙的门被人推开,发出破锣般刺耳的声音,一股凉风吹进来,一个国字脸,大耳朵大眼睛,面貌十分敦厚的男子,背着一个布包闪身入内,随手掩上庙门。
敛心盯着那布包,翕了翕鼻翼。
一个山贼说道:“二当家,弟兄们点子背,遇到硬茬了。”
男子向躺在地上的众山贼看了两眼,眉头皱起,又向敛心看了一眼,走过去,想替同伴解穴。谁知他躬着背揉捏了半响,众人只是大声喊痛,鬼哭狼嚎,穴道却怎么也解不开。
“二、二当家,哎呦,你给我一刀痛快的得了。”
敛心嘿的一声笑,拱手道:“各位大哥,小弟只想借宿一晚,别无他意,如果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他说着,屈指连弹数下,只听嗤嗤声响,倒在地上的山贼忽然都好了,一脸活见鬼的表情,挣扎着爬起来。
二当家神色诧异,上下打量敛心,说道:“多谢小兄弟高抬贵手。”他将背上的布包取下来,放在地上,缓缓打开,居然是一大包酒菜,又是烧鸡,又是羊腿的,好不丰盛。
敛心闻到烧刀子的香味,又翕了翕鼻翼。
二当家手一抬,将一坛烧刀子抛到敛心脚边,说道:“这破庙漏风,喝点酒,暖暖身子。”难为他手劲巧,这陶瓷坛子落地,居然也没摔碎。
敛心也不推辞,拍开封泥,抱起酒坛子,一阵狂喝猛灌。
那二当家别过头去,招呼众山贼喝酒吃肉,到四更天,众人酒足饭饱,取了兵刃,和另一股山贼会和,足足集了七八十人,一同向荒山野岭中行去。
敛心发现这一伙山贼中,有二十几个内息绵长、步伐稳健的精壮汉子,这些人功夫绝对不弱,便是去武成王府谋个护院的差事,也绰绰有余了,实在不像会落魄成山贼的人。
敛心好奇心起,悄悄跟在后面。这些人无论男女老少,都背着弓箭,兵器更是五花八门,有斧头,有镰刀,还有人拎着挑水的扁担。二当家倒是带了一把明晃晃的弯刀,是草原上粗制的那种铁皮刀,在石头上砍一下,便会卷了刃,实在不是什么称手的家伙。
这伙山贼大约提前踩过点子,径直来到一处比较险要的山道上,分出几人四下巡视一番,确认没有被人注意到,就地埋伏下来。
这条山路通向九崤岭,是从丹阳城北上边塞的要道。待山贼们隐藏妥当,已经五更天,东方日出。
不多时,一对年轻小夫妻路过,那女的面皮白净,眉眼虽然生得不怎么样,但身段妖娆,走路时腰肢扭摆,煞是诱人。那男的背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满头虚汗,不像什么练家子,倒像只肥羊儿。
山贼们直勾勾地盯着那少妇,双眼放光,呼吸渐渐粗重,口水都快流到地面上了,奇怪的是,直到那对小夫妻的背影消失在山路尽头,他们也没动。
过得片刻,有小商队经过,只有十几人,赶着三辆骡车,一个挺富态的小老儿,骑着一头小毛驴跟在后面,晃晃悠悠的绝尘而去。
这伙山贼也真沉得住气,还是按兵不动。那二十几个精壮汉子,更是一派稳重气象,一个二个,就跟石雕似的。
敛心有些纳闷,这一伙奇怪的组合,又是剪径强盗,又是神秘高手,到底想干什么?
忽听蹄声嘚嘚,俏江南酒楼的常掌柜骑着一匹枣红色老马,手持长弓,背着一袋羽箭,飞驰而来。
到得跟前,常掌柜翻身下马,伸手在马臀上轻轻一拍,那马儿一溜小跑,钻进深山中吃草去了。
那些山贼对常掌柜很敬畏的样子,纷纷打招呼,二当家迎上前行礼道;“丛静先生,可有什么消息?”
常丛静从怀中摸出一块黑色方巾,遮住面孔,说道:“还有十五里,他们马快,眨眼便到。”这一群山贼都是粗布短卦,只有他一人身穿长衫,异常显眼。
敛心心中疑团更甚,这位丛静先生,据说中过举人,后来牵连进恩科舞弊案中,丢了功名,他若是肯花钱打点,混个官老爷当一当,也不是什么难事。真想不到,他居然搀和这种劫道的生意。
等众人重新藏好,常丛静脚踏七星步,低声念咒,布置了一个障眼法。敛心更是惊讶,这人是个修士,身上却没半点灵气波动。
只见山道上尘土飞扬,数乘马车渐渐驰近。两队壮年男子骑着骏马,守护在第一辆马车两侧。这些男子足登长靴,身穿兽皮,背着长刀和弓箭,腰间挂着箭壶,全副草原羯族武士的装束。
从第三辆马车开始,在旁边充当护卫的人,已经不是羯族武士,而是大庸士兵。
敛心看着马车上羯族王室的狼头标志,瞳孔微缩。草原上,羯族和羌族的骑兵,年年劫掠大庸边境。带着这种标志的马车,要是出现在俞阳城里,估计能插满一车的羽箭。
走在前边的两名羯族男子向狭窄陡峭的山道瞧了几眼,勒住骏马,伸长了脖子向远处眺望,叽里咕噜的交谈了几句话,左边那人吹了一声口哨,停在他肩膀上的矛隼发出一声嘹亮的啼叫,飞上天空。
常丛静心中惴惴不安,这矛隼俗称海东青,眼睛十分锐利,能看清十里之内的任何动静,也不知障眼法能不能瞒得过那扁毛畜生。
只见矛隼振翅掠过高空,片刻后忽地盘旋低飞,两翅一收,就像一只投射出来的飞镖一样,急速俯冲而下,闪电般在雪地枯草中擒住一只猎物。
这一瞬间,众山贼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忍不住拉弓射箭。他们虽然不认得矛隼,却也看出来这是一只猛禽。矛隼速度极快,他们心中还来不及转念,矛隼已经冲过头顶,抓起一只野兔,掉头飞回去了。
滚滚烟尘中,车队越来越近,终于进入最佳射程范围,常丛静一挥手,山贼们乱箭齐发。
等那些羯族武士反应过来,已经有十几个羯人跌下马,不知死活。这支队伍也算是训练有素,并不慌乱,那领头的一阵叽里咕噜的大喊大叫,举着盾牌的士兵上前,弓箭手退后,开始反击。
常丛静并不出面,那二十几个精壮汉子打头,带着众山贼一阵冲杀,在弓箭的掩护下,将车队从中截断,后边几辆辙痕很深的大车,都被他们砍掉车轮。
一辆马车中钻出来一个绿袍小文官,说道:“这是陛下赏赐给草原王族的礼物,你们好大的胆子,不要命了?”
二当家挽弓搭箭,嗖的一声,正中官帽,那文官骇的面如土色,一屁股坐在车辕上。二当家哈哈大笑,说道:“这是大庸的国税,百姓的血汗钱,岂能拱手送给敌邦,姬良小儿其心可诛!”
敛心心想,羌羯骑兵得了这许多钱财,在黑市上购买兵器铠甲,遭殃的还是边塞百姓,那二十几个精壮汉子,说不定是王府的人。就是不知是李安授意的,还是伯父授意的?
突听得一声娇叱,第二辆马车的车厢霎时间四分五裂,一团红云飞上天空,化作一个一袭红衣的美艳女子。
常丛静终于出手,他毫无怜香惜玉之心,从怀中摸出一对判官笔,向着阿娅的眼珠子点过去。
敛心望着阿娅手上长达一寸的锋利指甲,听着常丛静衣衫撕裂的声音,感慨良多。可惜常丛静没有强悍的护体神功,不但衣衫给撕成一条条的,连身上也被抓出道道血痕。
哎,这姑娘,还是这么暴力。
眼看常丛静这厮就要被开膛破肚,敛心闪身上前,一把将他拖开。
咣的一声,阿娅的利爪击在敛心的后背上,把铁锅给抓破了。
说时迟那时快,敛心猛地躬身急退,后背撞在阿娅怀中,反手将一纸黄符贴上她的额头,随即袖袍一卷,阿娅便现出原形,化作一只三眼白色小狼,被敛心抱在臂弯里。
“你是谁?怎么会用风青彦的归藏术?”
想到风青彦,阿娅心中一时甜蜜,一时忧愁,甚至怀疑眼前这人,就是风青彦易容的。这么想着,她身子微微发颤,仰头盯住敛心,一时间柔肠百转。
由于阿娅现在是一只小狼的样子,那眼神,像极了小猫小狗讨要食物的可怜相儿。
敛心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阿娅那雪白的皮毛,柔声道:“归藏术流传已久,我会用也不奇怪。听说天机宫主曾经几次擒住你,因为敬佩草原狼神护佑一方,又把你放了。我也效仿他一回,绝不为难你。”
常丛静说道:“阿娅,你受牧民香火祭拜,护佑草原上风调雨顺,也就足够了。至于草原和大庸的战争,这不是你能插手的,再说,如果草原狼神卷入俗世争斗,难道大庸的修行人会袖手旁观吗?”
话音未落,敛心骤然大叫,原来是阿娅咬了他一口,趁着他吃痛松手的当口,挣脱出来跑了。这姑娘一边跑,还一边腹诽:可恶的家伙,你以为你是谁啊,还效仿风青彦?
。。。
152 故人、牛车、肉身佛()
修炼了三千年的狼妖,牙口委实锋利,饶是敛心有妖神之力护体,右臂上也给咬得一片鲜血淋漓。
他忍痛将袖子撕下来,正要设法上药,忽听嗖嗖箭响,那些正在和山贼厮杀的羯族武士,居然抽空向他射了几箭。敛心将药瓶向上一抛,腾出手来,只待羽箭飞至,就接住了掷回去,给这些不长眼的家伙吃点苦头。
人影闪动,一只判官笔斜刺里伸过来,将羽箭一一拨落。
常丛静一瞥之下,发现敛心手臂上的肌肤十分白皙,和蜡黄的脸色极不相称。他眼中闪过一抹异色,随即收回目光,躬身行礼道:“多亏前辈仗义援手,在下的小命总算没丢,谢天谢地,真不知要怎么报答前辈才好?”
修行人的年纪,看外貌是看不出来的,这人修为如此之高,喊一声前辈总没错。
山风飒爽,装着金疮药的青瓷瓶子从天上坠下来,敛心用手掌托住,心想:你要知道我是谁,别说报答,只怕躲都来不及。他凌空而立,微笑道:“报恩就免了,请我喝顿酒,管饱管够就行。”
常丛静一愣,哈哈笑道:“没问题,常某别的本事都寻常,若论酿酒烧菜,手艺堪称西北一绝,这可不是夸口,前辈尝过就知道。”
他俩个在空中相谈甚欢,下边冷箭乱飞,刀光霍霍,杀得十分惨烈。
羯族武士拼死护着那辆带有狼头标志的马车,车夫猛抽马鞭,冲散了一波拦路的山贼。谁知前边山路更加狭窄,不等马车冲过去,两边山坡上突然喊声大作,许多巨石圆木滚将下来,顿时将路堵死。
众山贼一拥而上,砍了车夫,掀开帘子,从里面拖出来一个人。
敛心瞪大了眼睛,这人头戴红顶官帽,身穿绣着仙鹤的绸缎衣衫,居然不是羯族王子,而是长春宫的总管太监钱谦。
姬氏皇族和草原结盟,已经不是一日两日,姬良身边的大太监坐在草原亲王的车子里,虽然奇怪,常丛静也只是笑骂两句,并不像众山贼那般惊诧。
另一边,山贼们已经结束战斗,仍旧是那些精壮汉子带头,四处巡视,发现没死的家伙,就顺手补上一刀。景象之惨,让敛心不忍直视,他几次想出手制止,但想武成王
(本章未完,请翻页)父子都不是嗜杀之人,如此作为,必定有什么缘故。
总管太监钱谦被山贼们缚住手脚,掷在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
二当家上前,将钱谦全身上下搜了一个遍,连鞋底子都劈开来看,似乎在寻找什么,但是徒劳无功。
常丛静走过去,将钱谦手上的扳指取下来,对着光看了看,扔给二当家,又把钱谦头上的簪子拔下来,观察片刻,用一根头发丝顺着象牙发簪上的纹路勒进去,发簪被分成两半,里面藏着一片丝帛,卷成绣花针大小。
常丛静小心翼翼地展开丝帛,看了片刻,判官笔一点,戳在钱谦的巨阙穴上,说道:“密旨我已经看过了,不如钱公公再透露点消息?只要够分量,我便做主饶你不死。”
钱谦脸色惨白,抖如筛糠,只说:“咱家只不过是一个跑腿的人,算不上天子亲信,这次出使草原,钱家族人六十余口,都被圣上请到洛京照看。别说咱家什么都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能说。”
二当家抡起弯刀,一刀下去,刀锋擦着钱谦的耳朵,劈在地面上。
钱谦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常丛静闻到一股尿骚气,估计是老太监吓尿了。
“罢了,给他留个全尸。”常丛静挥手,转过头继续打量丝帛
敛心偷瞟了几眼,这片丝帛大约有三寸长,两寸宽,上边密密麻麻的写着许多小字。他一连看了几行,虽然这些字每一个他都认识,但凑到一起全然不成文理,一句也看不懂。
常丛静发现敛心偷窥,便立即收起丝帛,瞧他神色,多半也没看懂。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敛心走开一段距离,听见前方人声喧哗,过去一看,进山的路口倒了几颗大树,翻了两辆牛车,成堆的白菜萝卜洒在地上。
一个五大三粗的农妇带着一个小男孩,躬着身子捡白菜,还不时扯住包头发的蓝色碎花头巾抹汗。那赶牛的汉子蹲在牛车边上,扯着嗓门大哭,不许路人上前踩踏,车马显然也过不去。
原来不是那些山贼运气好,碰巧没人路过,而是他们早有准备,行人和商队都在这里堵着呢。估计山路的另一头,情况也差不多。
时间一久,
(本章未完,请翻页)人心焦躁起来,有人帮着捡萝卜白菜,希望早点清理出道路。有人来回走动,泼口大骂。
敛心只觉得那小男孩十分眼熟,盯着他看了半晌,发现居然是李安身边的小六子。赶牛的汉子倒是眼生,哭得肝肠寸断,满口咿咿呀呀,颠过来倒过去,只是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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