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锦暖来看茜薇,眼前忽然暴瘦的人依然温婉地笑着,只是再生动的眉眼都温暖不了眼底那一片清凌凌寒凉。逼得人眼眶都红。
茜薇一向食欲不好,夏锦暖以为她瘦成皮包骨决计跟饮食有关。不想午饭她一下子吃下那么多东西。
她在一旁看着,心都要纠到一处。
晚上景琛的乐队有个小型欢庆会,惟珺好不容易答应了要去,她是来说服茜薇参加的。
“茜薇,跟我去个地方。”
茜薇搅着咖啡的手一僵,抬起眼看着她。
“不,不去找惟珺,就我们两个。”夏锦暖忙着解释。
“我知道,这个时候……”
财经频道、报纸、杂志上,他的消息随处可见。她宁愿相信他忙得分身乏术,而不是不愿见她。
夏锦暖带茜薇去了绿汀洲,附近艺术学院学生举办的画展,简单而不失雅致。
弱柳扶风的水榭宛若浑然天成的绝美画作,画中画、画中人、人中画,一切美好都积聚于此。
茜薇笑着看着喜笑颜开的夏锦暖。
她们都一样,喜欢美好事物,即便细节之处亦追求完美。
几近偏执的完美主义,不过修补残缺内心的小伎俩。
在夏锦暖的工作室,沉吟许久后她还是开口了,“茜薇,其实伯母回国了。”
“我知道……锦暖我知道……”茜薇激动地抓住夏锦暖的手,滚烫的泪欲夺眶,“锦暖,谢谢你!”
夏锦暖心头一酸,唇角却有了微笑。
不远处,杯盘碎裂声传来。
049 真爱宣告从缺,骄傲的玫瑰一片片枯萎10()
茜薇转过泪眼,看到突然出现的人,忙低头擦着泪。
“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
夏锦暖急匆匆跑过去,“于寅颂,你来干嘛?”凶巴巴的样子。
兴冲冲的于寅颂被她问得一愣。要不是她约他一起晚餐,他才没空闲去纪景琛那碰钉子。
“就是想来看看你。”却也没拆她的台,从身后拿出一束花来。
勿忘我的紫,高贵而神秘。
夏锦暖愣了愣,欢快接过递到跟前的花。
不闻花香却沉醉花香的小甜蜜。
“锦暖,出来好半天,我该回去了。”茜薇起身走了过去。
夏锦暖将花儿放回于寅颂手中,挽了她的手,“我送你。”
“不,不用。我去湖边吹吹风,再让李黎来接。”
见她坚持,夏锦暖只好作罢。
茜薇告别出来,乘车去了观澜湖畔。
清风拂面,碧水微澜。
炎炎夏日的燥热,连带心底浓重的阴霾,风去无踪逝水无迹。
日落黄昏,她搭上了往西而去的地铁。
熙来攘往人群中,贪婪沉浸在白天黑夜交界处,喧嚣繁闹的人间烟火。
这些日子她的世界太安静,若不是回荡胸腔的心跳声,会以为世间繁华与她,早已擦肩。
回到倚溪别墅,碧姨招呼她吃饭,她答应着上了楼。
刚一沾到沙发,困倦轰轰烈烈袭来,茜薇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入了梦。
梦里,那个急红眼的女人,披散着头发开了停在院里的车,箭一样冲了出去。
她像是着了魔,听不到身后声嘶力竭的喊叫,更听不到无助压抑的抽泣声,就那么义无反顾……
最后留下的只有一滩滩怎么也擦洗不去的血迹,妖冶艳丽的红,触目惊心。
茜薇一阵瑟缩后在冷汗淋漓中醒来。
“下楼吃饭吧,一会儿顾医生开的药也该熬好了。”碧姨坐在沙发边,伸手替她擦着额上的汗。
茜薇眨着眼眨碎满眼泪花,紧紧将碧姨抱住。
碧姨偶回一趟倚溪别墅,见她烧得不省人事,就没再离开。
“傻孩子,饭菜又要凉了。”
茜薇下了楼却意外见到绝迹饭桌许久的慕惟珺。
碧姨又叫了她一声,她才挪动脚步,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
屏着呼吸,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坐在他身边了却只顾埋头吃饭,未曾将视线投向他。
她的掌心握不住太多美好,多害怕这一抬头,一切幻作泡沫。
“别再吃了。”慕惟珺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她身后,语调轻柔。
他拿下她手中的碗。茜薇将筷子掉在了地上,他弯腰去捡。
她忽然抑制不住汹涌而来的委屈,起身跑了出去。
瘦成这样,似乎一阵风就能从他身边飞走。慕惟珺皱了皱眉。
茜薇将自己关在小书房,屋外风很大,她站在窗边平复着心绪。
慕惟珺在屋外敲了许久的门,等她终于开了门,碗里滚烫的药汁已是可以喝的温度。
“药快凉了。”
茜薇依旧不说话,接过黑乎乎药汁时淡淡瞥了他一眼。
闷声将药汁喝得一滴不剩。
钻心钻肺的苦,喝下再多水都无法稀释,吃了再多蜜饯都缓和不了的苦。
她所认识的慕惟珺,从来都不是借着温柔体贴好息事宁人的人。
没人能让他有那样的耐心。
可现在,他在耐心的敷衍她。多可笑的耐心。
从夏锦暖工作室出来,她就发现了一直跟在身后的车子。那代表他在且听到了她的话。
他选择这样的态度掀过这一页。
不作解释的歉疚不过是伪装的内疚,她不需要。
050 沿途的风景里,你唯独忽略了我1()
半夜,茜薇依旧惊醒。她擦拭着满额的汗起身进了浴室,收拾好浑身冷汗,转而去了小书房。
原想听听小姨的声音,看了看挂钟只得作罢。
敲了封邮件过去,不想很快就有了回复。小姨在回复里责备她熬夜,骂人的话,却是分外暖。
她只得说自己在赶稿,又说思念她们,特意把话题转到蔷薇身上,小姨这才没继续揪着她不好好睡觉这回事。
蔷薇独个游欧洲去了。
花一样的年华,不就要恣意潇洒?
茜薇放下书捂了脸,说不羡慕是假的。她只比蔷薇大几个月。
“睡不着了?”慕惟珺走了进来,见茜薇依旧将脸埋在掌心,他弯腰将她抱起来坐到沙发上。
“不用管我,你先去睡。”茜薇挣了挣坐直了身子。
他伸手抚着她的眉心,将她往身前搂了搂,头一偏唇已经贴上她耳垂。
茜薇心中一慌,挣扎着要推开他,“不!不!别这样……”
她挣脱开他站了起来。慕惟珺用力扯了她的手腕,“那就去睡觉。”说完也不顾她反抗抱着她回到卧室。
看茜薇裹得跟个粽子,他不由分说将她捞进怀里。
茜薇气不过,狠狠瞪着他,他也瞪大眼,依样还回去。
茜薇无奈只得闭了眼。这样子蛮横霸道才是他。
午后,茜薇在花园凉亭里看书,纪景琛的声音远远就飘了来。
“啧啧啧,这才多久没见,瘦成跟个猴子。”他自顾倒了茶,在茜薇对面藤椅上坐下来,颇有几分闲适。
“是慕惟珺不给你饭吃了?还是……”他故意拖长了尾音,“他的小情、人给你气受?”
茜薇不咸不淡瞅了他一眼,“别想着拿话刺我,我不会痛。除非你拿刀子。”
一副云淡风轻,事不关己模样。
纪景琛仰起头将半烫一杯茶悉数灌下去,砰一声将茶杯掷在石桌上。
“我说苏茜薇你tm是傻呢还是短根筋,她们找你闹你不会跟慕惟珺闹?他欺负你你也由着他?是不是他打你一巴掌你还要把另半边脸也凑过去?”
茜薇被他莫名其妙吼一通脾气也上来了,“我们的家事,你管这么多干嘛?”
“家事?”纪景琛挑挑眉又耸耸肩,一脸嘲弄。
茜薇被他看得心都凉了半截。慕家的事哪是他们的家事?
“我乐意!”她扔下书站起来,胳膊一指,“所以,请你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她这就下逐客令,纪景琛彻底恼了,“我本来还不想管的。”他忽地抓住茜薇的胳膊,“这死倔脾气,怪不得慕惟珺要在外面找女人。”
说完拉着茜薇急匆匆往外走。
茜薇被他的话气得一股血直冲脑门,紫涨着一张脸,“纪景琛你要做什么,快放手!”
“去鸢秋园,替你出出恶气。”
茜薇一听这名字,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咒。本来是要向匆匆忙赶来的碧姨求助的,等回了神,纪景琛已将车开上了法桐大道。
“纪景琛你快停车,我哪儿都不去,谁也不要见。”
纪景琛却只说系好安全带,车子离弦的箭一样窜了出去。
051 沿途的风景里,你唯独忽略了我2()
夏锦暖原是约了茜薇去听音乐会的,听完碧姨的描述忙让给慕惟珺打电话,自己也掏出手机打给纪景琛。
没人接电话。
纪景琛一路飞车,以往慕惟珺这么开车,她腿都要吓软。可是今天,这种恐惧早已被袭上心头的另一波恐慌,重重压制住。
慕家不把她当儿媳妇,不可能不难过。
只是既然事实如此不争,又何苦胡搅蛮缠闹一场不欢而散。两相怨,更甚者,两相厌。
茜薇忽地拿过纪景琛身边一直响个不停的电话,“你不接那我替你接。”
屏幕上闪烁的“慕惟珺”三个字,刺得人眼窝疼。
就在茜薇愣神的间隙纪景琛急急刹住车,他抢过电话,接通的同时不小心按下了免提。
“慕惟珺,我要带你老婆去鸢秋园,你没有理由就别试图说服我。”
电话里传出的声音,不带感情没有温度,“你尽管带去试试。”
话音落嘟嘟声亦传了来。纪景琛气得重重捶了捶方向盘。
他连说服的心思都不曾有,没必要掉眼泪。
茜薇仰着脸,眨着眼忍住泪意,又花去好半天才缓解了鼻端的酸涩,心却又揪作一团。
“纪景琛,我真的没心思在这些事上面费神。但今天,谢谢你。”
“不用谢我,我只是不习惯欺负你的人不是我。”
蛮不讲理的话倒把茜薇逗笑了。
纪景琛看她憋红了眼眶,却要笑得那么灿烂,忽地瞪圆了眼正要爆粗口,突然跳出的短信提示声截住了他。
他一脸欲发未发的怒气一下子僵住,忽而又被汹涌而来的暴怒击碎,取而代之。
“景琛,不要在同一个地方摔跟头。”
无可抑制地烦躁起来,他甩手将手机狠狠甩到后座。
见茜薇盯着他,他摊了摊手,“既然都出来了,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我想去沁思园坐坐。”
“好!一会儿带你去个地方,你肯定会喜欢。”纪景琛爽快地说着,发动着车子,又沉吟着说:“其实,事情也许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他低着头,茜薇没看到他脸上的神情。这样子的纪景琛是她完全陌生的。
茜薇想说自己并没有想象中在乎,话到嘴边又止住,安静地点了点头。
回到倚溪别墅时已经很晚了,碧姨披着外套在客厅等她,满脸倦色。
她催着碧姨赶快去睡,一脸的兴高采烈。
碧姨离去后无比空旷的一楼就剩了她一人,她淡淡环视着满眼富丽堂皇。
好金贵的牢笼。以后她都不会把心困在这儿。
疯玩了一天,躺下去之后却无半点睡意。淡淡烟草味一直萦绕鼻端,她起身找了全新的四件套换上。
蓝色的底,花团锦簇的模样。如此热闹繁盛,在以前她是不会用的。
这么折腾一番,就更睡不着了。她索性披了衣服去了隐在西锦门的独栋小木屋。两层高的小建筑,底下藏了个偌大的酒窖。
电话响的时候慕惟珺还在迷蒙睡梦中,碧姨说茜薇不见了。
手机没拿稳摔在了地上。
梦境是美的,他却一下子坠跌在现实的深渊。
052 沿途的风景里,你唯独忽略了我3()
祁雨浓见儿子急匆匆奔下楼来,衬衣纽子都扣错,忙将他叫住。
“惟珺。造化弄人,错不在人。”
慕惟珺匆匆忙说知道了,又说妈我走了,一溜烟没了影。
清早,微风不噪,阳光正好。
车在狂飙,而心却早已将车甩开好远。
急速运转的大脑在搜寻着每一个她可能去的地方,会去找的人。
世界之大,她能去的地方很多很多,可以去找的人,寥寥无几……
他吩咐谷越去查航班和列车,自己先奔回了倚溪别墅。
她什么都没有带走。慕惟珺心中一松。
只是下一秒所有刚成型的喜悦却遭遇霜打,僵硬地崩碎了。
梳妆台上那一枚小巧的戒指,小碎钻闪耀着的光,每一束都是冰冷的刀锋。
他将戒指捏在手心里,不敢再看。
那一晚他蛮横将戒指套在她手上,她许久没情绪的脸上满是抵触和抗拒。却终究什么也没说,默默忍下所有。
但是他知道,她不愿要别的女人碰过的,东西以及人。
他将掌心捏得那么紧,钻石若是有足够锋利的棱角,此刻已经嵌进了肉里。
谷越打来电话说没有查到关于她的购票信息。
慕惟珺捏着眉心,眼角余光瞥到那一c开得摇曳生姿的花朵。
“碧姨!”他走出卧室大声朝着楼下叫,“早上你上来的时候c上什么样?”
碧姨想了想,说:“有睡过的痕迹。”过了一会儿又补充说,c单被罩是茜薇换的。
慕惟珺了然地点点头。
茜薇趴在酒窖正中央的橡木桌上睡着了。朦胧间传来的脚步声,愈来愈近,愈近愈响亮。
木楼板的嘎吱声此刻听来格外烦人。她动了动,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身后戛然而止的脚步声,迫得她整个人都紧张起来,背脊发凉。
清淡的薄荷冷香侵占着每一丝干净的空气。
昨晚只是想借助最初的酒劲好容易入睡,并未喝下多少酒。这会儿她整个人已经醒过来,只是不愿睁开眼不愿动。
他们,他不想面对她,她亦不愿面对他。
慕惟珺倾身将她抱在了怀里。让人贪恋的,温暖臂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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