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莫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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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鬼莫侵-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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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神一改颓势,杀气四溢。我一时紧张起来,连忙站到二人中间:“喂,你们两个冷静点……”可别要打起来吧?

    “好,”将离却抚掌道,“这才是我认识的云梦水神。哭哭啼啼算什么?你能在短短十年中炼化龙珠,敢和诸天神灵对峙,维护辖下生民,难道现在就不敢去救自己的姐姐了?”

    水神被他激得一愣,皱眉道:“你……”

    将离继续道:“我小小花妖一个,虚长你四百年,论灵力恐怕真不及你,但有一件事你不如我明白。”将离人还虚弱,身上那股不可一世的劲头却愈发蓬勃:

    “神不过是虚伪的妖魔。”

    “他们越高傲残暴,就越容易露出马脚;越专横跋扈,就越容易被击败。”

    将离道笑意愈发深:“没有永生的神灵,天地间也从来没有至尊。连上古的泰伯都已经陨落,扶桑帝君如今也生死未卜。这二位大神尚且如此,何况那群仗势凌人的脓包?”

    “所以椿杪说得没错,”将离道,“没什么好怕的。你姐姐被困,那我们就去救她出来————就是这么简单。”

    水神看着将离好一阵儿没动作。

    “花主,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水神道,“但现在的我还没有能力和整座昆仑山抗衡。以卵击石从来不是我要追求的局面。也许等到下一代成长后,诸神对龙族的欺压才会收敛些。”

    将离摇头道:“你隐忍得太久,可能已经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实力是怎么样的了。以你现在的修为,不说雷神,连风神也要避让三分。你已经超越了你哥哥。”将离说到这里,声音不知为何听起来有些落寞。

    水神脸色复杂:“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原先也以为拼尽全力尚有一搏的余地,但是,”水神不动声色看了我一眼,“事实证明我还太弱了。”

    将离也看我,我被他们两个盯得头皮发麻。

    “你们看我干嘛?”我莫名其妙,忽然想起那阵白光,结结巴巴道:“哦,刚才的事?我、我不是故意的啊,我真没反应过来,我什么都没干。”

    将离又瞄了眼水神嘴角的残血,道:“你不要和椿杪比。他本来就体质特殊,重生后,身上更有很多疑团都没有解开。蕃生阵法很多年没有人用过,此次又设在天地灵泽庐山,一下子吸引的生气太多储存在了椿杪体内也是有可能的。”将离道:“他是例外。”

    我连忙点头,表示自己绝无恶意,绝对良民,就差摇尾巴求放过了。

    水神愕然道:“那么,他不是……”

    将离颔首道:“他不是成神了。”

    水神看向我,眼里终于有些真心实意的愧怍:“对不起。我一直以为你……骗了我十几年。”

    “啊哈哈,”我松口气,拍拍水神肩膀,咧嘴道:“没事没事。这不一夜过去了,你也没把我怎么样嘛。我还要跟你道歉,我控制不了那股力量,刚才真的对不起。”

    大概我行径太猥琐,将离翻了个白眼道:“你们俩客气完了没有?”

    我尴尬地收回手。

    “这件事找越多外援,成功几率越大。”将离道,“椿杪虽然傻,但思路大体可行。苍梧和南方的几位仙人世系相承,找南方神台交涉是中策。”

    我努力忽略了将离那句“椿杪虽然傻”,追问道:“你说中策,那还有其它路咯?”

    将离道:“上策是直接以武力攻破昆仑山,从此西方神台鼎革。下策就是什么都不做,等龙母生产后,诸神自然会放她回东海。”

    水神听得皱眉。

    “攻破神台?怎么会是上策?谁能做到?”我虽然新生不久,也知道神台的威严,“将离,你离经叛道也要有个度啊。”我无奈道。

    不满意神台的统治就去推翻它,哪有这样绝对彻底的?且不说让龙神忌惮多年的昆仑诸神是不是那么好惹,神台代表的次序一旦被打乱,谁又能重建起一个更有效的系统?将离真是天马行空,痴人说梦。

    “……我不该考虑献祭人牲。”良久,水神叹口气说,“但是找苍梧的前辈去交涉也是徒惹诸神忌惮。谢谢花主呢的建议,但我不能拿整个龙族去赌。”

    我好像眼睁睁看水神燃起的希望被一盆冷水浇灭。

    将离双手抱胸,看看我又看看水神,道:“你们都觉得这三策不靠谱?”

    我心想何止是不靠谱,你简直是开玩笑。

    “哪里,只有上策稍稍不靠谱而已啦。”我干巴巴道。“对了,你确定昆仑诸神不会为难你姐姐?”我问水神,“那你之前说的烈焰笼又是怎么回事?”

    将离把手放下来,“他们已经用烈焰笼了?”

    水神沉吟,“风神走的时候,威胁我要将姐姐投入烈焰笼。”

    将离又抱胸:“那就是还没动手。她肚子里的那个到底是不是天命,看来诸神也很疑惑啊。”将离低声道。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将离一摆手:“没什么。”他对水神道:“那么你选下策?真可惜。我还打算辅佐你们龙族重新夺得人间呢。”将离吊儿郎当,凤眼上翘,偏偏眼神迷离,还带着大伤未愈的虚弱。美则美矣,一点不足取信。

    “你只是想搅个天翻地覆好看热闹吧。”我一头黑线。

    将离哼了一声表示懒得理会我。

    水神走到一边,背对我们,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里是将离原形曾经站立的地方,巨木丛生的山林中唯一一块空旷之处,阳光毫无保留地播撒下来,仿佛一如既往地温暖宜人。

    水神喃喃道:“我想过很多次,龙族今后到底是存是亡,我们到底还有没有存在的必要?”

    “我有时候宁愿自己不是龙,宁愿龙族没有那么辉煌过。”

    “花主,”水神转头对我们道,“你说得没错。我的确不甘心。”

第十七章() 
丹殊醒来时,习惯性去摸自己右手边。

    那里应该有一柄长剑。

    通体黑沉沉,一点装饰也没有。两锋似乎没开刃,靠近剑柄处还有一段齿状的豁口。

    平凡到像一把废铁。

    可是鬼物妖怪见到这柄剑,一定张惶失措,吼叫着逡巡不前。

    就连丹殊自己,一开始见到这柄剑的时候也下意识地生出戒备。

    由古牧原新月湖底的整块陨铁铸成,凝聚了滔天怨恨,上斩仙灵,下诛妖鬼。

    从铸成之日开始,这柄剑就散发着浓烈的杀意。

    好像剑域里的四十万冤魂一齐在尖啸。

    丹殊和椿杪刚把这柄剑带回苍梧时,师尊曾经想把它投入真火中重新锻造。

    “你们虽平安回来,但是这柄剑为杀戮而生,凶煞至极,加之因果未了,来日恐怕生变。”师尊仔细看过,剑身透着森冷的暗光,“尤其是椿杪,你不适宜在这样的戾气中久待。”

    椿杪抿唇不说话。

    师尊要把剑拿去融了的时候,椿杪忽然开口问:“师尊,那片战场上的亡灵全都在里面。剑身一旦重新熔铸,他们会去哪里?”

    那时候人间战火纷飞,古牧原一役亡者四十万,鲜血染得新月湖水都透着薄红。

    师尊说:“亡灵有亡灵的归所。”

    泰伯陨落之前建立了地府,从此天下生魂死灵都不必随躯壳迁化,都可以入地府等待轮回,时机合适时,便可再世为人。

    但是扶桑帝君久不理事,地府滞留的鬼魂无处可去,终究躲不过湮灭的宿命。

    “师尊,可否将这柄剑交给弟子保管?”丹殊道,“既然因果未了,逃避也只是自欺欺人。这柄剑被托付于我和椿杪,未必不是上天给的转机。而来日若真有凶邪妖祸,弟子也自一力承担,绝不牵连他人。”

    师尊叹气说,你才几岁,承担什么。

    师尊花了很久才把这柄剑的凶煞封印住。交给丹殊,又是一个多月以后的事。

    “那位将军用此剑强行改变战局,逆天而行,他的魂魄已在剑成之时湮灭了,你们和他的约咒也早就失效。”师尊说,“我等修道之人,实不该去插手人间军政事务,这次是你明知故犯。”

    丹殊跪在大殿里,低头不敢出声。

    师尊说:“你们大了,自己心里有考量,不肯听为师话了。”

    “师尊……”丹殊想辩解,却找不到合适的话。

    师尊继续说:“少年人意气风发,无所畏惧,为师很理解。你做下这些事情,也不是为了个人恩怨。但是丹殊啊,世间朝代更迭是常事,你救得了这一代,保不全他们千秋万世。”

    丹殊说:“弟子明白。”

    师尊摇头:“为师也知道你明白。为师更知道,你就算明白,还是会忍不住出手。”

    “这次有人以四十万亡魂为媒介,用一个国家的老弱妇孺逼你们出面干预;下一次会不会有人用一百万人、两百万人的性命来求一个转机?灭国绝世,什么样的事情做不出来?”

    “师尊,”丹殊喉头发紧,“可是弟子若不出手,他们就要屠尽十二城……”

    “你以为你救了眼前的弱国寡民,天下便不会再有战乱屠戮了吗?扶桑帝君尚且做不到的事,你何德何能!”师尊难得生气,将长剑叮一声掷在丹殊面前。

    剑身撞击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

    “这次是你们侥幸,古牧原没有神灵看守。下一次呢?手中握有能左右战局的凶兵,岂会不遭人觊觎?而一旦入局,再想全身而退,又谈何容易!”

    听了这一席话,丹殊忽然明白过来师尊的用意。没人能比师尊更清楚身怀至宝的凶险。一颗能左右南方水系的龙珠,融在师尊身体里数十年。由此招致的妖龙厉鬼杀机重重,期间师尊惶恐度日,说是枕戈待旦也不为过。

    丹殊俯首道:“弟子知错了。”

    师尊顿了许久,才继续说:“为师苟活百余年,见多了生灵凋落,习惯了绝离知友。老来一切都空,只是不想看到你们几个也受人胁迫、不得善终。”

    丹殊羞愧得不知怎样作答。

    师尊摸摸丹殊头顶,说:“你做大师兄,要照看好几个师弟。如果连你都这样莽撞,意气用事,为师……怎么能安心闭眼?”

    丹殊猛然抬头:“师尊!请不要说这样的话!师尊仙道大成,登仙指日可待,怎么可能……”

    师尊拍拍他,好像丹殊还是几岁的小童。

    “为师天寿将尽,此生没有再多的要求,只希望你们几个平安。你想留下这柄剑,可以;但是你要答应为师,从今而后,不得向任何人提起这柄剑的来历。人间军政之事,神界大能之争,你也一律不得插手。”

    丹殊一一应了。

    那时候他一点也不知道,后来那样烽火连天、生灵涂炭,师尊死在自己剑下。

    而那柄剑也早就被丹殊丢了。众神围攻之下,剑一脱手便不知飞去了哪里。

    三年往事,如走马看灯一般翕乎从眼前过去。

    “你醒了。在找什么?”有一个陌生声音将丹殊从恍惚中拉回来,“这里是梧桐台。很安全,不要怕。”

    丹殊睁开眼,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见一个男子立在榻前,眉目凌厉,通身贵气逼人,服饰皆明黄色,却比人间帝王还要多三分骄矜。

    丹殊马上捏了一个决在手里,面上仍装作刚刚恢复意识的样子:“阁下是?”

    那个人俯下身来替丹殊掖了掖被角:“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记得自己是谁吗?”

    丹殊眯眼看他。

    那人就势坐在榻沿。

    丹殊挑了挑眉。

    那人笑:“你这习惯还是没改。察觉到不对,就喜欢挑动左边的眉毛。”

    丹殊戒备道:“阁下若不肯告知身份,那就请恕丹殊失礼。”说着翻身坐起,作势要走。

    那人摇头叹息说:“这么多年了,你这个火爆脾气一点也没变。”

    丹殊面无表情看住他。

    那人继续说:“你脾气这样差,做人这么多年一定吃过不少苦头吧?我该早些找到你。”

    丹殊直觉这个人恐怕将自己认成旁人了。他斟酌了字词,慢慢道:“阁下是否有什么误会?我是苍梧大弟子丹殊。”以性情温和出名的,暴虐恣睢那是入魔后的事,还没几个人知道。

    那人淡淡一笑:“你这一世叫做丹殊?很贴切的名字。”

第十八章() 
我站在山坡上,嘴里叼一根狗尾巴草,无聊地嚼着。

    此刻日近黄昏,山峦间有薄薄的蓝雾弥漫开来,鬼气森然,填满谷壑。远处传来不知何种野兽的嗥叫,一声声沉闷悠长,叫人身上泛起鸡皮疙瘩。

    “水神走了,咱俩怎么办?”我转过头问将离,“为什么不让他留下来?”将离坚持要到南岭,水神只好腾云把我和将离送到。水神提出要带我直接回苍梧,被将离拒绝了。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不知交流了什么,水神便告辞。

    将离本来在我后方叉手远眺,闻言走上前来,啪一下打掉我嘴里的草:“蠢货。”

    我莫名其妙,又略有点恼羞成怒:“你干嘛!”

    将离斜眼看我:“你重生之后真的更蠢了。水神那么明显的杀意,你没感觉出来?”

    我暗松口气,道:“你说他袭击我的事?不是没得手吗,算了。况且他那时以为我欺骗他许多年,生气是常情。”我不觉叹气,“说起来水神也可怜。他那些经历道来,我一个旁观者都听得心惊。我从来不知道,做龙也这样辛苦。”做鬼凄惨无依,做人身不由己,做龙任神宰割,没有一个是能真正快活自在的。这世道怎么不叫人灰心。

    将离道:“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和他走得太近。这一任水神心机颇深,十数年来见风使舵,无所不为。这样的性情,对你半点情谊也无,甚至暗藏杀机,你还一个劲儿地凑上去,不是蠢是什么?”

    “没准人家就是不喜欢惹事生非呢。”因为我自己夺人躯体,也算不上光明正大,故而我十分理解水神的隐忍,乃至心有戚戚然,“你看来简单的事,在龙族眼里恐怕难于登天。毕竟不是谁都能拿推翻神台当作可以做成的事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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