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鬼走阳- 第124部分

　　　　“哒哒——哒哒——”晨曦初洒，阳光照应之下，那人浑身上下亮银色的铠甲奕奕发亮，羽领摇荡神采飞扬，连他坐下的马儿也披挂着麟纹的重甲，蹡踉踉，一路碰撞作响说不出的好看。

　　　　但见两方人马接近了，眼看双方的兵器就要扎到对方的皮肉里，亮甲将军忽然从马鞍上往侧一翻，附在了马肚子上躲过了众骑士的刀剑。

　　　　鸣马相错，将军身下的大马依仗着自己身披重甲根本不惧刀斧劈砍，连人带马将挡在前面的障碍硬生生给撞翻，一路嘶鸣着直向骑士后面的周德威冲撞而去。

　　　　“主人！”一众随从大惊失色，急忙调转马头想要前去救架，可哪里又来得及？

　　　　亮甲将军一靠近了这边想要逃跑的周德威，立即就从马上跳下，一个侧翻滚起立站稳身形之后，举起手里长枪向那标去，一枪戳死了一名亲信。

　　　　然后他拔出腰间宝剑，向前连追数十步追上最后二人，手起剑落，噗的一声斩落另一名亲信头颅，再一脚踢翻周德威踩住了他的胸口将他摁在马尸之上，并将锋利的剑刃抵住了他的咽喉。

　　　　一招擒王技，这名将军就突破了数十名大唐精锐骑兵的冲锋，再亲手斩二人之后，生擒了大将周德威。

　　　　东边的太阳已经露出了半张脸，白色的阳光洒落，照亮了头盔之下将军的脸庞，他瞥了一眼边上死去已久的石达后沉默不语，只将利剑缓缓刺进了周德威的皮肉。

　　　　“石敬瑭你——”周德威一昂起身子刚要说话，利剑立即刺穿了他的气管，血液泉涌一样喷薄而出。

　　　　周德威浑身一软就此死了，他没想到他会死得如此突然，临他闭眼咽气之前他只看到自己的血液流淌出来，汇成河流流向了身下死亡已久的胎儿，他最后看到连着脐带胎盘的胎儿在他父亲与自己的血液血痂中动弹了一下。

第二百四十章：西北骑士（）　
死人伤口里流淌出来的血液代替了子宫里富含营养的羊水，在死亡中出生的婴孩，在渐渐凝固的血痂中复苏的新生。

　　　　当他出生，第一次张嘴，第一次呼吸，他没有品尝到空气的滋味而是血液涌上舌尖的甜美滋。

　　　　他母亲的，他父亲的，他仇人的，那些混合在一起尚带着一丝体温的血液，不光给他带来了温暖让他免于被大漠寒冷的夜晚冻毙，还代替了母亲的***作为婴儿人生第一餐饮食，给了他鼓足勇气放声啼哭的力量！

　　　　当他感受到东边的旭日照耀到那自己的脸上，他最后紧闭着眼睛张开了嘴，将一双柔弱的双手伸向天空努力，哭喊起来，“呜啊——呜啊——”

　　　　婴儿的啼哭声在大漠上被大风吹着声声传开，洪亮的音调和涨红了的脸颊都告诉着所有人他生而健康强壮，极力张开的嘴巴和口中发出的呼喊都强力表达着自己的饥饿。

　　　　此时一只墨色的乌鸦在天空中盘旋而下，站在马尸之上，居高临下地，用它红色的圆眼看着身下那个刚刚出生就以血作为洗礼的人类婴儿。

　　　　终于他的呼喊被人注意到了，挥舞的双手也如愿以偿的抓住了同类粗糙的大手。

　　　　石敬瑭湿润着眼眶，小心翼翼地将他弟弟的孩儿轻轻地从地上揽抱而起，就像他是世界上最柔软最珍贵的东西。

　　　　他头上的头盔摘了下来，扔在已经僵硬了的石达怀里，然后一手怀抱着呱呱坠地的婴儿，一手抽出弯刀将石达的尸体肢解了开。

　　　　这是用他们契丹人的为勇士送行的方式，亲人冷掉的血液不时溅到石敬瑭脸上，可他完全不在意甚至神色悠闲，口里吟唱着摇篮曲儿一样悠长的歌调，也许真就是在哄他的弟弟睡觉吧。

　　　　“呼——”利刃好不容易才切开了石达紧绷了的大腿，石敬瑭长嘘一气，仰头面向天空大声吆喝起来，“喂嘿——神呀，带他走吧，喂嘿——”

　　　　天空沉默，唯有一只只被血腥与**气味儿吸引来的乌鸦回应似的，啊啊地发出声响，除此以外就还有那个被痛苦的饥饿折磨地放声哭号的婴儿

　　　　“从此以后，你就叫石黎勋——”石敬瑭面朝东方，将婴儿托在手心高高地举起，高呼起他为婴儿取下的名字，而在他身后，他手下的士兵正将周德威与十三骑的头颅一个个砍下，插在削减的木刺上。

　　　　一梦飘然，不知是真是假，石黎勋躺在皮毛简单搭建的床榻上睁开了眼睛，他显然很累且休息地不够意识一时没有恢复，木然地侧头看着营帐里熊熊燃烧着火焰的火盆。

　　　　“石将军，我们该拔营了——”李音手持一杯热饮从营帐之外解开皮帐帘子走了进来，塞外的风很大一下，裹挟着许多雪粒子涌了进来，使得本来温暖的营帐里骤然寒冷了下来许多。

　　　　“嗯我知道了。”石黎勋揭开盖在上身的大熊皮，直接站了起来，一夜睡来他连铠甲都不曾脱下，这使得他的睡眠质量变得奇差无比，不多久他就感到头颅隐隐地发疼，很不是滋味儿。

　　　　“说说看，他们到哪里了？”接过李音递来的热饮，石黎勋强打起精神，站到营帐里的沙盘前看着沙盘上模拟出的各种地形询问起了情况。

　　　　李音微微颔首，用手指着几处山地城市回道，“昨天我们又接到西北几个郡县的告急书文，从路线来看，我判断现在那些不死的怪物已经下了祁连山，正往天水城攻去了。”

　　　　“天水？”石黎勋沉寂半晌又道，“他们是难道是要往长安攻去么！”

　　　　嘭——石黎勋用手怒拍沙盘道，“昨天在平凉，今天又到了天水？！我们的部队现在还在西定如和还追赶的上？那些究竟是什么东西？！”

　　　　李音垂手在旁，低头任由石黎勋发怒。说来也实在无奈，他们已经率领着五百人的部队苦苦追寻“怪物”，整整大半个月了，却结果连那怪物到底长什么样子都没有见到。

　　　　最初他们还以为是某些郡县是为了逃避税款而故意胡编乱造的东西，但随着追击的深入，他们看到越来越多的驿站、村庄甚至是城市被攻破，而且不论被攻破的地方规模大小，所有东西不论是金银财宝还是粮草食物都被掠夺空尽，所有人不论男女还是老幼都被屠杀殆尽。

　　　　尽管从现场惨烈的遗迹来看，驻守部队已经是拼死搏斗了，却到最后连敌人的半具尸体都没留下，从而更加增添了不确定性。

　　　　而就在昨日石黎勋领着部队还在黄土高原上到处游走的时候，他们接到了西定县的告急文书，尽管已经是全力前往营救，但在今日午夜好不容易赶到的时候，石黎勋看到了夜幕之下熊熊燃烧着的西定城池。

　　　　而且和之前所有遭难的城池一样，西定城也被里里外外地屠了个遍，连墙壁都没有留下一个完整的来。

　　　　“他们一定是人！”石黎勋喝尽了饮品下了这样的结论。

　　　　“而且是十分可怕的敌人，那些守军尸体上的伤口可不像是刀伤，更像是被什么大力野兽活生生撕开的。”李音实时地提醒道，“属下觉得这已经不是我们能够阻挡的了，应该立即报告朝廷才对。”

　　　　石黎勋很震惊于李音的言论，但最终没有说话，而是看着身下的沙盘陷入了沉思。

　　　　其实李音说的不错，此时的石黎勋虽然贵为车骑将军，不过那还是仗着他伯父石敬瑭的面上封的，而且本来他们这五百人的队伍的任务不过是代表朝廷，去兰州总管府出席新督查上任的仪式罢了，说白了就是一支不折不扣的仪仗队。

　　　　至于为什么要去管怪物袭击的村镇的事，那是也因为石黎勋一时正义作祟，全然不顾太多后果的。

　　　　现在随着调查的深入，李音敏锐地发觉事物已经超出了他们这支仪仗队的控制范围，所以他才在今天，第一次主动找到石黎勋并向他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而在这边面对属下的质疑，石黎勋紧按住手里的宝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第二百四十一章：为将之道不过杀伐（）　
营帐里，昔日的主人和奴隶已经成为了共同作战的生死兄弟，李音或者说李垚自然感激与石黎勋的赏赐，可也正是为了这一份赏赐，所以李音才会主动走进石黎勋的营帐，并阻止他继续追踪下去。

　　　　如果这一幕是发生在两个真正的兄弟之间，其实并不值得如何陈述，可偏偏这一幕发生在了一个奴隶与他的主人之间，自然就奇怪了很多。

　　　　要知道像石黎勋这样刚刚及冠的少年，首次带兵“出征”自然心中难免倨傲，即使只是执掌一支500人的仪仗队，石黎勋心里也难免会高傲到一时看不清自己的实力，不然他又怎么会在得到告急文书的时候想也不想的，就领着队伍往各处狂奔呢？

　　　　现在李音正看得出来，眼前的石黎勋已经错误地高估了自己，并且还在越陷越深，为了他的安全，李音不得不用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石黎勋脸上，希望能将他打醒，不过其代价就很可能是眼前这名轻狂的少将军拔出剑，一剑刺死自己这个十二年前就该死掉的小奴隶。

　　　　但是没办法，谁让自己欠他太多呢？

　　　　李音走上前一步又催道，“我们现在就该回长安，这样才为妥当，如果再追踪下去，我们的粮草已经不够多了。”见石黎勋还是没回话，李音又道，“现在本来就正值十一苦寒的冬月，许多城池被攻破固然可惜，但最多死掉些边鄙贱民罢了，而且现在大雪已经封住了北边的戈壁，蛮子们也过不来，其中各种问题也不是很大”

　　　　锵——随着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石黎勋将宝剑拔出剑鞘，紧紧握在手里。

　　　　李音早就料想会有如此情状也不畏惧，顿了一顿继续张口准备争论下去，可石黎勋却肯定了他并打断了他。

　　　　“你说的不错，现在天气恶劣，我们再在高原上晃荡下去，不用怪物来袭，响马帮就能解决我们。”他脸上没有半点不悦的神色，用长剑指向沙盘的某处如是说道。“呃”李音完全没有想过石黎勋居然会赞同他的说法，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有靠拢过去认真听他分析。

　　　　“如果现在去天水驰援，按照我们的速度虽然赶得上，但500人的骑兵队伍非但不会有守城的功效，反而是拖累了他们当地的驻军”石黎勋用剑尖在沙盘上画了各圈说道，“他们如果真的是有脑子的怪物，那他们攻下天水之后接下来肯定会往附近最后一个也是最大的城池——凤翔发起进攻。”

　　　　听到凤翔二字，李音心里咯噔一声，过往不好的回忆随之浮现在脑海中，让他很不好受，自从跟随石黎勋任他副官以来，李音本来有许多去凤翔看一看的机会，但他统统拒绝了，因为现在的他实在不愿意承认自己以往作为李垚，作为王子的身份，而更愿意称自己为奴隶。并不是害怕这会引来杀身之祸，而只是关乎尊严。

　　　　“所以将军？”

　　　　“我们一会儿收拾营地，即刻出发到凤翔，骑快马的话那里离长安不过半日的路程。一来我们可以在在凤翔补充补给，再者还可以立即派人去都城禀明情况请求支援。”石黎勋冷静分析着，句句有理，让李音都颇为意外，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识过石黎勋出谋划策的时候。

　　　　“可是”

　　　　“可是什么？”

　　　　“将军，你怎么这么确定他们会往凤翔城攻去？哪里可不比总管府这里荒凉，军队可不少，就连北方南下剽掠的蛮子都不敢接近半点的，而且天水也是重镇，难道真的就不用管了么？”这时候李音提出的疑问，恰巧是他设想石黎勋会发出的质疑，可没想到石黎勋好像根本没有将这两点考虑到。

　　　　石黎勋收回了宝剑，一拍李音肩膀轻笑道，“怪物毕竟是怪物，他们所过之处连狗都没有留下一只，死者也都是肢体破碎，啃咬痕迹明显，他们就和要过冬的狼一样只是为了吃食而来，才分不清平民与军士的区别。”

　　　　石黎勋揭开了仗帘，仗外北风呼啸，粗砂大小的雪子被裹挟着飞速而过打在人脸上都会生疼，“至于天水，它确实是个桥头堡，可是现在大雪已反正经封了北面，留着守军与那些怪物打斗反而可以为我们赢取时间呢。”

　　　　石黎勋冒雪离开了营帐，留下李音一个人温暖的营帐中看着摇晃不定的皮毛帘子发愣，他知道他还是太低估自小跟随着的少年将军。

　　　　想着想着，李音心里陡然升起一阵恶寒，对石黎勋天然的敬畏之感又更上一层。

　　　　“哒哒——哒哒哒哒——”即使是风雪阻隔，急促的马蹄声隔着老远也能被人听清，一支衣装华丽艳美的骑兵们在白雪冻彻的大地上急速奔驰。

　　　　马身上都挂了许多铜质的铃铛，一路碰撞发出响闹的铃声，这样一来，即使风雪遮蔽了视野，长长的队伍也可以通过耳边响起的铃声紧紧依靠在一起，而不至于在暴风雪里与大部队走失。

　　　　沿着官道自西向东而行，领头的石黎勋紧紧按住马头不叫队伍偏了方向，可是眼前的风雪越来越大，渐渐地连他都有些力不从心，只能放缓队伍整体的脚步，一边靠着路边地标，一边凭着记忆一点点地往目的地移动而去。

　　　　可是一旦队伍放下脚步，其行踪就非常容易被察觉并盯上，风雪一双双贪婪的眼睛已经盯上了他们这支旌旗招展显眼非常的队伍了，接着漫天越下越大的风暴，它们悄然移动到官道旁边靠近了现在还毫无察觉的石黎勋他们。

　　　　马匹相对于人总要敏锐地多，整队的马匹或是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不详的味道，开始惶惶不安起来，饶是石黎勋身下的黄骠马也出现了一定程度上的惊慌，这自然也引起了他的注意。

　　　　“全体原地休息——这里不太平。”只是还未多加考虑，李音则替他下达了命令。

　　　　早在风雪中疾驰而被冻得浑身打颤的将士们，欢呼一声，纷纷勒住马头从马上翻下，准备在官道旁生火造饭。

　　　　这原本是值得开心的事儿，但麻痹大意的人们殊不知，死亡已经在他们头上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雪中恶鬼（）　
“这破天气，真他娘的冷。”一名军官打扮的士兵半跪在一束小小的火苗旁，伸出手掌，努力从火苗中汲取热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