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苏——回来吧,陪我喝两口就,我们等天亮了再走!”周德威半倚在地上向那边的亲信喊话,可那人好像呆住了,任他怎么喊叫都无动于衷的样子。
“小苏,大人喊你呢,你小子发生呆?”一个随从对他的反应颇有些不满,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厉声问道,“周大人喊你,你怎么——”
血液沾染上了随从的手,叫小苏的亲信被人一拍,僵然侧倒摔在了地上,一只明晃晃的利刃正插在他的心口
“大”那随从见此大惊失色,刚要回身禀告情况,锋利的刀口已经砍向他柔软的脖子,噗——头颅高高飞起,随之滚落在地,没了头的身躯上血液猛烈地从腔子里喷洒而出,咚的一下倒在地上,引起了那边官兵们的注意。
躲在马肚子底下的人奋然跃出,借着月光看去。
他相貌清朗,额高隆鼻,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一身枣红色的锁子皮甲把周身上下都掩护的紧,手里挥舞着一把宽刃大剑,一人单枪匹马口里声声呐喊着朝官兵一行人扑杀而来。
见那人瞬时间杀了自家两名兄弟,其余的人也当即红了眼,唰唰唰个个亮出自己兵器,一齐朝那人砍去。
叮叮当当,冷兵器们相互碰撞,迸出一地的火星,广袤在寂寥的荒漠苍芎之下,喊杀声被大风吹开数里都是清晰可辨,交织着受伤者的哀嚎,远远听来却又是如此渺小。
“周德威!你为什么要害我!?”与十余名官兵们缠斗,那人仍然不落下风,仗着手里剑长,潜伏者往前连刺数下,只凭这一招就放倒、砍伤了三四名官兵,暂时打退了他们这一轮攻势。
一时得以喘息,潜伏者指着还在地上喝酒的周德威大骂道,“我石达与你无冤无仇,我哥哥更是同你一齐出生入死多少年,你为什么要对我小如此毒手?非害我一家老小都丧命与此?!”
“哼——我原来当你这契丹狗是个贪生怕死的歹人,没想到还有几分血性。”周德威一口饮尽了皮囊里的烈酒起身说道,“就凭你是个契丹人,就凭你们契丹人杀了我先主李存勖!我今天都要杀了你这个契丹杂种!”
越说越加气愤,周德威拿着大刀一手推开随从站立在前,虽然如今的他已经到了耳顺之年,但一言一行不减当年威猛气概。
手里的大刀被头顶月光照耀,泛着森然的凉意与杀气,怪物的牙齿一样醒目而具有威胁。石达不敢轻举妄动,只有双手握紧了剑柄死死地盯住周德威,随时准备防范他任何时候可能发动的攻击。
“哈哈哈!你既然没种来,那我就来取你狗命!”正说着,周德威人高马大,抬起狮头柄的大刀往前连跨三步,就欺到石达身前,不用分说,当头一刀劈砍而下。
当——石达一心愤恨有意接下,可两刃相撞之下,石达当即双手被震得一麻险些脱手,人也被劈砍地往后连连退去,站不定脚跟。
见此周德威更加得理不饶人,大刀刚一落地,就又往前追上一步,反身一招拖刀计,扬起一地沙尘,向准了石达腹部砍去。
见他勇猛,石达忙不迭抬剑来挡。
咔——剑断人飞,石达双手都被震得虎口裂开,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
第二百三十八章:愤怒之地()
沙漠、尸体、胎盘,还有是滚落在地上将死和已死的伤者。
北边吹来的严酷的风将他们的痛苦嚎叫吹得很远,吹得很细绵,一根软丝一样在天空中漂浮。
孤独的受伤者苦苦支撑,从地上挣扎而起,他脱掉了碍事的铠甲,丢掉了残断的大剑,努力昂起头来,看着眼前已经不可战胜的敌人。
“有种来啊!我们契丹人从来只有战死!”面对全副武装的周德威等人,毅然决然地举起了双手,握紧了伤痕累累的拳头。
面对石达公然的挑衅,几个随从早就气得牙根痒痒,纷纷从腰上取下弓箭,准备将他射成刺猬。
可在他们就要松手之时,周德威往前一站,张开双手制止住了手下。
“狗鞑子”石达的骨气令周德威动容,但也同样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羞辱,情不自禁地在这苍茫的戈壁荒滩之上咆哮道,“你以为汉人都是软弱无能,你以为汉人都没有骨气?你不想死得痛快,那我就成全你!”
说着,周德威膀大腰圆,九尺的大汉脱去了身上厚重的皮毛袍子,能在月光之下露出大块大块结实的肌肉,和一道道足以证明其出生入死的伤疤。
“啊!”周德威袒露上身只穿一条长裤,对着石达爆喝一声,随即张开双臂往石达急速扑来,握紧了拳头,对着石达脸上就揍。
斗大的拳尖生风而来,石达身子一矮侧身勉强躲过。他也不肯吃亏,既然看周德威贴近欺身,看准了他腋下左肋,卯足手劲就是一拳狠狠砸上。
这一拳老辣至极,尽管身高体型上都占有绝对优势的周德威也不住吃痛到闷哼一声,然后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一边斜退。
此时的石达原本还想乘胜追击,可当他提拳再上的时候,手上传来钻心的疼痛让他不得不放弃追击。
原来这一拳大代价还是有的,石达本来就崩裂的虎口这下崩得更厉害了,血液泉水一样地涌出来,伤口扩大连里面的肌腱都要露出来似的。
石达这一个停滞对自己不说如何,对久经沙场的周德威来说那可是天上掉下来的良机。
原本还网一侧趔趄的他,往后猛退一步强行顶住退势,然后左臂先是一收蓄力继而挥出,仗着自己肩臂宽长,打出去的左手手背正好能击中石达。
啪——周德威的拳头打在,石达的脸颊上,肉与肉之间结实的碰撞发出一声特有的闷响。
相对瘦小的石达就和被一只铁榔头敲中了头颅没两样,整个人往外斜飞了出去,噗通倒在地上激扬起一地的尘土,此时的石达尚有一些意识,努力挣扎起双手想把自己支撑起来,可一连尝试几次都没有成功,反倒是浑身沾染了灰土,一边脸颊高高隆起披头散发的狼狈模样。
“哼哼——契丹狗,你服是不服?”周德威一手捂着作痛的下肋骨,朝躺在地上的石达走去,胜利使他轻松了很多,于是他破天荒的对石达问道,“你如果现在向我磕头求饶,我可以饶你不死——”
其实这并不是一种仁慈,相反的是在周德威心里,他觉得毕竟自己已经杀了他一家老小,并用公平的方式击败他了,仔细想来让他痛苦地活着或许才是折磨他的最好方法。
“石达——你要不要?”周德威以胜利者的姿态傲然站立在石达身前,俯视起躺在地上的战败者,再一次地发出了询问,“石达——”
“咳咳咳咳——”因为吸入了太多混着血沫的尘土,地上的人连连咳嗽不止,可也正是这些在大漠上飘荡了千百年,已经被风吹得不能在细小的尘土给他掩盖住了伤口,止住了流血。石达这才得以用双手撑地,半跪在地上。
“你们汉人恨我们,拿我们当猪狗来看待,哼哼——呸”石达吐了些碎牙缓缓抬起头斜视着周德威继续说道,“我们又何尝不拿你们比作畜生呢?”
“你敢!”周德威双目圆瞪,抬起一脚便踢在石达腹部将他踢得侧翻了出去,“我要先杀你!然后去杀你哥哥,然后杀光你们石家的种,一个都不留!”
此时的周德威已经怒极了,并将怒火全部发泄到了石达头上,一脚接着一脚,底下镶嵌了钢钉的马靴,每一次都踩得石达骨头碎裂,血肉模糊。
也是石达骨气十足,从头到尾尽是一言不发,强忍着伤痛用他的眼睛紧紧凝视着施暴的周德威,从他的眼神中透露的锋芒来看,即使是现在石达还想着反击,狼一样坚定狼一样决绝。
“我会让你好受!”周德威毕竟还是老了,暴怒的击打虽然蛮横,可还是牵动了他的新、旧的伤口,他一气提不上来,险些伤到自己,最后不得不收脚,然后颇有疲惫与劳累的喘息休息起来。
石达倒在地上一言不发,浑身上下没了一处好肉,远远看去就和一具破碎的死尸没什么两样,但他眼睛里还是闪烁着光芒,流露出毫不遮掩的杀意。就好像在他眼里,现在的周德威不过是个气喘吁吁的老人罢了。
东方泛起了点点的鱼肚白色,天上的星光就此暗淡,圆月也藏匿到连天的山脉背后去了,早鸟在硕大天空的某个角落里嘶哑嚎叫,循声看去那是一只啄人眼球的乌鸦。
殷红的血液从石达身上无力地流淌出来,一点一滴缓慢极了,看着他周德威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挫败感,他明白即使自己狠狠地揍了他将他摔在地上,但结果也还是没能击败他,或许一个契丹的种本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吧。
“呼——”周德威在这一刻感受到了自己的苍老,他长叹一声背过身去不再看他,招呼着手下随从整理行装准备就此离开。
“啊!啊!啊!啊!”黑色的羽毛抖动不止,乌鸦再一次从空中飞过,口里不断发出粗糙难听的鸣叫。
周德威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过,知道这是乌鸦发现了尸体而在呼朋引伴,他明白不要多久一排排饥肠辘辘的肉食鸟类就要成群蔽日地飞过啦,享用这里难得的鲜肉。
不消片刻的功夫,天际线那里就乌压压扬起多少黑色的飞物,同时还带着大地的颤动,游者千乎声势浩大
战场上出生入死多年的周德威忽然明白,这次不止是乌鸦来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血中新生()
东方的太阳慢慢升起,露出薄弱的尖儿小心翼翼地将阳光照耀下来。
而在与之相对西边,黑色的乌鸦潮水一样从天际的分界线里涌出。
一白一黑分作两头,皆向周德威他们一行人这里靠拢而来。
“轰隆隆——”飞尘在西边高高扬起,远远地就能听见马蹄踏地时候发出的沉重响声,周德威作为战场老手他不会不知道,那声音正意味着一支数千的重甲骑兵在向他们飞速靠拢。
只是隔得太远了,周德威没办法看清那支队伍的旌旗,进而不知道那支队伍所属何部,要是属于他凤翔城的戍防部队也便罢了,可要是那部队属于石敬瑭的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周德威征战无数,明白此时更应以安全为重,所以不论来者是敌是友,他都下令手下立即给马喝水吃粮,随时准备逃离。
又过了不多久,借着东方天幕上的光亮,他们看到一支规模庞大的银甲骑兵出现在了天际线,密密麻麻如同蚂蚁一般,而且越来越大。
虽然暂时还隔了很远的距离,但他们知道要再让他们追赶一阵,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逃生的可能,所以不用周德威下令,其他人已经纷纷丢开了手里的水囊粮草,翻身上马只等自家将军发号施令了。
周德威一生严谨,准备好一切就一脚登上了马鞍,直到现在为止一切还算正常,可惜他还是忘记了一个要素的存在——一匹坚毅的恶狼的存在。
石达的牙齿深深地啃进了周德威的后肩膀,尽管他现在已经四肢具断,头颅破碎可他还是从地上弹了起来,趁着周德威翻身上马的功夫跳上了他的后背,并张开嘴将他死死咬住,不多久鲜红的血液就从伤口喷涌而出,石达更是奋力地吮吸起来,好像要把对他所有的愤怒全部吃下肚子。
“啊啊啊”周德威吃痛不住哭喊,失去平衡地从马上摔了下来,可石达还是像一只跗骨之蛆一样粘在他后背,不肯撒嘴,为此周德威立即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张开粗大的手掌一把扣住了石达的头颅,。
“给我死!”此时的周德威也拼尽全力地在石达头上狠狠一抓合,咔嚓一声将他的下颚扭了下来,使得石达再不能咬住自己,然后紧接着扯住他的头发,嘿的一声把他和破布娃娃一样,丢了出去。
咚——石达飞出笔直地装上了那边死在一起的骏马尸体上,虽然胸口还有稍稍的起伏,但眼神已经暗淡,他的生命在此彻底将走到尽头。
他就像一只燃尽的蜡烛,鲜红色的血液不停地滴下。滚烫的血落在下面婴儿的尸体上,代替了子宫里的羊水,将他浸染将他包裹。
“原来是个男孩儿——”石达气若游丝,呆呆地看着那个过早出生而夭亡了的骨肉,惨笑一声绝息而亡。
周德威本来已无勇力支持,又被拼死的石达咬下一块血肉,此时虚弱万分,瘫坐在地上,已经不能再起身上马。
两名亲卫见状,当即从马上跃下要扶他起来。
“嗒嗒——嗒嗒——”正在此刻,其他骑士们忽然听到一串马蹄响动,猛地回头看去,就见一支三四人的斥候小队从一道脊坡后面窜出,从他们的盔甲样式来看真是石敬瑭的虎贲营营中骁骑。
他们一眼见了周德威还在地上,领头的斥候便立即挺出长枪,急催着胯下的马儿朝他刺去。
此时的周德威已经是强弩之末,倘若被长枪擢着绝对没有活下来的可能,眼看领头的校尉拍马急来,他手下护主心切,分从左右冲杀了上去,大刀长剑左劈右砍完全不顾自身安危与否。
全依赖着手下以命相博,最后那几个斥候也没能伤到周德威,其中一人反而被数人围住,左右受创,滚落下马鞍叫乱蹄踩成肉泥。
眼看情势不利,周德威还被两名亲信驾着逃离开来,领头的斥候便勒住马头收回长枪,护在身前打了个枪花呵退了围上来的凤翔城骑士们,随即领着剩余的手下往后逃逸而去。
周德威的手下心念主人安危便也纷纷勒住马头不再追击,转而一群人拥着负伤严重的周德威离去。
远处的斥候越行越远,而一个单骑则在茫茫大漠之上,与那几个斥候交错而过,一人一马呼啸而来。
见敌人只身再来,剩下十余骑兵也没有太过放松,他们排成一列横队,将周德威挡在后面,拿起手里兵刃,迎着敌人而上,打算凭着人多势众一次冲锋将其撂倒。
“哒哒——哒哒——”晨曦初洒,阳光照应之下,那人浑身上下亮银色的铠甲奕奕发亮,羽领摇荡神采飞扬,连他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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