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句,王妈没有说下去。
屋内传来脚步声,两人同时回头望去,谭少卿一身黑衣黑裤地站在那里,她本来人就挺瘦,这衣服这么一衬,显得人又高又瘦,远远看去,人单薄地跟纸片人似的,干练倒是很干练,只是发红肿胀的眼眶,显示她刚刚才大哭过一场。
王妈被她这样的打扮吓了一跳:“太太,您这是”
谭少卿干咳了一声,看了一眼宋子敬,宋子敬抿着唇,双手插进口袋,刻意调转目光看着院子外面,什么也没说。
“我去公司。”抿了抿唇,谭少卿开口。
有一句话叫做,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贺东秦提前回国,本应是个没有几个人知道的秘密,但因并没有存心瞒着,有些有心人自然而然的也知道,比如夏奕,比如宋雯雯。
宋雯雯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怀里抱着的书本资料哗啦啦掉了一地,脸上是不可遏制的震惊:“你说的这个是真的?”
贺东秦死了?贺东秦居然就这样死了?这怎么可能!
夏奕苦笑:“若不是消息来源确信可靠,我比你还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他说的是实话。
对于一个一心想要报仇雪恨的人来说,最痛快最期待的时刻,摸过去亲手将所恨之人,或当众凌辱,或斩于刀下。反之亦然。当一个人处心积虑许久,那个人却莫名其妙的死了,心里并没有痛快解脱,这种强大的心理落差,反而郁结越结越深,难以自持。
两个人相对无言,各怀心思。
贺东秦稀里糊涂地死在空难,夏奕和宋雯雯都没有想象中高兴,反而十分压抑,几乎是不约而同的想到谭少卿。
而此刻的谭少卿,正在贺氏集团的门口,脊梁挺的笔直。
贺氏的门口依然门庭若市,大家的脚步依旧匆忙,所有的人事都在井井有序的进行着,就像贺东秦依然在这边一样。贺东秦那支强大的手,不仅仅时时刻刻笼罩在她上方的天空,更是牢牢牢牢的保护着贺氏,即便隔着千山万水。
是的,只要贺东秦还活着,一切都会就会这样秩序井然下去。
这样强大的手,这样强大的掌控,不会突然消失掉,绝对不会。
她要做的,就是精神状态调整的好好的,等他回来,只要等到下午,他就会回来的。
谭少卿闭了闭眼,努力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在她后边下车的宋子敬鼓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两人刚刚踏进贺氏,远远地就有一个人朝他们跑过来,秃顶,啤酒肚,正是昨天看见的王中智。
王中智喘着粗气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在两人面前停下:“总裁夫人,可算等到您了,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
谭少卿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安然无恙:“王经理,有什么事么?”
王中智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您昨天不去了我们东区厂区考察么,结果闹了半天没去成,我想着,不能让您白跑一趟,所以特地给您送了一些数据过来,省的您担心厂里面生产恢复的不到位不到位。”
谭少卿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迟疑地接过他递过来的资料:“王经理倒是很有心思。”下意识地转身看了看身后的宋子敬,宋子敬冲她点了点头。
王中智低着头,有些局促地看着地面,不时不安地朝谭少卿看去两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常言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谭少卿也没有心思同他绕来绕去的,索性问他:“王经理,你看起来似乎还有别的事要说,我很忙,你不妨直说。”
王中智摸摸不着寸缕的脑袋,有些尴尬的笑笑,“副总裁夫人果然冰雪聪明,慧眼如炬,我这次来,是有一件事,想求一求总裁夫人您”
他顿了顿,有些不安地朝谭少卿身后的宋子敬一看:“夫人,您身后的这位先生看起来有些眼生,不知道这位是”
谭少卿和宋子敬对视了一眼,才道:“王经理不必忌讳,这位是我和贺”她顿了一顿:“这位是宋子敬,是我和我先生的知交好友,王经理有话不妨直说。”
王中智道:“总裁夫人,不是我小家子气不放心这位先生,实在是这件事事关贺氏集团的机密,不可以随便乱说的呀。”
贺氏机密?
谭少卿有些狐疑,这位王中智不是已经倒闭的中海集团的负责人么,才来贺氏做东厂分部总经理总经理没几天,怎么会知道贺氏内部的机密事件?
察觉谭少卿怀疑的目光,王中智上前几步,拱手,凑到谭少卿脸上说了几句话,谭少卿脸色一变,手下意识的握紧。
站在一旁的宋子敬敏锐地察觉到谭少卿表情的变化,眉头皱了一皱,
“你说的,都是真的?”谭少卿问。
“千真万确,绝对的千真万确。”王中智几乎要指天发誓:“贺总裁对我王中智有搭救之恩,滴水之恩,我王某人素来以涌泉相报,贺总裁眼下人在海外,这件事情唯有告诉您,我才放心,希望您尽快有所动作,防止意外发生。”
宋子敬很像问谭少卿究竟是什么事,但是碍于王中智在,怎么也开不了口。
谭少卿的眉头皱的厉害,半晌,才道:“王经理,你提供的这个消息十分重要,多谢你。这件事现在我已经知道了,你先回去。”
王中智点头,如释重负一般,擦着汗走了。
未完成的婚礼()
两人并肩走着,一言不发。
直到双双进入总裁专用电梯,宋子敬才开口:“方才,王中智找你,究竟在你耳边说了什么事,你表情这样严肃。”
谭少卿拳头握了握,本来就已经很压抑的脸,眉头皱得更甚。
等了许久,谭少卿一句话都没有说,宋子敬有些失望,道:“你到底还是拿我当外人,你若哪里不放心我,大可以说出来,即便要我现在走,我也什么怨言都不会有的。”说罢,伸手就要按电梯开门键。
谭少卿拦住他:“宋大哥,你明知道我没这个意思,你又何必说那样的话来气我?”
宋子敬道:“你眼下一肚子的心事,明明心里很难过,却要强行做出笑脸做出什么事情都没有没有的模样,你可知道,我比谁看了挑逗痛心?”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过激,宋子敬顿了顿,又又道:“我并不是说什么话故意气你,我只是希望你不要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什么也不说,当年,你也是这样,心里那么苦,却从来都没有想到来找我,的确,那时候的我只顾着找雯雯,雯雯是我唯一的亲人,我那时的确顾不上你你,但是,你就不能来找一找我,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情分,我就连被你找来帮你一个忙的资格都没有吗?”
宋子敬本来不必这么生气,说着说着,竟不由自主的想起些前程往事来,音量不自觉的提高许多,听起来颇有些疾言厉色。
谭少卿咬了咬唇:“当年的事,都是我不好,我那时,的的确确没有想到过找任何人。”
“罢了,这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宋子敬搂了搂她的肩膀,“我说这些,并不是要怪你,而是我担心你心里积了太多事,身体会无法负荷,你明白吗?”
谭少卿点了点头,“我明白。但是,宋大哥,王中智刚才跟我说的那件事,并不是不信你,而是我现在的确不能跟你说,请你相信我。”她抬着头,目光恳切。“等到合适的时机,我一定会告诉你的。”
宋子敬端端地朝她看了好一会儿,好似在判断这句话的真假,半晌,他终于放弃:“随你。”
电梯门叮咚一声打开,王珊珊正在门口,看见谭少卿的那一瞬,“哇”的一声扑上去:“代总裁,您总算来了。”
谭少卿被她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不知所措,连连后退几步:“怎么了你”
王姗姗红着双眼:“我我昨天听说,你下午一个人出去失踪了,找到您的时候您的的脚还受了很严重的伤”视线不由自主的下移,向谭少卿的脚看去:“咦,代总裁您能走路了?”
到底还年轻,王珊珊说话还很直接,不懂得拐弯抹角。
谭少卿想到昨天被迫包的跟猪蹄一样的脚,笑了笑,安慰她道:“昨天是包扎的很夸张,但是今天早上起来觉得没事了,所以就解开了,其实只是崴了一下脚而已,现在走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那就好,那就好。”王珊珊脸上的表情很单纯,听谭少卿说自己的脚没有事,立刻就很开心的笑了:“要是代总裁您的脚弄伤了,总裁回来一定会骂我的。”
谭少卿心里一痛,贺东秦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还会不会回来,为了维持表面上的平静,她什么话也不敢说,什么有关于他的话也不敢讲,生怕从自己嘴里讲出来,自己的情绪会立刻崩溃掉。
这一刻,她无比佩服沈妙,要是她也能有那样出神入化的演技,不费吹灰之力的骗过任何人任何人,该有多好。
强行压制住心中泛起的酸涩,谭少卿勉强扯出一抹僵硬地笑意:“要是他回来怪你,我一定为你说情。”
王珊珊很兴奋:“真的吗?”
谭少卿点头:“真的,我说话从来都很算数。”
宋子敬瞥了一眼故作无恙的谭少卿,叹了一口气,故意放大声量道:“王秘书,你也太不懂事了一些,明知道代总裁昨天刚受伤,怎么还一直让她站着?”
王珊珊恍然大悟,“哦,对不起。”拍了拍脑袋,赶忙扶着谭少卿去办公室坐下。
谭少卿压根不觉得脚疼,因为心里的痛,早就超过了任何**上的痛楚。
“今天有媒体要求来采访吗?”刚坐下,谭少卿便问。
王珊珊摇了摇头:“有是有的,但是没有昨天那么多,我都替您给推掉了,他们本来就是冲着贺氏亏损的新闻来的,经过昨天您的努力,东厂区已经恢复了生产,股价昨天虽然有波动,但是今天已经稳定下来了,说不定还会有小幅的回升,那些损失,对现在的贺氏来说,其实真的不算什么。所以媒体们也就不大感兴趣了。”
谭少卿点点头,“你做的很好,股东们呢,有没有找过我?”
王珊珊依旧摇头:“别的股东都没有动静,只有赵清泉理事来找过您,不过见您没在就走了,有什么事情找您他也没说,只说等您来了,他再过来。”
谭少卿皱眉,这个赵清泉,未免也太缠人了一些,就算作为卧底,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大摇大摆,也太失分寸了!
抬眼无意中瞥见王珊珊还站在那里,她愣了一愣:“我没什么事要问的了,你可以先出去休息休息。”
王珊珊手指搅了搅裙角:“代总裁,我想跟您请个假?”
谭少卿一愣:“请什么假?”
王珊珊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潮红:“是婚假,我过几天就要结婚了,想请几天假休息安排一下一下。”
结婚啊
谭少卿再一次不由地走神,贺东秦曾经像认认真真的给她办一场婚礼,买了婚戒,试了婚纱,昭告了宾朋天下,若是没有夏奕的绑架,当时的她,或许只能老老实实地携着他的手,跟他走完这一段红毯红毯。
她和贺东秦,订了两次婚,却没有办成过一场像样的婚礼。
谭少卿抬头看着窗外,若是他能回来,她多么想立刻和他举办一场隆重的婚礼。
虎落平阳被犬欺()
谭少卿再一次不由地走神,贺东秦曾经像认认真真的给她办一场婚礼,买了婚戒,试了婚纱,昭告了宾朋天下,若是没有夏奕的绑架,当时的她,或许只能老老实实地携着他的手,跟他走完这一段红毯红毯。
她和贺东秦,订了两次婚,却没有办成过一场像样的婚礼。
谭少卿抬头看着窗外,若是他能回来,她多么想立刻和他举办一场隆重的婚礼。
被许了婚期的王珊珊,兴高采烈地走了。
谭少卿望着她开心离去的背影,说不出的由衷羡慕。宋子敬从头至尾看着她的表情,目光深沉深沉复杂,看不出情绪。
刚走出门的王珊珊去而复返:“代总裁,赵清泉理事过来找您。”
“来得倒快。”
谭少卿脸上的羡慕神色瞬间消失,快的好像从来不曾出现过这样的表情,她脸上一派端庄从容:“请他进来。”
宋子敬从一边的沙发上起身:“我在这边恐怕不太方便,我还是先回避一下。”
谭少卿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她晓得他心里恐怕还在介意,刚才没有告诉他王中智对她说了什么这件事,唇角动了动,终于没有挽留,只说了个”好“字。
宋子敬面色沉静,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刚开门,正好迎面撞上了赵清泉,两人对视了一眼,赵清泉哼了一声,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宋子敬的脚步顿了顿,什么也没说,微微侧了侧头,只一小会儿,便头也不回的几步而去。
谭少卿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咬了咬唇,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什么东西离她越来越远一样,那样虚无,那样抓不住,那样的,遥不可及。
赵清泉看着谭少卿,恰好看见她注视了宋子敬的背影的眼神,他狠狠地将门关上,发出轰隆一声巨响,谭少卿一怔,看见赵清泉满脸的怒意,不由的扬眉:“赵清泉理事,您这是打哪儿受的气,好端端地,跑到我的办公室里来撒火儿来了?”
她说的不紧不慢不急不缓,应该很有气势,赵清泉却一点儿有不畏惧,再次狠狠地哼了一声,十分的不留情面。
谭少卿今天心情已经相当差,她勉强提着性子来工作,已经做了十二万分的努力,眼前的赵清泉不问青红皂白不说缘由问题,好端端地冲她摆脸色看,若是平常,她性子好,自然不会在意这些,但现在,贺东秦生死未卜,她会自然而然地想到,若是贺东秦在这里,这个赵清泉会不会也这样放肆,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
双手不由自主的握紧,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赵清泉理事,你有话不妨直说,您这光哼了三次三次,我看得出来您对我有意见,有话便直说,这样哼着,也不怕心里堵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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